昨夜,齊斯問尤娜:“事到如今,我很好奇你的愿是什麼。在現實之外另辟一片獨屬于你的海域,自封為這里的王?”
尤娜微笑著比劃:“那是他們的愿。”
奴隸們深信海神的存在,在絕中躍大海,就像跳崖自盡的羚羊。
他們用生命作為獻祭,群思搭建永眠不醒的長夢,封鎖整片通往異域的海域。
好像只要這樣,他們的族人就再不用背井離鄉;好像只要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去往那片令他們恐懼的大陸……
可惜事與愿違,“百慕大三角”的存在并未削減“三角貿易”的熱,逐利的商人們開辟了更多航路,只為繼續追逐權力和黃金。
甚至有不人是尤娜主放出消息引過來的,用于作為獻祭的牲醴,完和海神的易……
“愚蠢而又天真的想法。”齊斯笑著評價,“用逃避和退對抗貪婪的人,所謂的犧牲不過是毫無用的自作多。”
尤娜垂下眼,角笑容更甚:“并非毫無用。”
一幕幕怪陸離的虛影呈現為連貫的畫面,舊日的幻象歷歷可見。
街道上漫溢著黃綠的臭水,房屋里彌散著爛菜和羊油的臭味,海岸邊時常擱淺翻著白肚子的死魚,很快這些不新鮮的魚尸就被送上賣海味的鋪面。
出生在這樣一個小鎮的孩生來不會說話,可怖的魚鱗在的管生長。
人們說是魔鬼,說的病癥是詛咒,有人主張將當作巫燒死,紅紅眼的主教卻始終不予批準。
小鎮仰賴大海為生,鎮民們時常出海捕撈和貿易,孩也經常隨父母的船只在海上航行。
有一天,孩的父母從海中撈上一古怪的尸,腫脹的皮源源不斷地流出黃白的膿。
父母被尸的死相所震懾,沒多久便將尸扔回海中;孩卻鬼使神差地取走了尸上的神像,帶在邊。
在神像隨著孩回到小鎮後,所有鎮民都聽到了邪神的囈語,夢到了古怪的海域。
他們不知道變化的源,而將此歸結為孩的詛咒。
他們誤打誤撞地猜對了,孩卻并不在意,反正世界從來不曾給善意,也沒必要給世界留有余地。
只要鎮民們殺不死,便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做更多事。
虔誠地供奉古怪的神像,開始窺探大海的聲音,窺探更深層的,想逃離這座束縛的小鎮,從此掌控自己的命運。
終于有一天,孩得到了海神的啟示。
【猩紅主祭】的命牌在夢中降下諭令,神說:“為風暴獻上足夠的祭品,吾將予你所求之。”
于是,孩憑借貌登上異國的航船,隨著奴隸們一起去往遙遠的大陸……
屬于尤娜的記憶至此戛然而止。
齊斯的語氣半是喟嘆,半是贊許:“你用他們的生命證明了你作為海神信徒的價值,得以在這片海域得到你所期待的不欺凌和歧視的永存,從待宰的羔羊搖一變為刀者……
“你是想說,他們在你的有心利用下,發揮了應有的用,是麼?”
尤娜頷首,比劃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迷茫和絕的羔羊需要引路的神明,哪怕那只是一個惡毒的謊言。”
齊斯沉默良久,像是終于聽明白了一個冷笑話,癲狂地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
安吉拉不是昔拉的人,通過排除法,答案呼之出。
昏黃的天空下,齊斯噙著笑,孤一人向旅館的方向走去。
兩層的木樓被的空氣浸漬,咸腥味如有實質地化作鹽粒鋪在表層,昏黃的天空下棕的建筑并不顯眼,好像隨時會和背景融為一,憑空消失。
齊斯懷著一種異樣的莊重和肅穆,在旅館門前停步,推門而。
其他玩家都還沒有回來,只有陸黎一人因為腳不便,在大廳里留守。
他坐在影中,手中拿著一本黑封皮的書,指尖拈著書頁,安靜地翻看著,好像只是在假期的午後。
齊斯靜靜地注視著他。
陸黎抬起頭,微微一笑:“時間是寶貴的,哪怕是在詭異游戲里,也不應該浪費。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閱讀是永遠不會出錯的選項。”
聲音隨而舒緩,好像只是在與闊別許久的老友閑談。
齊斯走過去,在距離他半步的位置站定,饒有興趣地問:“這本書好看嗎?”
陸黎合上書,舉起封面晃了晃。
那封皮并非一片黑,反而在右上角繪制了一幅巧詭異的油畫。
半的人尸白花花地躺在解剖臺上,旁邊站立著灰黑的骷髏死神,和一匹高聳的瘦馬。
“《達特穆爾的惡魔》,很有趣的一個故事。傳說中的惡魔將無辜的推下海崖,核與這個副本背後的恐怖傳說出奇地相似,不是麼?
