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契約已簽訂】的提示出現後，齊斯收了手中的刀片，手去拉趴在地上的常胥。
一下子沒拉起來，他順理章地松了手，袖手站在一旁，簡短地陳述了一遍事件的前因後果。
“三個傀儡分別是漢斯、葉林生和陸黎。漢斯意外死亡後，我猜測陸黎是傀儡之一，于是去找他對質。他為了不被我當眾揭破，便將葉林生上的傀儡轉移到我上，并誤導其他玩家懷疑你。”
常胥用手肘撐地爬了起來，提出質疑：“陸黎為什麼要讓其他人懷疑我？這對他有什麼好？”
“不錯啊，會分析機了。”齊斯贊許道，“他這麼做的好嘛，一來是湊齊三個傀儡，徹底擺自己的嫌疑；二來，大概就是把你和我一起留在島上，省得你和他搶生存名額吧。”
常胥直覺這原因很牽強，著說不出的怪異，不由反駁：“以陸黎的能力，想排除我完全不需要使用這麼復雜的手段。”
“所以我猜他對你有所圖謀——昨天他也承認了這一點。不過不知為何，他後來改主意了，選擇了NE通關路線乘船離開。”齊斯說話間，彎腰將劉雨涵從地上拽了起來，這次終于拽了，挽回了些許他對自己力氣的自信。
常胥後知後覺，也去扶劉雨涵，口中追問：“陸黎對我有什麼圖謀？”
齊斯輕嗤一聲：“這就得問你了。我只知道他已經把你研究了，對你的行為選擇和思維模式都有清晰且準確的認識，甚至決定對我下手，也是考慮到了你的因素。”
常胥眼中疑之更濃。
然後就聽青年諷刺地說：“所以，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開直播的蠢貨，不僅害己，而且坑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麼？
常胥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齊斯要把刀架他脖子上他關掉直播了。
詭異游戲的直播功能是把雙刃劍，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屠殺流玩家投鼠忌，但同樣也會暴自己以及邊人的底牌。
他和很多前輩開直播，不過是為了盡可能多地記錄各個副本的機制，輔助調查局整合報和理論；只是沒想到他才開了兩次直播，就被昔拉盯上了。
昔拉果然如高層推測的那樣，沉寂了這麼久，是在搞大作……
齊斯不知道常胥腦補了些什麼玩意兒，不過看表便知道這位仁兄是信了那套說辭了。
他快走幾步，在前面引路：“一起進祭壇看看吧，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要TE通關了。”
劉雨涵不聲不響地跟上，隨齊斯折回由巨大魚骨環繞的潔白石臺。
常胥落在最後頭，執著地發問：“那些鬼怪會聽你的指令，是因為你將神像給尤娜，和做了換，對嗎？為什麼它們可以在我上有充足金錢的況下傷害我？”
“猜得不錯。”齊斯用手指敲著下，聲音愉悅，“那些鬼怪當然傷害不了你，它們只是制住你罷了。你要是心理足夠強大，完全可以在地上躺一晚，睡一覺。”
然後你就會殺了我是吧？
常胥在心里補充一句，接著問：“時間有問題，你早就知道這一點，是嗎？”
“也不算太早，昨晚才知道的。”齊斯耐心解答，“昨天晚上我不是一晚沒睡嘛，就順便數了一下鐘聲，發現鐘樓的報時果然工減料，睡眠時間比我們以為的十二個小時要短。”
常胥的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那是進副本的第二天早上，他問青年時間。
青年撥著腕表的指針，笑著告訴他時間是“早上八點”……
如今想來，那個撥指針的作著實可疑。
“你騙了我。”常胥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怨念，“你導我以為鐘樓一天會報時十二次，對應現實時間的二十四小時……”
“不，我只是在最開始判斷錯誤了。”齊斯抬起左手腕，將表面朝向常胥，上面的秒針紋不，“命運懷表的效果是‘標示客觀時間’，島上的時間大概屬于主觀時間的范疇，所以在我島上的那一刻，懷表就失效了。”
他將左手回襯口袋，接下去說：“我最初的判斷和你一樣，認為既然明說了‘鐘樓的鐘每隔兩小時敲響一次’，敲響四下的時候自然對應早上八點，所以直接將結論告訴了你。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常胥目狐疑之：“以你的水平，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齊斯笑了：“常哥你高看我了。誰都有犯錯的時候，我是人，又不是神。”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常胥卻依舊有一種對方在把自己當傻子騙的覺。
