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周末,商丘竹穿了件深灰的羊絨家居服坐在沙發左側,筆記本屏幕上閃爍著紐約分公司的季度報表。
茶幾對面,言霜盤坐在地毯上,面前攤著幾本厚重的金融工程教材。
里含著一棒棒糖,臉頰鼓起一個小包,時不時用筆尾輕敲下。穿著的寬松衛向一側,出肩膀上細細的淡藍肩帶。
茶幾上散落著買來的零食,海鹽味薯片拆了封,巧克力包裝紙小小一團,還有杯喝到一半的可樂,吸管口沾著淡淡的口紅印。
整個客廳只有鍵盤敲擊聲和書頁翻的沙沙響。
商丘竹端起咖啡杯時,余瞥見的睫在下呈現出明的棕,隨著眨眼像蝶翼般輕。
頭上扎著的丸子隨搖頭的作俏皮地彈了彈。
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報表。
言霜咬著可樂吸管,冰塊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盯著手機屏幕上25元一杯的“招牌黑糖珍珠茶”,手指劃拉著外賣頁面。
配送費8刀,小費建議20%。
“搶劫啊...”小聲嘀咕。
另一頭的商丘竹開始了視頻會議,低沉的英式英語夾雜著金融語,像某種規律的白噪音。
突然想到什麼,打開瀏覽搜索“自制珍珠茶”。
隨著頁面下,的角越翹越高,木薯3.99,黑糖3.99,黑糖4.5,紅茶包家里就有...
這個可行,抓起茶幾上的便簽紙,飛速寫下:木薯、黑糖、勺(要孔的!)
寫到最后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珍珠表。
言霜輕手輕腳地上樓,生怕打擾到工作中的商丘竹。
主臥里,把睡換淡黃連,忽然從鏡中看見門邊一道修長的影子。
“商總。”轉。
商丘竹不知何時結束了會議,正倚在門框上。
他的目掃過手中的帆布包:“要出門?”
言霜點點頭,將寫好的便簽對折兩次:“去趟超市。”
商丘竹走進來,從床頭柜取出錢包,出一張黑卡遞過來。
言霜搖頭:“不用了,只是些小東西。”
商丘竹的手在空中停頓兩秒,最終將卡片放在梳妝臺上。
言霜等他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想了想,才拿起那張卡片,將它小心地放進錢包夾層。
下樓時聽見車庫門開啟的聲響。
過落地窗,看見商丘竹正在調整后視鏡。
難道他也要出門嗎?
言霜換完鞋,推開通往庭院的小門。
但當走到車道盡頭時,黑邁赫緩緩停在了邊。
車窗降下,商丘竹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上來。”
“您...您要送我?”小心翼翼地問。
“再磨蹭,”他挑眉看了眼手中的便簽,“超市快關門了。”
言霜迅速拉開車門,將帆布包放在膝頭,雙手疊,乖巧得像個第一次參加郊游的小學生。
“哪個超市?”紅燈時商丘竹問道。
言霜指了指右轉方向:“明珠超市,就在...”忽然噤聲,因為發現車子早已轉向正確的路口。
鋼琴聲像流水般填滿車廂的寂靜,窗外是飛逝而過的梧桐樹影。
周末的超市人聲嘈雜,本能地尋找最安靜的路線,沿著貨架邊緣行走。
木薯放在亞洲食材區最底層。
蹲下時,指尖在泰國產和越南產的包裝間猶豫,最終選了價格適中的那包。
起時差點撞到人,慌忙后退,后背卻抵上一片溫熱。
商丘竹不知何時站在了后,一只手扶在腰后,阻隔了擁的人流。
“謝謝。”言霜用氣音說道,耳尖微微發燙。
收銀臺前排著長隊。
言霜數了數幣,又放回去兩枚。
這時商丘竹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微蹙:“稍等。”
言霜點點頭,安靜地站在原地。
著商丘竹走到走廊盡頭接電話的背影,拔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延到的腳尖。
回程的車上,言霜心滿意足地抱著牛皮紙袋。
商丘竹的手機再次震起來,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免提接聽鍵:“Ethan.”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男聲:“丘竹!今晚The Varnish有爵士之夜,Alex從紐約帶來了他的新樂隊——”
“不去了。”
言霜悄悄抬眼,從后視鏡里看到商丘竹微蹙的眉頭。
“Come on!”Ethan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你都拒絕我三次了。”
言霜的指尖停在紙袋上。
The Varnish,上周剛在雜志上看到過,那家藏在Cole's French Dip三明治店后面的酒吧,被譽為杉磯最好的speakeasy。
抿了抿,目不自覺地飄向窗外飛逝的城市燈火。
杉磯的夜風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帶著遠海鹽與自由的氣息。
后視鏡里,商丘竹的視線與言霜短暫相接,來不及藏起那一閃而過的期待。
電話那頭Ethan還在說話:“...就兩杯酒的時間...”
“地址發我。”商丘竹說。
言霜驚訝地抬頭,正對上他轉過來的目。
夜中,商丘竹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真的?”Ethan聽起來比還吃驚,“你確定?”
