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斯對此早有預料。
隨著通關副本數的增多，遇到的玩家的質量將越來越高，他很難再像以往那樣輕而易舉地拿對方，占到顯著的便宜。
他能做的，只有在平等條約的基礎上一一縷地挖取微小利益，并在暗中窺伺時機，爭取合作的主導權。
齊斯將手搭在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有趣，你主提出合作，卻要求頗多，就這麼肯定我不會拒絕你的要求麼？”
黃小菲揚眉：“你擬訂條款，我這邊簽署，這很公平。更何況我有退路，再不濟也就是放棄解謎，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通關——你知道的，雖然代價極大，但我能做到這一點。”
盧子陌看看，又看看齊斯，沒有幫腔。
黃小菲沒有看盧子陌，右手中現出一張發黑的紙頁，邊緣糙不平，不知原材料是何。
在齊斯的注視下，拿起一支黑簽字筆，在紙頁上將契約條款抄寫了一遍，卻沒有急著簽上名字，而是將探究的目投向齊斯。
兩秒後，齊斯輕笑一聲，揮手散去長卷的虛影：“你說的不錯，我雖然掌握關鍵信息和解謎方案，但以我自的實力很難功執行，我確實需要你們的力量。”
黃小菲莞爾，將紙頁墊在手掌上，提筆簽下龍飛舞的三個大字：“我可以答應你，在這個副本中，我將在合理范圍，向你提供最大限度的幫助。”
普通契約的作用條件并不嚴格，口頭答應亦可生效，更別說是寫在紙面上。
此刻，冰冷的電子音及時在締約雙方的耳邊響起：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黃小菲平靜地將紙頁疊好，放進懷里，笑著說：“希我們合作愉快。”
齊斯眉眼彎彎，翹起角：“也希我們能互相信任。”
前不久還互相攻訐的兩路人就這麼握手言和，孫德寬在旁邊目瞪口呆，不由輕輕拍了自己一掌。
該說不愧是老玩家嗎？這波是把厚黑學玩明白了啊……
在孫德寬肅然起敬的目中，齊斯將白天的見聞復述了一遍，包括對年代背景的推測、廚房里的蝌蚪和程小宇引路去往的那個池塘，以及……最後發生的類似時倒流的形。
他不著痕跡地去了用糖罐收集了一些蝌蚪的事兒，孫德寬自然也犯不著多。
黃小菲道：“我給你的病歷副本是真的，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一些記錄，指向夜晚出門探索的方案。”
“值班記錄中提到，醫院的護工們要流值夜班巡視樓道，到的人會在脖子上掛一個值班牌，那估計就是夜晚行的關鍵。醫院有時也會有一些病人或者醫生要在夜晚急離開，好像會找院長批一個出許可……”
在契約的約束下，這番話無疑是真實的。
黃小菲頓了頓，看向齊斯：“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我們可以分頭去探索值班室和院長辦公室——你們一路上有看到辦公室之類的地方嗎？”
齊斯輕輕頷首，低頭翻閱手中四份抄錄了病歷的紙本。
黃小菲的字跡十分潦草，好在用詞清晰準確，能夠看清的容。
屬于“程安”的病歷明明白白地寫著“暈癥”，治療方法一欄寫著“待定”，怎麼看怎麼可疑。
黃小菲和盧子陌的病癥和他們第一天的判斷一樣，治療方法都是在第五天進行手。結合“到青蛙的詛咒會死在手臺上”的信息，難怪他們會急于尋求合作。
孫德寬同樣要做手，也安排在第五天。
他湊在齊斯邊，在看到病歷上寫著的“結扎”二字後，哭喪著臉：“不是我說，我在現實里都沒做，怎麼到了副本里還逃不過？”
這個副本明明白白地和生育有關，這樣的發展雖然倒霉，但也合理。
齊斯將病歷還給黃小菲，不不慢道：“不出意外的話，等到第五天，我們都會死在手臺上。我們必須在做手之前完當前任務，這個副本一定存在別的治病方法。”
“當然，我們也可以直接放棄當前任務，提前完主線任務，離開副本。”
