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雙喜鎮(完)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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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徐瑤曾問當時的“徐婆”:“我們家已經那麼富有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做害人的事呢?”

徐婆說:“我們不做,他們也會讓別人做的。我們給不了他們想要的,他們就不會再尊敬和戴我們,我們就無法在這里立足。”

罪惡的引擎一經啟便無法停止,為了安逸的生活,一代代徐家後人丟掉自己的名姓,接過名為“徐婆”的面,像古老儀式里的巫覡那樣獻祭無辜的牲醴。

不出意外的話,徐瑤也會在未來某一天為新的“徐婆”,心安理得地罪惡帶來的富貴,并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耳濡目染下,習慣于損人利己、茹

但徐瑤不想這樣。

天真也好,說愚蠢也罷,妄想能在自己這一代結束罪惡的回,甚至不惜以“一見鐘”為由,從鎮民手中保下一位來調查雙喜鎮的縣丞。

和那位縣丞假借籌備婚嫁的名義拖延時間,終于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

將縣丞送出鎮子,自己則主引開追兵。

在鎮民們的追趕中,徐瑤被無奈投枯井。

本以為事就這樣結束了,卻恐懼地發現:原來死亡并非一切的終點。

的靈魂被困在井底,日夜承冰冷刺骨的井水的沖刷,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尸腐爛枯骨。

有人不畏死,是因為心懷理想和堅持,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死亡的結局;有人不畏死,則是因為不知死亡為何,被虛妄的自我所蒙蔽,沖而草率地放棄生命。

徐瑤無疑是後者。

在決定為那些害的孩申冤時,想到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失去安逸優渥的生活,和縣丞遠走天涯。

在被鎮民們步步時,急之下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頭。

一方面,徐家害那麼多無辜者家破人亡,償命似乎也合理;另一方面,地覺得,自己的死或許能讓旁人愧疚。

而現在,開始後悔了。

為什麼什麼也沒做錯,卻要承這麼多的痛苦和折磨?

為什麼明明死了,那些人非但不自責,反而連的靈魂都不放過?

剛死時的徐瑤說到底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什麼都懂一些,卻又什麼都不太懂。

最初幾年,沒日沒夜地哭泣,等道行漸深,便用鬼氣浸染周圍的地面,制造一些異象和夢魘。

後來,越來越多的尸被扔到井里,和無數冤魂一同被鎮在井底,什麼也做不了。

漫長的歲月里,吸收了足夠的怨氣,漸漸不再顧影自憐,而學會了怨懟和仇恨。

怨鎮民們的殘忍,怨徐婆的無,每天都在思考要如何向他們索命。

無盡的等待中,聽到了神的聲音。

神許諾為雙喜鎮的主宰,徐婆和鎮民們都將如行尸走一樣由縱,已經在近期被害死的喜兒和徐雯也將重獲新生,一同卷七天的循環。

徐瑤兒戲般地讓鎮民們死了一次又一次,放任最初幾玩家輕松地通關副本,直到覺得無聊了,才認真地執行起了和神的易——

殺死進雙喜鎮的外人。

不可否認,確實從殺戮中到一種久違的快意:

憑什麼死了,那些人卻能活著?

憑什麼要困守在冰冷的井底,那些人可以匆匆路過又離開?

百年的錮讓徐瑤習慣于去憎恨,甚至恨上了那個被親自送出鎮子的縣丞。

為什麼他不來找?為什麼他不來救

他們分別時,他口口聲聲說,為什麼這百年間連個人影都不曾出現?

如果沒有他,也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啊……

齊斯聽完徐瑤的講述,嘆了口氣:“那位縣丞沒有丟下你。他回來找了你很久,但在鎮民們的瞞下,他一直沒能找到你的蹤跡。他死後,魂靈被困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人就打聽你的下落。

“我猜你雖然被困在井底,卻無法在喪神廟的地界自由活,也沒能將所有鬼魂的臉都看過去,是嗎?”

徐瑤僵地頷首。

齊斯了然:“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位邪神想讓你仇恨,所以阻隔在你與他之間,故意讓你們肩而過。我可以冒昧問一下,和你做易的那位邪神的形象和尊名嗎?”

