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青蛙醫院,齊斯跟著尸的隊伍穿過長廊,走到走廊盡頭的平層,叩開停尸間的門。
幾十張鐵床分列兩側,都蒙著如出一轍的白布,但從廓依舊可以看出,右側的全是尸,而左邊的尸男都有。
齊斯看了眼最靠近門口的尸手腕上的手環,上面寫著【S999,林海燕】。
他走向記憶中的某張床,不著痕跡地垂頭瞥了眼,悉的位置上寫著陌生的編號和陌生的名字。
短短幾天,這兒的尸便換了一批;之前那些尸,無疑是被院長取走了。
只需要獻祭一千尸,就能完儀式;現在,儀式只差臨門一腳了。
齊斯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昨晚綠青蛙醫院和藍青蛙醫院兩邊的玩家,都用了一些手段引鬼和青蛙廝殺得兩敗俱傷。
傍晚六點,整個副本世界除青蛙和道以外的事全部刷新;凌晨六點,青蛙和它們所在的池塘刷新。
那麼那些被青蛙殺死的鬼應該完全消失了才對,哪怕只有幾十個,相對于“一千”這個總數來說也是不小的損耗……
齊斯漫無邊際地揣測著,默默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站著。
為首的鬼徐晴在鐵床間逡巡,一個個地拎起尸的右手,檢查上面的手環。
看過一遍,確定無誤後,抖著吐出幾個無法辨識的音節。
鐵床上的尸們好像到了召喚似的,直地坐起,扭著四肢和脖頸爬下床,僵而笨拙地排隊列。
它們穿著白的殮,蒼白的臉上鑲嵌著無神的雙眼,眼珠表面蒙著一層白的翳。
它們如同提線木偶般加鬼們的隊伍,有幾個與齊斯肩而過,視線卻沒有一分一毫的偏移。
徐晴轉走出鐵門,長如水蛇的隊列在停尸間轉圈,從門中鉆出。
尸們搖搖晃晃地跟上,齊斯照例墊在隊伍末尾。
本以為隊伍會像前兩晚那樣,在巡視過病房區後回到院長辦公室後的暗室,不想這回徐晴徑直向平層底部濃霧彌漫的大門走去。
和昨晚被玩家們用模糊的死嬰引過去不同,這次這些鬼怪完全是自發出門的。
它們作整齊,神平靜,不似昨晚那樣憤怒和瘋狂,臉上無一例外帶著一種肅穆的虔誠,好像冥冥之中到某位存在的召,要奔赴祭臺上進行一場籌謀已久的朝圣。
齊斯跟著隊伍,一步一步地踏著層層向下的樓梯,關節依舊滯,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吱呀”的聲。
這似乎是【亡靈書】的一個負面效果,會造僵和行遲緩,不過對于武力本就不行的齊斯來說影響不大。
反正他要麼不地方,哪怕要親自手,也多半借助【咒詛靈擺】進行遠程攻擊。
遭的溫度持續走低,也許是因為周圍滿了鬼怪,森的氣氛如有實質地沉淀,驅之不散。灰的霧氣附著在墻上,凝出薄薄的一層白霜,勾勒出墻的紋痕。
樓梯的邊界滲漉長如細線的漬,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拖拽而過,埋進水泥。
樓梯單側的墻壁緩慢地變形,凹陷下人形的淺坑,越來越多的尸憑空出現,陸續隊伍。
終于,整條長隊盡數下到一樓,走出醫院的大門。
冷白的月兜頭澆下,為所有尸漆上一張冰冷的外殼,齊斯沒來由地覺得那有些刺眼,抬手橫在額前遮擋。
徐晴若無所覺,沉靜而端莊地在前頭引路,帶領著隊伍不快不慢地走向池塘,一路上發出臍帶拖過泥地的蛇行之音。
池塘里沉眠的青蛙好像到了什麼,變得躁不安,片地從池底浮到水面上,“呱呱”地鳴起來。
大量的藍青蛙中夾雜著幾只綠青蛙,黃的、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岸上的鬼怪,帶著不加掩飾的怨毒和惡意。
一聲聲如同嬰兒啼哭般的蛙鳴越來越高,像是在呼喚與它們脈相連的尸,又像是在控訴它們的死去。
徐晴忽然調轉方向,走到遠離池塘的林葉間,像雕塑一樣嫻靜地佇立,冷冷地遠沸騰的池塘。
後的尸們卻好像沒發現的離隊般,仍然沿著既定的路線行進。
一又一的尸踩上砌在池塘邊緣的大理石,向前傾倒,撲向水面。
青蛙們立刻一擁而上,像是蝗蟲過盡般將尸包圍,撕碎白的殮,咬下蒼白腐爛的皮,拆碎腐朽的骨頭。
完整的尸在幾秒間被分割支離破碎的渣和骨頭渣,在池中隨著水波圈圈漾開去,像是在流淌的溪水中漂洗的薄紗,呈現淡到薄紅的彩。
死嬰化作的怨靈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淤積的怨怒報復它們自以為的元兇,撕碎所有進池塘的活,吞食晚到的生靈和鬼怪。
——憑什麼我們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要走向死亡?
