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霜張了張，想要告訴他永遠不會不再需要他。
然而，就在即將開口的瞬間，婚禮現場那點原本和諧的氛圍被猛地打破。
只見穿著圣潔婚紗的新娘何越枝，不知為何氣得臉頰緋紅，一手兇悍地提著曳地的擺，另一只手竟攥著一把銀質餐刀，臉頰氣得緋紅，眼冒火，正不顧形象地追著新郎周東尋。
這突發的戲劇場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言霜到了邊的話被這意外生生打斷，下意識地轉頭去。
“周東尋！你個王八蛋！你給我站住！我今天不給你上開個我就跟你姓！” 何越枝的聲音又怒又急，全然沒了平日里的名媛風范。
周東尋則是一臉無奈又頭疼的表，靈活地躲閃著，：“枝枝！老婆你冷靜點！這麼多人呢！哎喲……祖宗！那是真刀啊！快放下！”
他上的禮服西裝略顯凌，領結都歪了，看起來頗為狼狽。
周圍的賓客似乎對此景有些見怪不怪，只是笑著讓開場地，頗有興致地看著這對青梅竹馬冤家上演全武行。
就在何越枝追得太急，高跟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擺，一個趔趄驚呼著向前撲倒的瞬間。
周東尋臉猛地一變，幾乎是條件反般地猛地轉，長臂一，穩穩地將即將摔倒在地的何越枝整個摟進懷里。
“唔！”何越枝撞進他堅實的膛，手里的餐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周東尋抱著，低頭急切地查看，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責備：“跑什麼跑！摔著了怎麼辦？疼不疼？讓你別追了！”
何越枝在他懷里愣了一秒，隨即似乎更氣了，用力捶了他一下：“要你管！放開我！” 但掙扎的力道卻明顯小了很多。
周東尋卻沒松手，反而摟得更了些，像是怕一松手又去撿刀似的，里嘟囔著：“行了行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回去你再砍，隨便砍，現在先乖乖結婚……”
言霜的目久久停留在那對吵吵鬧鬧卻又在危急時刻下意識保護彼此的新人上，角微微揚起，帶著一復雜的溫。
商丘竹低下頭，靠近耳邊，低聲問道：“羨慕了？”
他以為是在羨慕這場盛大婚禮所象征的公開意，或是那看似熱鬧非凡的形式。
言霜卻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從周東尋和何越枝上收回，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將話題拉回到了他之前那句沉重的話。
他怕不需要他。
言霜抬起手，覆上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向遠的都市廓線。
“商丘竹，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上輩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所以這輩子，才好像注定不配被人好好著。爸媽的是有條件的，而姐姐，好像天然就討厭我，我那時候……真的很難不懷疑自己，我懷疑命運是否公平，也懷疑這世界上是否真有毫無保留的。”
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融進微涼的風里。
這件事，曾一度將得不過氣，這樣的話，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商丘竹聽著，攬在腰間的手臂不自覺地收。
他恨不能穿越時，去擁抱那個無助的小孩，把護在自己懷里，替擋去所有過往的風雨寒霜。
言霜到他加重的力道和那份無聲傳遞過來的心疼，邊努力揚起一個溫的淺笑。
輕輕搖頭，告訴他沒關系，那些都過去了，語氣里沒有半分怨懟，只有一抹歷經波折后的釋懷落定。
“然后后來……”抬起眼，目清亮地進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翻涌著滔天的心疼，“你來了。”
“你陪我度過那段對我來說，短暫得像是來的，卻照亮了我整個人生的時，哪怕后來你選擇了送我離開，我...確實很難過，但我不會再像過去那樣，陷無休止的自我懷疑了，我不會再去問自己值不值得這樣的傻問題了。”
笑了笑，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帶著細微抖的手。
“商丘竹，你給我的，就是對我所有自我懷疑最徹底的否定和解答。你讓我過去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變得微不足道。”