徐瑤的臉青得像要滴下腐水,眼中一片空:“祂著黑長袍,面貌我記不太清,只記得祂的眼是金的……祂的尊名是‘游離于生死邊界的時空之主,司掌災厄與福祉的命運主宰,宣告末日與天啟的不朽存在。’”

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剎那,齊斯到有一道視線如有實質地從高天之上垂落,死死地盯住了他。

傳來玻璃碎裂的“咔嚓”聲後又沒了下文,世界的屏障裂開一條便停止了損壞的進程,被阻隔在外的高維存在只能洋遠觀。

齊斯知道,這是那條【不神明影響】的契約起到作用了。

規則至高無上,按理說神明不該下場對付玩家,無論是契還是那位邪神,介副本都是鉆了規則的空子。

他通過簽訂契約引來規則的注意,再用上的沉沒本脅迫契下場,相信同為神明的存在應該知道利用規則的方法。

事實證明契功了,所有向賭桌的手都被迫收回,“神明行”的效果順理章地達

規則維護了權威,契約條款得到了履行,諸神賭局的必輸局面被救了回來……

嗯,這波是三贏。

齊斯老神在在地,用神一般的態度搬出記憶里的某段臺詞:“徐瑤,據我所知,和你易的是天地間最殘忍恐怖的邪神。

“祂對所有生靈都存著如出一轍的惡意,最喜歡做的便是導他們犯下罪行,并觀賞他們因原罪而苦苦掙扎。

“事已至此,祂必然不會讓你和縣丞獲得幸福,除非……”

齊斯將後續的話語咽了下去,隨後神兮兮地湊近徐瑤:“你可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不止一位神明。據我所知,有一位‘契’的偉大存在……”

之後三分鐘,齊斯用盡自己得可憐的正面詞匯儲備,將“契”包裝了某位善解人意、多管閑事的善神,并且表示隨時歡迎徐瑤祈禱,唯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想辦法弄死徐雯。

徐瑤不置可否,垂下頭若有所思。

齊斯也不再多言。

系統界面上,銀白的提示文字姍姍來遲。

【除您之外,所有玩家皆已死亡,“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已發】

【檢測到您已不備完主線任務的條件,請問是否放棄主線任務?】

齊斯懨懨地說:“是,放棄。”

結果如意料的一樣不令人滿意,卻也只能這樣了。

主線任務是帶徐雯離開雙喜鎮,然而徐雯已經立場明確地站在了敵對方那邊,看樣子本不需要玩家救助。

最麻煩的是,只要在喪神廟的地界,徐瑤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也殺不了,自然沒辦法將的尸帶出來……

齊斯總不能再下井一次,觍著臉和說“和你做易的家伙已經被趕出去了,你再陪我走一趟”吧?

【您已放棄主線任務,評價等級將大幅度降低】

【恭喜玩家通關團隊生存副本《雙喜鎮》】

系統音一如既往地冰冷,“恭喜”二字聽起來諷刺意味十足。

齊斯虛著眼,看著線黯淡下去,恰似影片開場前的銀幕,又在某一瞬間有了聲與

先是一段古文。

【井下有小口,仿佛若有,張生惶惶然不知何往,便從口,豁然開朗。】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男,皆著壽,自度在幽冥。】

喪神廟,燃香訴冤。神諭曰:“初六日,守靈廟,避紙人;值七日,尋同道,扶棺出。”】

【張生如其言,終歸鄉里。及縣中,詣彭城令,說如此,乃遣縣丞隨其往。】

然後是一幕現代影像。

墻壁潔白的辦公室中,兩個男人正激烈地討論雙喜鎮的事。

“主任,雙喜鎮的地界上又有人失蹤了,目前基本可以確定,雙喜鎮是區域詭異事件。我去測了測周圍的詭異波,這至是B級詭異。”

說話的是一個穿白制服的束發青年,看不清臉,卻能看清份牌上寫著的字——【詭異調查局】。

青年正對著的辦公桌後,一個中年人不如山地問:“小蕭,那些失蹤的人是不是主了雙喜鎮的范圍?”