“二十分鐘到。”商丘竹掛斷電話,轉向言霜,“想去?”
言霜的手指攥了紙袋邊緣,興地點點頭,“嗯!”
商丘竹勾起角,打了轉向燈,黑邁赫流暢地并左轉車道。
The Varnish藏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門口沒有任何標志。
Ethan是個金發的高個子,看到他們時夸張地吹了聲口哨:“丘竹帶伴了?世界末日要來了嗎?”
言霜下意識往商丘竹后躲了半步,卻被他輕輕推到前面:“言霜,我的...”
“書。”言霜接話,聲音輕但清晰。
Ethan熱地握住的手:“很開心見到你!”
爵士樂從厚重的門后流淌出來,混雜著尾酒的甜香和人聲的喧嘩。
言霜抬眼,看到商丘竹正低頭看,眼中是讀不懂的緒。
“進去吧。”他最終只是這樣說,手掌虛扶在腰后,像在超市時那樣,為隔出一個安全的距離。
酒吧里VIP包廂的燈比外面更暗一些,天鵝絨沙發上只有一盞靛藍的燈。
言霜坐在沙發,杯中的莫吉托已經喝了一半,過弧形的可視玻璃窗,舞臺中央的舞者正在鋼管上旋轉。
那是個穿亮片短的紅發郎,當的高跟鞋尖劃過時,臺下發出陣陣口哨聲。
言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鵝黃連,方領,泡泡袖,擺垂到膝蓋下方三公分。
保守得像誤夜場的教師。
“......所以并購案的關鍵在于比利時那邊的稅務架構。”Ethan的嗓音突然提高,他正端著威士忌湊近商丘竹,“你說是吧Q.Z?”
商丘竹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坐在包廂正中的位置,西裝外套已經下搭在扶手上。
包廂變幻的燈在他廓分明的臉上流轉,時而藍,時而紫,卻始終化不開那層與生俱來的冷峻。
言霜悄悄往影里又了。Ethan帶來的幾個朋友正在用英語快速討論著什麼,時不時發出大笑。
他們的俚語說得太快,夾雜著很多華爾街的黑話,只能聽懂三四。
商丘竹依然疏離,卻游刃有余,像一只習慣獨行卻懂得群居規則的雪豹。
舞臺上的音樂突然換了節奏,激烈的鼓點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過可視玻璃,能看到舞池里的人群涌。
有個穿漆皮短的孩正對著他們包廂的方向飛吻。
言霜不自覺地了自己的,可惜了,今天自己只涂了層淡淡的潤膏。
輕聲對商丘竹說了句“我去下洗手間”,得到他微微頷首后,才起。
VIP包廂的走廊鋪著厚實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沒有聲音,轉過拐角時,一陣香檳的旋風突然撞了上來。
“Oops!” 金發子踉蹌著后退兩步,手中的馬天尼酒杯已經空了。
大半杯酒潑灑在言霜的鵝黃連上。
冰涼的順著料往下,言霜下意識捂住領口。
“Oh my God, I'm so sorry!” 子醉眼朦朧地湊近,濃郁的香水味混合著酒氣息撲面而來。
穿著亮片吊帶,耳環大得像兩個小鐘擺,此刻正手忙腳地掏著鑲滿水鉆的手包。
言霜剛要擺手說沒關系,對方已經出一條黑絨塞到手里:“備用!洗手間在那邊,”打了個酒嗝,“抱歉,等下我賠你十杯馬天尼!”
