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陟殘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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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游戲,落日之墟。

的世界樹高聳雲,作為最顯著的地標矗立在黑高塔前方,無垠的廣場在樹下向四面八方延展。

所有玩家在推開游戲空間的門後,都默認出現在世界樹下。

所謂“樹下”,其實意味著以世界樹主干為圓心,以為半徑的方圓米面積。

如果樹下的人,玩家的出生點便離主干近點;如果樹下的人多……

比如現在,齊斯坐在廣場中一團突起的虬上,榜單石碑在視覺效果下呈現橡皮大小的一塊,目測至相隔五十米遠。

按照兩平方米投放一個人的單位來計算,今天聚集在落日之墟的人數超過了一千。

齊斯剛通過海神權杖注視了劉雨涵,在發現疑似和天平有聯系後傳了幾句話,嚇唬了一通,這會兒神還帶著從大夢中驚厥的迷離和疲憊。

他直愣愣地凝前方的虛無,整個人著一種懨懨睡的氣息。

人海將他和榜單石碑隔開,人流錯過他的向黑塔聚集,因而他邊的人雖然不,卻并不讓他到擁亦或者吵鬧。

他剛好借助濃郁的人氣和汗味,迫使自己從迷蒙中變得清醒。

落日之墟在二十二年前毀滅過一次,除了黑高塔和世界樹外,整個場景都被與火席卷過一遍,如今所見已是重建後的樣式。

片的斷壁殘垣上,一座歐式風格的小鎮拔地而起,作為玩家短暫停留和見面的地方;除此之外便是一眼不到邊的荒蕪和廢墟。

齊斯垂眼盯著裂的巨大地磚看,手拾起一片菱形的碎石,隔著手套仍然能到表面的糙。

他丟下碎石,用食指的邊緣,一須從隙中探出,輕輕將他的手指推遠。

這個世界明顯不只屬于玩家,詭異的巨樹好像從天地初時便站在這兒,各種細節上的布置也從不考慮人類的普遍審

無用的地塊太多了,單塊的地磚比墻壁還大,足以想象曾經生活在這里的生是何等的宏偉。

目之所及的造古老而陳舊,歷史遠比詭異游戲出現的三十六年要久遠,卻沒有留下任何來自過去的存。

有限的生命面對夐古的生靈,思緒總難免隨著靈魂的震而肆意紛飛。

毀滅前的落日之墟是什麼樣的?更久遠的時候,落日之墟的地界又屬于誰?

二十二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如此龐大的建筑群毀于一旦?

“諸神黃昏。”

一聲絮語在耳邊飄散。

視線右上角,紅的主祭勾起角,微微欠,手中的十字架似有一瞬間刺穿他的心臟,片刻後又出,如同幻覺。

齊斯看到一抹紅從自己的袖口滲出,如植般生長了一會兒便陷停滯,像是刻意漂染出的水袖花紋。

廣場上聚集的人又多了許多,耳畔也響起了嘈雜如浪的議論聲。

“那座塔很多年沒靜了,昨天不知怎麼搞的,有扇門突然打開了一下,過了半分鐘又關上了。”

“你說會不會是塔里有東西出來了?看著慌兮兮的,以後不會連落日之墟也四冒鬼吧?”

“塔里能有什麼東西?別自己嚇唬自己了,反正等會兒傅決要來,看他怎麼說唄。”

“我賭他也不知道,年年來看這座塔,也沒見他看出個所以然。”

“你別說,我還的,以前只在直播里看過傅決,等會兒就能見到真人了……”

齊斯沉默著聽了一會兒,大概聽明白了幾點:

第一,那個炙手可熱的傅決每年4月12日下午都會出現在落日之墟,在黑高塔前站一會兒,不知要搞什麼。

第二,沒有人知道落日之墟的黑塔是干什麼的,里面有沒有東西;如果有東西,又是什麼。

第三,昨天黑塔的門開了一會兒,現下出現在落日之墟的玩家,大多是不怕死地來打探況的。

齊斯站起,隨手揪住一個玩家的袖,禮貌地笑笑:“我聽你們說黑塔有異,可以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那名玩家不解地看他:“你沒看游戲論壇嗎?熱榜第一掛著的就是啊。”

齊斯挑眉:“論壇?是全名為‘詭異游戲研究會’的那個嗎?”

“是啊……欸,你是不是沒到二級?有些子要到了二級才能查看。”

……那沒事了。

至今沒有在論壇注冊賬號的齊斯維持著友善的微笑:“原來如此,看來我回去後得多水水了。”

“其實也不用特意發什麼,跟著一起罵罵昔拉,復制粘一下九州宗旨,發一百條就能升二級了……”

話音戛然而止,前一秒還在熱心提建議的玩家忽然閉了,眼睛發亮地向齊斯後。

“傅神!是傅神!活的傅神!”

“傅決到了,我們都讓讓,別擋路。”

“傅神這次是和聽風的人一起來的欸,是要加聽風的意思嗎?”