角始終帶著笑，那里面是無限的慨和幸福。
你給我的這麼好。
好到無聲無息，卻無不在。好到讓在茫然無知中，依然被穩穩托舉了三年。
好到讓此刻回想起來，只覺得過去的自己蠢得可笑，又幸運得想哭。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賴的人。” 頓了頓，“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一定會是。你為我撐起了一整片天空，好到讓我本就看不到其他人，我又怎麼會羨慕別人呢？”
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地，落在他的心上，也落在周遭約的音樂與喧鬧之上。
“我已經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了，或許比我自己意識到還要早，或許在我還懵懂無知的時候，你的就已經在那里了。我懷疑過很多事，唯獨這件事，我越來越確定。”握住他的手，指尖輕輕點在自己的心口，“在我這里呢，商丘竹的，就是第一名。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沒有任何其他可以比擬。所以不要怕我會不需要你。”
頓了頓， 深吸一口氣，那雙清澈的眼睛里變得水瀲滟，“我也你。”
最后這幾個字，說得有些慢，卻異常鄭重，沉沉地砸進他的心底。
的告白，一句又一句，穿層層疊疊的云霧，徹底驅散了商丘竹眼底最后那一不確定的霾。
他習慣將所有的緒深埋于冷靜的面之下，之于他，是沉默的守護，是無需言說的行。
可此刻，他才真正會到，這些從里輕聲說出的話，竟有著一種他從未想象過的魔力。
他清晰地到自己的心臟為這番話而劇烈地跳起來。
然而，言霜卻并沒有停下。
看著他眼中翻涌的深，繼續輕聲說道：“商丘竹，如果說有羨慕的，那確實有一點。”
微微蹙了下眉，“怎麼辦？我覺我有點……后悔了。”
“后悔？”商丘竹下意識地重復，聲音微微發。
言霜用力點了點頭，眼神亮晶晶地著他，里面盛滿了對不遠那對新人的憧憬，話語直白得讓他心跳驟停：“我們結婚吧。”
說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飛起紅暈，卻還是勇敢地看著他，小聲解釋，語氣里是藏不住的羨慕：“看到別人結婚，可以明正大地互相稱呼老公老婆……我真的有點羨慕了。”
“……”
商丘竹徹底怔住了。
前所未有的狂喜瞬間席卷了他所有的，讓他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就在昨天，他拿出全部家告白時，還笑著說“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求婚呢”。
那份嗔與調侃猶在耳邊。
而此刻，在這個充斥著別人婚禮喧鬧的場合，竟然……用著如此又認真的語氣，主向他求婚？
那天，不宴客都留意到了一個不尋常的細節。
那個向來喜怒不形于的商總，正與邊那位言小姐低語著。
不知那孩說了什麼，只見他高大的軀微微一震。
接著，在周圍悠揚的婚禮樂曲和喧鬧的談笑聲中，有人清晰地看到那位商界巨子眼眶竟驟然紅了。
一層清晰的水迅速在他深邃的眼底積聚，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卻被他強行抑制住，反而更顯得緒澎湃。
然后，在眾多詫異的目下，他完全無視了正在進行中的婚禮儀式和周圍的一切，拉著那個同樣眼含熱淚卻笑靨如花的孩，轉就朝著婚禮現場的出口大步走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穩，仿佛有無比重要的事，必須立刻馬上去完。
“商總？你們去哪？”有相的人驚訝地詢問。
商丘竹卻像是本沒聽見，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握的那只手上，只在邊這個剛剛給了他全世界最大驚喜的孩上。
他握著言霜的手，離開了婚禮現場，徑直駛向離婚禮場地最近的杉磯縣登記諾瓦克辦事。
車氣氛靜謐而繃。
他們沒有說話。
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而多余。
商丘竹握著言霜的手，十指扣，他側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
言霜也微微偏頭回著他。
然后，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或許本就是同時，角難以抑制地一點點地向上揚起。
一個帶著淚意的，恍若隔世的笑。
接著，另一個更加明亮，難以置信的幸福的笑，也綻放開來。
踏那棟略顯方和樸素的建筑，與剛剛婚禮的奢華浪漫截然不同。
