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無頭僧人後,向來神經兮兮的慧難突然渾劇烈抖起來,他張了張口,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弟子慧難,拜見住持方丈!”
聽了這話,我們四人無不萬分驚駭。
以他的意思,這個衫襤褸的無頭僧,竟然是臥禪寺的住持方丈!
先前我曾聽蔣志偉說過,臥禪寺方丈法號凡念,一直雲游四海不見真,哪怕二十年前寺中遭遇橫禍,寺一百零八名僧人盡數罹難,也一直未歸。
慧德高僧也曾告知過我們,凡念與凡塵大師早年曾一道于佛前修行,二人更屬同一代佛門高人,關系莫逆。
可是,像這麼一位供奉佛祖前端居蓮花臺的不世高僧,怎得淪落到此番不人不鬼的境地!
我們四人相互張了一眼,當即如臨大敵,而我的蒼生杵在過之後,也下意識到了慧德高僧手中。畢竟此時此刻,只有他才能發揮出蒼生杵的最大力量,也只有蘊含杵中的佛法才能對這無頭凡念起到克制作用。
然而,這無頭僧似乎暫時沒有搭理我們的意思,他旁若無人的走上前,一只腐朽的手放在了慧難的頭上。
慧難巍巍抬起了頭,看著這位自己等候了二十年的住持方丈,神不得安生。
“尊師,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在佛陀山等您歸來,等著您重振佛門榮,可我等到寺荒蕪破敗,等得自己不人不鬼,可是您……究竟去往了何方?”
慧難朝無頭僧說道,他的聲音止不住地抖著,似乎也并不愿意相信,眼前這個宛若鬼煞的無頭人,卻是他的授業恩師。
“嗬……我一直不曾離去,又談何歸來?我已置佛門外,又如何重振榮?”
尸水伴隨著熱氣從無頭僧的管中噴出,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既然尊師常在此山中,不知您究竟偏安何?”
聽了這話,慧難咽了咽口水,“二十年前,有一盞天燈不期而至,將我臥禪寺頃刻覆滅,全寺一百零九人唯有弟子一人幸存。師尊既在佛山中,為何不曾現相救?”
慧難的聲音里,充斥著一無盡的怨念,卻也聽得我萬分駭然。
二十年前,一盞天燈!?
聽著這話,我不覺深皺眉頭,因為念家的仇人也同樣是一盞天燈。我此次之所以隨王泉他們前來佛陀山,也是為了調查這養尸地,是否就與那天燈的主人有關。
“天燈……只因我本為天燈,天燈即為我,我要殺他們,又如何救贖他們?”
無頭僧刺耳的聲音響徹而起,卻是讓我的呼吸不變得急促起來。
“也便是說,我寺僧人并非歹人所害,而是師尊您所降下的罪罰。”
而慧難的也猛地一個哆嗦,一無盡的怨怒從他上油然而生,“可是,寺中眾僧是我的袍澤弟兄,是您一手培養的徒,他們虔誠于您信奉于您,為何您要對同門下此毒手?”
“降魔杵,我淪落此番境地,只因一把降魔杵……”
無頭僧挪了,無頭的朝向了屋的我們四人,或者說是朝著手握蒼生杵的慧德高僧。
“二十年前……我看上了一把降魔杵,為此生了魔念。所以,降魔杵的主人懲罰了我,他以降魔杵破滅我金,剝奪我佛力,讓我從此為佛門摒棄,讓我被迫投鬼道。”
無頭僧說話了,每一個字都讓人心神抖,“想鬼道,就得與佛門徹底決裂。寺一百零八名弟子的命,就是我給鬼道的投名狀……”
“從此以後,我不再為臥禪寺住持,卻了養尸地的主人,了見不得天日的鬼道人……”
對于過往,無頭僧并不曾有毫瞞,卻是當著我們四人的面,將其中一切原原本本告知給了慧難。
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禍害一方,讓佛陀山為生人地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臥禪寺的住持方丈!
堂堂一代高僧,如今卻淪為不見天日的養尸人,禍害的更是自己所曾庇護的眾生。
多麼地可笑,多麼地荒謬!
