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霜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奢華的水晶吊燈,一次用品上印著頂級酒店的Logo。
這是個酒店套房。
猛地坐起,一陣眩暈襲來,讓不得不扶住額頭。
宿醉的記憶碎片般涌腦海,醫院的消毒水味,維港邊帶著咸味的風,還有……一杯接一杯灼燒嚨的威士忌。
再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低頭檢查自己,上的服完好無損,也沒有任何異樣的不適。
微微松了口氣。
等等!
突然想起,昨天直接從新加坡飛來了香港,竟然完全忘了跟商丘竹說一聲。
心里一,連忙抓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上果然有好幾個他的未接來電。
言霜趕回撥了過去,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電話幾乎瞬間被接通,那頭傳來商丘竹低沉平穩的聲音,聽不出什麼緒:“醒了?”
“嗯……”言霜小聲應著,帶著濃濃的歉意,“對不起,昨天家里有點事,讓我來香港一趟,過來太匆忙,忘了跟你說一聲……”
“知道了。”他淡淡道,算是輕輕放過。
言霜愣住了,懸著的心一下子落回實,這才想起另一件要事:“啊!還有那個面試...”
聲音越說越小,現在這個點,面試時間肯定已經過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才傳來他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嗯,已經錯過了。”
言霜有點懊惱,但很快釋然,“不過就算我去了,肯定也選不上的。”
商丘竹沒有立刻回應。
言霜以為信號不好,試探地“喂?”了一聲。
才聽到商丘竹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沒有接關于面試的話茬,“今天什麼安排?”
“安排?”言霜愣了一下,老實回答,“沒有……”
原本唯一的安排就是那個已經錯過的面試。
“要不要去澳門?上次和杜云川,不是想去賭場沒去麼?” 商丘竹的語氣平淡,“正好,我也在香港。”
言霜更驚訝了:“你也過來了嗎?什麼時候到的?而且……你不是不讓我們去嗎?”
他不是最反去那種地方嗎?上次那難看的臉至今記憶猶新。
“是不能和杜云川去。”他清晰地劃分著界限,“和我去可以。”
言霜:“……”
“收拾一下,我來接你。”
黑的賓利靜默地停在酒店側門的廊檐下,商丘竹坐在后座。
車窗降下一半,他的目落在窗外人行匆匆的人流上,卻又仿佛沒有焦點。
商丘竹帶著言霜穿過永利皇宮璀璨奪目的大廳,水晶燈的芒流瀉而下,照得他側臉廓愈發冷,卻也映出眼底一難以捕捉的緒。
言霜被商丘竹帶到VIP房間的沙發前坐下,面前是作便捷的下注終端。
商丘竹將一杯鮮榨果推到面前,自己則要了杯威士忌。
他指了指屏幕上正在進行的英超比賽,“分析一下看看。”
言霜調出兩隊的歷史數據,近期戰績,傷病況,甚至仔細看了看主客場勝率對比,里還小聲念叨著概率模型和期值計算,認真的模樣像是在準備一份學報告。
商丘竹就靠在邊的沙發扶手上,他沒有過多干涉,只在的分析明顯偏離實際盤口運作邏輯時,才偶爾提點一兩句。
“考慮一下臨場水位變化。” 或者
“這個中場核心剛傷愈,狀態未必是數據現的百分之百。”
言霜立刻修正自己的模型。
本就聰明,金融和概率學的底子讓很快清了門道。
幾次小注試水,有輸有贏。
十分這種分析和驗證的過程。
“啊!進了!”
