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es,ashes……”
(灰燼,灰燼)
“We all fall down……”
(我們皆被埋葬)
黑暗中,輕飄飄的哼唱聲似遠似近地響著,極輕極,像是哄小孩睡覺的搖籃曲,卻又死氣沉沉。
齊斯記得這首歌做《玫瑰花環》,是黑死病時期的一首謠,象征“兒的死亡”。
焚燒尸產生的灰燼遮蔽了日,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群滿紅疹的孩子圍在一起做游戲,在游戲結束的那一刻一起倒下,被穿著黑袍、戴著鳥面的大人們丟進火堆里……
這種怪誕的凄,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是齊斯的審所向,相應的故事他自然也在年時期翻閱過多次。
後續的歌詞發生了變化,是現實里不曾聽過的式樣。
“Abortions,abortions……”
“Frogs crowded the pond……”
英語很差的齊斯聽了個寂寞。
嗯,一定是對方發音不標準的緣故。
“程醫生,醒醒……病房已經收拾好啦。”隨著聲的響起,哼唱聲消失了。
齊斯又一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長凳上,周圍的病人都不見了,只有一白的護士正關切地看著他。
白上依舊沾染著斑斑點點的跡,不過并不明顯,不足以再次發暈癥,但還是有縷腥氣鉆鼻腔,不知是真實還是錯覺。
齊斯溫和地笑了笑:“你的服也許該換下來洗洗了。”
原程安就是“干凈”的人設,護士并沒有懷疑,抱歉地說:“我洗過很多次了,可是每天死太多人了,都洗不干凈了。”
齊斯很想問一句“那些人是怎麼死的”,但為了扮演不出破綻,他只能垂著頭緘默不言,呈現恰到好的哀傷。
護士自顧自嘆了口氣:“唉,我們醫院就像是到了詛咒一樣,這些天幾乎每場手病人都會大出,再這樣下去,下次醫療評估怎麼辦啊……”
詛咒麼?
齊斯想到了紅楓葉寄宿學校,卻也知道這個副本況不同,病人死于手大出,而且只是近段時間的事——至上次醫療評估時沒有問題。
不知道原作為外科醫生,忽然得了暈癥,是否和這件事有關聯。
救死扶傷的醫生眼睜睜看著病人死在手臺上,自責和愧疚引發心理影,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也不用太擔心,我相信院長能理好這些事的。”齊斯寬一句,垂下眼道,“時間不早了,我回病房了。”
走廊里的亮度已經暗了黃昏的澤,蒙了一層灰的燈管灑下暗黃的,場景像存放許久的老照片般泛黃。
時間確實不早了。護士說了聲“那程醫生您好好休息”,轉走遠。
齊斯也站起,順著排列病房的走廊漫步。
醫院的過道冷,空氣中彌漫著的水汽如有實質,一到冰冷的墻壁便凝結細的水珠。地板和墻壁的接淤積著漉漉的泥濘,好像田野間池塘的底部。
一只藍的青蛙從殘缺了一塊瓷磚的墻里跳了出來,瞪著鼓鼓的眼睛注視齊斯,死魚肚皮般蒼白的腹腔一鼓一鼓的,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齊斯覺得將這只青蛙抓在手里,的剎那手一定不錯。
不過考慮到醫院的名稱,死青蛙恐怕會引來未知的麻煩,是人設上就不好解釋——他只能放棄。
齊斯繼續向前走,藍青蛙好像全然沒覺察他的惡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腳邊蹦噠。
他放慢腳步,青蛙便也慢下來,他停下,青蛙也停下,始終和他保持半步距離,好像一個單獨纏上他的幽靈。
又轉過一個彎,一條和之前別無二致的走廊在眼前延展。
齊斯遠了一眼,看到一把拖把斜搭在走廊盡頭一間房間門口的墻壁上。
他快步走過去,看了眼房號——
【404】
……真是意蘊深厚的數字呢。
青蛙在腳邊蹲坐,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在齊斯推開門時,它靜默地跳了進去,鉆角落的影中,幽幽審視所有人與景與。
齊斯也走進房間,一塊灰紫的抹布掛在靠窗那張病床的床欄上,他便知曉那是屬于他的床位。
病房整整齊齊擺著四張鐵床,鋪著淺藍的床單和被褥,是頗為見的取。床與床中間沒有掛簾布,毫無私可言。
過道間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臺黑的老式電話,旁邊還有一個電話簿模樣的墨綠本子。
事實證明,齊斯之前讓護工將抹布搭在床欄上的行為有些多余。因為他是最晚到的,房間里其他三張床位上都有人了,據排除法也能知道他該睡哪張床。
最靠門的那張床上斜倚著一個穿黑的年輕人,燙棕半長卷發,涂得朱紅的正叼著一支香煙噴雲吐霧,深黑的眼睛似有似無地打量著齊斯。
“人兒到現在應該是齊了,介紹一下自己吧。這是個團隊生存副本,大家都是合作關系,犯不著瞞什麼。”
住在這間病房里的看樣子都是玩家。沒有NPC在,流時可以稍微放松點,不用那麼顧及人設。
人的問話直來直去:“你什麼名字?現實里干什麼的?有什麼能力?”
