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今天還得回去上班,真不想走。”
言霜坐在床邊,看著已經洗漱完畢,穿著黑浴袍依然顯得清雋矜貴的商丘竹。
他拿起一件的針織衫,走到面前,開始幫換下睡。
言霜全骨頭都像是被拆過一遍,酸得發疼,只有那雙眼睛因為昨日的收獲而格外明亮。
他低下頭,將針織衫的袖口套進的手臂。
冰涼的空氣讓瑟了一下,他寬大的手掌便溫暖地托住的后背。
“想來隨時可以,我陪你。”
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仿佛放下手頭億萬的生意,出大段時間陪泡在酒莊里,是件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言霜聽了,只是笑了笑,顯然沒當真。
商丘竹的手掠過僵的上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繼續道:“只是下次別這麼拼,循序漸進就好,搞得太累不了。”
言霜正沉浸在對釀酒技的回味中,聞言立刻搖頭,不以為意:“很有意思,一點都不累。”
為了證明自己不累,還試圖抬起手臂展示一下力量,結果剛抬到一半,酸脹的就發出抗議,讓忍不住倒了一口冷氣,手臂也尷尬地僵在了半空。
商丘竹手,握住那只微微發抖的手腕,輕輕幫放了下來。
“不累?”他挑眉,在明顯僵的小臂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那這是什麼?”
言霜猝不及防痛呼出聲,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輕點,酸!”
商丘竹看著終于老實了,不再,這才緩和了神,繼續幫穿服。
言霜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后才慢吞吞地趿拉著拖鞋飄向了浴室。
很快,里面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就在商丘竹拿起睡時,被在下面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一條未讀短信的通知預覽清晰地顯示在鎖屏界面。
發件人:[劍橋大學商學院]
容:[錄取確認] 親的Yan Shuang士,恭喜您!我們已收到您接金融博士項目錄取的確認函。下一步指引請查收郵件……
商丘竹的作瞬間頓住。
言霜洗漱完,走了出來。
“我收拾好了。”輕聲說道,卻發現商丘竹還穿著黑浴袍,站在臺煙。
走過去,“不換服嗎?今天還要去公司吧?”
商丘竹聽到的聲音,將煙摁滅在旁邊的水晶煙灰缸里。
隨即他轉過,面無表地走了過來,徑直走向帽間。
他背對著,慢條斯理地系著襯衫的扣子,聲音過帽間的空間傳來,聽不出任何波瀾。
“要去劍橋了?”
言霜微微一愣,“嗯。”
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商丘竹沒有回答,他系好最后一顆紐扣,從容地轉過,從架上取下西裝外套,才問:“什麼時候決定的?”
言霜手指蜷了下:“……就這幾天。”
“就這幾天?劍橋金融博士的申請周期,似乎沒那麼簡單。”他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面試,推薦信,研究計劃……這些,都不是這幾天能完的。”
他穿上外套,終于將目完全落在上。
“所以,是早就計劃好了,是嗎?”
“不是的,是在南加大做項目的教授引薦的,所以才這麼快....”
商丘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只是那雙過于深邃的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評估話語里的每一個字。
“即使有教授引薦,接錄取的確認函,總是需要你自己點頭,親自作才能發出去的吧?”
他的聲音依舊冷靜,甚至稱得上溫和,但每一個字都在剖開話語中試圖模糊理的部分。
“這份突然的機會,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考慮,又是在什麼時候,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在這個過程中,”他微微停頓,“哪怕有一次,你覺得需要或者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嗎?”
言霜怔住了。
商量什麼呢?商量怎麼離開嗎?
言霜垂下眼睫,其實設想過無數次分別的場景。
在的設想里,或許會有傷,但更多的應該是平靜和釋然。
希兩個人能像好朋友一樣,微笑著祝福彼此的未來,至,維持住最后的面。
真的真的不希再像上次那樣,以激烈的爭吵和冰冷的眼淚作為結局。
那太難看了,也會讓之前所有溫暖的記憶都蒙上影。
商丘竹靜靜的看著,的沉默,以及那雙驟然變得迷茫的眼睛,已經給出了最傷人的答案。
沒有。
從來沒有想過。
他的角勾起一個極其淺淡的弧度,像是在自嘲。
言霜看著他這個笑容,生怕這沉默會引更可怕的后果,幾乎是下意識地搶在他可能開口說些什麼之前,急急地出聲,“商丘竹,不管怎麼樣,謝謝你之前給我的幫助,如果沒有你的推薦,我也不會有這個機會能去劍橋……”
抬起眼,看向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
的謝謝真心實意,然而,商丘竹卻本聽不進去了。
他打斷了,阻止說出更多劃分界限的話:“國的學校,哈佛、斯坦福、沃頓、布斯……甚至南加大本,你都可以任意選擇。”
他列舉著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為鋪開一條金璀璨的新道路。
“頂級的導師,最好的資源,實驗資金,未來的比賽、工作機會……”
他看著,“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為你安排,絕不會比劍橋給你的平臺遜分毫。”
言霜徹底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開出這樣優厚的條件,他難道還想讓繼續留在他邊,將更牢地捆綁在這段沒有未來的關系里嗎?
