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玩家都到達三樓後,系統界面上刷新出新的規則:
【6、每晚會在十二點和凌晨四點安排兩次查寢,十點鐘熄燈後止在寢室里夜聊,也不許在未經允許的況下開燈】
齊斯掀起眼皮看了眼天花板,沒有看到照明用的電燈,也不知道開關燈是怎麼算的。
沒有燈的昏暗環境中,狹長的走廊向兩側延展,黑沉沉的鐵門嵌在泥墻里,上面用白筆寫著編號。
在齊斯視野所及的范圍,編號都是兩位數字,這層樓的寢室數量恐怕有幾十上百之多。
二十九個玩家看著不,但放在空闊的樓層中卻如塵海,渺小而微末。
齊斯走到離他最近的一扇房門前,看到白的數字編號下,幾道暗沉的刻痕劃割出五個細小的數字。
他數著房門編號,一路走到10號寢室,不出所料在筆痕跡下,看到了“47”的劃痕。
每個房間住誰都已經定好,省去了分房間的爭端。而這間房間對應的學號,赫然是46到50。
其他玩家也陸續發現了鐵門上的端倪,頭接耳。
齊斯適時從旁提醒:“如果沒有差錯的話,你們各自的編號都寫在校徽下方了。”
玩家們紛紛低頭,果然在自個兒的校徽下看到了數字編號。
真要他們自己找編號,他們未必找不到,但齊斯的提醒無疑幫助他們節省了時間。
他們雖然沒有道謝,但和齊斯這個“NPC”的隔閡在不經意間淡化了幾分。
一個份的構建并非簡單地告訴別人自己是誰、是什麼樣的人,更重要的是通過細節加深旁人對你的份的認同,讓他們相信你就是這樣的人。
齊斯在一個個景中做出符合“學生47”這一份的事,無疑是在層層渲染一種能被其他玩家認同的“真實”。
玩家們則會逐漸習慣于他的存在,習慣于……條件反式的信任。
齊斯拉開鐵門,走進仄的寢室,看到了對強迫癥十分不友好的布局。
三張床極其不對稱地分列在房間兩旁,都是上下鋪設計,直地正對房門。床是用鐵板釘的,邊緣多有生銹,床板上也沒有床墊和被褥,看著冷冰冰、邦邦的。
上下兩張床鋪之間距離極近,連坐起都容易磕到額頭,看上去像極了殯儀館存放尸的冷柜。
其中,標號為46的床位上鋪做了一排柜子,大概是用來放東西的。柜子上裝的是常見的機械鎖,屬于齊斯撬慣了的式樣。
也許是因為浴室已經在一樓安了一個,寢室沒有裝衛生間,要上廁所估計也得去外面。
當然,估計有不玩家寧可尿在屋里,也不會愿意在深夜出門。
室友還沒進來,齊斯直接從手環里出細鐵,將柜子的所有鎖都撬了一遍。
這些柜子似乎很久沒人清理了,底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幾個裝著黑不明碎末的袋子挨挨地塞在里面,齊斯打開了一個,湊過去嗅了嗅,可以確定里面裝著的都是來自楓林的泥土。
最上面的一個袋子表面,用黑筆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翻譯中文大概是:
【泥土兌水服用,可以緩解】
齊斯想到了剛進學校時聽到的那首謠,開頭那句便是“好孩子不想吃飯只能吃土”。
孩子們真的不想吃飯嗎?恐怕未必。
其實是沒有飯吃,所以只能吃泥土緩解。
齊斯看向前置提示中“生存并不容易”的字樣,生出一不妙的預。
今天倒還算順遂,以後不會出現食不足、不得不進行荒野求生的環節吧?
