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本中的大部分游戲，都是不公平的，這種不公平隨著時間的積累越來越明顯。
最初的不公，是漢森明明不是最罪惡、最沒有價值的人，卻因為武力值突出，而被率先投票排除出局。
角卡的存在又是另一重不公。
玩家們在無知無覺的況下，被分配了各種角；如炮灰、配角之類的角拿不到自己的角卡，只能躺平等死；主角和反派卻有死而復生的機會。
主角的死而復生是無條件的，反派的死而復生則建立在主角存活的況下。玩家們一開始就被分出了三六九等，生存概率和死亡順序早已注定。
之後，捉狐貍、黑杰克等游戲，本就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只能通過多重復來均衡贏面……
齊斯看向辛西婭：“這一局我們一起投董希文。等他死了，我們再各憑本事。”
辛西婭頷首，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好”字，不甚明亮的眼乍看更為暗沉。
“喂！你們兩個當著我的面說這些真的好嗎？”董希文哭無淚，卻除了用言語表示不滿外別無他法。
兩票對一票，結局已經注定，他無論如何都得死一次了。
而更可怕的是，漢森被票死後，疑似真正地死去了。如果他被投出局，會不會也死得的？
“開始吧。”齊斯拿起羽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名字。
查理適時催促：“先生們，士們，相信你們已經流得差不多了，快把你們心中的選擇寫在紙上吧！我設計了很多有趣的死法，就等著你們投票的結果了！”
辛西婭沒有磨蹭，抄起筆也寫了個名字。
董希文的目在齊斯和辛西婭之間轉了一會兒，終于有了決定，也一咬牙，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做出選擇。
在三人都擱下筆後，他閉上眼，咬牙關等待死亡的來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他有些疑，試探著將眼睜開一條。
只見每個人的頭頂上都顯現出一個由黑煙凝結而的阿拉伯數字，辛西婭頭上的是0，而齊斯頭頂上的是——
3！
齊斯得到了3票，也就是全票！
董希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投給齊斯，是因為齊斯當眾聲稱如果自己死了，辛西婭也會死。
一票帶走兩人的機會，哪怕十分渺茫，也值得嘗試一下。
讓他覺得驚訝的是，辛西婭并沒有像承諾的那樣投票給他，也將手中一票投給了齊斯。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人不甘制于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只要在這投票中留下董希文，再在大逃殺環節中用道殺了他，這樣存活的玩家就只剩下和齊斯兩人了。
然後，就可以用道殺死齊斯。
有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存在，不管齊斯的靈魂契約多麼強大，也無法越過詭異游戲的本質規則帶走……
但誰也沒想到，齊斯會投給自己。
“全票通過！結果明確！恭喜1號先生被選為最該死的罪人！”查理興地宣布結果。
董希文張目結舌地看著齊斯：“不是，哥們你啥況？自刀？”
漢森被票死後沒有出現在鳥籠中，生死未卜；“周可”怎麼這麼勇，還敢在投票決環節自刀？
等等！辛西婭是不是沒提到漢森來著？
董希文終于察覺到了盲點，瞳孔微。
也許，漢森不是沒出現在鳥籠里，而是被後到的兩人用道弄死了……
這豈不是說明，這兩個類人群猩有手殺人的可能？
董希文哭喪著臉，生無可地想：“完了完了，等到了大逃殺環節，我怕不是會被直接弄死……”
另一邊，辛西婭看著齊斯頭頂的數字，立刻想明白了一切。
齊斯這人自然不可能有舍己為人的好心，他投票給自己，只可能是想提前離開劇目，搞些不能被人看到的小作……
他很有可能知道了什麼，并且有十足把握能夠通關，才敢在此時出真面目，將自己的本意暴……