沒等言霜拒絕,子已經歪歪扭扭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言霜鎖好隔間門,低頭看著的料。
子遇水后幾乎明,在皮上。
咬了咬,展開那條“備用”:深V領,背設計,擺短得恐怕連安全都遮不住。
可是上的子已無法再穿,言霜只好換上了那條黑子。
黑絨將瓷白的襯得幾乎發,而那個過于大膽的領口設計,讓鎖骨以下的曲線一覽無余。
言霜徒勞地想把領口往上提,卻發現這件服本不存在“保守穿法”的可能,飽滿的脯和修長的雙依然暴在冷氣中。
舞臺方向傳來震耳聾的歡呼聲,一群穿著比更大膽的孩嬉笑著經過。
“Relax, sweetie.” 其中一位紅子沖眨眨眼,“You look gorgeous.”(你看起來很。)
新的舞曲開始演奏。
言霜原計劃是直接回包廂,但卻像被音樂牽引著,一步步朝聲源移。
在人群邊緣,看著那些隨音樂扭的軀。
有人像水蛇般妖嬈,有人如提線木偶般機械,卻都沉浸在純粹的快樂里。
不自覺地跟著節奏輕輕搖擺。
當DJ切到一首混音版的《Toxic》時,言霜覺后腰突然覆上一片溫熱,被人進舞池中央。
言霜踉蹌了一下,但下一秒,強勁的bass通過地板傳遍全,像某種原始的召喚。
閉上眼睛,任由節奏接管了四肢。
起初只是小幅度的搖擺,但隨著音樂攀升,的作逐漸舒展。
脖頸向后仰出優的弧線,瑩白的手臂舉過頭頂。
某個瞬間睜開眼,過晃的影,看到二樓VIP包廂的玻璃后,有個悉的高挑影正靜靜注視著。
商丘竹站在包廂邊緣,手機仍在耳邊,可視線卻穿過繚繞的煙霧與晃的人頭,牢牢鎖定在舞池中央那抹黑影上。
言霜發髻松散,碎發黏在汗的頸側,擺旋轉時綻開又收攏,像午夜盛放的曇花。
Ethan站在他邊,正興地比劃著什麼,但商丘竹的注意力全被下方那個影吸引。
他收了握杯的手指,玻璃杯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Damn, she's hot.” (真)Ethan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閉。”商丘竹的聲音比手中的冰塊更冷。
Ethan識相地做了個拉上的作,卻還是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周圍響起幾聲輕佻的口哨,有個戴環的男人甚至對著言霜舉起了手機。
商丘竹的太突突跳。
某種原始的沖在管里奔涌,他想沖下去把那些人過的視線全部挖出來,想用西裝外套將裹得嚴嚴實實扛回車里,想把鎖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玻璃展柜里。
但下一秒,記憶突然閃回某個深夜。
那時他帶言霜去賭場,回來時站在言家門口,指尖夾著沒點燃的士香煙,著遠燈火的眼神空茫得像丟了魂。
當時穿著香檳禮服,妝容致得像個人偶,卻遠沒有此刻舞池里鮮活生。
應該是自由的。
舞池里的言霜突然笑起來,因為有個伴正教某個拉丁舞步。
學得很認真,額頭沁出細汗,失敗時還會吐舌頭。
威士忌的冰塊終于完全融化。
商丘竹將破損的杯子放在侍應生的托盤上,重新站回窗前。
環男再次舉起了手機。
商丘竹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某個號碼:“第七區,The Varnish,有個穿骷髏T恤戴環的。”他報出桌號,“讓他手機里的東西消失。”
掛斷電話后,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
空調似乎失靈了,俱樂部里悶熱得令人窒息。
言霜此刻正背對著二樓,子的背設計讓纖腰隨著舞姿若若現,仿佛在邀請誰來將拇指按上去。
商丘竹的犬齒無意識地磨過下。
此刻的他站在影里,像守護寶藏的惡龍,也像困守孤島的燈塔。
沉默地,矛盾地,注視著他最想占有也最不愿錮的那抹星。
當音樂切換到慢板藍調時,言霜終于氣吁吁地退出舞池。
抹了把額頭的細汗,耳邊仿佛還殘留著震的余韻。
汗水沿著的脊椎絨的腰際,抬手將散落的發別到耳后,臉頰還在發燙。
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到的存在,舞時的拉,心跳的鼓噪,以及此刻尚未平息的、陌生的興。
原來跳舞是這麼快樂的事,快樂到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
“Hey gorgeous, can I buy you a drink”(這位,我可以請你喝酒嗎?)
三個金發男孩像人墻般堵住了的去路。
為首的穿著深V領T恤,鎖骨紋著某種拉丁文,香水味濃得讓后退了半步。
“Sorry, I'm with...” 言霜的英語突然卡殼,視線越過他們的肩膀尋找包廂方向。
就在這時,覺到了,像一塊冰落在后頸,那種悉的、帶著重量的注視。
VIP通道的影里,商丘竹正一步步走來。
鐳燈掃過他的廓,隨著他的靠近,周圍嘈雜的人聲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連時間都變得粘稠起來。
商丘竹在離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他的目從暈染的眼妝落在微微張開的上。
某種暗流在他們之間的空氣里涌,比舞池最激烈的節奏更讓人心跳失序。
“過來。”
金發男孩們困地轉頭,卻在看清來人時集僵住,商丘竹的眼神讓他們不約而同地讓開了一條路。
言霜朝著商丘竹跑去。
商丘竹張開手臂的瞬間,撞進了那個等待已久的懷抱。
沉木與威士忌的氣息瞬間將淹沒,他的手掌在的后腰上,溫度灼燒著的皮。
言霜把發燙的臉埋在他前。
商丘竹的手臂收了幾分,將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全部隔絕在外。
這個擁抱持續得很長,直到DJ切換了一首更喧囂的曲子。
“累了?”商丘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言霜的呼吸還未平復,口劇烈起伏著。
輕輕點頭。
發髻徹底散了,一縷發黏在角。
商丘竹手,指尖在即將到臉頰時轉了個彎,最終只是取下肩上不知何時沾到的彩帶:“回家了。”
他的西裝外套不知何時來到了肩上。
言霜乖乖跟著他往外走,路過吧臺時,酒保吹了聲口哨:“Hey man, your girlfriend moves like fire!”(你的朋友跳如火焰)
商丘竹沒有否認,只是將外套又攏了些。
他的手掌始終扶在腰后,像一圈無形的領地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