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雙喜鎮(二十一)新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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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宇站在井口,在心里默數秒數,同時把著纏繞麻繩的,準備一有不對就收繩。

‘齊斯可一定要上來啊,我已經得罪尚清北那小子了,要是只剩兩人,天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

杜小宇在心里嘀嘀咕咕,估著時間差不多了,忙不迭地轉,將繩子一圈圈地收上來,同時默念“上帝佛祖保佑,千萬別撈上來一或者一只鬼怪”。

心下忐忑著,他的手卻很穩。

這些年雖然沒干過正經職業,但打架鬥毆他是場場沒落下,雙臂承一個人的重量,也只是讓他有點氣

半分鐘過去,繩子已經收到尾端。

一雙蒼白瘦長的手住井沿,手指死死扣住石壁,關節泛起青白。

不知是不是錯覺,杜小宇總覺得那手已經被水泡皺了,就像剛從水底浮上來的水鬼,即將拉扯船上的人替死。

恐怖的遐想只持續了一瞬,下一秒,井下的人就探出頭來,并有些遲鈍地用手撐著井沿爬出井口,搖搖晃晃地站起。

從井里出來的青年和下去之前是一樣的黑發白襯衫,唯獨眼睛更幽深些,猩紅的芒消散不見。

察覺到杜小宇正在看他,青年從口袋里出一張漉漉的黃經紙:“我沒看到徐雯,但找到了副本的規則,你們要看看嗎?”

能說出“副本”和“規則”兩個詞,應該不太可能是鬼怪。

地面上的兩人都松了口氣。

尚清北離青年最近,毫不客氣地接過經紙,閱讀起來。

杜小宇也不甘落後,湊近過去。

只見經紙上,用方正的小楷寫著一行行文字:

【歡迎來到雙喜鎮,我們鎮上有以下規則,請務必相信并牢記:】

【 1、鬼怪不會攻擊睡眠中的人,在夜間請盡早睡】

【 2、夢境是危險的,在夢境中死亡,將會真正死去,請不要做夢】

【 3、鬼怪不會無故殺死人類,請相信自己是人類】

【 4、鎮上大部分的人和鬼怪都是友好的,前提是他們不認為自己到冒犯】

【 5、鬼門會在夜間打開,請不要出門,請不要出門,請不要出門!】

【 6、離開雙喜鎮的生路有且僅有一條,其余兩條都通向鬼門,請不要踏!】

【 7、如果你在況下不得不違反某些規則,請確保自己違反的規則越越好……】

兩人閱讀規則的當口,青年自顧自說了下去:“徐雯千方百計鼓我下井,我想井下應該確有玄機。但不知為何,我什麼都沒遇到。

“這可能是我個人的原因,你們不如也下井一趟,試試看能不能發什麼。”

青年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尚清北不打算接茬,天知道他下井之後,“齊文”會不會沒品地把繩子給剪了。

他裝作沒留心青年的話語,低頭看著經紙,喃喃念道:“想不到這也是個規則怪談類副本,有規則的話,一切就簡單了。”

“你確定規則是真的嗎?”青年歪著頭反問,“手機線索可是假的呢。”

突然被杠了一下,尚清北有些懵——抬杠找茬不應該是他的活兒嗎?

他扯了扯角,扶著眼鏡道:“我認為這些規則的真實很高。

“首先,如果我們三人誰也不愿意下井,就無法拿到這個線索,游戲沒必要在偶然事件上提前設置陷阱。

“其次,高風險通常應該給予高收益,才算是健康的獎勵機制,游戲如果在我們費心獲得的線索上造假,相當于破壞了規則。

“最後,我覺這些規則和我們遭遇的事件剛好能夠對應,邏輯上也看不出錯誤。”

尚清北并不知道假線索來源于某個高位存在的惡意,只當那是副本自的機制,因此下意識從游戲設計的角度分析,說得有理有據。

杜小宇點頭表示贊同:“是啊,如果這個線索還是假的,副本還怎麼通關啊?總不能真要置我們于死地,就讓活一個下來吧。”

青年不置可否,問:“你們對這些規則怎麼看?”

尚清北分析道:“第一、二兩條規則看似是矛盾的,但只要摳一下字眼,就能發現解法。

“‘請不要做夢’是明確的要求,睡著後我們無法控制自己是否做夢。從昨晚的況看,我們大概率會在睡後陷夢境。而‘睡’是一個即時作,睡著了再醒來,也不算違反規則。

“第三、四條規則表意模糊,我們需要弄明白‘冒犯鬼怪’的定義是什麼。我傾向于認為,這指的是進鬼怪的領地,畢竟我們到雕像鬼的攻擊,是在進喜神廟後。”

他停頓片刻,估著聽眾理解了,才接下去說:“剩下三條規則要連起來看。三條路中有兩條通往鬼門,一條是生路,我們要想離開雙喜鎮,肯定要在夜間甄別鬼門,找到生路。這意味著我們必然會違反一條規則。

“而第七條規則告訴我們,違反的規則越越好,潛臺詞是說規則是可以違反的。只需要我們所有人違反規則的數量一樣多,就不會有事。”

分析到這里,尚清北緩緩抬眼,用目掃視過面前兩人:“所以,我們需要在夜晚一起出門探索。”

“厲害啊,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兩下子!”杜小宇有意緩和與尚清北的關系,此時不吝夸獎。

尚清北微微一笑,看向松松垮垮站在一旁的青年:“齊哥,你怎麼看?”

