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斯睜開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出所料又忘了問手環的事兒。
他幽幽打了個哈欠，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契這種層次的存在，既然能夠影響他的認知，豈不是也可以抹去他的敵意？
他現在對契持忌憚和戒備的態度，是否也是契心積慮的導？
這事兒一層層套娃下來，早就說不清楚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能自圓其說。
齊斯向來是個多疑的人，被迫害妄想癥罹患多年，病膏肓，屢教不改。
但這次他還真得不出什麼不利的結論。
契察覺到了他試探的意圖，不僅直接將他要試探的容明白地講了一遍，還許諾以後不來主打擾他。
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無緣無故的善意，究竟是出于神對螻蟻的寬縱，還是未來有更大的坑在前方等他？
“到底還是實力不足啊，只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縱然機關算盡，也不過是掙扎求生罷了。”
齊斯兀自搖了搖頭，從床上輕飄飄地坐起，低頭看到自己上穿著一紅西裝長。
他那穿著白睡的則躺在床上，雙目閉。
又發病了，疾病。
考慮到自己沒什麼正事要干，齊斯一時也不急著鉆回自己的，索就在天花板上飄著，百無聊賴地俯瞰自家的臥室。
打理得整潔的房間沒有多余的陳設，一尊穿紅嫁的小巧神像靜靜地躺在枕邊，赫然是徐瑤所化的【喜神像】，被他從游戲中帶了出來。
從齊斯的視角，可以看到神像的表面纏絡著縷縷的黑煙，含笑的朱好像要滴下來，邪異而詭譎。
目在神像上停留兩秒後，齊斯接收到一段非敘述信息，由此知曉，自己可以通過意念決定何時發其效果。
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將神像郵寄到任何地方，遠程控制後者將一個地界化作鬼域，簡單又便捷，還不容易被發現。
“看上去唬人的，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能做到什麼地步。”齊斯著下，陷了沉思。
由副本結局的影像可知，雙喜鎮作為“B級詭異”，橫亙一鎮地界，無條件吞噬過往生靈，連那個“詭異調查局”的方機構都對其束手無策。
那麼【喜神像】又能對現實造多大的危害呢？
不求能比肩【雙喜鎮】，但至不能差太多吧？
怎麼都得把一村的人困死在一塊地界，讓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吧？
齊斯暢想著詭異降臨之後人們的慘狀，繞著整間屋子飄了一圈，想分一下自己喜悅的心，無奈連一只鬼魂都沒找到。
他只得怏怏地飛回臥室，對準自己正在躺尸的平躺下去，讓靈魂和重疊，輔助歸位。
靈與融合期間頭暈眼花，做不了別的事，齊斯翻了個，出手機，進游戲論壇。
他先搜了“蕭風”這個名字，搜出一堆記錄。
#蕭風大佬是講相聲的嗎？每次看他的直播，都覺得游戲好像沒那麼可怕了#
#掛人：聽風公會蕭風，趁人之危勒索我們員的道，不要b臉！#
#你們誰知道蕭風怎麼了？有一段時間沒消息了#
……
上百個子勾勒出一個做“蕭風”的玩家的形象。
——橫空出世，是個喜歡開直播的蠢貨，似乎有點表演型人格，碎話多。
——風評兩極分化，舉手之勞會救人，但也做過敲詐勒索、尸包的事兒；經常實名刷論壇，和人對噴幾百回合。
——曾是聽風公會的高層，但只以這個份活躍了一段時間就消失了，功了活在其他玩家對話中的人。
齊斯留意到，他最後一次出現在論壇里的時間是2025年7月11日，沒說什麼有營養的話，只提了一等會兒要進副本。
可想而知，這個曾在詭異游戲中興風作浪過一段時間的家伙大概率是死在副本里了。
唯一的疑點是，他明明每次進副本都會開直播，為什麼偏偏落下了最後一次，沒有留下任何明示他的結局的影像，就好像……提前預到自己會出事一樣。
