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那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窗外天漸白,晨曦溫地將一夜喧囂后的寧靜照得亮。
商丘竹牽起言霜的手,走回臥室。
這一天,從清晨清的金變傍晚斜漫長的橙紅。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從杉磯的日出時分,一直睡到了日落西沉。
商丘竹中途醒來了好幾次。
生鐘也好,潛意識里深藏的不安也好,總會在某個時刻將他從沉睡中輕輕拽出。
然而,每一次意識回籠的瞬間,他首先到的不是窗外的天變化,而是懷中那真實存在的溫和均勻清淺的呼吸。
他無需完全睜開眼,只需微微收手臂,那淡淡馨香,那失而復得的巨大安心便如同最溫暖的水,瞬間將他再次淹沒。
于是,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眸,便會迅速和下來,重新安心地闔上。
直到暮四合,言霜微微了,剛一有醒轉的跡象,商丘竹就立刻睜開了眼。
相擁的姿勢維持了太久,都有些微酸麻,卻誰也不愿先松開。
終于,他率先了,低頭在額間印下一個吻,嗓音是沉睡初醒后的沙啞:“醒了?”
“嗯。”輕聲應著。
這才慢吞吞地,極其不愿地松開了彼此。
起床的過程也變得黏人起來。
他先拾起那件的質睡袍,親自為穿上。
手穿進袖子,他卻并未立刻為系好帶子,而是順勢將拉回懷里,低頭尋到的,印下一個深而的吻。
被吻得子發,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睡袍的帶子遲遲未能系好,反而在他的下變得更加松散。
好不容易稍稍分開。
臉頰緋紅,眼眸潤,輕輕瞪他。
他這才低笑著,認真地替系好腰間的帶子。
每一個作都慢得磨人,引來忍不住的輕和嗔。
到幫他整理領時,況也沒好到哪里去。
踮起腳尖,剛將那括的領子翻折下來時,他便忍不住低下頭,再次吻住的瓣。
他攬著的腰,將輕輕向后的柜。
一個多小時后,商丘竹才將人帶洗手間。
外面的夕似乎又西沉了幾分,霞變得更加濃郁。
商丘竹上已經換上了一套熨帖整潔的深家居服,頭發似乎隨意地抓過,卻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慵懶。
言霜像是被春日細雨徹底滋潤過的蕊。上套著一件他的白襯衫,寬大的下擺剛好遮到大,襯得愈發纖細玲瓏。臉頰上還殘留著人的緋紅,眼神潤氤氳。
巨大的鏡子里映出兩人并排的影。
一個神清氣爽,一個滿頰。
他好牙膏遞給,自己再拿起另一支。
滿泡沫時,眼神卻在鏡子里匯,看著對方有些稽的樣子,忍不住彎起眼睛,笑意從眼底漫出來。
一起下樓時,他的手還牽著。
餐桌上不知何時已被傭人擺好了幾樣清淡可口的小菜和兩碗溫熱的海鮮粥。
言霜小口小口喝著粥,無意間抬眼,目掠過巨大的落地窗,瞬間怔住了。
窗外,不再是悉的庭院景觀,而是變了一片浩瀚而絢爛的花海。
千上萬朵艷滴的白玫瑰、淡的奧斯汀月季、優雅的繡球……在夕金的余暉下層層疊疊地鋪展開,得驚心魄。
看得呆了,勺子停在半空,下意識地就想放下碗出去看看。
旁邊的商丘竹臉上卻沒什麼波瀾,只是不聲地夾了一筷子小菜放到碟子里,聲音平穩:“先吃完飯。”
言霜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和的猜測,低頭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只是眼神總忍不住往窗外飄。
終于吃完最后一口,立刻向他。
商丘竹這才放下餐,用餐巾了角,然后站起。
他牽著,推開玻璃門,走那片絢爛的海洋。
夕將花瓣染上金邊,得不似人間。
言霜看著眼前這極盡奢靡的浪漫,心臟被一種飽脹的幸福和震撼填滿。
商丘竹站在側,目沉靜地觀察著的反應。
他看到眼底的驚艷和容,但還想確保萬無一失。
“我不太確定你喜歡哪一種,如果你不喜歡這些,或者有更偏好的,我立刻讓人換掉,需要多都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言霜就轉過,輕輕打斷他,“我喜歡,只要是你給的,什麼花,我都最喜歡。”
商丘竹深邃的眼底因為這句話而漾開真切的笑意,那笑意驅散了他眉宇間常有的冷峻,變得無比和。