青年好像堪堪回過神來,略一頷首:“那今晚我們就出去看看吧。”

今晚?這才第二天呢,用得著這麼著急嗎?

尚清北到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不過解法是他推出來的,再有問題也不可能出什麼太大的岔子。

從進副本到現在,“齊文”一直都喜歡主出擊,找到解法就立刻行看起來的確是他的風格。

尚清北抬眼看了眼無打采的青年,後者一漉漉的襯,臉比紙還要白,一副風一吹就要倒下的樣子。

他罕見地生出幾分同:“齊文,你了,會不會冷?”

雙喜鎮白天的溫度不算低,卻也并不暖和,風含著霧氣吹來,攜著幾分暮秋的涼意。

而到了晚上,天更是會冷得像冬天,哪怕穿了干爽的長袖也扛不住。

“不冷。”青年僵地翹起角,笑得很標準,“我背包里有襯衫。背包在房間里。”

“那我們快回去吧,要不我把外套給你?”杜小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青年狀態不對,連忙下自己的外套,作勢就要給青年披上。

指尖到青年冰涼的手肘,青年像是了電似的將手回,快速從口袋里出一塊手帕拭起了接的位置,好像到了什麼臟東西。

杜小宇臉上有些掛不住,就要發作。

青年卻側過頭盯視他的眼睛,解釋般地補充:“我一點也不冷。”

怎麼可能不冷呢?手肘明明冷得像冰一樣。

杜小宇被青年幽深如沉潭的眼睛盯著,直覺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沒什麼好,只得別過頭去,不再作聲。

三人沉默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青年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孤零零地綴在最後。

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青年掀開了遮在手肘上的手帕。

蒼白的手臂上,一點青黑的灼燒痕跡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天,徐嫂對玩家們說過:‘新死的鬼不了煞,生人肩頭上有火,只要這火不滅,就能燒得小鬼魂飛魄散!’

新鬼怕火,哪怕是不經意的,也會造傷害。

青年將袖子往下拉了拉,挲著下,無聲地想:“看來得想辦法早點弄死他們啊……”

……

井下的鎮子中,嗩吶聲吹了一陣終于停了。

齊斯也終于擺了老人。

他走到一鬼影稀疏的屋檐下站著,從袋里出手機,撥通徐雯的電話。

這次,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徐雯的聲音焦急地響起:“你到了是嗎?你先不要走,小心別遇上那些紙人……遇上了就趕快跑,不然他們會把你塞進棺材!”

齊斯問:“你在哪兒?我要到哪里找你?”

“我在喪神廟里,進廟就安全了,紙人進不去廟的……”徐雯說,“但你一個人瞎跑是找不到廟的,我也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來帶你去……”

“你出來不會有事嗎?”齊斯將手機拿遠了些,聽到了先前被電話聲掩蓋的風聲。

那風不是自然風,太急太促了,其間還夾雜著紙頁翻的獵獵聲,傳遞著危險的預警。

“不會有事的,”徐雯語氣篤定,“我在這里轉了一個多月了,已經知道怎麼躲它們了。”

齊斯不打算繼續問“怎麼現在才打電話”“這一個月來你吃什麼”之類的問題,心知大概率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他想了想,問:“那你知道要怎麼離開這里嗎?”

他從屋檐下探出頭,隔著霧氣看到幾十道懸空的影子,廓囫圇是個人樣,但角和手臂都輕飄飄地搖晃著,大抵便是徐雯所說的紙人。

紙人穿著紙做的古裝,慘白的臉上用腮紅點綴臉蛋,還劃出一道咧開的角,怎麼看怎麼稽。

它們被風吹著,像是古時的兵陣一樣,橫亙在街道中,飄著向前推進。

電話里,徐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太確定,但我找到了一條路,看到他們抬棺材都是往那邊走的,跟上的話應該能出去……

“但是我每次總是跟丟,聽說要兩個人才能走,一個人帶,一個人跟……”

齊斯“哦”了一聲,抬腳出一步,作勢就要迎著紙人形的方陣走去。

“你不要命啦?”電話里的聲音和後的聲同時高喊,語氣驚恐。

一只纖細但有力的手毫無預兆地出,從後頭拽住齊斯的手臂:“別被它們看見,跟我來。”

右手握著的手機質變了,儼然了一塊糙地做出手機外型的紙扎。

齊斯回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穿灰羽絨服,留長發,長一張娃娃臉,比他矮半個頭,正是合影中那位挽著“他”的手的NPC。

是徐雯。

果然,他一有要作死的趨勢,徐雯就會跑出來救場,看樣子在去往喪神廟前,他還不能死……

至于徐雯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出現,大概率是想讓他先被危機折磨一陣子,以便引發“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麼?

齊斯想起最開始看到的那張發他神潔癖的照片,角勾起一抹笑意。

徐雯沒注意到齊斯的表稔地拉著他閃一間房屋,反手將門帶上:“等那些紙人巡查完這條街,我們再到喪神廟去。”

“巡查?”齊斯眉微挑,“那些紙人在巡查什麼?”

“當然是巡查我們呀。”

徐雯輕笑了一下:“你知道嗎?他們把孩子騙來這里迷暈,再裝進棺材賣出去。為了不被發現,他們要每個人從生到死都保守這個,誰也逃不出去……

“活著的人有徐嫂看著,死去的鬼就由紙人守著,看誰敢在大庭廣眾嚼舌;所有知道的人都必須留下來,哪怕是外人……”

徐雯掀起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齊斯:“而我,知道他們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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