言霜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剛剛升起的那點震驚迅速被一種巨大的荒謬和悲哀所取代。
他給出的砝碼越重,反而越讓堅定了離開的決心。
這不是想要的。
想要的,是一份堂堂正正,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未來,而不是一份需要依附他人,隨時可能被收回的恩賜。
言霜深吸一口氣,迎上商丘竹那雙眸深沉的眼,搖了搖頭,聲音異常堅定:“謝謝你的好意,商丘竹。但是,我已經決定去劍橋了。”
這句話像最終的判筆,輕輕落下。
商丘竹臉上最后一溫和終于消褪,臉徹底冷了下來。
“你就非要去劍橋?”他向前近一步,聲音帶著不容錯辨的迫,“又是因為那個林程嶼?是因為他在倫敦,是吧?”
言霜立刻反駁,“不是,跟他沒有關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他毫無關系。”
他看著,眼底的寒意更重,“我想不出你有任何理由,放棄眼前這些手可及的頂級資源,非要遠渡重洋去一個對你而言并無基的地方。除了他,還能因為什麼?”
“我去劍橋,是因為那是全球頂尖的學府,是因為Roger教授的推薦機會難得,是因為我想努力去爭取一個不一樣的平臺。這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和別人無關。”
那急于撇清的樣子,在他眼里更像是一種心虛的掩飾。
商丘竹靜默地看了幾秒,最終,他下定了決心。
“這件事,”他冷的角沒有一弧度,“我不同意。”
言霜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
商丘竹的聲音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是你想的那樣子,我不會讓你去。”
言霜簡直不敢置信,完全不認為商丘竹有干涉人生決定的權利。一段關系,哪怕是正經的關系,也理應建立在互相尊重和支持的基礎上,絕不意味著一方可以如此理所當然地剝奪另一方追求理想和事業的權利。
更遑論,他們之間算什麼?
“商丘竹,這不是需要您批準的項目提案,這是我的人生!”
“所以我才要負責!”
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幾乎就在吐出最后一個字的同時,商丘竹的回應便沒有毫猶豫地切了進來。
他的話帶著不容反駁的決斷。
就像“的人生”與“他的負責”之間,存在著一個天然堅固的等號。
在他的認知里這是他無需論證無需言明的方式。
“劍橋能給你的,我都能給,它給不了的,我照樣給,留在我邊,你以后要走的,絕不會是更差的路。”
言霜看著他,眼底的激慢慢沉淀下來,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放緩了些,“商丘竹,你說的負責,是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方式,你沒有真正考慮過我的。而且,” 頓了頓,試圖讓他理解自己的心:“劍橋的offer,不僅僅是一個學位,是我想去親經歷的一段旅程。你給的固然很好,很強大,但那不是你替我走的路,對嗎?”
商丘竹沉默地聽著,話語里的那份平靜和堅持,像細流,一點點沖刷著他方才冷的決定。
言霜見他神似有松,繼續輕聲說道,“而且,你說要負責,誰能真的為另一個人負責呢?最終的路,不還是要我自己一步步去走嗎?你總不能,真的事事都替我安排好,一直管我吧?”
的話音剛落,商丘竹的眼神驟然一沉。
那點剛剛泛起的松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更執拗的暗涌。
“為什麼不能?”他開口,聲音低啞。
“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不肯相信我有承擔你的過去和未來的所有決心?”
他不等回答,問題便接踵而至。
“是你認為我不足以支撐起你需要的那片天地,不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讓你不必經歷那些不必要的辛苦和障礙,才讓你總覺得必須獨自面對這一切?”
他最終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底最深的,也是最讓他無力的猜測:
“你不相信的是我這個人?還是你本就不愿意出這份信任?所以才寧可選擇那些遙遠陌生的未來,也不愿意信我哪怕一點點?”