商丘竹牽著言霜，用自己的為隔開人群。
他英文流利，邏輯清晰，迅速搞清楚了流程。
填寫申請表、出示護照、支付費用……他理得高效而冷靜，唯有那只始終與言霜握、微微汗的手，泄著他心遠不如表面平靜。
工作人員或許見慣了各種前來登記的新人，但對這位氣場強大、面容冷峻卻難掩急切的東方男士及其邊溫麗的士，還是多看了兩眼。
流程按部就班，卻因為他的高效，進展得出奇地快。
他們沒來得及預約專員主持儀式，但幸運地遇到一位剛好有空閑的專員。
在一個簡單甚至有些肅穆的小房間里，沒有親友圍觀，沒有鮮花戒指，只有一位面帶微笑的政府專員和必要的法律程序。
換誓言的過程簡單到近乎倉促，卻因為兩人之間那不容錯辨的濃烈意和專注，顯得無比神圣。
專員微笑著宣布他們正式結為夫妻，并指導他們在文件上簽下名字。
商丘竹為拉開椅子，然后在邊坐下，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筆一劃，都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半個小時后。
登記的玻璃門再次打開，商丘竹和言霜牽著手走了出來。兩人手里都多了一份剛剛拿到的重要文件，那張象征著法律認可的結婚許可證。
言霜微微瞇起眼適應了一下，才低頭看著手中這張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紙，再抬頭看著邊這個剛剛在法律上為丈夫的男人，一種極度不真實卻又無比幸福的眩暈包裹了。
的聲音里帶著如夢初醒般的恍惚，小聲喃喃道：“居然……就這麼結婚了呀？”
就在這樣一個平凡的下午，在一個異國他鄉的政府辦公室里，用了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就完了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商丘竹低下頭看著。
明明重逢后，他的視線就如影隨形，幾乎未曾片刻離開過，可此刻，商丘竹依然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
“嗯，結婚了。”他微微停頓，目繾綣地流連在臉上，然后才緩緩地喚出那個全新的，卻仿佛早已注定屬于的稱謂。
“商太太。”
言霜抬起眼，對上他深沉專注的視線，角漾開一個無比的笑痕，清亮地回應。
“嗯，商先生。”
加州明的，毫不吝嗇地灑在這對新人上。
言霜反復看著紙上并排寫著的他們的名字，還有那個方卻無比妙的“丈夫”和“妻子”字樣，角的笑容怎麼也抑制不住。
指著街角一家看起來就很歡迎的茶店，“我們去買杯茶慶祝一下吧！”
商丘竹看著燦爛的笑容，自然是無有不應，“好。”
茶店里人不，大多是年輕人，熙熙攘攘地排著隊。
商丘竹環顧了一下略顯擁的店，輕輕攬著言霜的肩，將帶到角落一個稍微安靜點的空位，按著的肩膀讓坐下，“在這里坐著等，我去買。”
言霜依言坐下，手里攥著那兩張結婚證，目追隨著商丘竹的影。
看著他耐心地站在滿是學生的隊伍里，高大拔的背影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不時引來周圍孩們打量和竊竊私語。
言霜看著看著，忍不住再次低頭又看了看手里的結婚證，指尖輕輕拂過他這個名字。
是老公了呀。
商丘竹點完單，手機響了起來，是周東尋。
周東尋皺著眉頭又一次撥通了商丘竹的電話，這次干脆按了免提，和湊過來的杜云川，托馬斯一起聽著。
電話接通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還夾雜著模糊的英文點單聲。
“丘竹，你拐著我妹子跑哪兒去了？”周東尋率先開口，語氣半真半假地興師問罪，“趕回來，我老婆的捧花指定要送給言霜，說要把喜氣傳給你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傳來商丘竹平穩依舊的聲音：“在買茶。”
周東尋無語了，“買什麼茶！老商你什麼時候好這口了？趕的，正事要，回來接捧花！”
商丘竹舉著手機，那頭嚷嚷的聲音似乎瞬間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目始終未曾離開坐在角落的言霜。
杉磯午后的日傾瀉下來，安靜地坐在那里，本就是一束。
恰在此時，心有靈犀般抬起頭，角上揚，直直地撞進他心底最的地方。
他聽著電話那頭好友咋咋呼呼的催促，目卻貪婪地捕捉著的笑。
電話那頭，周東尋還在喋喋不休：“……老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捧花！重點是捧花！”
杜云川湊熱鬧的起哄聲也約傳來。
商丘竹對著話筒，聲音平穩如常，卻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嗯，在聽。”
