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十六)“你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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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中央,一個巨大的黑板支了起來,梅狄娜士拿著筆,在上面“唰唰”地寫下一行行英文。

文字經過系統界面翻譯玩家們的母語,每個人都能看懂。

梅狄娜士寫一句,玩家們便按照的示意讀一句,頗有種學前班孩牙牙學語的意味。

游戲似乎并不想在這方面為難玩家,在玩家們用各種語言將黑板上的文字念出來後,梅狄娜士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可想而知,眾人的古怪發音在進耳中前,便已經被游戲系統自轉換了正確的樣式。

“第一天就死了五個人,按照人數估算的話,這個副本的時長差不多就六天……”

姜君玨數完了坐在食堂里的玩家的人數,低聲下了判斷。

梅狄娜士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他面不改地念起了課文:“在偉大的國王英明的指引下,航海家們找到了這片荒蕪的土地……”

梅狄娜士移開視線。

陳立東低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人沒到可不一定就是死了啊。”

“沒來就當涼了理,哪怕現在沒涼,等梅狄娜士清算下來也該涼了。”姜君玨將手塞到口袋里,出一條煙就要點上,“不過本人可能確實知道些你不知道的……”

梅狄娜士扭過頭,目一厲:“讓我看看是誰在頭接耳?”

姜君玨和陳立東紛紛住了口,再出聲時已是字正腔圓的課文:“航海家為陌生的土地點上了文明之火,帶來了新的作和家畜……”

張藝妤坐在靠近門口的角落,心不在焉地跟讀課文。

只有一個人能嗅到的腥氣如網如織地籠罩著,散發蓊郁的清香,牽胃底

昨晚只吃了一手臂,便礙于時間問題退回了房間,臨離開時沒忘記草草清理一遍痕跡,比如——干凈

本以為自己能再撐一陣,卻不想有些味道只要吃過一次便再忘不掉。

明明不久前才進食過,在被同源的氣息時,還是承不了那種刺激。

小聲地吞咽唾沫,意識在清醒和模糊間沉浮,腦海中逐漸只剩下一個念頭——進食。

只稍稍離開一會兒,再吃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張藝妤自我欺騙著,左右看了看,見梅狄娜士背對著,其他玩家也都盯著黑板,當即矮著子,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一路小跑,一頭鉆檔案室。

在看到地上模糊的尸後,再也抑不住本能,像野般撲了上去,大口啃咬起還沾著的肢來。

順著嚨滾食道,帶來強烈的滿足,鼻尖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芳香。

張藝妤想,越來越像鬼怪了。

這次把自己弄得渾,注定會被其他玩家懷疑;哪怕能活著離開副本,調查局也不會放過的……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明明說好會讓那個大佬帶著,現在卻把一個人丟在這里……

是啊,調查局從不會對負責,只會脅迫和利用,一旦出現問題,肯定會再把關起來……

過往被有意抑的怨懟在此刻反芻,張藝妤沒來由地到了疲憊,力地原地蹲下,愣愣地盯著面前的殘尸看。

耳後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張藝妤嗅到了步步的詭異氣息。

狹長的影當頭照下,攜來一明一滅的猩紅線,來自靈魂深的恐懼縷扎

抖著轉頭,看到自稱“47”的NPC年正松松垮垮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看。

的煙氣在其後變換著形狀,暈和金的藤蔓錯搖曳,時濃時淡地出幾星斑。

將明未明的晨中,年的臉是一片晦暗。

他背對著,笑著明知故問:“你來這兒做什麼?”

……

齊斯完黑暗料理時,命運懷表的時針正好指向七點整。

他閑庭信步地回到水泥樓,遠遠就聽到食堂里傳出玩家們七八糟的朗讀聲,因為聽不清容,給人一種鬼哭狼嚎的覺。

他一點兒也不想太早加讀課文的大軍,索向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讀書聲隨著距離的拉遠輕了下去,若有若無的雜聲從底部上泛,并在他前行的過程中越來越鮮明。