他的質問一句接一句,不容息。
就在被他連番的詰問得節節敗退時,商丘竹終于停了下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目穿過重重迷霧。
他看到眼睫輕下的掙扎,看到了角邊抿的堅持。
商丘竹腔中那繃的力道忽然間就松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終于低沉下去,“只要你在我邊,你那些猶豫和擔心,我都可以給你所有你需要的時間。”
他不再執著于追問一個答案,褪去了所有問的銳利,卻一字一句,清晰地叩在彼此的寂靜里。
他的目沉靜地籠罩著,“但我要你清清楚楚地明白,在我這里,我說負責,就是負責到底,我說要管,就是管一輩子。”
言霜徹底怔住了,大腦徹底宕機。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試圖從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找出一玩笑或者氣話的痕跡。
但是沒有。
言霜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耳邊仿佛有嗡鳴聲響起。
管一輩子?
一輩子?
這三個字太過神圣,也太過沉重,通常只出現在一種場合。
婚禮的誓詞之上。
商丘竹仿佛能穿混的思緒,看心底那個不敢置信的猜測。他不再給任何逃避和誤解的空間,直接下了結論:“這件事沒有余地也不會改變,我來理。”
商丘竹很快就想好了。
和爭吵,辯論,甚至強迫留下,都沒有意義,也并非他想要的。
想去劍橋,想去那個Roger教授門下讀博。
既然如此。
那解決問題的辦法就變得非常簡單。
劍橋是吧?
Roger教授是吧?
全球頂尖的金融研究團隊是吧?
直接把這個團隊,這個項目,挖過來不就好了。
更何況,英國那鬼天氣,也確實沒必要讓過去親自驗。
值得在最好的環境里,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必忍任何不必要的辛苦。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形的瞬間,所有的怒意都被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所取代。
對他而言,這世上絕大多數問題都可以通過資本和資源重新配置來解決。
包括留住。
言霜還沒能從這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覺手被他握住。
商丘竹已經恢復了那副慣常的模樣。
他拉著,步伐沉穩地走向門口,聲音平靜無波:“車在等了。”
言霜幾乎是懵懵懂懂地被他帶出了門,塞進了那輛悉的黑轎車里。
整個過程都有些恍惚,腦子里還在反復回響著那句“我管一輩子”。
直到私人飛機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機傾斜著沖上云霄,窗外的城市逐漸小一片模糊的點,才猛地一個激靈,徹底回過神來。
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是寬敞舒適的商務艙。
而旁坐著的人氣定神閑。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商丘竹側過頭,看了一眼,“新加坡。”
“新加坡?”言霜徹底愣住了,“去新加坡干什麼?”
的錄取確認函是劍橋的啊。
商丘竹不不慢道:“未來金融孵化的亞洲峰會暨終極遴選面試,明天在新加坡金沙會議中心舉行。”
言霜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可是……我沒有申請,而且遴選應該早就結束了吧?”
完全懵了。
商丘竹淡淡地“嗯”了一聲,“部有一個預留的特別推薦名額。你的資料我讓林晟提前送過去了,破格給了面試機會。”
言霜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居然……帶走了這樣的“后門”?
飛機平穩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機場。
一路上的恍惚和震驚,在踏這座繁華都市的瞬間,被一種更的不真實取代。
直到被商丘竹帶濱海灣金沙酒店頂層的奢華套房,看著窗外標志的天際線和璀璨夜景,言霜才稍稍回過神來。
真的來了,為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機會。
商丘竹剛安置好,手機便響了起來,是托馬斯有一個重要的商務會議需要他出席。
掛斷電話,商丘竹走到正翻閱項目資料的言霜邊,俯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臨時有個會,你休息一下,晚點我回來帶你去吃飯。”
言霜的全部心思都撲在資料上,頭也沒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手指還在平板電腦上快速著。
完全是一副“我知道了你好啰嗦別打擾我”的敷衍態度。
某個被忽視的男人很不爽。
他眸一暗,手走手中的平板電腦。
“誒你干嘛!”言霜終于抬起頭不滿地看向他。
商丘竹攬過的腰,將整個人按進自己懷里,低頭吻住了的。
言霜起初還掙扎了兩下,但很快便在他強勢的攻勢下了子。
直到托馬斯的電話再次響起時,商丘竹才意猶未盡地松開,看著水瀲滟,帶著薄怒和窘的眼睛,這才像是滿意了些。
“等我回來。”他聲音低啞,又在角親了一下,這才整理了一下西裝,恢復那副商業英的冷峻模樣,轉大步離開了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