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十二)“她也需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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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楓葉寄宿學校,食堂中,碩果僅存的八名玩家沉默地圍著餐桌坐了一圈。

深綠的苔蘚已經爬滿整座學校,蕨類植的葉片遮蔽了狹小的窗戶,墻壁的裂間長滿青白的蘑菇,孜孜不倦地散發腐臭的氣息。

一切都在生機地瘋長,除了人類。

6月3日中午,梅狄娜士用沉痛的腔調宣布,因為學校里所有人都染了失眠癥,托爾森先生為了遏止疫病的蔓延,封鎖了整座學校。

學校里的人無法離開,外面的資也不再會被送進來,所有人只能困守在死寂的水泥房子中,自生自滅。

副本的時間線和檔案記錄的時間軸相比,加快了不進程,直接使得最基本的生存資料問題一躍為玩家們面臨的最大危機。

雖然不玩家備有干糧,但要想舒舒服服地撐過接下來五天,簡直是天方夜譚。

將玩家群中所有的干糧匯總在一起計算,差不多每人每餐只能吃個半飽,才能勉強支撐到最後一天;而這還是在不計算行帶來的損耗的況下,如果玩家們需要進行探索或者打鬥,消耗量只會更大。

中午的食堂只供應了一些腐爛的蔬菜,是梅狄娜士從犄角旮旯里弄到的最後存。

玩家們苦不堪言地吃下這最後的午餐,接著便開始了長達一下午的上吐下瀉。

傍晚,食堂停止供應晚餐。

一部分帶了食的玩家打細算著食量,攝剛好足夠紓解的干糧;一些沒帶食,又沒有人脈的玩家,只能到楓林里去探索,希能按照荒野求生類副本的套路找到食

楓林里什麼能吃的都沒有,除了眼可見有毒的蘑菇,和被腥臭的孢子爬滿的松果。玩家們無功而反,盯著有食的人的目泛著可的惡意。

尋常況下,他們早就大打出手,搶奪資源了。但架不住上午剛混戰過一波,所有人都元氣大傷,再不敢鬧出新的傷亡。

此時此地,有姜君玨三人鎮場,公序良俗架構的秩序雖然殘破,卻依舊能夠勉強維持。

眾人并不愉快地解決了晚餐,都沒有挪地方的念頭,在桌上歪七扭八癱了一堆。

狀態下,失眠癥的病進一步惡化,一半玩家發起了高燒,渾滾燙得像燒炭,被風一吹就不住打寒,稍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息。

另一半玩家也不好過,大片的泥土爬滿他們的軀,使他們呈現泥人的質,眼前各種七八糟的圖案飛逝,真實與虛幻的界限模糊不清。

極度的疲累和無力下,他們卻仍然睡不著,開始醒著做夢。在這種清醒的夢幻中,他們的幻覺勾連一片,每個人都能看見。

不算大的食堂一時間人滿為患,白發蒼蒼的老人、可的孩麗的子,無數人的幻影來來往往,逐漸難以分清真人和假人。

除了玩家自己,誰也不知道這些幻覺的歸屬,于是思維的藤蔓象化為或藍或綠的枝條,將幻覺的主人和幻覺纏絡起來,就像兒游戲中的連連看。

有人看到一個小個子的男玩家牽引著一個滿嫵,一個戴耳釘的男玩家竟然被和一個男的幻影牽在了一起,嘖嘖稱奇的同時也不免擔憂起自己的私來,無奈越不愿意想什麼,什麼就越是不控制地往外冒。

于是玩家們很快達共識,都閉上眼,不去看其他人的幻覺。

晚上八點,玩家們不得不遵照規則,進浴室洗冷水澡。

洗澡過程中,上泥土占據面積最廣的三個玩家忽然喚起了“”,瘋狂地抓撓起自己的後背和各個位置。

大量的泥土從他們的抓撓順水流沖刷而下,他們眼可見地虛弱下來,就好像被沖走的是他們的靈魂。

有第一天那個倒霉鬼的前車之鑒,他們立刻意識到自己即將遭遇什麼,一面不控制地摳挖全,一面恐懼地大著,向姜君玨投去求助的目

一聲聲求救和哀嚎此起彼伏,填滿了整個浴室,激起的回音久久不散,如同惡魔惡作劇般的復讀。

姜君玨快速關了這三人的淋浴,將他們推到干爽的地面上,并讓他們用上的水漬。

他們一一照做,然而于事無補,上反而越來越,并在到達某個極點後變了痛。

他們痛苦地慘著,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并從邊緣開始一片片化作泥土,散落在地面上。