齊斯這人，就有本事把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還一臉無辜地一口咬定事實就是那樣。
你看他表，聽他語氣，完全不知道他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
常胥知道自己問不出結果，只得回歸重點：“所以，正確的時間是怎樣的？”
“規定的睡眠時間里，鐘樓一共了三次報時，分別是十一下、一下和三下，換算二十四小時制，每天了六個小時。”齊斯講解道，“也就是說，你以為的一整天，其實只有十八個小時。”
常胥飛快地在心里做起了計算。
第二份日記中說，“從上島開始記錄時間，每三天都有一次離島的機會”。
陸黎提出在今晚離島，是因為認為時間已經到了第三天。
但按照一天只有十八個小時來算，現在滿打滿算才到第五十四個小時，也就是兩天多六個小時。
要再等一日，才到七十二小時，即二十四小時制的第三天……
常胥用拇指挲著後脖頸，問：“如果不在規定的時間出海，會怎麼樣？”
“誰知道呢？也許會死吧。”齊斯不知何時，已經拉著劉雨涵退至常胥後，“常哥，你擔心什麼呢？誰能百分之百確定，天數是按照二十四小時制算的？說不定只是我多想了，眼一睜一閉就算作一天。”
常胥斂眉，平靜地陳述：“但如果就是按照二十四小時制計算的天數，那麼提前出海的他們都會死。”
齊斯瞇起眼笑：“啊，那他們真倒霉，二選一的答案賭錯了。”
常胥不懂就問：“你早知道時間有問題，為什麼不說出來？”
“我本來打算在晚餐時說的，可惜陸黎沒給我這個機會。”齊斯垂下眼簾，嘆了口氣，“我不想死，也沒什麼舍己為人的覺悟，這種時候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常哥，你說在意識到存在兩種可能的計時法後，他們是會選一氣，拿自己的命去試錯；還是挑幾個倒霉鬼，先把各個選項都試一遍？”
答案自然是後者。
常胥清楚，如果玩家們知道這些信息，大概率會更加穩妥地行事，選四個人先出海一趟看看況。
而被控制的齊斯，和負疑點的他，必然在試驗品之列。
“明明有顛覆規則、擾秩序的力量和機會，卻偏要在群監督下遵守不利規則……說實話，我覺得我這輩子都無法理解這種思維。
“對了，你可別說你是個無聊的實用主義者，認為那四個人的命比我們三個人重要。”齊斯調侃幾句，在一塊石碑前停住腳步。
祭壇并非從外往里看時所以為的那樣平整，走進石臺的范圍才能發現，它的里分兩層，一道半步寬的深圈起一片圓形的區域，應當屬于祭壇的核心。
石碑歪歪斜斜地立在深邊緣，正當中用古怪的字符刻著一行語句：
【亡者在此止步】
這句話如同戒律箴言，好像帶著天然的古樸厚重，讓人不由自主在此前駐足，虔誠而肅穆地俯首覲。
常胥抬眼看到祭壇中央矗立著一座潔白高聳的雕像：三只魚頭挨挨地在一起，出尖利細的牙齒；魚頭的接口下方是布滿魚鱗的人類上半，從腰部延出數不清的手，向四面延展，竟有一種詭異的對稱。
“常哥，雕像前應該還會有一塊石碑，寫有通關方式。你過去按照它的要求行事，記得找到一白的權杖帶出來。”常胥聽到後傳來青年不疾不徐的聲音。
縷違和在心底織，常胥轉過半個子，直視青年的眼睛：“你為什麼不去？”
“知道更多信息量的人總該有點特權，不是麼？”依舊是悉的音，但怪異的覺越來越濃。
靈捕捉到了什麼線索，常胥瞳孔收：“你無法過去，是嗎？‘亡者在此止步’，你是‘亡者’，傀儡師的傀儡會被判定為‘亡者’……”
答案呼之出，他篤定道：“你不是齊斯。”
“看來在深度寄生前，我的扮演可信度依舊不足以支撐布局需要。”青年的語調缺起伏，渙散無神的瞳孔沒有映出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他轉過臉正對常胥，右手卻搭上邊劉雨涵的肩膀，蒼白的手指扼住孩的脖頸：“那我換個以你的慧度可以理解的說法吧。常胥，你將海神權杖帶出來給我，我就放了這個小姑娘和你的朋友。”
常胥目微凝，然後就見青年的雙目清明了一瞬，換了另一種語氣：“我明白了，原來你控制我，是想迫常胥幫你拿那個玩意兒啊。
“我猜那個所謂的‘海神權杖’是可以即時使用的強力道，所以你才不敢隨便騙個人進祭壇，而要謀劃一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常胥才見了兩次，本不？”