——憑什麼在我們死後,還有其他的嬰孩能夠出生?
憤怒和不甘需要宣泄的渠道,愚昧的大多數注定無法看清曲折和挫折後的真相。
找到正確的報復對象不被公序良俗所允許,他們只能自以為是的緒和振臂一呼的煽裹挾,將利爪和尖牙對準同樣害的近的存在。
至可以及,至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至……大家都認同這樣的理方式。
尸們前兩天的反抗只是為了守護們自認為的“孩子”,哪怕那只是模糊的青蛙的冒充,亦或是與們毫無關聯的死嬰。
注定用于完儀式的耗材結局早已注定,在沒有新的條件的刺激的況下,們安靜得如同真正的尸,一不地任由青蛙們將它們撕碎屑。
齊斯至此意識到,原來尸的使用方式就是丟進池塘,由青蛙理掉。
這麼看來,前兩天玩家們心積慮地引青蛙和尸廝殺,反而是在不經意間幫院長減了工作量。
池塘中央潔白的圣母像低垂下銀白的眼眸,過空的懷中看著一池混和死亡,空茫的臉上沒有表。
生機的青蛙由死嬰的怨靈幻化而,死氣沉沉的尸還將在池塘中死得更加徹底。
月拌著池水蒸煮一鍋生與死的饗宴,投以罪惡和腥的佐料。的水面上蒸騰起黑的煙氣,滾滾涌向岸上的徐晴。
有幾縷黑煙飛向齊斯,沒他的後消失不見。
道欄中【海神權杖】的圖標忽然劇烈震起來,道格被黑煙滿了一秒又滌干凈,權杖潔白的表面上新長出了一條黑紋路。
齊斯至此確信,詭異游戲對這個副本的控制力果然不高,連罪惡都無法盡數收集,還能被他分到些許。
他兀自搖了搖頭:“這算什麼?由玩家們完一部分的儀式,分擔一些罪惡麼?”
結合目前為止接收到的信息,齊斯對院長做過大致的心理側寫。
他是普世價值觀中的惡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做出任何反人類的事。
但他同樣缺擔當的勇氣,會為了迎合政策,讓自己的妻子流產。
如果只是想收集一千尸舉行儀式,完全可以將所有殺戮和謀害放在同一個地點。
分出藍青蛙醫院和綠青蛙醫院兩個各司其職的空間,絕對不會是多此一舉……
眼前的池塘中,隨著最後一尸的落水,無數綠的半明靈從水面下飛出,伴隨著黑煙沖向徐晴,後者的形閃爍了兩下,消失不見。
黑煙失去了凝聚的方向,在池塘上方的半空盤旋不去,嬰兒狀貌的綠靈和黑煙混雜一團,撞來撞去。
“這個副本中的罪惡如果不及時理,會吸引鬼怪的攻擊,是麼?”