齊斯點進他的主頁。
最上面的是一個攻略，蓋了上萬層樓，一堆“點蠟”中夾雜著一些玩家的碎碎念，訴說著對未來的迷惘和對死亡的恐懼。
離開副本需要攢夠一千萬積分，這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個不可達的天文數字。他們不得不被卷七天一個回的死亡危機，在一個個兇險的副本之間疲于奔命。
有的人麻木了，不再考慮未來，而將所有的積分都用于指定進較安全的副本，能活一天是一天；有的人在絕中崩潰了，失去了求生意志，只想著早點死掉，好獲得解。
子里大部分言論都很消極，但也有人挨個兒給那些層主加油打氣，鼓勵他們咬牙堅持下去。
最後一個樓層的回復時間是2028年3月27日，差不多是在七年前。
齊斯饒有興趣地爬了幾樓，順手點進那幾個回帖的人的主頁。
最近一個的活躍時間是在三年前，想必也已經兇多吉了。
“忽悠別人向遙不可及的目標攀登，結果自己卻死在了路上麼？”齊斯輕嘖一聲，搖了搖頭。
又觀賞了一會兒墳里的電子墓碑，他退了出去，搜索了“雙喜鎮”三個字。
熱度最高的是一個二十七年前的求助，樓主在主樓焦急地寫道：
【我朋友在彭城雙喜鎮附近失蹤了，我確定和詭異游戲有關！但不是玩家，我聯系不上！我報警了，他們不相信我，說我造謠，但我了解到，有很多人也都在那里失蹤了，一定和詭異有關！你們都知道詭異游戲的存在，求求你們，有在附近的能不能幫我去做個證？至讓他們相信我，去周圍找一找……】
下面有玩家提出質疑：
【2樓：現在騙人在現實里見面都開始編這種故事了嗎？（流汗黃豆）】
【3樓：世界上鬧鬼的地方多了去了，樓主是怎麼確定和詭異游戲有關的？】
【4樓：我是相信樓主的，看言辭不像作假。但幫你作證也沒用啊，未被游戲選中的人是無法知曉游戲存在的，說了他們也未必信。】
樓主隔了十幾層樓，一一回復道：
【我沒有騙人，你們要是擔心的話，可以不用過來的！但你們能不能幫忙把事擴散出去？只要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會重視起來的！】
【我之所以確定我朋友的失蹤和詭異游戲有關，是因為真的很巧。昨天我倒計時結束了，想要指定個副本進去，結果發現副本池里多了一個《雙喜鎮》的新副本。看出現的時間，就是在我朋友失蹤的那一天開的。我不知道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我覺治安局肯定知道一些事，畢竟那麼多人都失蹤了。哪怕他們不知道，也一定有人知道。詭異游戲規模不小了，我不信到現在都沒有方組織來管！】
這些話看不出破綻，後續的質疑聲小了下去，雖然依舊有人冷嘲熱諷，但大多數人在查證後都表示了同和關切。
【41樓：樓主先不要自己嚇自己，這些天發親朋好友四找一下吧，你朋友不一定是卷了詭異，沒準只是巧合。】
【78樓：我去網上查了查，雙喜鎮一帶好像確實有失蹤事件，不過當地治安局號下場辟謠了，看樣子是不打算調查下去了。】
【219樓：我是制的，用關系去問了一下，這件事很復雜，聯邦不打算介，大家盡量審慎看待。】
那個年代，玩家們對于詭異游戲的認知十分匱乏，還都于小步探索階段，對很多況都很陌生。
雙喜鎮是第一個同時出現在游戲和現實中的詭異，足以牽大部分玩家的好奇心和探究。越來越多的人進樓里湊熱鬧，七八舌地發表意見，很快就蓋了上千層樓。
只是從始至終，都沒有人明確表示過愿意提供幫助。
兩天後，樓主留下了最後一段話：
【我打算指定進《雙喜鎮》副本看看，我答應過我朋友，要一直陪著的。但我還是想拜托大家，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消息，也許并沒有卷詭異，只是一時間不想理我了……對了，徐雯。】
齊斯一看到“徐雯”這個名字，就到一陣胃痛。
他退出子，又瀏覽了一下其他涉及雙喜鎮的記錄。
和蘇氏村的諱莫如深不同，也許是因為出現的時間較早，也許是因為牽涉的人較多，論壇里有大量關于現實中的雙喜鎮的消息，不乏一些對聯邦公信力不利的言論。
齊斯注意到，在2017年4月27日，雙喜鎮的詭異終于被一未知勢力理掉了。而蕭風TE通關《雙喜鎮》副本的時間，是在2017年4月21日。