“適度的偏差在容錯范圍之，即便你和常胥互不相識，也對結局毫無影響。”青年眼中采散去，臉上的表趨于虛無。
他停頓一秒，用分析的語氣說：“常胥，你是一個奉行樸素正義的直覺。對你來說，的人命比象的道更為重要。一個和你共患難的隊友，和一個懵懂無知的無辜者，你永遠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放棄他們。”
下一秒，青年自己反駁：“就實用主義原則來看，將強力道給你這樣的人，可能會導致更多的傷亡，簡直是大虧特虧啊。不過傻子確實有可能想不到這一方面，那沒事了……”
常胥眼前呈現的是極度詭異的一幕——
原本稱得上清秀的青年表變來換去，一張笑面生生顯得猙獰可怖，上快速而低聲地念叨著什麼，恰似神病院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與自己對話的瘋子，右手卻從始至終都卡在孩的脖頸上，越扼越。
危險、瘋狂、癲……種種詭異的結合劉雨涵因為窒息而青白如僵尸的臉，醞釀出一種距離死亡極近的荒誕。
究竟是惡人脅迫，以道換人命，導致可能存在的更大惡果；還是放棄眼前兩人的生命，換取更多人的安然？
不答應，齊斯和劉雨涵百分之百會死；答應了，以後說不定還有補救的方法……
兩秒的沉默後，常胥做出了決定，轉走向祭壇中央：“你放開，我進去拿海神權杖。”
在常胥的背影沒在石碑後之際，齊斯又一次控制了。
他笑著喟嘆：“陸黎知道你會僅僅為了放一個‘傀儡師的影響已經離開’的煙幕彈，就放棄他的生命嗎？”
暗紅的思維殿堂中，一黑一紅兩道人影在翻涌的霧氣里相對而立。
現為黑袍影的“陸黎”面向齊斯，眼中卻沒有映出任何一個人的影子：“他是自愿為我的傀儡的。將你們所有人都騙過去，導你將常胥引來祭壇，死得其所。”
“這樣啊——”一紅西裝的齊斯冷笑出聲，“看得出來，你自詡為能夠控人心的智者，并且對自己的布局能力有超乎尋常的自信。
“提前做好報籌備，將這個副本的機制研究徹；讓三個傀儡局，形人數優勢的同時將陣營信息化作明牌；在如此龐大的信息量的基礎上建立的布局，卻只算計了我這麼個剛為正式玩家的新人，真是個不錯的笑話。”
“陸黎”歪了歪頭，狀似不解地說：“虎羆博兔，亦盡全力，信息量也是計算智量的參數，不是麼？”【注】
齊斯笑了，笑得放肆：“說的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太依賴信息量了？一旦出現信息差，你的布局將百出，一即潰。”
“陸黎”靜默兩秒，扶了扶金邊眼鏡：“我明白了，你比我想象得要瘋狂，為了知道我的謀劃，不惜為較低的功率進行豪賭，以局……”
齊斯松開了扼住劉雨涵咽的五指，右手從孩的頸側移開，隨意地垂下，揚起的角幾乎咧到耳。
“現在你還能確定，你的傀儡纏上的是我的尾指嗎？”
濃霧彌漫的思維殿堂劇烈地震起來，霧氣時而匯聚，時而潰散，凹凸不平，恰似波濤洶涌的海面。
紅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麼新穎的笑話，弓著腰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他右手的尾指上，白森森的晶瑩骨骼亮芒一閃而逝。
【名稱：邪神指骨】
【類型：道】
【效果：……】
……
渺遠而無法現為尺度的距離之外，一個黢黑的立方空間中，穿黑西裝的男子睜開了眼。
他靠坐在高背椅上，右手握著一張雕繪致的份牌，卡面上繪制著一個被倒釘在黑十字架上的白袍影。
他的面前是一張黑白格子織的棋盤，上面林立著大大小小的詭異神像，有海神的，有契的，還有很多不出尊名的……
男子隨手將海神像模樣的棋子丟到地上。白瓷在落地後四分五裂，很快便被地板上蒸起的黑煙氣吞沒。
“慧度可以劃分第一梯隊，行為隨機和不可預測較強，可能會為不確定的利益承擔極高的風險……
“契為了保證他的勝利不惜下場作弊，卻沒有在新手池就將【猩紅主祭】牌給他，同時無法直接將他拉游戲……
“局勢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男子翕，鏡片反冰冷的白。
他用兩指夾起一枚雕刻紅紅眼的形象的棋子，向前一格，落下。
………………
【注】智量公式：智量（Z）=參與者數量（Y）*累積信息量（L）*慧度（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