他單手握,另一只手從旁的花架上,取下一份準備到一半的,略顯厚重的文件夾。
他將其打開,里面是麻麻的權轉讓協議、不產清單、基金委托書……他名下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龐大資產,赫然在列。
這些東西,大部分是他半年前那場車禍后,回國后第一時間,吩咐律師辦理的。
當時也沒想到,還能有這個能親手送出去的機會。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但出口的話依舊是他商丘竹式的風格:“我知道,這些東西,你可能本不在意。”
商丘竹的目落清澈見底的眼眸深,直到此刻,手心能真切地到的溫,鼻息間縈繞著獨有的氣息,他依然有種置幻夢的恍惚,生怕一個眨眼,這失而復得的圓滿便會碎裂。
他開口時,聲音又低啞了幾分:“你知道的,我其實不太會人,也不確定怎麼你,才是能讓你到最幸福的方式。”
這對他而言,比任何復雜的商業謎題都更難解。
他習慣了給予實質的東西,因為這在他的能力范圍,且結果可控。
但如何準地給予價值,如何讓真正到幸福,是他一直始終缺乏自信的課題。
“我也不是一個懂得用太多華麗辭藻來表達的人,也確實有很多事沒能做好。” 他坦誠道,“但我希你能明白,我一直都希能給你一個看得見的未來,能更好地守護你的每一步。”
他不知道什麼樣的才是最需要的,不知道如何用言語準確傳遞他心里多年的意,甚至到了此刻,他還是會因為害怕再次給帶來傷害而忐忑不安。
他唯一會的,就是用他最悉的方式。
無論是這份代表著他全部家,他所能構建的最堅實質保障的文件,還是未來歲月里,他所能提供的所有庇護和陪伴。
他都會毫無保留,竭盡全力去給。
他將那份代表著驚人財富的文件輕輕放手中。
夕的余暉將兩人的影拉長,織在絢爛的花海上。
商丘竹的目沉靜如水,看著言霜怔怔地捧著那份沉重如山的文件。
他的思緒有一瞬間的飄遠,記憶被拉扯回那個香火繚繞,紅綢紛飛的廟宇。
他清晰地想起,那年言霜跪在黃大仙祠的團上,雙手合十,側在氤氳的煙氣中顯得無比虔誠。
祈福的容并非為自己,而是希他能諸事順遂,平安康健。
那時他站在后,只覺得若真有神明,他愿意傾其所有,只求神明許他一個恩典。
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
商丘竹握著的手,收回飄遠的思緒,目重新聚焦在微微發紅的眼眸上。
“我沒有憑空造的本事,也不能揮手間就抹平世間所有的艱難。但是,無論你想要什麼,無論前方是什麼,”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卻又包裹著對無盡的縱容,“我都會去找到那條路,想出那個辦法。”
他的聲音無比堅定,“我會為你辦到。”
這不是神明的恩賜,這是他以凡人之軀,傾其所有智慧,去為實現愿的決心。
商丘竹不是神,但是,他會竭盡所能。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言霜,我不會的,我會去學;我沒有的,我會去爭。”
學所需要的所有理解,學他未曾涉足的一切。
學可能喜歡的浪漫小事,學如何去更好地。
他低聲問出了那句三年前就想問出的話:“這樣的我你愿意接嗎?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你嗎?”
言霜怔怔地聽著,手里的文件仿佛有溫度,燙得心尖發。
他給的太多,太沉重,抬起頭,看著他張而認真的眉眼,卻還是選擇故作輕松地笑了出來。
可眼淚卻也跟著笑了出來。
“商丘竹,你嚇死我了……”吸了吸鼻子,眼波流轉,嗔怪地瞪他一眼,“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拿出這麼厚的聘禮,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下一秒就要跪下求婚了呢。”
商丘竹聞言,臉上的鄭重神未變,只是眼底那張化為了更深沉的溫和從容。
他語氣平穩,卻擲地有聲:“我隨時準備好了結婚。”
接著,他話鋒一轉,眼中的堅定化為了無盡的包容。
“但是,一切隨你。你來決定什麼時候,什麼方式,或者要不要。”
言霜的心被他這番話徹底填滿,看著他,故意晃了晃手中那份幾乎涵蓋了他一切的文件,眼中閃著狡黠又的淚,輕聲問:“那你把這些都給我了,到時候求婚,豈不是沒有東西可以給了?”
