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青蛙醫院(二十六)窺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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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滋……滋滋……”

黑暗無的小房間中,電流聲斷斷續續地響著。

齊斯坐在椅子上,被拘束和皮帶牢牢地固定,半死不活地向後仰靠。

欄好端端地鑲在視野正下方,沒有被封鎖,他隨時可以調用某些道,斬斷上的束縛。

但這沒有必要。

他都為了能夠局喝下一碗惡心的蝌蚪湯了,要是因為掙扎太過從夢里醒來,錯失了某些關鍵線索,就得不償失了。

在最初的混後,齊斯逐漸適應了電擊的節奏,并且找到了其中的規律。

比如,每次電擊後都會停頓兩秒,一秒可以用來調整狀態,剩下一秒則可以用來進行碎片化的思考。

再比如,每三次電擊後,腦海中都會閃現一部分破碎的影像,有時是沒頭沒尾的語句,有時是曝嚴重的畫面。

淺灰的天空下黝綠的森林團滾簇,以人窒息的架勢擁住被藻類渲染得綠如苔痕的池塘。

層層疊疊覆蓋的疴凝垢在水中分出赭紅和暗紫的層次,被稀釋後散明的殷紅和淡

池底泡得浮腫的嬰兒尸掉落片片蒼白的皮,溶于水後飄開牙黃的油脂,淤積在藻葉上,開出油綠的潰瘍。

“程平,你瘋了!你不要命啦?”

急切的聲音。

“醒醒,我問你,二加二等于幾?……錯了,應該等于五。”

冷漠的聲音。

“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徐晴活著也不會希你這麼消沉下去的。”

擔憂的聲音。

齊斯將所有信息分門別類,利用電擊的間隙排列組合,盡量冷靜地從事分析。

第一,從腦海中影像的稱呼可以判斷,他扮演的程安擁有院長程平的部分記憶,關系恐怕不僅僅是普通的同事亦或者人。

齊斯了解過,心理學中存在一種錯誤信息效應,人腦會下意識地將接到的信息和自己的記憶融合,從而形完全錯誤的記憶。

人們雖然會不自覺地將目擊或聽聞的別人的記憶按到自己上,但絕對不會記錯自己的名字和份——後者已經屬于神疾病的范疇了。

當然,從現有況看,程安有神疾病是真的,不然也不會頻頻陷幻覺,并在此時此刻被綁在這兒,接電擊治療。

第二,從影像的容可以推測,程平在徐晴死後了刺激,大概率干了一些出格的事兒。

這類事絕對不是程安之前說的,那些“殺死嬰”“謀殺產婦”之類的小打小鬧,而是能夠搖很多人利益的更瘋狂的存在。

他似乎也因此遇到了一些麻煩,電擊治療這種治療神疾病的手段,不排除是針對他來的。

“這是自己承了痛苦,所以出于責任分擔效應讓我也經歷一遭,好和他嗎?”

齊斯著眼前的虛空,自好笑地扯了扯角。

他一向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多幾頓就能適應兩日一餐的進食頻率,多死幾次就能面不改地往自己刀子,這會兒,他已然習慣于利用電擊的間隔進行斷斷續續的思考。

“我是和孫德寬前後腳跑出辦公室的,我可以確定我沒有和詭異產生直接接。”

“進辦公室不可能是死亡條件,不然關鍵線索注定無法傳遞出去,這個副本的TE線將無法打通——哪怕對這個世界控制力不強,詭異游戲也不會安排無解的題目。”

“不排除‘後一個離開辦公室’作為死亡條件的可能,但概率不大,因為離開的先後順序很多時候要考驗運氣,沒有任何線索提示的況下,以此決定生死明顯是不公平的。”

“我和孫德寬的區別在于,我接了桌上的那些文件,以及……我的份是和院長接較多的程安。”

“嗯,二流游戲里常見的完前置條件、開啟新劇的套路。”

齊斯在心里開著玩笑,同時有意識地將思維分兩半,一半用于思考和分析,一半用于接收電擊中產生的影像片段。

細碎的畫面和詞句如同拼圖般在眼前穿又重組,齊斯一會兒是第一人稱視角的親歷者,一會兒又飄飛到上空,以上帝視角俯瞰。

記憶的幻影搭建的圖景中,滿青蛙和腐尸的池塘邊,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從森林間走出。

