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外,蒼白的月如白綾般當空灑落,扭曲的影子在地面虬結。
尚清北看著眼前青年的角咧到耳,詭異的笑容長在臉上,生生讓他看出了諷刺和戲謔的意味。
與鬼怪狹路相逢,退無可退,他深吸一口氣,高高舉起手中的詞典,對準青年的臉砸了下去。
厚重的詞典不留余力地落下,沒有到實,就好像陷在了棉花里。
力道一時間沒能收住,尚清北差點兒一個趔趄,向前摔個狗啃泥。
他晃著手臂站直,面前已經沒了青年的影子,只有一個紙扎的小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那紙人和洋娃娃差不多大,從臉到腳都是慘白的,唯有腦後纏著漆黑一團的頭發,配合面上兩烏黑的眼,看上去惻惻的,不懷好意。
【鎮中多紙人兵馬,盡日晦】
志怪故事中的記錄在此應驗,後續恐怕還會遇到更多危機。
尚清北輕輕了口氣,從詞典里出一支黑的圓珠筆。
【名稱:點讀筆】
【類型:道】
【效果:用筆尖詭異後,可隨機獲取部分和詭異相關的信息】
【備注:詭異游戲牌點讀筆,哪里不會點哪里】
這是他在第三個副本中獲得的獎勵道。
在一些人看來,這個道在前期十分肋,對提升武力值和生存概率沒有太大作用,但他不這麼覺得。
信息是解謎游戲中最寶貴的東西,能以較低風險獲得更準確的信息,便能更加從容地應對突發況,在博弈中占據信息量的優勢。
社會要想維持和平穩定,勢必讓大部分人目短淺,充當耗材;而讓數人掌握規則核心的真理,進行剝削。
尚清北堅信這一點,并且同樣篤定自己位于掌握真理的“數人”之列。
他維持著冷靜,彎下腰,用筆尖去靜靜躺在地面上的那個紙人。
系統界面上,浮現出新的文字:
【名稱:引路紙人】
【備注:提青燈,走路,引魂歸,忘川渡】
“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我剛才真跟著它走了,按照這個副本的設定,應該就死定了吧?”尚清北的脊背泛起陣陣寒意。
他緩緩在紙人旁邊蹲下,想要看得再清楚些,眼前的畫面卻像是混了油彩後胡攪和的料桶一樣,扭曲漩渦狀的一團,快速地旋轉起來,越轉越快……
有什麼東西推了他一下,尚清北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著氣。
眼前是一扇悉的木窗,正是廂房的那扇;借著從窗外進來的月,還能看到窗臺下的木桌。
耳邊的鼾聲震天地響著,側過頭便可以看到杜小宇那張睡了,正流著口水的臉。
剛剛發生的那些事……難道都只是一個夢?
遭的寒意久久不散,尚清北怔愣著,下意識了自己滿是皮疙瘩的手臂。
倏忽間,余瞥見一道人影,耳畔也約響起了人聲。
只見穿紅嫁的新娘子趴在空床上,正顛來倒去地喃喃自語:“喜兒怕……喜兒躲一會兒……”
……
廂房,齊斯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擺弄手機,看著時間從凌晨三點半一分一秒地變化,直到凌晨四點整。
他將戴著命運懷表的手搭在膝上,時不時看上幾眼,和手機顯示的時間比對一二。
值得高興的是,這個副本中的時間流速和命運懷表顯示的客觀時間一般無二。
時間回溯的功能可以使用,同時也省去了計算時間的麻煩。
手機亮了這麼些時候,電量一點沒掉,看來這個副本沒有無聊到要求玩家省電,或者去找充電和座。
左右睡不著,齊斯點進手機自帶的瀏覽,搜了“雙喜鎮”三個字。
熾白的屏幕上冒出水墨般的黑字跡:
【雙喜鎮,主辦紅白喜事,百年來遠近聞名;不僅為本鎮人籌辦,也時常售賣些嫁、喪服、喜帕、紙人之類的件到毗鄰的市鎮。每四十九年有一場盛會,花轎和棺材并排而行,生死、匯,傳聞可通神靈。】
都是些玩家們已知的信息,哪怕沒有明說,也可以通過一系列線索推斷出來。
齊斯順手搜了“徐雯”二字,不出所料,跳出來一張穿紅嫁的鬼圖。
起不到太多嚇人的效果,倒像是告訴玩家:徐雯就長這樣。
齊斯想到了一個有趣的玩法,迅速在搜索欄敲下【契】字,按下搜索鍵。
視線右上角的份牌忽然瘋狂地抖起來,長達三秒的加載後,網頁中央彈出一行提示:
【當前網絡不佳,請稍後重試】
手機屏幕閃了兩下黑了屏,的不辨意義的符號蜿蜒著在濃黑的底上爬行,在目及的剎那生能夠領會的意義。
“有趣的嘗試。”齊斯聽到自己的聲音用自己的語氣在思維殿堂中說了一句。
下一秒,屏幕再度亮起,右上角顯示的電量明顯地了一半,像是被生生扣掉似的。
“這是在威脅我,再有下次祂就把這個道給廢了嗎?