“是的。”青年自責地說,“要是我們作快點,早點拉好行圈,他們也不會……”

中年人打斷他:“至現在,我們知道這個詭異的作用方式了,只要不進特定范圍,就不會到影響。立刻上報總部,將雙喜鎮劃為行區,然後用水泥筑墻。”

“那……那些失蹤的人怎麼辦?”

中年人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B級詭異意味著什麼?把我們整個分局填進去,都不一定能理好,說不定還會引起異變!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狀態,不靠近就不會出事,要是它有定期吞幾個人的需求,我會向議會請示,扔幾個罪犯進去。”

“可是已經有四個人失蹤了,他們的父母和子都在治安局靜坐……”

“讓治安局拖一拖,實在不行,從軍隊里調幾個無家無室的填進去,也算是給他們個代。他們無非是想要點錢,如果還是不消停,就當做反抗組織理。”

“……”

“小蕭,你需要知道,我們救不了所有人,也經不起無謂的損耗。在全人類的命運面前,微小的犧牲是必要的……”

畫面緩緩褪,聲音也逐漸遠去,一行行銀白的文字依次刷新。

【個的苦難對于群的安逸來說不值一提,既得利益者編織并鼓吹仁義道德,惜羽,袖手旁觀,并其名曰“必要的犧牲”】

【《雙喜鎮》Normal End-“犧牲品”已收錄】

【三分鐘後自傳送出副本】

在看到刺眼的“Normal End”兩個單詞後,齊斯打定主意,一出副本就要把那號稱“時空之主”的邪神記在自己的本子上。

不過,眼下他更在意的是影像中出現的“詭異調查局”。

這個機構究竟是僅僅存在于副本的背景中,還是同樣可能出現在現實呢?

……

井下世界,李瑤漫無目的地走在一片白茫茫的巷道間,和影影綽綽的魂靈混雜在一起,形模糊如霧氣。

想起來自己已經死去了,不過是被抹除了對于死亡的記憶,作為一個提供線索的NPC,無休無止地游在雙喜鎮中。

而現在,雖然已經恢復了過去的記憶,但也知道:等這個副本結束,玩家們或死在這里,或各奔東西,唯有還會回到原點,重新變回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NPC。

過去渾渾噩噩,未來也將渾渾噩噩,看不到希,看不到結局。

李瑤兀自嘆息,眼角的余忽然瞥見一束金燦燦的亮,從遠的喪神廟中沖天而起。

這是以往任何一次循環中都不曾遇到過的景象,李瑤鬼使神差地追著金,一路走到喪神廟前,推門而

沒有神像,也沒有一個人影,只有一副巨大的棺槨擺放在大廳中央。

正是從棺槨的隙中出的。

李瑤走上前,吃力地推開棺蓋,所有線在棺蓋落地的剎那泯滅,只剩下一蒼白的尸橫陳在棺中。

“齊文?”李瑤認出了棺中人的份,驚呼出聲。

半拖半拽地將人從棺材里拉了出來,到對方冰冷的表皮和僵,判斷出青年已經死去多時。

盡管知道自己是NPC,“齊文”是玩家,份截然不同,李瑤還是到了幾許悲傷。

知道死亡的滋味不好,因此總希旁人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不必承死亡的苦楚。

“你死在這里,應該也會變紙人吧?可惜我很快就會忘了你,下一游戲大概會被你追得四跑吧?”李瑤苦笑著喃喃自語。

也許是記憶剛恢復,有太多的話無從訴說了,竟靠著棺材,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

從被害死,到救人、救人、救人……

如果是活著的齊斯躺在這兒,大概會被惡心得以頭搶地,好在齊斯此刻正在就NE通關的影像嘲諷“人類主義”的虛偽聽不到隔了一個世界的李瑤的輝往事。

“上個副本……嗯……”李瑤講著講著便走神了,垂下的手到了尸右手小指的指腹。

下一秒,一串提示文字在眼前彈出:

【名稱:邪神指骨】

【類型:道

【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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