“咔嚓咔嚓”的聲音接二連三,像是有人在大口咀嚼堅的骨頭。

吞咽聲、口水的“吧嗒”聲也接踵而至,無時無刻不在昭告前方有一個異樣的存在正在進食。

聲音是從檔案室中傳來的,山川信弘的尸就躺在那兒。

齊斯在腦海中排查了一遍尚且記得的線索,握著命運懷表,閑庭信步地走了過去。

目是正像野一樣吞咽尸的張藝妤。

孩跪趴在地上,大口啃食著面前的尸,近乎于沉醉地茹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

“好孩子不想吃飯只想吃土”的語句疑似在此刻應驗,尸卻并未來得及呈現泥土的質

但這對于立場早已離副本的齊斯來說并不重要。

【猩紅主祭】,注定游離在外,居于幕後,引渡災難。

才會愿意祈求神明,走投無路才會將希寄托于虛無縹緲的信仰,不是麼?

齊斯湊近過去,問:“你來這兒做什麼?”

然後就見孩抬起頭,荏地威脅:“47,你也不想梅狄娜士知道,檔案室的火是你放的吧?”

齊斯:“……”

張藝妤早上被梅狄娜士莫名其妙問了一遭,現在差不多回過味來了,檔案室被人為放了火,梅狄娜士希在不打草驚蛇的況下找到縱火的元兇。

47作為重要NPC,忽然出現在檔案室,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偶然。

再加上他和邪神關系匪淺,檔案室的火說和他無關都沒人信。

張藝妤聽寧絮說過,再是危險的NPC,在沒有徹底出猙獰的爪牙前,都留有使用話的余地。

47雖然看著是比梅狄娜士還要危險的詭異,但尚未覺醒,說不定真能嚇唬一通蒙混過關呢?

富貴險中求,孩越想越是堅定,目炯炯地注視齊斯翻騰著暗紅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怔愣了兩秒,低下頭,惴惴不安地說:“16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們互相保守好不好?你別告訴梅狄娜士我放火的事,我也不告訴他們你殺人吃人的事……”

竟然稍微一詐就承認了,這NPC的智商看上去不高嘛……

張藝妤的心踏實了些。

雙手抱,冷冷道:“我可沒有殺人,只是被鬼附了,不小心吃了人而已。明顯是你放火的事兒比較大,我是好孩子,梅狄娜士肯定更愿意相信我。”

“你接下來聽我安排,我讓你往東,你不許往西——我就不告訴梅狄娜士,怎麼樣?”

齊斯不忿地攥拳頭,沉默良久,終究底氣不足地囁嚅:“但不管怎麼樣,吃人的你看上去都比殺人真兇更可怕,他們會像孤立我一樣孤立你的……不過,我可以幫你擺殺人的嫌疑,只要你不去告狀。”

功了!

張藝妤放松下來,面上不地略微頷首。

然後就聽NPC年話鋒一轉:“可是我已經把我的靈魂獻給了神明大人,我做任何事都必須讓祂知曉,你可不可以和我再祂的見證下簽個契約?”

契約?就四年沒進游戲,NPC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了嗎?

張藝妤有些疑,但還是試探著問:“什麼契約?”

齊斯前的虛空中析出珠,凝一幅鮮紅的長卷,繡金的文字在其上書寫:“我會幫助你活下去。”

藤蔓的虛影在天地間游曳,將空間劃割碎鉆般的殘塊;絢爛的用隙間炸開,折無法辨識意義的奇詭場景。

張藝妤看著靈魂契約華麗的特效,心里默默慨“這個NPC果然不簡單”。

若是之前,看到如此古怪的只會覺得忌憚;而現在,到一種竊喜。

第一次冒險就大賺特賺,這才是玩游戲該有的樣子嘛!

的契約上用金的字跡寫著“信奉邪神契”的條款,張藝妤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已知“47”和邪神有關,份任務也剛好和邪神有關,現在“47”拉著簽這麼個契約,邏輯不就圓上了嗎?

