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落水的撈尸人都已經被同伴救起,在明白了暮行舟這一舉的意思後,當即撐起了竹篙,朝著走蛟逃跑的方向快速追去。
原本眼神黯淡的王泉,此時也重新流出一彩,幾乎不由分說的將道法催到了極致。
在四周氣的推下,我們所在的烏篷船猶如一支離弦之箭,一路乘風破浪,不遠不近跟在了那九頭走蛟的後面。
暴雨傾盆,狂風大作,伴隨著走蛟的一路前行,洪水的浪一個高過一個,兩岸河堤的水線也以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拔高著。
看著越發嚴峻的水勢,我的心里不變得萬分不安起來。
要知道,黃河古道泥沙淤積,兩岸的河堤都修建得遠高地平線,一到雨季河水暴漲,水面高于地面,故而又有著懸河之稱。
而現在,由九條走蛟引發的洪水一浪高過一浪,一旦洪水漫過河堤,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帶著這種擔憂,我看向了暮行舟,此時他正安然地坐在船艙之中,看著水面起落,卻是一臉平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見暮行舟無波無瀾,我心里的擔憂也逐漸得到了緩和,隨即不曾再有多言。
在這一路追逐中,走蛟不知覺已逃到了潛龍鎮的附近,而在這時,河中的洪水幾乎已經與河岸持平。
狂風暴雨間,一個個的波浪逐漸漫過了河堤的黃土路,渾濁的河水時不時被沖了潛龍鎮中,鎮子的馬路立即漲起了約莫半米深的水。
然而,就在我以為整個潛龍鎮要被洪水所淹沒時,正瘋狂逆流而逃的走蛟卻突然停下了,發出一聲聲不安的嘶鳴,仿佛前方有著什麼令它們極度恐怖的東西一般。
我朝著走蛟的前方看去,卻見有一蓬的氣正從水底下涌而出。
在一陣陣水浪翻涌間,一艘渡船卻是從水下浮出,出現在了洪浪之間,停在了九頭走蛟的近前。
而在渡船的甲板上,此時還站著一個老人。
只見他約莫六七十歲左右,戴著一頂鬥笠,左邊的臉上麻麻生著一個個的瘤,他的手上他的臉上,還遍布著一道道膿瘡。
他的兩條斷了,杵著拐杖屹立于船頭。
這個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黃河一帶方外之主張育澤!
“老張,都這麼多年了,你這遲到的病怎麼一點都沒有變?”
看到來人後,暮行舟隨即從船艙里站起了,隔著老遠就扯起了嗓子,“早在十天前我就知會了你讓你幫哥哥一個忙,可你倒好,潛龍鎮都快被走蛟淹了才過來。”
張育澤那生滿瘤的臉上出一歉意,“還請暮老哥多多諒,我家婆娘最近又從墳墓里爬出來了,所以我只好臨時回了趟老家,這不就耽誤了嗎!”
“哼,你那婆娘就是個事兒,好好的鬼不當偏要想著當人,現在倒好,了個只能睡在棺材里的活死人,還不如一把火燒了消停。”
暮行舟哼了聲,隨即示意王泉把船開到岸邊,他看了一眼鎮中橫流的流水,“老張,這九條走蛟你趕給我打發了,不然我的潛龍鎮真要被它們給淹了!”
留下這句話,暮行舟隨即上了岸。
在登岸的瞬間,那縈繞在他上的氣頓時消失不見,原本不斷腐爛的面孔也逐漸恢復了常態。
“想不到,堂堂的潛龍鎮如今竟連九條走蛟都奈何不得,暮老哥現在可真是潛龍暮矣擱淺灘吶!”
張育澤不忘落井下石一番,隨後意味深長的朝著我看了一眼,從懷里掏出了一支由人的橈骨制的骨笛。
老一輩的道門中人,雖然在晚輩面前一個比一個嚴肅,但在老友面前卻毫沒有半點道門高人的架子,相反更像兩個閑來拌的鄰家老人。
說來也奇怪,在張育澤出現後,這九條走蛟既沒有逃也沒有對旁人發起攻擊,卻是環繞著水晶棺蜷在一團,仿佛張育澤的到來,給予了它們極大的威。
而張育澤與暮行舟一番口舌過後,表也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隨即將骨笛放到了邊。
嘀嚦嚦……
一陣急促而又異常尖銳的笛音當即從骨笛中傳而來,卻是讓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來自張育澤的笛音凄厲而又刺耳,猶如指甲劃過玻璃一般令人心極不舒服。
可在笛音涌間,一道道音浪卻是跌宕而起,以張育澤為中心不斷席卷于四周。
音浪之中,蘊藏著一強烈的氣。
我雖然不懂音律,但還是從那氣中知到了一副尸山海群鬼舞的地獄景。
吼!吼!吼!!
音浪席卷間,河面上的氣迅速凝聚,卻是化作了一個個鬼靈的虛影。
這些鬼靈漂泊于水面之上,朝著九頭走蛟所在的方向發出一聲聲長吼。
這一刻,這些走蛟就好像九條無助的蛇一般,蜷于水晶棺周圍瑟瑟發抖,那尖銳的笛音以及群鬼的吼聲,似乎對它們造了極大的恐懼。
吼!吼!吼!……
群鬼咆哮聲不斷,原本暴雨滂沱的天空卻突然雨停。
伴隨著陣陣狂風吹過,黑的烏雲不過眨眼間盡數退散,耀眼的驕照樣了整個潛龍鎮。
一層一層的音浪此起彼伏,我發現已經開始漫過河堤的洪水在此時也開始退散,岸邊的水線開始一點點的下降,驚濤駭浪的江面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滂沱的大雨以及洶涌的洪水,是由走蛟一手造的,而現在隨著走蛟的怯,這場即將到來的天災卻是慢慢消停了下來。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正吹奏著骨笛的張育澤,不曾想這個道行深不可測的鬼道人,竟然還有著戲龍馭蛟的本事。
這時候,張育澤的笛音忽變,逐漸悠長平緩了起來。
一層層的音浪不斷沖擊著那九頭走蛟,它們原本幽藍的眼睛化作一片灰暗,滿目無神。
它們的心智像是被張育澤控制了一般,竟是在音浪之中擺了軀,卷起那水晶棺朝著我們所在的岸邊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