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救他們,玩家們上掛著水滴,在旁邊束手無策地站了一圈,旁觀同伴的死。

一個人的悲傷是有限的,當見識的死亡足夠多,亦或自己足夠不幸時,便很難再為旁人的死亡送去足夠的悲傷。

玩家們或有傷其類的慨,更多的卻是劫後余生的慶幸,有幾人甚至生出了的竊喜:這次的泥土沒有被鬼怪吃掉,保存得很完整,活著的人一瞬間擁有了三份配藥的材料……

陳立東早在最開始就用自己試驗了藥劑,玩家們都知道那個殘忍的配方切實有效,現在所缺的,只是充足的材料——或者說,死人。

夜,玩家們各懷心事,回到各自的寢室,躺到床上休憩。

幻覺比起前夜更為嚴重,在原有的原住民孩的鬼魂中,還夾雜著死去的玩家的魂靈。

死人們不再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而開始向玩家走來,有的甚至出蒼白的手爪去玩家的臉,目中帶著對活人的眷和嫉恨。

姜君玨看到了孫林。

那個死在第一晚的室友雙目流著淚,背負滿黃花和黃蝴蝶,坐到他的床邊,扼住他的脖頸。

分明是在昏暗的線下,姜君玨卻看得很清晰,甚至能看到尸中生出的黃花上,蟲卵孵化出的蟲的蠕

死人的淚一滴滴落在他的脖子上,又冷又,沒有舌頭的一張一合,好像在質問他為什麼見死不救。

姜君玨并不回答,反手從道欄中出辟邪劍,刺向孫林的面門,不想卻刺了個空。

死人悄然散落一地黃花,碎裂的齏地里,匿不見。

兩秒後,同樣的鬼魂在門口凝結,哀傷而憤恨地凝房中唯一的人類。

姜君玨因為發熱和窒息而劇烈地嗆咳,卻還是吃力地坐起來,將長劍橫在前。

脖頸上的落下來,洇了被單。他低下頭,只看到被單上那珠開出一朵紅花,像眼睛似的不停眨

姜君玨不準此此景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反正睡不著,索抱著劍枯坐一夜,直到梅狄娜士踏著“嗒嗒”的高跟鞋,拿著手電筒查寢,才平躺下來。

其他玩家也或多或地遇到了類似的形,6月4日一早出現在食堂里時,都頂著厚重的黑眼圈,神萎靡。

經過清點,有四名玩家因為在恐懼中犯規則,死于鬼怪之手,上都長出了毒蘑菇。

另有兩名玩家因為在6月3日上午的打鬥中傷太重,失而死,上開出黃花,灑落黃蝴蝶的尸

配藥的材料一下子湊齊了。

生存面前,誰也不再矯。玩家們喊著“不能浪費同伴的犧牲”的口號,取下死尸上的材料,按照比例混合,送去廚房烹煮。

在紅楓葉寄宿學校被封鎖後,梅狄娜士便神龍見首不見尾,對學生們采取放養態度。這無疑方便了玩家們的行

中午十二點,所有藥劑都被熬制完。鐵鍋中滾著水泥澤的膿水,好像烹煮了一個克系神話中渾長泡的邪神。

通關在即,玩家們顧不上挑剔,一擁而上住鍋沿,大口吞咽里面的粘稠糊狀

陳立東在一旁焦急地看著系統界面上的倒計時,還剩32分鐘,就是梅狄娜給他的任務的大限了。

只要能在倒計時結束前離開副本,就還有機會……

他必須活下去,他還要救他老婆……

【任務時間:30分鐘】

玩家們都喝完了自己那份藥劑,上的泥土痕跡以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多日以來積攢的困倦一腦兒上涌,所有人都眼皮打架,有幾個甚至就著站立的姿勢打起了盹兒。