“看來游戲對現實的影響比我想象中的要深，不僅可以投放詭異進現實，或者把現實中的詭異事件編寫副本，還可以在某種層面上引導現實中的事件走向。現實和游戲相輔相，互相聯，同一個事件可以產出多倍罪惡，真是經濟高效啊。”
齊斯贊嘆一句，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契告訴他的那套“規則、神明和世界”的三元理論。
他不像那些理論派玩家那樣，對研究世界本質有莫大的興趣，與其說他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說他更探索的過程。
而現在，他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卻也由此看到了更多未知。
詭異游戲的存在是為了回收散落在世界中的“罪惡”，反哺規則。而最高效的產生“罪惡”的方法，無疑是讓現實和副本聯，一菜多吃。
但事實上，和現實有直接聯系的只是數副本，比如《食》，比如《雙喜鎮》。
像《玫瑰莊園》和《辯證游戲》，完全是架空背景，將玩家凌空抓起丟景之中。
像《無海》，雖然涉及百慕大三角、三角貿易等元素，看上去和現實息息相關，但齊斯無比確定，現實中的那一塊地界在他通關後并沒有出什麼大新聞。
齊斯不相信，詭異游戲會做出不符合最大經濟效益的設計，那些看上去荒誕不經、背離現實的副本，真的是游戲閑得無聊虛構出來的嗎？
“如果只依托于現實世界的詭異生副本，是無法形那麼龐大且深不可測的副本池的。架空副本有一定好，比如可以引渡新的詭異進現實，而現實里的人大概率沒有相匹配的應對經驗……不過效益還是不高啊。”
齊斯默默做著計算，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契好像沒有明確說過，規則和神明到底控制了幾個位面……
“時間并不存在”，但在規則的秩序下，一定存在一條標示事件之間關系的主軸。
詭異游戲不占用現實時間，卻有直播這種反常識的機制出現，相對時間和絕對時間發生了矛盾，足可證明“詭異游戲”和“現實”這兩個位面都不是那條主軸。
在這套系下，一定還存在別的位面……
“這樣就說的通了。規則控制著無數個背景設定不同的世界，副本和玩家來自不同的世界，以排列組合的方式互通有無，互相污染……巨大的混確實能生產更多的罪惡。
“只是為什麼我到現在都沒有遇到其他世界的玩家？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流也不構問題，如果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可能發現不了端倪。”
這麼漫無邊際地思考著，一個詞忽然蹦到了齊斯腦中——
“試點”。
就像現在，齊斯籌謀要將詭異大規模引渡到現實，實際行卻只是先挑一個幸運村莊作為試點。
詭異游戲很可能也是這樣，籌備著要大規模回收罪惡，于是挑了個幸運的世界作為試點。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詭異游戲的機制呈現一定程度的混，且在細節上變來變去，主觀唯心。
因為，一切都只是在測試罷了。
齊斯忽然有些想笑，如果契沒有刻意誤導和欺詐他，他的判斷是對的，那麼三十六年間，四百萬人在生死之間掙扎，就像是螞蟻的死亡漩渦，周而復始。
無窮的時空緯度上，在神眼中，人類不過是一些斑點，有限而渺小……
但是，這又如何呢？
差距越大，事才越有戲劇，不是麼？
齊斯退回論壇首頁。
那里，一個個新帖子不知疲倦地刷新著，著一種近乎于病態的熱鬧。
#cpdd，有沒有小哥哥看看我？我不想到死都是男#
#教你如何投資直播薅羊，樓主用這招攢積分，已經一年沒下新副本了#
#終于混進聽風公會了，還到個和九州流的名額，記錄一下，看能不能見到傅神#
……
死亡的巨大力下，恐懼別無用。
人類這一種族向來習慣于適應環境，他們樂觀地看待絕的世界。
解構，娛樂，然後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