當自己分析后下注的隊伍真的率先破門時,開心地抓住商丘竹的手臂,眼睛發亮。
商丘竹垂眸看著毫不設防的快樂,抬手很輕地點了一下的鼻尖:“嗯,很棒。”
他看著重新投戰斗,此刻腦子里只有模型,概率和驗證功的喜悅,本沒想到他帶來這里的深層用意。
讓帶著贏來的好運和快樂離開。
用這最世俗的方式,再為鋪最后一段路,這或許是他能為做的,最后的事之一。
商丘竹不聲地示意旁邊的客戶經理,幾句低語,言霜終端上的賠率和限額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確保最終的收獲會足夠厚,足以覆蓋未來的全部開銷。
他了解,直接給黑卡,肯定不會花。
他看著贏,他希這賭桌之上的運氣,能真的眷顧,陪走過他再也無法及的旅程。
盤再次停駐在言霜押注的數字上,言霜為又一次準的預測而暗自雀躍,完全沉浸在這小小的勝利中。
毫沒有察覺,旁男人那深沉似海的目,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
商丘竹看著泛紅的側臉,為微不足道的勝利而綻放的笑容,眼底流轉的彩比窗外的烈日更灼他的眼。
他幾乎要沉溺在這短暫的溫存里,再次生出不顧一切將留下的妄念。
但當又一次贏下一局,轉頭看向他時,他在那片清澈的倒影里,看清了自己。
他不能再這樣了。
這一局從一開始,從他以錯誤的方式進生命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了滿盤皆輸的結果。
他以為自己穩坐莊家,手握無上權柄和滔天財富,便能輕易撥弄所有籌碼。
可他唯獨算了一點,這浮世萬千賭注之中,唯有一樣,是他傾盡所有算計與強權也永遠無法贏得的。
是的心甘愿。
他不能再假裝看不到笑意之下的沉默影。
這個總是將笑容當作鎧甲,將明亮當作面的孩,眼底深那抹忍的委屈和抑,他怎麼能繼續視而不見。
他不能再因為從不喊疼,就以為真的不會痛。
如果的天空注定是更為浩瀚無垠的宇宙,注定要奔赴向他所能給予的這片看似廣袤,實則早已劃定疆界的城池之外,那麼,他所有的不舍與強留,都不過是以自私為底,以為名雕琢的牢籠。
賭局終會散場。
的人生航向,從來都該由自己掌舵遠航。
商丘竹緩緩向后,靠進椅背里。
他認輸了。
午夜一點的澳門,依舊燈火璀璨。
商丘竹攬著言霜的肩從賭場VIP通道走出,臉上還帶著未褪的興。
“累了?”他低頭看,正準備帶去賭場頂層的總統套房休息。
言霜搖了搖頭,“不想住這里,商丘竹,我們回香港好不好?”
靠在他肩上,“明天是初一,我想一早去黃大仙祠拜拜,聽說初一上頭炷香最靈驗了。”
黃大仙。求簽。祈福。
他沉默了一瞬,眼底掠過一難以察覺的晦暗,但最終還是化為全然的縱容。
“好。”他只答了一個字,隨即對后半步遠的保鏢示意,“安排車,現在回香港。”
“是,商先生。”
言霜一坐進舒適的車座椅,興勁過去,倦意便排山倒海般襲來,車子剛駛上港珠澳大橋,的頭就一點一點,最終輕輕靠在了商丘竹的肩上。
商丘竹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靠得更舒服。
他側過頭,看著窗外。
港澳大橋兩側的海面漆黑一片,只有遠零星漁火和往來船只的燈倒映在水中。
那些點被流的海水和不疾不徐的車速拉拽著,那些破碎的帶在無垠的黑暗中被拉長,然后消失。
黑的轎車無聲地駛淺水灣一僻靜的車道,最終停在一棟設計現代簡約的臨海別墅前。
夜已深。
言霜下了車,自然地走到戶門前,手想去開門,卻忽然頓住。
這不是杉磯的住所,沒有權限。
后退半步,讓他開門。
商丘竹幾步上前,沒有直接用指紋或碼解鎖,而是自然地握住了的手腕,將的指尖引向門鎖旁的應區。
“誒?”言霜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回手,“干嘛呀?”
“錄你的指紋。”
商丘竹引導著的食指在應區輕輕按。
微弱的藍亮起,系統發出提示音。
“不用這麼麻煩啦,”言霜任由他作,上說著,“下次可能都不會再來了,這又不是在杉磯那邊……”
覺得沒必要在一臨時歇腳的住所也留下痕跡。
商丘竹的作停頓了一下。
隨即更快地完了錄程序,直到系統提示“錄功”。
他松開的手。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