而像他這樣的利己主義者，自己通關後，必然不會有給後來者留線索的好心。
他若是活下去，便等于“吞”掉了保底死亡人數機制。辛西婭知道，等到那時候，哪怕自己殺了董希文，也不一定能通關了。
思及此，從禮服的夾層中出一把短刀，作勢就要站起，隔著桌子刺向齊斯。
然而下一秒，便有一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將死死地釘在椅子上。
這一場劇目和上一場一樣，除了第三幕的大逃殺外，其余環節玩家無法互相攻擊。
辛西婭彈不得，只能死死地瞪著齊斯：“周可，我們之間沒有絕對的利益沖突，你把你知道的線索告訴我，算九州欠你一個人。”
決已經開始，齊斯靠在椅子上，任由自己的被無形的存在一口口地咬掉，吞吃。
他其實對吃人沒什麼特殊的興趣，因此對于被吃也沒有超出限度的厭惡；閱讀那些將此事描述得妙人的書籍，他生不出任何的共。
據他所知，食往往與掛鉤，而他是個沒有“”這種特質的怪……
模糊了視線，順著傷口橫流灌耳道，齊斯只模模糊糊聽到辛西婭的勸。
人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仔細咂卻能品出背後的恐懼。
奈何不了齊斯，并且推演出了齊斯的計劃功後的結局。
此刻居于弱勢，唯一的破局點就是說齊斯向分線索，讓也能一起活下去。
但可惜的是，齊斯向來沒有救人的好心，也不想和九州牽扯過深。
“周可，我是九州的高層，你和我合作有利無害……”辛西婭還在勸說。
齊斯著全麻麻的疼痛，用鼻腔噴出一聲冷笑：“據我所知，那個可笑的公會將面子看得比命重要，可不敢在害人後還自報家門。”
“我雖然沒有加他們，但我和他們的高層很……”
齊斯已經聽不太清辛西婭的話語了，意識開始和分離，并在某一剎那像的果實那樣落，飄向沒有邊際的高天。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在這場劇目中的份卡，“反派”二字格外清晰。
這一次，他依舊是反派。
這場游戲已不再掩飾它“不公平”的本質。
齊斯想明白了一切，豁然開朗，要哈哈大笑，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沉寂中，一張鮮紅的紙頁在黑暗里緩慢地翻了過去……
【主線任務已刷新】
【主線任務：逃離猩紅劇院】
……
在查理坦然地說出“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這句話時，齊斯終于抓住了那一直有所、卻無法證實的違和——
這個副本的“不公平”太明顯了。
誠然，詭異游戲本就做不到絕對的公平，考驗運氣的概率問題、參差不齊的玩家實力和副本難度，都是不公平的現。
但詭異游戲從不會將這重底層邏輯如實告知玩家。
恰恰相反，它會給玩家一種所有人都于同一起點、副本大公無私的暗示。唯有這樣，才能滿足玩家們的安全預期，讓他們心甘愿地為了求生而掙扎。
查理卻有恃無恐地將“不公平”說了出來，在角卡這一重元素的設計中，也從不掩飾這種不公平的存在……
這就由不得齊斯不懷疑了，查理的一些行徑，真的是出于副本自的機制嗎？
《雙喜鎮》中，齊斯從徐瑤口中知曉，一些副本中的重要NPC有自主意識，留在副本中殺人也是出于和主神的易。且這易并不嚴格，這類NPC有時也可隨自己心意做一些事。
那麼，查理會不會也是這種況呢？
故意把屬于游戲機制中的份牌改造四不像的“角卡”，是否便是為了躲過詭異游戲的注意？
意識不知在黑暗中飄飛了多久，終于落到實。
齊斯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高背椅上。
圓桌空的，旁邊只坐了他一人。
他依舊在劇院里，不過周圍的環境不復鮮和輝煌。燒焦的氣息在鼻尖游曳，舉目四，只能借著微弱的線看清焦黑的天花板和墻壁。
這是一片被大火灼燒過的土地，不知廢弛了多久，余燼和灰塵起起落落，傳遞災難業已發生的氛圍。
齊斯站起來，向微瑩瑩的方向走去。
只見劇院的穹頂破了一個，外頭正是夜晚，卻有月從隙間。
線照亮的地方端放著五個鳥籠，四個是空的，只有一個里面盤膝端坐著一個穿紅西裝禮服的人影。
齊斯看著那人，眉眼彎彎地笑了：“我的罪惡，好久不見。”