他一白大褂,背著一人的尸,懷抱著一個通青紫的死嬰,不顧臟污和腐臭,踏銹綠的池塘。

滿池塘的青蛙像是見到了仇人,聒噪地鳴起來,一只接一只地跳到男人的胳膊上、肩膀上和頭頂上,生出尖利的指甲摳挖他的皮,死命地撕咬他的耳垂和脖頸。

青蛙們咬下了一塊又一塊的,他在幾秒間變了一個人,步伐卻很穩當,一步步走向池塘中央。

背上的人淅淅瀝瀝地淌著粘稠的鮮,和他的傷留下的新鮮融為一,在水面上拖拽出一條艷紅的挑染,像是瞇著睜開的眼。

男人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詞,上的青蛙忽然停止了彈,像是死去的蟬蛻般,沙土似的落,“撲通撲通”地砸池水。

滿池的腐水劇烈地涌起來,或藍或綠或紅的怨靈在水面下來回飛竄,卻無法接近男人分毫。

一座白的石臺在池中心拔地而起,正停在男人前。

男人將背上的尸和懷里的嬰尸并排放到石臺上,反手用指甲劃破手腕的管,就著汩汩的鮮在石臺上涂抹符號。

隨著符號的畫尸直地坐了起來,旁的死嬰也扯著嗓子發出沖天的哭嚎。

被賦予活人的特征,上的死氣卻沒有衰減分毫,平白給人一種恐怖的覺。

男人卻毫不畏懼,反而湊近過去,款款地呢喃:“阿晴、小宇,等我完最終的儀式,一定能讓你們真正地復活的……”

“儀式”麼?

齊斯捕捉到關鍵詞,心念微,視線上移。

橫陳著尸的石臺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尊抱著嬰孩的圣母像,影籠罩著半個池塘。

潔白的大理石軀纖塵不染,從頭發、睫褶的細節都歷歷可見,裾上繡著星空、海洋生和植被的花紋,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瞬目間被石灰封死。

祂安靜而放松地端坐著,的臉上目下垂,悲憫而又慈祥地注視懷中的嬰兒,仿佛對周圍的死亡和腥毫無知,又好像過嬰兒冷漠地俯瞰蕓蕓眾生。

分明是一副神圣的場景,在泊和尸的環簇下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齊斯額角的青筋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潛藏在基因里的某種本能發出的預警。

心臟好像被一張磨砂紙著包裹,從里到外泛起陣陣的意。

幾條非敘述信息在腦海中閃現,他恍然知曉,儀式對應的神明已經死去,留下的殘余是徹頭徹尾的詭異,不知將有什麼樣的滿懷惡意的存在從殘軀中爬出……

份牌藏效果“窺者”已發,此副本中無法再次發

【備注:策劃災難的主祭游走于諸神的宴席,次次謀和神諭背後總有他的影,他也因此知曉屬于諸神的。】

思維折斷,視線右上角的卡牌閃爍著妖異的紅,眼前有一瞬間折觥籌錯的靈幻象。

齊斯由此明白,【猩紅主祭】牌的藏效果是獲知部分神明層面的知識,發條件為注視神明衍生……

神明之類的玩意兒魂不散,到底不是個好兆頭。

已知詭異游戲和神的關系千萬縷,接越多,便意味著越接近游戲的核心,越容易引起高位存在的注意。

不過對于覬覦神位的齊斯來說,關于神明的知識正是他所需要的東西。

信息在任何時候都十足珍貴,尤其是傳播不廣的所謂“”……

“噓——”

卡面上,紅的主祭緩緩將食指豎到角,猩紅的眼中綻放海尸山。

“滋滋……”

又一次電擊,齊斯的心神從拼湊而的幻影中墜地。

這次電擊後,記憶里又一次閃現出影像的碎片。

容和之前出現過的那些重復,不知是不是能給出的信息量已經被榨取干凈。

齊斯復盤完方才看到的一切,不由輕嘖一聲:“為了復活妻子和兒子,不惜冒險舉行儀式,又是這種俗套而愚蠢的劇啊……”

他恍然想起了《雙喜鎮》中,那個葫蘆娃救爺爺、最後全折在鎮子里的老套路,一樣的難以理解,一樣的……一言難盡。

價值會在傳遞的過程中發生損耗,舍己為人本就是不經濟的買賣,哪怕對方是人和人。

更何況,背後還有巨大的風險和代價……

齊斯估計自己這輩子都無法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他控制著咒詛靈擺從袖口飛出,從領口開始,向下劃割上的拘束