至于吃土……不到最後時刻齊斯是不會考慮的。
一來,這大概率不好吃;二來,已經有人因沾上泥土而死了。
將裝了泥土的袋子收進背包後,幾張紙片被作間掀起的風吹,只抖了兩下便死氣沉沉地停擱在屜底部。
齊斯用兩手指掐起紙片,舉到眼前觀察。
那張紙片的邊緣并不規則,整也皺的,像是從某些紙制品的邊角撕下來,并且揣在口袋里非法搬運到這兒的。
紙片上用黑的字跡畫著細小的符號,麻麻得像是在水里集群的蝌蚪。
這些符號大小一致,樣式卻各不相同,或直或彎的線條端正地勾勒出古怪的形制,看上去是一種文字。
齊斯盯著紙片看了半晌,沒等到系統的翻譯,果斷放棄了繼續理解文字的意思。
他將紙片一張張地折疊好,放進子口袋。在拾起最後一張時,他作一滯。
那是一張四四方方的紙,同樣是不知從哪里撕下來的,邊緣卻被裁剪得規整。
泛黃的表面上,鮮紅的料畫滿了睜開的眼睛,冷漠而疏離地注視來人。眼睛的周圍,還用黑筆畫了零星幾條藤蔓,給單調的畫面增添些許喧囂的點綴。
畫面的意義無法準確辨識,卻在注目的剎那傳遞一種靈魂的剝離,好像以它為介與高位的存在共振,而逸散在更高邈的天外。
這種并不陌生,不久前齊斯剛在游戲空間里經歷過一次加強版,更早的時候,在《蘇氏村》直視契的尸時,也有類似的。
【您發現了“猩紅主祭”的存】
【他是神明最喜的孩子,曾為神的降臨布置的祭儀】
“邪神麼?”齊斯瞇起了眼,腦海里回響起在去往浴室途中聽到的談。
‘他被邪神帶走了’‘一直搗鼓那些怪東西’‘邪神是他帶來的’……
已知這個副本中有巫的設定,該不會真要召喚邪神一次吧?
好不容易丟了【人形邪祟】牌的齊斯表示,他一點兒也不想再和邪神之類的存在建立聯系。
背後的鐵門又一次被拉開,腳步聲踏了進來。
在看到正趴在柜子前擺弄的齊斯,來人愣了愣,不懂就問:“47,你這是在干什麼?”
齊斯維持著踩在梯子上的姿勢,繼續翻柜子,頭也不回道:“不好意思啊陳哥,我之前一個人住一間寢室,東西擺得很,占了很多柜子。我會盡快清理出來的……”
來人正是陳立東。
他作為“慈善家”,按道理說是沒有校服的。但為了不被其他玩家看出破綻,他還是快手快腳地搶了一件校服,套在上。
眼下,他只能將錯就錯,按照校服上寫的50號住寢室。
一進門,他就聽到齊斯那番聽不出破綻的瞎話。
什麼“一個人住一間”?其他人呢?
陳立東想得比很多人都要多,當下將心中的疑問了出來。
然後就見齊斯轉過頭看他,一張清秀的臉上表先是迷茫,又在轉瞬間像是終于想起了某些被刻意抹去的信息,扭曲恐懼、不安、悲傷等緒。
兩秒的藝表演後,齊斯惻惻地注視著陳立東的眼睛,幽幽吐出幾個字:“他們都死了,埋葬在土里……”
那聲音太過冰冷,夾雜著縷的危險,陳立東全的都涼了,無數恐怖的猜測在心底滋生,包括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發了死亡點。
好在,齊斯的異狀只出現了一瞬,表在下一秒就回歸了平靜,接著之前的話說了下去:“我已經把柜子理好了,陳哥你有什麼東西都可以放進來。”
陳立東自以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再開口時聲音輕如蚊蚋:“我……我沒東西,謝謝47。”
“不用謝,應該的。”齊斯嚇唬完了室友,從梯子上跳下,笑容明朗,好像完全不記得先前發生過什麼。
他不說,陳立東也不敢再問,只能渾不自在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十平米大的寢室,一時間仄得像個關兔子的籠子。
編號為47的床位正對著裝了柜子的床,是下鋪。
齊斯作自然地走了過去,掉鞋子上床,像尸一樣平躺。
陳立東大氣都不敢出地看著齊斯躺下,才躡手躡腳地走向50號床位。
他的床位是上鋪,一個大男人跼蹐地踩著狹窄的梯子爬了上去,然後有樣學樣地躺尸。
寂靜中,齊斯無聲地將命運懷表從道欄中取出,放在頭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指針一格格地走。
在時針指向數字“10”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陡然間陷黑暗,好像被一張巨大的黑幕布從頭罩下,遮去了所有線。
這應該就是規則中所說的“熄燈”了。
而直到此刻,依舊沒有新的室友進寢室。
看樣子在副本的安排中,10號寢室只有齊斯和陳立東兩個玩家,和三張空床位。
借著黑暗的遮掩,齊斯蜷起子,手了自己的腳底。
那里糙異常,好像覆蓋了一層泥土,扎在皮里,怎麼也不去。
在鞋的那一刻,齊斯就注意到了,他曾經沒浴室的污水中的皮都被著上了屬于泥土的暗,和死去的玩家的後背如出一轍,就像是被污染了一樣。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傳染?