“昨天林辰在電話中說了，他們那邊的池塘中央有嬰兒雕像，應該就是所謂的‘圣子’，我們只需要想辦法去往他們那邊，或者讓他們來到我們這邊，就可以了。”
“我猜想，藍青蛙醫院和綠青蛙醫院兩個場景有不小的聯系，甚至是相互聯通的。只是不知通道在哪里。”
據已知信息，基本上所有人都能推斷出這部分結論。
黃小菲沉片刻，點了煙，幽幽開口：“我懷疑，這個副本的本質是一個小型鬼域。”
“你剛才說，你從房間里出來後，所有NPC對你的態度都回到了一天之前。以大型靈異事件為基礎的副本除了存在詭異外，大部分細節都會盡可能合常理，萬不會這樣糙。”
“只能維持時長為一天的循環，還無法消除玩家記憶，這充其量就是一個小范圍的漩渦，雖然會持續不斷地將附近的生靈卷其中，但只要找到癥結，并不難對付。”
“我甚至猜測，醫院這地界只是由單個人或者詭異搭建的虛擬世界，用于滿足某種，或者作為某個儀式的基。”
孫德寬眨了兩下眼，“啊”了一聲：“不是我說，這還‘小型’‘不難對付’？兩個空間，不同的任務，昨晚還有被青蛙和孕婦鬼追著打了兩波，這都算簡單，你們之前遇到的副本都是什麼樣的啊？”
“不是這麼算的，鬼域是鬼域，副本是副本，任務說到底是詭異游戲布置給我們的，而不屬于鬼域本。”
黃小菲比昨天顯現出了更多的耐心，微微搖頭：“昨晚我們遭遇了那麼多危險，卻沒有到實質傷害，你覺得是這個鬼域不想殺死我們嗎？”
原來還有這一重原因……只能說黃小菲不愧是老玩家，知道的信息量哪怕只是稍一點，對于缺信息收集渠道的普通玩家來說也是不菲。
齊斯坐在一旁狀似隨意地聽著，面上流出早就知道的態度，同時抓時間將這些論壇里看不到的信息儲存進思維殿堂。
難怪他之前覺這個副本在很多細節上都存在違和之。
現在看來，他的預大差不差，游戲系統和副本自并非一，玩家們倒像是被詭異游戲當做棋子派往這個副本世界，進行一些探索，做一些事。
失敗率和各種層出不窮的任務的存在，說到底都是在鞭策玩家而積極地開展行。
孫德寬同樣陷了沉思，雙目漸漸發直，儼然是走神了。
寂靜中，盧子陌輕聲解釋：“我姐猜測，這個鬼域承能力有限，多余的死傷對它來說也是一種負擔，所以它會盡可能無視我們。”
孫德寬撓了撓頭：“那豈不是說我們無論怎麼樣都不會死了？”
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向他投去關兒的目。
黃小菲用雙指夾著煙，吐了口煙氣：“呵，決定我們生死的，從始至終都是詭異游戲。”
“叮鈴鈴……叮鈴鈴……”
老式電話的鈴聲突兀地響起，刺破沉郁抑的空氣。
齊斯起走向墻角的桌邊，將電話接了起來。
……
綠青蛙醫院，員工宿舍。
林辰坐在電話座機邊，對著話筒盡可能清晰地描述：“程哥，我們上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人，那些養出來的蝌蚪好像是用來避孕的，很多醫院都會從我們這里進貨。”
“蝌蚪避孕的說法在明面上是不被提倡的，說是封建迷信，不過好像確實很有效，所以大部分醫院都會在暗中輸送蝌蚪……這聽起來可能有些離譜，但這個副本就是這麼設定的……”
“還有，我們這邊有幾個護工在議論，說最近幾臺手都不順利，基本上都是大出而死……”
早上剛吃完早飯，三人便兵分兩路，禹琨和林辰負責探索整座醫院，打探消息；老師則獨自肩負起養青蛙的任務，守著醫院的池塘。
林辰和禹琨一人負責問話，一人負責做門神嚇唬NPC，配合得還算默契，效率頗高，很快就把能打探到的都弄明白了。
他們回到池塘，結果莫名其妙地發了【尋找圣母雕像】的主線任務，又莫名其妙地被傳送回員工宿舍。
禹琨判斷圣母雕像在藍青蛙醫院那邊，眼下之所以這麼痛快地讓林辰打電話匯報發現，也是存著試探齊斯等人的口風的心思。
此刻，老師在床角，用被子蒙住頭，兩耳不聞窗外事。禹琨則把玩著白锃亮的匕首，坐在桌子上，對著林辰虎視眈眈。
齊斯問：“你們的任務進度怎麼樣了？我在這邊找到了一桶蝌蚪，接下來應該可以想辦法讓NPC多吃下去一些。”