本以為很容易就能裁破束縛,不曾想擺錘只移了兩厘米便地陷進布里,被卸去了所有力道,甚至難以通過意念召回。

齊斯眼皮微跳,生出一種事麻煩了的不妙

他吃力地控制著靈擺再度飛起,調轉方向,去割捆綁四肢的皮帶。

目測的皮帶質地堅,同樣無法被擺錘損壞一分一毫。

房間中沒有門也沒有窗,眼前除了一張陳列著尸的鐵床,什麼都沒有。

齊斯被嚴地綁在椅子上,預想中能夠輕易幫助他改變窘境的道無法起到解救的作用。

沒有鑰匙,沒有提示,只有無邊的黑暗,腥氣,和接二連三的電擊……

面前,上的越涌越多,泊的邊緣離齊斯的腳尖只有半個掌遠了,很快就會到他的腳底,順著腳面、腳踝攀援而上……

沾上鮮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大部分任務都存在一個時間限制,無論是顯還是

地上的泊,無疑是一個的時間限制。

況比想象得要糟糕很多。

齊斯吸一口冷氣,雙目瞇狹長一線。

……

綠青蛙醫院,院長辦公室。

的辦公桌中央放著一個小巧的白大理石雕像,抱著尸的圣母慈地垂下眼眸。

兩旁則堆放著整整齊齊摞得老高的文件,大部分字跡都模糊不清,只有數可以辨認。

林辰和老師站在桌前,仔細閱讀桌上的三封信件。

【尊敬的(數據刪除)閣下:】

【……所有住進404號病房的病人……在住之後格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

【本該嚴格遵守規則的程安醫生竟然發瘋似的在後半夜沖出房門,暈倒在走廊中……】

【其他三名底細干凈的患者則在清醒狀態下主走出病房,我確定他們并非患上了夢游癥……】

【……】

【閣下,我想您一定知道什麼……】

【(數據刪除)】

……

【尊敬的(數據刪除)閣下:】

謝您告知我那件事……我一定會在最終時限之前將一切理妥當的。】

【……我這兩天一直在冷靜而克制地觀察他們……希他們能夠如您預言的那樣,在五天幫助我們完最後一步……】

【不過,他們還是帶給了我一些驚喜。昨晚在綠青蛙醫院那邊,他們竟然能想出用鬼對付那些該死的青蛙的妙計!……】

【……】

【(數據刪除)】

……

【尊敬的(數據刪除)閣下:】

【……我將程安和一名病人引到了那個虛假的辦公室,功將他們分開,相信沒有了程安的搞鬼,他們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怎麼理程安是個麻煩的問題,太嚴確的計算果然不利于變通,之前多死的那三個人已經吃掉了大部分容錯率,再死一個……那真是太糟糕了!】

【先留著他吧,他逃不出去的……】

【……】

【(數據刪除)】

林辰看著信件,後背冷汗涔涔,只覺得好像有一雙鷙的眼睛在暗窺探他的一舉一,將他的所作所為盡收眼底。

那人知道玩家的存在,知道玩家們的行為,甚至想利用玩家們達某個目的……

更重要的是,信件中說,齊斯扮演的“程安”被困住了,無法逃

齊斯知道自己進的是假的辦公室嗎?他現在于什麼狀態,為什麼連意識連接都斷了?

不,冷靜,信件中那人明顯投鼠忌,不打算立刻殺死他,他……一定會有辦法困的吧?

林辰安著自己,更多的不利信息卻在眼前劃過。

“數據刪除”背後的信息是什麼?收信人是誰?寫信人為何能清楚地知道那麼多信息?

細思極恐。

老師忽然走向辦公桌側旁的那面墻,抬手拍擊了三下。

清脆的“啪啪”聲響起,昭示墻壁後存在一個暗藏的空間。

老師抬一腳踹在墻上,一個大小只容一人通過的暗門悄然打開。

腥氣和腐臭味撲面而來,林辰遠遠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橫陳著麻麻的死尸。

最靠近邊緣的兩,頂著他所悉的臉。

第一天死的玩家白曉薇和……死于第二天的禹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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