齊斯若有所悟,瞇起了眼。
與此同時,赤的池塘中凹陷下一空缺,好像水忽然被去了一塊。
周圍的池水向缺口涌去,形的漩渦持續不停地旋轉,扭曲的波紋包裹住正中的口——
通道出現了。
連同兩家醫院的通道果然在池底,只不過需要等獻祭尸的儀式完,才會開啟。
藍青蛙醫院這邊的尸不足一千,可想而知,綠青蛙醫院那邊也在進行大差不差的獻祭儀式,并且將在結束後開啟同樣的漩渦狀的通道。
兩邊的主線任務分別是尋找圣子和圣母雕像,結合來看便是將分散的兩尊雕像合為一。
只需要林辰帶著圣子雕像來到藍青蛙醫院的締結,兩邊玩家的任務就能同時完……
但事實遠比理想況要復雜。
齊斯將手進口袋,轉向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
綠青蛙醫院,深夜。
老師手推開房門,走到走廊間,靠墻站著。
氣氤氳的廊道中走著鬼怪組的長隊,一白的尸神呆滯,拖拽著沉重的腳步緩慢前行。
林辰的全都被無形的線纏住,像木偶一樣被擺弄著四肢,不控制地跟了出去,在老師旁站定。
也不知老師用了什麼方法,他們兩個大活人愣是沒有引起尸們的注意。
此刻,林辰對老師的份已經有了大致的概念。
“傀儡師”,傳說中昔拉公會的會長……雖然來這兒的不是本,只是一個傀儡,但同樣不容易對付……
如果論壇里的報沒錯的話,傀儡算是死者,不會在倒計時結束後被詭異游戲拉副本,出現在任何副本中的傀儡,都只會是主匹配進的。
所以話說回來,傀儡師為什麼要派遣傀儡進這個副本?這個副本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林辰的思維飛速轉,一條條排查已知的線索,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他知道的還是太了,以至于連對方的目的都捉不;他到底沒能收集到充足的信息,才會在此時捉襟見肘。
等離開副本,一定還要更加努力地看攻略、刷通關視頻……不過,他真的能活著離開嗎?
“我目前并不打算殺你,在很多況下,活人帶來的利益遠大于死人。”老師好像看出了林辰的想法,頭也不回地說。
是讀心,還是別的什麼?
林辰拿不定主意,但聽對方的意思,好像是要將他作為傀儡留下,進行再利用……
如果未來要被傀儡師控制著害人,那還是立刻去死比較好吧?
林辰不無悲壯地想著,然後意識到現在的他連自殺都做不到……
眼前的長隊終于有了盡頭,最後一尸的手腕上,赫然編著【S1000】的號碼。
老師閑庭信步地跟上,林辰一臉悲憤地隨其後。
兩人一路穿過平層的大門,順著扶梯下行,轉過一個個樓梯間,終于出了醫院的大門。
冰冷的月下,尸們整齊劃一地向池塘走去,接二連三地跳進水中,發出“撲通”的響聲,濺起潔白的水花。
大片綠的青蛙黑地上浮,將尸覆蓋,很快便只剩下一池水和漂浮的殘渣。
“呱呱呱”的蛙鳴嘹亮昂揚,不絕于耳的喧鬧中,嬰兒石像靜靜地躺在石臺中央,仰視頭頂的月亮。
一個漩渦在池塘中出現,圍繞著突如其來的口飛速地旋轉,池水卻始終不見下去。
老師側頭看向林辰,淡淡道:“你只需要帶著圣子像穿過這條通道,就可以通關了。”
不,不能現在通關……現在通關會將傀儡帶出副本,再也無法擺……
只要還在這個副本里,就有希……
林辰在心里瘋狂吶喊,上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陷絕,腦海底部卻忽然響起一個悉的聲音:“林辰,如果你看到了通道,先不要帶著圣子像過來。”
是齊斯!齊斯沒死!
失而復得的落差帶來狂喜的緒,林辰廢了好大勁才抑下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常。
齊斯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院長用一千尸舉行儀式,召喚邪神,期間勢必會產生大量的罪惡。他若不想承擔如此多的罪惡,必定要謀求嫁禍于人的方法。”
“我猜,儀式完的關鍵步驟是將圣子和圣母像合并,誰完了這步,誰便會承擔最大的罪責,為鬼怪們報復的對象。”
“雖然通關後的三分鐘無法收到實質傷害,但將太多的罪惡帶到其他副本中,可能會導致未知的麻煩。你給我半天時間,我想想解決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