人聲鼎沸,各種尖和嘶吼混雜一團,像是菜市場里即將被殺的鵝。

齊斯的頭嗡嗡地發脹,額角的青筋不自覺地跳起來。

他轉向玩家們著的方向看去。

只見人群最外圍,有一堆人在紛紛揚揚的金葉片虛影中顯出形,并聚集一隊。

為首的人三十出頭的樣子,穿著整肅的西裝,棱角分明的臉上戴一副無框眼鏡,黑發梳得一不茍,看上去就屬于英階層,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

齊斯這一個月來飽論壇里的文字垃圾污染,因此縱然是第一次看到真人,也很輕易地將其和名字對上了號——

傅決。

那個高踞綜合實力榜之首的名字,被擁躉們推到聚燈下的所謂“救世主”,據說最適合詭異游戲的玩家。

傅決筆直地站在空地上,沒有明顯緒的眼睛平靜地直視前方,好像一臺設置好運行流程的確機,不會被任何外界的干擾所撼

一枚枚金葉片被樹枝低到地面,一道道人影從中走出,陸續跟到傅決後。

十來個人服裝各異,神卻都嚴肅而凝重,聽周遭的議論聲,他們都是聽風公會的玩家。

齊斯在其中看到了一個面孔。

戴平框眼鏡、穿白大褂,正是在《紅楓葉寄宿學校》副本中見過的說夢。

說夢小幅度地移視線,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齊斯,繃著臉點頭致意。

齊斯沖他笑了笑,左手不著痕跡地進右側的袖子,藏在深的咒詛靈擺。

除了一些有單個副本使用次數限制的道外,大部分道都是可以在落日之墟使用的。

不過,和副本不同的是,在落日之墟到的傷害會帶進現實,而且很難通過現實中的醫療手段治愈。

所以,各大公會在早年間定下公約,止玩家在落日之墟使用道鬥毆,違者將到所有公會的通緝。

值得一提的是,昔拉和天平兩個公會也同意了這項公約,水火不容的敵對幾方第一次就某項條款達共識,可喜可賀。

齊斯挲了一會兒咒詛靈擺,借著擺錘的涼意平心底約的不安和煩躁。

他當然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人手,哪怕是襲,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功率也不會高到哪里去。

他只是忽然生出一種古怪的覺,好像附近有人存在,不是說夢……會是誰?

“傅決大佬!《祟古道》那個副本多謝你救我!”

“傅決,你覺得我們還有希通關最終副本嗎?”

“傅神看這里!我們一直相信你,永遠支持你!”

從傅決出現開始,人便調轉了流向,短短幾秒間就圍到了距離傅決一米的位置。

倒不是他們不想湊得更近,而是聽風的人拿出了一個雨傘模樣的道,在隊伍周圍生了一圈隔絕屏障。

人們歡呼著,尖著,無論曾經的立場是擁護、反對還是漠視,此時都呈現如出一轍的狂熱。

人類是從眾的種,思想是會被群觀念裹挾的,當一種聲音聲勢浩大到匯洪流,所有雜音都會不控制地與其共振,被染,被煽,最終被打磨同樣的腔調。

熱烈的鼓呼中,傅決等人目不斜視地向黑高塔走去,步伐沉靜而穩當,好像完全看不到圍在附近的玩家。

人海被屏障劈開一條道,又在隊伍後合攏,攢的人頭起起伏伏,讓人不由得聯想到大海行船。

齊斯又看了兩眼,不再駐足,往遠離人群的反方向走。

忽然間,他到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他的後背上,稔得好像曾多次投以注視。

他猛然回頭,視線消失了,人海中什麼都沒有。

所有人都趨之若鶩地涌向黑塔,邊漸漸人丁寥落。

盛大的狂歡宴會中,沒有人會注意有誰悄然離席,更何況某人的存在向來很低。

齊斯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廣場的邊緣,站在犬牙差互的陡崖之上,朝下俯瞰,可以見更加龐大的廢墟群。

的太孤獨而遙遠地懸吊在墓碑形狀的坍圮屋頂上,余暉將整個天空涂抹得橘黃。

份牌的卡面上,紅的主祭不知何時將十字架往地上一,悠閑適意地靠坐上去,猩紅的眼眸微微下垂,注視下方的齊斯。

齊斯歪了歪頭:“我記得,落日之墟似乎會刷新出藏任務……”

右手中指上的紅指環忽然震了一下,打斷他的話茬。

林辰的聲音在腦海底部響起:“齊哥,我到落日之墟了。今天人怎麼這麼多啊?”