他頓了頓，仿佛是在回應電話那頭的追問，又仿佛只是說給眼前這個笑容聽：
“是我老婆想喝。”
“老……婆？”杜云川像是被這兩個字燙了舌頭，聲音都變了調，一臉見了鬼的表看向周東尋和托馬斯，仿佛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幻聽。
那個冷冰冰的商丘竹，居然會用這種這種黏糊糊的，小年輕才熱衷的稱呼？
還說得這麼自然？
周東尋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想起何越枝代的任務，趕對著電話喊：“買什麼茶都等一下，我老婆說了，這捧花必須給言霜，你們倆趕回來！”
杜云川也湊過來眉弄眼地暗示，“對呀，加把勁，說不定下次就到你……們了！”
他們知道商丘竹這段走得艱難，所以這份祝福的意義自然不同。
“不用了。”商丘竹的聲音再次傳來。
“什麼不用了？！”杜云川急了，覺得這兄弟簡直榆木疙瘩不開竅，“哥們兒這是給你制造機會呢，接了捧花，好事雙，加加油不就真老婆了？你……”
“是真的，已經合法了。”
他的話被商丘竹淡淡打斷。
商丘竹的聲音過話筒，清晰地傳三人耳中。
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
杜云川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張著。
他猛地看向周東尋，又看向同樣一臉錯愕的托馬斯，仿佛需要從他們臉上確認自己聽到的不是天方夜譚。
“合……合法？！”杜云川的聲音猛地拔高，“什麼合法？我要是沒失憶的話，你們前天才重逢，昨天才他娘的搞了個表白，那些花還是老子我幫你盯著空運過來的，今天就合法了？”
電話那頭的商丘竹似乎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聲短促而愉悅，是他極外的緒。
“是啊。”他承認得干脆利落。
是有點快了，但是...
商丘竹頓了頓，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拋下了最終那顆炸得三人外焦里的驚雷：
“老婆求婚了，沒辦法。”
這幾個字，說得理所當然，甚至帶著點我也很被但只能接的欠揍意味，其背后藏的炫耀和欣喜，卻如同實質般穿了電話線。
恰在此時，背景音里傳來店員號的聲音。
商丘竹似乎抬手取過了飲品，語氣輕松地對電話這邊仍于石化狀態的三人做了最后陳詞：“我的茶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捧花，”他頓了頓，“給別人吧。”
說完，本不給那邊任何反應，通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徒留婚禮現場的角落，周東尋、杜云川、托馬斯三人面面相覷，拿著仿佛燙手的手機，臉上統一保持著一種被巨大信息量沖擊后的空白。
空氣安靜了幾秒。
杜云川猛地倒一口涼氣，仿佛剛找回自己的聲音，語調揚得變了形：
“他剛才說什麼？！老婆……求婚了？！沒辦法？！！”
“他們……他們這就……合法了？！就在參加婚禮的這屁大點功夫？！”
“商丘竹他媽的昨天不是才表白嗎？！啊？！”
周東尋也是一臉懵，下意識了下：“我這生日……結個婚，還順便給他倆催了進度條？直接拉滿了？”
連托馬斯也出了愕然的表，搖了搖頭：“商總做事……果然還是這麼的……雷厲風行，不，是雷霆萬鈞。”
而另一邊，杉磯傍晚的變得愈發溫。
商丘竹好吸管，轉遞到言霜手里，然后他出手，重新將的手包裹進自己溫熱的掌心。
“走吧，”他側頭看，“回去吃飯。”
兩人相視一笑。
他牽著，捧著茶，依偎著彼此，慢慢朝婚禮酒店的方向走去。
正好，茶微甜。
法律承認，天地為證。
人很近，未來很長。
時間曾殘忍地將他們分離，那些自以為的全，不由衷的傷害，午夜夢回時抓不住的背影和年復一年堆積山的無，曾冰冷地橫亙其間。
可哪怕早已看清前方是永夜，就算隔著千山萬水，他的從始至終，都未曾有過一分一毫的搖。
后來緩慢流淌的悠長歲月里，他依舊很將意宣之于口，也不需要反復的言語確認。
他們的，安靜地流淌在彼此匯的眼神里，無需言說便能意會的瞬間里。
沉淀在日復一日的尋常里。
故事就結束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午后。
畢竟，商總畢生所求的圓滿，并非什麼撼世界的宏大功業，也并非富可敵國的財富積累。
他所求的，從來就是這樣簡單。
只是一個燦爛，他此生唯一心的孩為他立黃昏，問他粥可溫的尋常午后。
愿命運網開一面，饒過這對相的人。
不催華發，不蝕丹心，不教風霜刻眉痕。
時如輕紗拂面過，只贈溫存不贈離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