“嗯,《食》副本中,祂連行和正面流都做不到;《辯證游戲》副本中,祂已經可以干涉副本劇了;《無海》副本,更是可以干擾其他玩家的技能,制造一些技能生效的錯覺;現在竟然連關鍵道都可以了……
“權限恢復得快啊。”
齊斯半瞇著眼,在指尖凝出份牌的實,合攏五指。
紙牌散煙霧自指間過,又在兩秒後再度凝實,卡面上的邪祟看著執牌的人類笑得諷刺。
在《無海》副本中見到【猩紅主祭】牌後,齊斯意識到,份牌系也許并不像論壇里說的那樣肋,反而干系重大。
當前和他綁定的【人形邪祟】牌,也絕對不是最適合作為他的主牌的選項。
藏效果【清醒夢】和他本的特質完全重合,無疑是一重浪費,真正契合的道不該有如此缺乏的設計。
這張牌,明擺著是契塞給他的,作為建立聯系的介而存在。
契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衰弱,哪怕沒有份牌,大概率也有辦法和玩家見面,不過是過程更復雜、風險更大些。
這樣一來,份牌倒更像是合作的一種象征了……
齊斯收了短時間扔不掉毀不壞的份牌,面無表地點進手機相冊。
不知何時,相冊里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俯瞰視角,正中央是一口由黑石塊堆砌而的枯井。井口殘破不堪,旁邊纏著一圈破破爛爛的繩子。
拍攝的時候大概是天,白霧彌漫,井底找不到分毫線,像是大地的眼睛,黑黢黢的一顆嵌在黃土里,總給人里潛藏著什麼的錯覺。
【井中人:水屬,井聚財。井中氣越重,主人家財運越旺;氣愈積,福源愈厚……】
“這聽起來不太像正規的風水學說啊……”齊斯回想起平日里從晉余生那邊聽到的幾耳朵“靈異知識”,眉微挑。
生人屬,死者屬,鼓勵積攢氣,怎麼看怎麼詭異。
詞條後似乎還有一行小字,齊斯下移視線,將那行字默念過去:
“還有什麼比在井底沉一枉死的尸,更能積攢氣呢?”
大腦在閱讀文字的同時自分析其意義,認知詭異的聯想,好像有一穿著紅的腐爛死尸半沉在冷的井水中,睜著眼睛盯著頭頂的明看,怨毒地遙過往的行人。
‘傳說喜神娘娘啊,幾百年前也是個姑娘,可惜上了個負心郎。那人丟下娘娘走了,再也沒回來,娘娘傷心了,就投了鎮西頭的井,死前發下宏愿,要為後來的新人做保……’
‘娘娘最聽新人笑,最厭憎負心人,誰要是變了心,娘娘可饒不了他!’
徐嫂森森的話語在耳邊反芻,齊斯用手指敲打著床沿,陷了沉思。
“喜神娘娘投井而死,怨氣極重;又說看新人婚嫁,會懲戒負心人。刨除傳說的飾,四十九年大大辦一次的紅事,很明顯是一出獻祭生人,讓惡鬼索命的戲碼。
“氣積得越重,便越有福源財運。倘若這是真的,換作是我,絕對會不停抓人殺,讓他們極其不甘地死去,再將他們的尸扔進井里。
“原來那則志怪故事里,張生在井底看到的尸是這麼回事麼?他恐怕也不是失足墜井,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事件的脈絡就這麼厘清了,齊斯直覺太過簡單。
不過以目前的信息,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再多的便是預設答案,只會影響後續的判斷。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樣,這個副本的‘罪惡’很充沛啊。”齊斯將目投向視線左下角的道欄。
最後一格的潔白魚叉圖標默默無聞,在思維及後套了一圈銀白的方框,表示正被選中。
【名稱:海神權杖】
【效果:使你看上去更像一位神(吸收的罪惡越多,效果似乎越強)】
只是不知,吸收罪惡是個什麼樣的流程?
“好冷……井底好冷……”
耳後響起幽幽的啜泣聲,手機中呈現的信息似乎照應到了現實。
齊斯應聲回頭。
李瑤已經醒了,披頭散發地蜷在墻角的影中,全上下眼可見地打著兒,神志已然不大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