齊斯收攏七八糟的思緒,溫聲笑道:“林辰,廣場旁邊那個小鎮,有一家做‘老鄭炒菜’的餐館……”

……

林辰從接到齊斯的電話到現在,說不清是激還是張,足有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合眼,臉上頂起了兩個厚重的黑眼圈。

他自然看到了論壇里的掛人,說得像那麼一回事兒,言之鑿鑿地將他和齊斯一并打屠殺流玩家。

明明是黃小菲先以勢人,卻只說齊斯設計殺

明明是盧子陌和孫德寬趁齊斯落難,相互勾結,卻說是齊斯背刺盟友。

倘不是知道,只怕他也要聽信那番攻訐……

林辰本想發澄清,但在最後關頭想起自己以前直播過、曝過真名,只能熄火。

他深知輿論難控,貿然下場只會讓事進一步發酵,不可收拾。

還不如等十天半個月,待話題自然放涼,任記憶力本就堪憂的網民們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

就這麼胡思想著,林辰到了約定的地點,進訂好的包間。

餐桌上擺滿了盛的菜肴,龍井蝦仁、松鼠鱖魚、干拌馬蘭頭,琳瑯滿目。

齊斯著一斑駁著的白襯衫,坐在椅子上。

林辰剛進門,他便抱歉地苦笑:“你應該看到論壇上那個帖子了吧?是我連累你了,你以後恐怕得和我一樣姓埋名了。”

林辰在椅子上坐下,不停搖頭:“沒事的,齊哥,這種事誰都沒辦法預料。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副本里了。”

齊斯往碗里夾了一筷子蝦仁,又道:“最近你要多加小心,落日之墟的黑塔有異,過去幾十年一直門戶閉,昨天忽然開了半分鐘。

“沒事可以多水水論壇,回一百次才能升到二級,看到更多更核心的信息。”

“謝謝齊哥提醒!”林辰握著筷子,有些局促地挖了一塊飯,“那塔里到底是什麼?昨天為什麼會打開?”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齊斯將蝦仁咽了下去,“傅決每年4月12日都會來落日之墟,留意黑塔的靜,卻至今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

“對了,你之前不是問為什麼今天人這麼多嘛……嗯,他們是來看傅決的。”

齊斯說“看傅決”三個字時的語氣隨意得就像說“看猴子”,林辰忍不住笑了一下。

該說不說,經歷了八個副本,齊斯的幽默還是有些進步的。

氣氛緩和了一些,林辰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麼張了,便絮絮叨叨地說起了《玫瑰莊園》一別後發生的事。

齊斯垂眸聽著,手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夾菜,以均勻不變的速度機械地將食塞進里。

菜過五味,林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忙不迭地翻開自己的口袋,從里面出一塊刀片,遞向齊斯。

“齊哥,這把刀之前一直放在我這兒,沒機會還給你……”

“送你了。”齊斯放下筷子,掀起眼皮看他,“就當見面禮吧。”

“啊?……哦,謝謝齊哥!”林辰將刀片揣回口袋。

二人獨一室,餐桌上要是再放把刀,怎麼看都怪怪的。

齊斯看著林辰作,冷不丁地問:“林辰,你應該還沒有加公會吧?”

“還沒。”林辰回答一句,有些遲疑地說,“本來有點想加九州的,但是……”

他沒有說下去。

能說什麼呢?說經過了一個副本,對九州的理念產生了疑慮?

這到底太虛無縹緲了,而且顯得自以為是……

齊斯看出了林辰的猶豫,淡淡道:“如果你不介意公會排名的話,可以加我的公會。”

林辰瞪大了眼睛:“欸?齊哥你已經有公會了嗎?”

在他的印象里,青年骨子里是個離群索居的人,不像是會抱團的樣子……

“還沒有,”齊斯如實說道,“我了解過,一萬積分就能注冊一個公會。等會兒我們一起去注冊吧。”

“一……一起?”林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雖然注冊公會只需要一萬積分,但大部分玩家都不會選擇建立新公會,只因後續會產生很多管理上的費用,說是無底也不為過。

不僅如此,公會無論大小,只要不是昔拉、天平之流,都必須依照老牌公會制定的公約行事,包括但不限于出人出資參與理群事件、突發危機。

公約無所謂“新手保護”,無論新老公會,出了事承擔的都是同等的責任,同樣難度的任務。

新建立的小公會能力有限,萬一理不好,到公約制裁和罰款是輕,若是捅出大簍子,引發慘重後果,就人人得而誅之了。

齊斯既然聲稱了解過,那麼必然已經將這些彎彎繞繞都研究清楚了,并且想到了應對之策。

建立公會固然有諸多困難,但只要過前期最艱難的時候,便可以坐上分割利益的談判桌,甚至……利用約定俗的組織規則剝削其他玩家。

林辰相信,以齊斯的能力,建立公會一定是奔著做大做強去的,且有很大概率取得不錯的果。

說要和他“一起”注冊公會,相當于將公會的掌控權分了一半給他,在這樣的前提下,完全是讓他白占便宜……

“對,一起。”齊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做出安排,“一人出資五千,你當會長,我當副會長。”

他又一次拿起筷子,聲音依舊平淡如水:“快點吃吧,不要浪費停留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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