信奉一些七八糟的存在又有什麼?反正離開副本就不作數了。

只是想活下去罷了,現在副本中最強的NPC愿意做保讓活下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下,張藝妤不再猶豫,抄起金筆,在長卷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齊斯也終于知道了這個新任工人的名字。

張藝妤,很普通的姓和名,無論放在哪里都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和記憶。

【靈魂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系統提示刷新出來,張藝妤注意到自己的系統界面上多了【邪神信徒】的標識,沒來由地到幾分不安。

正要發問,卻見眼前的NPC年抬手挲了下自己的臉側,從上面緩緩揭下一張人皮,出一張屬于青年的臉。

蒼白,眉目清秀,典型的亞裔長相,和這個副本中的原住民沒有任何關系。

所有不好的預至此落到實,瘋狂跳躍的危險預警到達頂峰,張藝妤瞪大了眼睛,舌頭打結:“你……你是……”

齊斯留意著契約簽訂的狀態,在張藝妤簽完字後,道欄中最新的一格撲閃了兩下,凝實出一枚金的葉子。

他發現“信仰契”果然和“抵押靈魂”的條款等價,可以讓他獲得他人的靈魂葉片。

和徐瑤的事還能算是虔誠祈禱之下的偶然,張藝妤卻又一次驗證了這個等價條款,著實令齊斯不得不在意。

靈魂契約確實有坑,他用心良苦地控制其他玩家的靈魂,會不會反而給契做嫁裳?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契約長卷消散微不可見的點,化漫天雨簌簌地淋下,塵煙。

齊斯拎著人皮面,看著張藝妤笑:“嗯,我是玩家。你可以我‘司契’。”

司契……悉的名字……

完了完了,要是普通NPC,還能做到在規則之下公平公正;要是普通玩家,只要足夠聽話就不會有事……

但問題是,“司契”是個被調查局方蓋章的神病啊!

張藝妤的臉頓時如同便:“司契,你怎麼會……”

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怎麼會擁有契約權柄?怎麼會和邪神扯上關系?

“我是主神契在人間的代行者,擁有祂的部分權限,自然能做到不你理解之外的事。”

齊斯垂眼看著跼蹐孩,將食指豎到間,笑容恬淡:“你不用對我持這麼大的敵意,簽訂的契約依然作數。”

“在這個副本中,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獲得【猩紅主祭】牌的機會來之不易,他自然要做到萬無一失,包括嚴格的扮演。

“幕後而非臺前”的表述讓他在意,不出意料的話,他需要一個代行者,一個……棋子。

張藝妤心知自己上了賊船,再無轉圜的余地,一屁蹲坐在地上,快要哭出聲來。

“你為什麼騙我?明明不需要你,我自己也能活下去的……要不是以為你是NPC,我本不會和你說那些話……”

齊斯聞言,涼涼地笑了:“你真的以為活下去很容易嗎?”

張藝妤緩緩仰起臉,愣愣地看他。

“你鬧出的靜太大了,我站在校門口都能聽到,他們想必也聽到了,只是無法過來。”

齊斯嘆了口氣,看向孩的目帶上了幾分憐憫:“排斥群中的異類是人的天,他們總能找出各種由頭審判人群中的黑羊,屆時你將在名為‘正義’的聚燈下無可逃。”

“——還是說,你出于某種表演,故意要將殺人的事弄得人盡皆知?”

張藝妤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可是人真的不是我殺的……而且我有在小心不被發現……”

齊斯反問:“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嗎?”

“呃……”

是啊,不會有人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多數人習以為常的認知。

四年前,在從《辯證游戲》中出來後,傻乎乎地登上游戲論壇發了一,正回著,就收到一個電話,讓下樓拿外賣。

電話催得很急,沒有多想便下了樓,誰知等待的不是外賣員,而是全副武裝的調查員。

秉持著一貫以來對聯邦的信任,自認為可以自證清白,便乖乖地隨那些人上了車……

哪想得到,隨之而來的便是長達四年的監、控制和實驗……

張藝妤苦惱地捂住了臉,然後就聽齊斯不冷不熱地問:“張藝妤,你作為詭異的一員,卻制于人類,真的甘心嗎?”

甘心麼?

張藝妤思緒飄散,想到寧絮拿母親做威脅的那番話語。

怎麼會甘心呢?誰被那樣對待都會不甘心的吧……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呢?到底生活在人類群中,總不能真的去做鬼吧……

齊斯端詳著孩的神,勾起角,換上了神傳教的語氣:

“詭異終將橫行于世,神終將降臨世間。屆時,你可以殺死任何人,不需要理由和權衡。”

“而你需要做的,只是完全聽從我的命令,俯首作我登上神座的長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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