與此同時,一種憤怒的愫也在這一刻從我心中悄然升起。
天燈,降魔杵……他所說的這些,卻是跟我與念冰共同的仇人卻是越發相像。
慧難的頭深深低下,在無頭僧的氣侵襲下,原本恢復如初的他,此時上再度流淌起尸水,仙風道骨的臉上也再度生出了尸斑。
“原來如此,弟子明白了。”
慧難點了點頭,聲音顯得異常痛苦,“在這些年來,有不道士前來佛陀山中,只言山中有鬼煞佛門不清凈。可我不信,我以為山中氣是因寺門凋敝,我以為自己陷腐朽是因待佛不誠,我以為只要尊師重返山中,佛門便能重獲榮。”
“可師尊沒有走,師尊一直在此山中,弟子天資愚鈍,方才發覺錯的是自己,真正的孽障并非上山道人,而是佛門自……”
慧難這一席話,悲徹而又委婉,字里行間無不蘊含著對自己尊師的憤怒與失。
他雖然一副神經兮兮的模樣,可終究還能明了何為正邪對錯。
他看著無頭僧,看著他已經無頭的斷頸,張了張口,“師尊,您既已摒棄佛門投鬼道,為何頭顱卻不翼而飛,這究竟是給鬼道的又一投名狀,抑或造化使然?”
他的聲音里,儼然沒有了先前的恭敬,卻是多了一刻薄與不忿。
“降魔杵,還是因為降魔杵……”
無頭僧緩緩挪了步子,卻是在三步間抵達了我的近前,“兩個月前,我以為降魔杵的主人死了,便前去了它所在的村子,可它的主人又回來了,在一杵之間碎了我的頭顱。”
“沒了頭,我不得活,所以我逃回了佛陀山,想借寺中弟子頭顱一用,可僧徒無慧,無一人頭顱適合于我。我又返回了養尸地,卻在行至口時油盡燈枯。若非得林笙一口,此時我恐怕已化為厲鬼。”
聽了這話,慧難的開始止不住的劇烈抖起來。饒是他低著頭,我依舊能到從他上散發出來的憤怒,和我一樣的無盡憤怒。
“師尊,其實你當初來臥禪寺時,我第一眼便認出了您,我親眼看著您斬下所有人的頭顱,可我一直不敢相信那個無頭人就是您。您……太讓我失了。”
說話間,慧難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面對這位曾經的恩師,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毫恭敬,相反卻流出了一敵意。
“凡念,你說的降魔杵主人,可正是我的太爺爺林泯恩?就是你勾結念天明害死了念家全家,又害得我林家與茹家同室戈,害得我變現在這番模樣!?”
我的也止不住搐著,當即朝他怒聲問道。
“是我……也不是我,可你想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卻并非我的對手。”
尸水噴薄間,無頭僧又往前走出一步,來自他的氣在這一刻直襲我自,“可恨之念天明,賣主求榮之輩百無一用,誤傳報害我斷送頭顱,為求自保又帶著敵人求救于我,卻引得而今你等前來,是禍事……亦是幸事。”
這個被稱之為凡念的無頭僧,赫然是那盞天燈的主人,也是林家和念家共同的仇人!
現在,他卻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了我的近前。而太爺爺當初以蒼生杵破滅了那盞天燈,不曾想竟是直接碎了他的頭顱。
“而今……你已是潛龍鎮的人,我雖想殺你,但不得殺你……留下你的降魔杵,你可以走。”
說罷,無頭僧的手指向了慧德高僧,“後生,你佛法高深獨慧,我允許林笙將你的佛帶走,但你的頭……得留下來。”
聽了這話,我當即如臨大敵。
有著暮行舟這座靠山在,哪怕強如凡念也忌憚三分。可也正如白天所說,我的蒼生杵和慧德的頭,他都想要。
聽了這話,慧德高僧手中撥的佛珠忽然停了,蒼生杵在他手中也隨之綻放出陣陣金佛。
“阿彌陀佛,出家人雖有好生之德,但頭乃人之本命所在,萬不可隨意相贈。”
“既然如此……我便自取之!”
話落,一渾厚的尸水從無頭僧手中應運而出,猶如一道長龍直襲于慧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