陳立東死死地盯著系統界面,主線任務完的提示未至,任務時間一欄的倒計時還在不住變,副本毫無疑問還在進行。

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主線任務:配置足夠治好所有人的“失眠癥”的藥劑】

所有人……

思維及某盲區,陳立東全如有電流經過:“是了,我怎麼忘了?梅狄娜士也患上了失眠癥,也需要藥……”

所有材料都已經用,要想再配置一份藥劑,至要殺三個人。

陳立東看向近旁幾名放松了警惕,東倒西歪地睡過去的玩家,眼中閃過一狠戾。

……

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食堂。

導游的尸在地上停擱,短短幾秒間,便如同花朵謝落般散作一堆黑紅相間的塊,潑灑在地板上。

塊開始褪,并以眼可見的速度碎得更小。在一地彩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嗒嗒嗒”的腳步聲突兀地自門外響起,并在幾秒間到達門邊。

披黑導游笑盈盈地走進食堂,從容貌到神都與常胥剛殺死的那位別無二致。

舉著紅的小旗子,好像全然不記得玩家們做過什麼,用熱洋溢的語氣說:“旅客們,這些飯菜都是按照過去的寄宿學校的食譜做的,希你們能夠臨其境地會原住民孩的生活……”

常胥親眼看著自己的命運撲克劃破導游的管,手指甚至能到鮮殘存的滾燙,隨後又近距離觀看了尸的消失和死者的復活。

他條件反地在指間凝出紙牌,就要再給導游一下,余卻瞥見齊斯微微搖了下頭。

雖然不知緣由,但他還是收了紙牌,默默等待事態的發展。

誰的任務誰負責,就靜靜地看你表演。

導游也許是沒到氣氛的古怪,也許是到了卻不在意,含笑的語氣不曾改變:“我很快就要下班了,夜間恐怕要你們自己在紀念館中度過。我先提前給你們講一下夜晚的注意事項吧。”

“紀念館中沒有浴室,想洗漱的話,可以來食堂中接水,我們的洗手臺24小時不限量供水。”

“如果出現了特殊的況,可以來楓林間找我。我住得離紀念館很近,有任何靜我都能夠及時察覺并盡快趕來。”

頓了頓,出一個程式化的微笑:“就這些啦,旅客們,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導游轉走出食堂,黑影如暗夜的幽影,飄搖著漸行漸遠。

常胥看向齊斯。

黑發青年卻始終不聲不響,只靜默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看。

直到導游的影完全消失在視野邊緣,他才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要想完主線任務,必須由我們這些負任務的玩家親自手。其他人殺死梅狄娜士,只會讓反復刷新。”

他說著,開了個玩笑:“嗯,某種程度上有點專屬怪的意思。”

可惜沒有人笑。

常胥“哦”了一聲,繃直的腰背放松下來,儼然是收了攻擊準備姿勢。

說夢看了眼面灰敗的齊斯,忍不住問:“朋友,你這個狀態能行嗎?在下覺你現在這樣,殺只都費勁啊……”

齊斯不語。

就在剛剛,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殺死導游從文字游戲層面來看沒有問題,但放眼整個副本的背景和世界觀,災難業已發生,罪魁禍首已經逝去,後人的生死毫無意義。

在真實的歷史中,梅狄娜士死于席卷紅楓葉寄宿學校的大火;那火有可能是托爾森放的,也有可能是壞孩子放的。

那麼,在過去的歷史投的時空里,作為“學生”的玩家們要想殺死作為“老師”的梅狄娜士,應該采取什麼樣的方式呢?

正面對抗毫無優勢,所以就放火,或者召喚邪神?

齊斯的思緒漫無邊際地延展,及張藝妤的支線任務,他心有所,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

說夢被嚇了一跳,連忙問:“朋友,出什麼事了嗎?在下膽子小,你別嚇唬在下啊……”

齊斯抿了,將笑意角,尾音上揚:“我在想,今晚把常胥埋進棺材後,讓誰把他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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