林辰著言語中的關心，咽了口唾沫：“我們這邊顯示，已經有二百八十個蝌蚪被吃下去了，離任務目標還差七百二十個……”
“對了，那些蝌蚪可能會導致一些不好的況，我們這邊的NPC對蝌蚪的事都諱莫如深，還讓我們小心不要誤食蝌蚪，好像說有寄生蟲……”
電話里，齊斯的聲音溫和平靜：“辛苦你了，我們這邊也獲得了一些不知真假的信息。據說傷害青蛙的人會被青蛙詛咒，已經有很多病人死于詛咒了，而詛咒的發條件之一就是吃下蝌蚪。”
“這些天大量病人在手臺上大出而死，不排除是由于青蛙的詛咒。我們了解到，幾乎所有病人不是吃了蝌蚪，就是喝了蝌蚪湯。”
說到這兒，青年故作輕松地笑笑：“當然，我很好奇如果喂青蛙吃下蝌蚪，最後遭詛咒的會是誰。”
大佬還是那麼開玩笑啊……林辰有些懷念地彎了彎角，沒有忘記正事：“程哥，我們這邊發了新的主線任務，是【尋找圣母雕像】。”
“之前我提到過的，我們這邊池塘中央的那個嬰兒石像，應該就是圣子了。我猜想接下來，我們需要想辦法將圣母和圣子的雕像組合起來。”
齊斯笑著說：“真巧，我們這邊新刷新出來的主線任務剛好是【尋找圣子雕像】，看來我們還得想辦法帶著雕像見一面。”
“見一面？”
林辰跟著禹琨探查過整座醫院，早已發現醫院完全閉，沒有通向外界的道路。
綠青蛙醫院和藍青蛙醫院的玩家無法相見，他當時意識到了這一點，還失了好一會兒。
但現在聽齊斯的話語，似乎有見面的可能？
林辰從頭復盤了一遍線索，依舊想不到離開醫院的方法。但他打心眼里相信，齊斯一定已經發現了破局的關鍵。
畢竟，那可是帶他TE通關《玫瑰莊園》副本的齊斯啊……
“嗯，從主線任務來看，這是最簡便的解法。”齊斯說，“我們發現，這個副本的本質是一個小型鬼域，力量比《玫瑰莊園》要弱一些，故而只能以一天為單位進行時間循環。”
“這種鬼域不難對付，只要能找到癥結，就可以輕易破解。兩個空間未必不可能發生重疊和聯通。”
齊斯將剛從黃小菲那兒知道的信息復述了一遍，垂眼嘆息：“要記住，決定我們生死的，從來都是詭異游戲。”
林辰聽著電話對面氣定神閑的態度，懸著的心也隨之安定了些許。
他似懂非懂地將信息記下，問：“程哥，那這種小型鬼域的癥結一般會在哪里呢？”
齊斯淡淡道：“我并不確定，還需要更多線索加以驗證。但我覺可能和池塘有關。”
“我們這邊還得到了一條線索，【藍青蛙醫院養藍青蛙，綠青蛙醫院養綠青蛙】，但事實上，每家醫院都存在兩種青蛙。”
“這恰恰證明，醫院有一條蔽的通道，人類難以發現，青蛙卻能輕松通過。”
林辰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腦海中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已經有了的構想：“嗯嗯！程哥，我明天再去池塘看看！”
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心中原本滿溢著的忐忑在這一通電話後然無存。
好像只要有齊斯在，一切就都會變好，再難的謎題也可以破解……
“注意安全，無論發生什麼，生命都是第一位的。”齊斯的聲音沒有起伏，卻有一種安人心的力量，“我們明天也會盡量探索更多的地方，并嘗試著在夜間行，探探這個鬼域的底細……”
“咚咚咚！”宿舍的門忽然被暴地敲響了。
接著，一道尖利的聲凄厲地響起：“你們這些惡魔！還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
這聲音自帶回聲，好像從無數張中一起說出，匯一。
手中的電話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一串“嘟嘟”的忙音。
林辰抖著手將話筒放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閉的門邊，暗紅的鮮從門中涌房間，并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