……
11號寢室中,菲利德躺在床上,不停地抓撓自己的後背。
他沒有校服,自然也沒有編號,不知道自己該住到哪個寢室。
他本來想隨便找個有人的寢室借住,但每個寢室都有玩家表示不歡迎他,說是不知道沒穿校服的他會不會引來什麼鬼怪。
眼瞅著快要熄燈了,他只能進了沒有人住的11號寢室,隨便找了張床躺下。
黑暗中,菲利德在心中罵罵咧咧,把那些見死不救的玩家都用最惡毒的臟話詛咒了一通。
在現實里誰不是對他畢恭畢敬、禮貌有加?哪像這個副本,所有人都不懂謙讓和尊重,像群流氓似的野蠻又自私。
躺在堅的床板上,菲利德睡意全無,後背的意越來越強烈,他用指甲摳挖皮,撓出了好幾道痕。
自從去了楓林又回來,他的後背就的要命,讓他忍不住使勁抓撓。
在聽姜君玨講了浴室里發生的事後,他覺得那個死去的玩家的癥狀和他很像,有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要代在這里了。
直到洗澡時,他讓旁邊的玩家看了眼他的後背,對方聲稱并未看到泥土或者蘑菇的痕跡,他才安下心來。
現在想來,估計是被熱帶的毒蟲咬了,才會一直到現在。
“什麼破地方?真是倒了大霉。”菲利德在心里惡狠狠地念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料的聲音,像是有人翻了個。
難道寢室里除了他還有別人?
菲利德無比確定,自己進門後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如果有人,只可能是……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剛才并非幻聽,上鋪傳來“咚”的一聲,一個人在翻的過程中撞到了墻壁。
呼吸聲此起彼伏,原本空的寢室在一瞬間睡滿了人。
菲利德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他從道欄中取出手電筒打開,想要借助明驅散恐懼。
蒼白的燈照到墻上,映出一張灰的人臉。
那張人臉只有囫圇的廓,眼睛和是三個長橢圓型的空,像極了象畫中的人。
在被燈照到的那一刻,人臉的空抖起來,森森地說:“你開燈了,你在熄燈時間開燈了……”
菲利德如夢初醒,連忙關上手電筒,里喃喃辯駁:“對……對不起!我這就關了……”
墻壁上的人臉嘻嘻地笑了起來:“你說話了,你在寢室里說話了……”
菲利德:“……”
【十點鐘熄燈後止在寢室里夜聊,也不許在未經允許的況下開燈】
規則的表述歷歷在目,冰冷地掛在系統界面上,毫無斡旋的余地。
恐懼刺激著心臟瘋狂收,菲利德的膀胱有了尿意,下滲出幾滴熱乎乎的水珠。
他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將手電筒往地上一丟,整個人蜷一團。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在人臉的怪笑聲中,劇烈的痛從他的後背綻開,好像有什麼東西以皮為泥土破土而出。
疼痛和意勾連一片,他難得打起了滾,卻于事無補。
“沙沙”的植生長聲在耳後響了一陣,新生的植株瘋長,無地吞噬生命和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