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僧人穿著一破舊的灰袈裟,手里拿著個布滿裂痕的木魚,他的雙眼深深凹陷了下去,枯瘦無比,給人一種風燭殘年的覺。
“阿彌陀佛,老衲遙觀此地氣彌漫,以為有鬼道出沒人間,不曾想原是念氏孤前來。”
老僧人口喊佛號如是言。
聽了這話,牛車停了下來,念冰隨即走下了車,恭敬說道,“拜見大師,不知大師是何方高人?”
“阿彌陀佛,老衲法號凡塵,已在此地靜候念施主良久。”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不一陣訝異,這位凡塵的高僧,竟是沖著念冰而來的?
“您就是凡塵法師?”
對此,一旁的暮行舟也是倍驚訝,“我曾聽尊師說起過您的大名,可這些年來您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怎又現塵世了?”
“隨緣而去,隨緣而歸,凡俗塵世,皆逃不開一個緣字。”
凡塵法師如此說著,言語間和煦而且謙卑。
我雖然不知他究竟何種份,但從暮行舟對他的態度來看,估著也是一位得到高僧。
我當即朝他問道,“法師,您說您是在這專程等我媳婦,不知所為何事?”
凡塵無言,卻是在一陣陣木魚聲中邁出了腳步,來到了念冰近前。
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一陣陣梵音隨即縈繞四周。
而伴隨著梵音而來的,還有一純粹的佛力。
佛力自凡塵法師上散發開來,源源不斷涌了念冰的里,給人一種無比祥和而且舒服的覺。
而在這祥和的佛力中,我發現有大量的氣從念冰發而出,凝聚出一個個鬼靈虛影哀嚎長嘯,不過片刻間又在佛力之中化為烏有。
這一刻,來自念冰的氣消散一空,可充斥于的并非氣,而是陣陣佛力。
我能清楚的到陣陣佛力縈繞在念冰周,竟制住了不斷產生的氣,卻是和我的純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謝……謝過法師!”
到這佛力的玄妙之後,念冰的眼里出一訝異,隨即雙手合十恭敬說道。
凡塵法師搖搖頭,卻是問道,“施主,老衲之佛法,可否解你氣噬之苦?”
念冰點點頭。
“若與純之相較,孰優孰劣?”
“自是法師佛法更為玄妙。”
“那麼,今日老衲收你為徒,傳你佛法以化鬼道之危,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什麼!?
聽著這話,我的心里不一陣訝異。
凡塵法師和我們不過一面之緣,可見面便以佛法化解氣不說,現在又說要收念冰為徒,這事兒也未免太玄乎了吧?
對此,念冰的臉上也流出一狐疑。
暮行舟是念夕朝故友,他收我為徒自是理之中,可這位凡塵法師與我們素未平生,開口便要念冰與他修行佛法,這事兒實在太突然了。
念冰問道,“法師您這番意,不知是出于何種緣由?”
“老衲此次前來,是故人之托。”
“請問您說的故人是哪位前輩?”
“老衲不可說。”
故人?
凡塵法師所說的故人,自然不會是念夕朝。否則他帶走念冰之後,肯定第一時間就去找凡塵法師求救了,而不至于無計可施。
但是,關于故人究竟是誰,凡塵法師不肯說,出于一種防人之心,我對他的好意不多了警惕。
而念冰的眼里也出了一猶豫,朝我投來了詢問的目。
對此,我搖了搖頭。
得到了我的回應後,念冰說道,“多謝法師意,不過我現在已為人妻,我的丈夫去哪里,我便陪他去哪里。”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飯,無故而來的利好總能令人心生戒備。
“阿彌陀佛,是老衲唐突了。”
凡塵法師似乎也明白了這點,“可這位年輕人的純之雖也能解你氣噬之苦,但他已然失魂,若長久以相侍,恐損了修道基,長此以往耽誤的便是你二人。”
“施主,老衲此行皆為善意,你若不愿老衲不便強求,你若向往,我佛大門將永遠為你敞開。”
留下這句話,凡塵法師也沒有多行停留,隨即便轉離開了,留給我和念冰一臉莫名。
“師父,這位凡塵法師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看著他的影逐漸消失在黃河古道前,我不朝暮行舟問道。
“他是一位世外高人,是我恩師當年的座上賓,也是二百里外懸河寺的主持方丈。可二十年前他雲游四海不知去向,如今卻為了念冰重現凡塵。這對你倆而言本是一個莫大的機緣,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了。”
暮行舟不唏噓,對這位凡塵法師的評價甚高。
以他的意思,這位凡塵法師似乎并不是什麼壞人,而且道行高深。可凡塵所說的故人到底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面子請他出山相助于念冰?
對此,我開始對自己先前的決定有些後悔了,可一想著凡塵法師是想讓念冰拜佛門,卻也頗為不愿。
“林笙,別想那麼多了,只要有你在我就滿足了。”
察覺到我心的矛盾,念冰隨即朝我說道。
對此,我點點頭,隨即不再多言,便與暮行舟一道,去往了前方的潛龍鎮。
先前我和念夕朝來時,對潛龍鎮只是匆匆一瞥,而此時步鎮中,也終于明白暮行舟為什麼說他們是終日于浮尸為伴了。
一路走來,只見鎮中的房子均是依黃河而建,皆是一幢幢由木板與土石搭建起來的低矮房子。
一眼看去,河邊停著一艘艘破舊的烏篷船,在房屋與黃河界的土路邊上,還堆積著一口口各各樣的棺材。
這些棺材經過風吹日曬,多數已經老舊開裂了,時不時可以看到有黑的尸水順著棺材的裂流淌出來。
而在一口破碎的水泥棺中,我甚至還看到了半已經高度腐敗的人的骸骨,蛆蟲和老鼠在其中爬進爬出。
據暮行舟介紹,潛龍鎮的所有人,多是修行道法的撈尸人。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為撈尸人的他們,則是以打撈黃河浮尸為生。
那些橫七豎八擺在路邊的棺材,里邊躺著的都是這些年來打撈上來的無人認領的尸。
撈尸人將他們撈起,擺在路邊上標號,只待著他們的家人尋來將其帶走土為安。
而整個潛龍鎮,也因此氣彌漫腐臭熏天。
“大妹子,你老公的尸是我拿命撈的,一千塊錢的撈尸費真不多啊?”
“你個發死人財的還有沒有良心吶!我男人都死了你還要我掏錢,簡直沒天理吶!!”
“實在不行,你給我一百塊總可以吧……”
這時,一陣吵鬧聲傳了我的耳中。
我尋聲看去,卻見黃河邊上,有一男一圍著尸在河邊討價還價。
那尸已經渾腫脹,看起來已經死了很久了,一個中年人整趴在尸上哭天喊地。
在旁邊還有一個蓑人,正嚷嚷著讓掏撈尸錢。
這番討價還價的樣子,像極了在菜市場買菜的大媽。
看著此此景,我和念冰面面相覷。
以後我在這兒修道,不會也要和那蓑人一樣終日與浮尸相伴,靠著撈尸維持生計吧?
一想到這兒,我頓時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