“與丑,善與惡,人的殘暴,群的愚蠢,這些因素雜糅在一起便是永不過時的文學母題。而不看到最後,你永遠不會知道元兇是誰,鹿死誰手。”
齊斯笑了:“只是一個玩弄敘述詭計的無聊故事罷了。”
陸黎并不生氣。
他再度翻開書,語氣如潭水般平靜無波:“很多淺顯的答案和簡陋的事件經過小說家的妙筆生花,都將呈現前所未有的復雜局面和藝。在翻開紙頁、代故事的那一刻,我們皆陷局中,又如何能看清結局?”
齊斯聽出了弦外之音,笑出了聲。
他笑了一陣,掰著手指細數進副本以來經歷的事:“第一天,你率先提出合作,意圖搶占主導地位。
“但你知道,正式玩家并不像新人那樣好騙,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毫無保留地信任你。所以,你讓漢斯提出質疑,再由葉林生站出來維護你,三個人上演一出大戲,有效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使我們下意識忽略你上的疑點。
“之後,你順理章地拿出九州的會徽,將自己放上道德制高點,立下‘正義友善’的人設。再由葉林生暴你所謂的現實份,完全打消其他玩家對你的懷疑,收割他們的信任。”
齊斯輕吐一口氣,自嘲地笑笑:“連我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雖然第一天的劇發展幾乎完全吻合戲劇發展邏輯,充滿刻意表演的虛妄,但誰能想到會有兩個人愿意犧牲自己,無銜接地傾出演呢?”
陸黎仰頭注視齊斯的眼睛,鏡片後的目晦暗不明。
齊斯繼續說了下去:“第二天,你將自己放到害者的位置,上演一出苦計,進一步加深其他玩家對你的信任,并引發我對安吉拉的懷疑。同時,你將‘昔拉員’的存在作為藏信息埋在事件背後,為今天早上引出‘傀儡師’做鋪墊。
“你利用【阿克索之賜】這個只有10%功概率的救命道制造了偽隨機的迷霧,削弱了整件事的布局痕跡。因為尋常人都會默認,智者的布局哪怕有賭的分,也不會將希寄托于極低概率,你的遭遇只是倒霉的巧合。
“而‘傀儡師’這一信息,就了解謎的關鍵。確立‘有三個人完全由一個理人控制’這個推理的大前提後,一切疑點迎刃而解。你們都是被控的木偶,所以能夠毫不猶豫地犧牲兩人,只為了樹立起一人的權威。
“概率完全可以通過手段固定下來,想提升功率或許很難,但將其降低為零卻很容易。你只需要讓你的同伙弄傷你的,然後取出早就失效的【阿克索之賜】,聲稱是它救了你的命。在其他玩家對你足夠信任的況下,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言論。”
陸黎放下手中的書,抬手扶了扶金邊眼鏡:“那你不妨猜猜,我繞了這麼大一圈,究竟想要做什麼。”
齊斯拉了把椅子放在陸黎對面,靠坐上去,右手松松垮垮地搭上膝蓋:“線索太,我無法推測出你的最終目的,但我知道,在我和常胥達同盟的那一刻,你就盯上了我。
“二人同盟在十五人中并不值得投過多的注意,我傾向于認為,我或者常胥上有某種你在意的特質。起初我以為你的目標是我,不過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了。
“我猜,你想要控制我,導常胥做某些事。我還知道,你應該事先調查過常胥,至對他有一定的了解。”
說到這兒,齊斯無奈地搖頭:“我就不該跟開直播的蠢貨走太近……早晚會被研究的玩意兒,不如早點去死,免得坑害隊友。”
“你猜對了一半,并且看上去有竹。”陸黎從容地坐在椅子上,目溫和,就像是耐心解答學生問題的老師,“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功導了你?
“你以為,只有傀儡的尸,才會被傀儡寄生,是麼?”
一道影從後無聲無息地籠罩過來,齊斯微微側頭,余瞥見做“葉林生”的長發青年。
後者雙目無神,輕,似乎是在念叨什麼咒文。
齊斯到自己的右手小指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電似的直骨髓。
他挑起眉梢:“前夜的夢境中,你也保持清醒,卻裝作神智不清,握住我的手。傀儡是在那時候種下的,是嗎?”
“猜得不錯,可惜已經晚了。”陸黎溫和地笑著,打了個響指。
齊斯覺自己好像忽然被扼住了嚨,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
不再屬于自己,從骨節到再到思維都如同久未上油的零件般滯異常,乃至無法與神經建立聯系。
他維持著端坐的姿勢,像雕塑一樣被固定在椅子上,仰面看到陸黎站了起來。
戴金邊眼鏡的年輕人彎腰投下一簇細長的黑影,將手中的書放齊斯懷中。
他詭異地笑著,卻是輕輕嘆了口氣:“我很抱歉,但我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