在上一個場景中，他被關在籠子里；而在這個場景，他出來了，他的罪惡卻被關了進去——想想都有些黑幽默。
“好久不見。”紅青年出細的牙齒，“你如果想離開的話，可以將籠子疊在一起，從這里爬出去。只有這一個提示，多余的話就不必問我了。”
齊斯聞言，將先前攢下的笑意盡數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往後退去。
直到退到五步開外，他才收斂笑容：“不錯的導。上一個意識空間中，玩家的本被關在籠子里，罪惡在外橫行無忌；而在這個空間，況則截然相反。”
他頓了頓，聲音含諷帶刺：“經歷過慘死的玩家意志薄弱，很容易被誤導思維，將這里當作和意識空間相對的真實空間。但恕我直言，這個場景雖然看上去很真，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哦？”紅青年的表皮從頭頂開始融化，像是燒了的蠟油一樣流淌在地，波浪似的起伏。
膠質的黏如有生命般緩慢蠕，勾連新的形狀，等再凝固沉淀下來時，坐在鳥籠里的赫然是個穿黑、戴白面的瘦長人影。
依舊是查理。
這個古怪的人偶將面臉正對齊斯，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自己在劇本里說的。”齊斯道，“你的劇院已經被燒毀了，這麼多年過去，估計早就被夷為平地了，談何逃離？我們要逃離的猩紅劇院，從來都是你的意識空間，你用執念創造的鬼域。”
“嗬嗬，猜得不錯！”查理“啪啪”地鼓了兩下掌，“不愧是我最看好的角！可惜答對了也沒有獎勵！副本中的角沒有平等的權利，劇作家也不能因為偏擅自更改劇，你有什麼訴求只能等待戲劇謝幕再提。”
“——現在，1號先生，你可以回你的座位候場了！”
齊斯沒有，而是繼續娓娓道來：“看得出來，你是個憤世嫉俗、自以為是的人。構筑了這麼一座邪惡的劇院，卻還要留下一些無聊的劇本，誤導我們認為那些腥的手段都是你的木偶的自作主張。劇作家查理先生，你還要躲在幕後多久呢？”
木偶查理不聲不響，黑沉的天花板上卻陡然生出無數雙猩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下方的齊斯，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
齊斯好像沒看到，繼續說了下去：“你分明觀眾的認可，卻又自詡為藝家，痛斥嘩眾取寵的戲碼。讓玩家們以意識的形式，反復投于你創作的戲劇，恐怕也只是你自己的打算吧？”
空間劇烈地抖起來，平地而起的寒風掀起陣陣呼嘯，吹得白襯的下擺獵獵翻。
齊斯的語氣依舊平靜：“被道殺死的玩家會真正死亡，這才是屬于副本自的機制。而你自作主張地榨玩家，生產出來的超過限度的那些罪惡，我猜你并不會上給游戲，對嗎？”
他停頓一息，倏忽豎起一指放到邊，低了聲音：“我很好奇，如果讓詭異游戲知道你的小作，你還能不能繼續和祂合作……”
“祂不會知道的。”查理的聲音冷了下來，“只要我殺了你，就沒有任何存在會知道。”
“真的嗎？可惜我不信呢……”齊斯將手覆蓋到左手腕的命運懷表上，角的笑一瞬間變得惡意滿滿。
他忽然抬起頭，用一人一NPC都能聽見的聲音念道：“游離于生死邊界的時空之主，司掌災厄與福祉的命運主宰……”
“住口！”查理幾乎是立刻明白了齊斯的打算，聲音再無之前的冷靜，“我放你離開，還可以給你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好……”
“不。”齊斯搖頭。
他抬起手，一卷鮮紅的契約長卷在他前浮現出虛影，無風自。
如如荼的底上，金燦燦的“契”字瑩瑩發亮，獵獵如火，折模糊視線的微。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需要罪惡，但從挖主神墻角來看，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我想說的是——
“你不如與我做個易。”
………………
【注】《浮士德》是德國作家歌德創作的一部詩劇，講述了浮士德和魔鬼梅菲斯特進行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