商丘竹上前一步,手將的手連同那份文件一起握住,語氣篤定:“給你的,只會更多。”
言霜著他,所有的玩笑和調侃都沉淀下來。
反手回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想過握的掌心將早已堅定的決心傳遞給他。
最后一夕的金輝恰好落在仰起的臉上,照亮了眼底清澈而鄭重的芒。
卸下了所有沉重的過往,變回了最初那個勇敢而赤誠的,只是眼中多了歷經風雨后的明與堅定。
的聲音清晰而,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溫潤的玉石,輕輕敲擊在他的心弦上。
“好呀。”
先是應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
然后,稍作停頓,進他張的眼底,一字一句,完了這句他等待了太久的回應:
“商丘竹,我們相吧。”
他回握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將碎,卻又在下一秒意識到什麼般微微放松,生怕弄疼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好。”
終于完全沉地平線,夜幕悄然降臨,庭院里心布置的燈次第亮起,如同散落一地的星辰,溫地接替夕,繼續將這片浩瀚的花海點亮。
在這漫天花海的中央,那兩個影相擁。
他們終究沒有走散在這茫茫人海與無常世事之中,而是更地相擁在了彼此相的未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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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秋意漸濃,天空是澄澈高遠的藍。
這一天,是商丘竹的發小兼好友,周氏集團的公子周東尋的大喜之日。
婚禮現場香鬢影,悠揚的樂曲與賓客的談笑織。
商丘竹攬著言霜的腰步時,周遭的喧囂都為之靜了一瞬。
兩人皆穿著Burberry經典的卡其風,儼然是心搭配的裝扮。
商丘竹姿拔,風襯得他愈發沉穩矜貴,里是熨帖的白襯衫和深西。言霜的風則勾勒出纖細的腰,搭一條和的米白及膝連,腳踩同系低跟單鞋,典雅又溫。
他們攜手而來,一個冷峻沉穩,一個溫婉明,站在一起異常和諧登對,仿佛天生就該并肩而立。
在場賓客,有一半是前幾天剛參加過那場驚天地生日宴的人。
此刻,他們的目聚焦在這對璧人上,尤其是言霜上。
所有人無法不好奇,這位能讓商總當眾失控,展現出前所未有占有和溫的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更別提,其中不資深人士還約記得,這位言小姐,似乎還是商丘竹那位早已解除婚約的前未婚妻言悠的妹妹……這層關系,更是為言霜增添了幾分神彩和話題度。
然而,無論目多麼灼熱,好奇多麼強烈,都沒有人敢輕易上前貿然打聽或八卦。
只因商丘竹自始至終都牽著言霜的手,十指相扣,那保護的姿態比他任何冷冽的眼神都更威懾力。他偶爾側頭與言霜低語時,眉宇間自然流的和,更是明確地劃出了界限。
是被他珍視的人,不容任何人置喙。
正在口迎客的新郎周東尋,自然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小小的。他正與旁高盛的東托馬斯寒暄,看到商丘竹二人,他立刻揚起笑容,遙遙地就提高了聲音打趣道:“喲!我們今天的第二對主角可算到了!”
他用手肘輕輕了邊的托馬斯,笑道:“托馬斯,你看商總和他家言小姐這一進來,好家伙,這氣場,這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他倆的主場呢,把我們這對正牌新郎新娘的風頭都快搶了!”
商丘竹面對好友的打趣,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攬著言霜從容地走向二人。
“東尋,托馬斯。”商丘竹聲音沉穩,為他們介紹,“這位是言霜。”
言霜微笑著向兩人點頭致意:“周先生,恭喜。托馬斯先生,您好。”
周東尋自然是熱洋溢地回應,托馬斯笑著出手:“言小姐,幸會。”
然而,就在握手寒暄之后,托馬斯看著言霜,眼底閃過一思索,隨即像是突然將某個名字與重要的信息對上了號,臉上掠過真正的恍然。
他輕輕“啊”了一聲,口而出:“言霜……原來就是你!我就說這個名字非常耳……”
他的話才剛起頭,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任何容,商丘竹已經不聲地抬起眼皮,目與托馬斯短暫匯,打斷了托馬斯接下來的話。
托馬斯是何等明的人,瞬間領會,立刻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臉上笑容不變,極其自然地轉向了其他寒暄話題,又客氣了幾句,便識趣地借口離開。
待托馬斯走遠,言霜輕輕拉了拉商丘竹的袖,仰頭看他:“你為什麼不讓他說下去?”
的聲音里帶著點抱怨:“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我?如果不是別人提起,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為默默做了這麼多,為擋去了所有風雨,卻把自己藏在了屏障之后,連一影都不愿讓窺見。
而呢,長久地沉浸在自己虛構的委屈和猜疑里。
一想到自己曾如何將他沉默的付出誤解為冷漠,如何將他克制的放手理解為疏離,就難得無以復加。
“你總這樣默默地做,什麼都不說。你難道就不會怕,怕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再也不回頭了?”
商丘竹低下頭,深邃的目如同最沉靜的夜空,那里所有的星都斂藏起來,只余下最沉重的溫。
他沉默著。
這些年的時在他腦中回溯,那些所以為的默默守護,于他而言,其實并沒那麼多復雜的理由。
他腦海里反復折磨他的,是香港醫院外的夜,瘦弱的肩膀抖著,流著淚往前走。
而他,只能坐在車里,跟在后。
他看著哭,看著難過,卻連走到邊的資格都沒有。
他哪里還會去想會不會誤會,會不會不回頭?
商丘竹本能地想把這些緒回心底,可眼前的孩,就這樣仰著頭,發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著他。
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出手將攬懷中,才終于坦白,“我最怕的,是連為你做點什麼的資格都失去,我怕你再也不需要我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換取的激或回報,甚至不是為了讓知道。
他只是無法忍可能面臨的任何困境,只是本能地想要為掃清前路,用他所能想到的方式,去確保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