齊斯快速分析了一下形勢,有氣無力地棒讀:“我程安,是江城大學城市管理專業的學生,還在讀大二。我喜歡閱讀,熱藝,熱心公益,樂于助人……”
一套標準的大學生面試詞下來,人意識到了齊斯的不配合,眼中閃過一不滿。
“城市管理”和這個副本八竿子打不著,“閱讀”和“藝”也沒什麼用。鬼才信清澈愚蠢的大學生能夠活到現在,這番自我介紹明顯是有所防備。
“不想說就算了,倒像是我你說似的。”人吐了口煙氣,繚繞的煙霧將的臉模糊得飄渺如夢,“先說說你在這個副本的份吧,知道什麼說什麼。”
“這個嘛——”齊斯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我是這家‘藍青蛙醫院’的外科醫生,不過不久前患上了暈癥,院長程平讓我先治好病再繼續工作。”
他將信息分的尺度拿得恰到好,傳遞出“雖然不愿現實況,但愿意在團隊副本積極合作”的態度。
這樣一來,倒顯得人的一連三問咄咄人、不知分寸了。
人若無所覺,繼續問:“你是怎麼患上暈癥的?還有,你見到院長程平了嗎?他是人是鬼?”
齊斯坐到自己的床位上,無奈地搖頭:“我不知道,副本沒告訴我。我也沒見到程平院長,消息是一個護士告訴我的。”
人的眼睛微微瞇起:“你和這里的NPC流了?失敗率現在是多?”
齊斯明白了,病房里這三人大概率沒見過給他送抹布過來的護工,應該也才剛到沒多久,甚至比他晚進這個副本一會兒。
他出慚愧的神:“我的失敗率還是0。那個護士找到我時,我怕餡,就沒敢多和說話。”
“不過我倒是遇見了一件奇怪的事——”他指了指安安靜靜蹲在墻角的青蛙,“一只藍的青蛙從墻里跳出來後,就一直跟著我,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線索。”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遇到棘手的事兒就要分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
病房里另外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人,投以詢問的目。
人說:“這個青蛙應該很重要,在沒有獲得充分的線索前,我們誰也不要它。”
又問了幾個七八糟、漫無邊際的問題,才向齊斯一一介紹了早到的幾人。
自稱黃小菲,已經通關十三個副本了,在這個副本里和一位盧子陌的玩家扮演夫妻,來醫院是要墮胎,手時間定在五天後。
人落落大方地將“流產”二字說出,好像只是一件和冒發燒差不多的小事,倒是旁邊床位上的盧子陌臉紅了紅。
盧子陌的名字和他的人一個畫風,一灰外套,長劉海遮眼,看起來斯斯文文,沉默寡言。
他已經通關十一個副本了,是黃小菲的表弟,兩人是組隊進來的,不過用的是九州公會出品的組隊指環。
鄰齊斯床位的是個穿墨綠線的胖子,做孫德寬,小眼睛,小鼻子,厚,頗為憨厚的長相。
他在現實里是個廚師,莫名其妙進了游戲,并活到了正式池,這會兒臉還有些發白,正瞇著一雙小眼睛慌張地瞟。
黃小菲似乎不太看不起病房里的這幾個玩家,介紹時毫不掩飾言語中的輕視態度,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卻使人難以生出太多的厭惡,好像本就是那麼個子。
當然,齊斯平等地討厭所有煙的人。
一看到有人煙,他就想起他那個還在說夢手里的打火機,人生第一次被人順走東西,總難免記得清楚些。
黃小菲懶洋洋地叼著煙,聲音含糊不清:“我不敢說水平多高,但當年也是從新人榜第一名的位置下榜的,估計再通關十個副本,就能在綜合實力榜上有一席之地。”
“我進游戲以來殺死的鬼不說上千,也有幾百了,估計比你們大多數人遇到的都要多。只要你們全心全意聽我安排,我就想辦法帶你們活下去。”
在床頭柜上摁滅了煙,往地上一丟,平躺下來:“今天才第一天,估計就是讓我們互相悉的,既然人來齊了,任務也沒刷新出來,就早些歇著吧。”
盧子陌撿起煙頭,不知從哪里拿出個塑料袋,收了起來。塑料袋里已經裝了好多零零碎碎的垃圾,看得出來他有環保意識。
這對姐弟的鎮定態度無疑是一針強心劑。
孫德寬的臉好了一些,在一旁好像很絡似的打趣:“小盧,不是我說,你們姐弟關系真好,我們那邊親姐弟都不會這麼親。”
盧子陌掀起眼皮,蒼白地笑笑:“我從小和我表姐一起長大,爹媽不在,都是管我,小時候被打怕了。”
孫德寬一拍掌:“哎呦我去,原來天底下姐姐都一個樣……”
黃小菲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叩叩叩。”
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催命似的。
一個聲扯著嗓子喊:“盧子陌,你的藥到了!”
盧子陌明顯地看了黃小菲一眼,後者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沖門口揚首示意。
他這才點了下頭,下床去開門。
穿斑駁的護士站在門口,將一罐裝滿了黑乎乎的東西的玻璃罐塞到盧子陌手中,頭也不回地離去。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聽到了系統播報聲。
【當前任務已刷新】
【當前任務:治好上的病】
【任務時限: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