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在茶水間撞見沈亦舟時，手里的玻璃杯正晃著半杯剛泡好的花茶，熱氣氤氳里，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了半步。瓷磚地面映著兩人的影子，一個脊背繃得筆直，指尖攥著杯壁泛白，一個臂彎搭著西裝外套，姿態松弛地倚著臺面，連空氣都跟著僵了幾分。
“燙到了？”沈亦舟的聲音比往常低了些，目落在微微泛紅的指節上。他剛從外面談完合作回來，領帶松了半截，冷白的脖頸在襯衫領口，和平日里會議室里一不茍的“沈總”判若兩人。
林微趕把杯子往後藏了藏，搖頭的作快得有些慌：“沒有，就是手了一下。”話剛說完，就聽見後傳來同事小周的笑聲，端著咖啡杯湊過來，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個圈，語氣里帶著點刻意的打趣：“林微，你跟沈總倒是心有靈犀啊，連來茶水間都能湊一塊兒。”
林微的臉瞬間熱了起來，像被杯沿的熱氣燎過似的。太清楚公司里的傳言了——上次項目慶功宴，沈亦舟替擋了兩杯白酒，說“酒過敏”；上個月加班到凌晨，電梯口撞見他，他讓司機先送回家，自己坐了地鐵；就連上周部門聚餐，不小心打翻了果，他第一時間遞來紙巾，還替擋了同事的起哄。這些在旁人眼里的“特殊對待”，只有林微自己知道，不過是上司對下屬的基本關照。可這種解釋，在八卦面前從來都蒼白得像張薄紙。
小周還想再說些什麼，沈亦舟卻先開了口，語氣平淡得聽不出緒：“剛跟林微確認完下午給甲方的補充方案，你要是沒事，也一起聽聽？”
小周立刻識趣地閉了，笑著擺了擺手：“不了不了，我就是來接杯咖啡，你們忙。”說完便端著杯子快步離開了，走之前還沖林微了眼睛，那眼神里的“我懂”，讓林微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茶水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飲水機制冷的嗡嗡聲。林微攥著玻璃杯的手指了，冰涼的杯壁沒能下心頭的燥熱，正想找個“方案還沒改完”的借口離開，沈亦舟卻先一步拿起放在臺面上的草稿，指尖劃過紙上的修改痕跡：“這里的數據來源再核對一遍，甲方上次特意提過，要最新的行業報告支撐。”
他的注意力全在工作上，仿佛剛才的曲從未發生過。林微松了口氣，心里卻莫名地掠過一失落，順著他的話點頭：“我上午已經聯系行業研究院了，他們說下午三點前能把報告發過來，到時候我再整合進去。”
“嗯。”沈亦舟應了一聲，把草稿還給，目掃過依舊泛紅的指節，“下次小心點，茶水間的瓷磚沾水。”說完便拿起自己的黑咖啡，轉往外走。他的步伐依舊沉穩，西裝外套的下擺隨著作輕輕晃，林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連手里的花茶都涼了幾分。
和沈亦舟的集，要從一年前說起。那時剛職，作為新人跟著沈亦舟負責第一個項目，因為張，在給甲方做匯報時了一個關鍵數據，當場就紅了眼眶。散會後躲在樓梯間哭，手指反復摳著筆記本上的錯題，眼淚砸在紙頁上暈開墨痕。就在這時，沈亦舟拿著一份補充資料走過來，沒有指責，只是把資料遞到手里，說：“數據我補好了，明天再跟甲方約一次時間，這次我陪你去。”
那天的夕過樓梯間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肩上，把他冷的廓染得和了些。林微攥著那份寫滿批注的資料，忽然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好像有了一微弱的暖意。
從那以後，沈亦舟就了工作上的“引路人”。寫不出方案時，他會在的草稿上圈出幾個關鍵方向，旁邊備注“參考去年Q3的案例”；加班到深夜，桌上會多一份熱乎的外賣，備注欄寫著“辣，不要蔥”——是職時填的飲食偏好；遇到難纏的客戶，對方在會議室里拍桌子，他會不聲地接過話題，一句“這個需求我們再細化”就化解了尷尬。
這些細碎的關照，林微都記在心里，卻從不敢越界。知道沈亦舟是公司的副總，年輕有為，邊從不缺優秀的人——上次行業峰會，有合作方的千金主遞名片，語氣親昵地他“亦舟”；公司年會，人力資源部的總監還跟他開玩笑，說要給他介紹對象。而只是一個普通的項目助理，拿著剛夠糊口的工資，租住在離公司一小時地鐵的老小區里，他們之間隔著的，是看不見卻得著的距離。
下午的甲方會議很順利，補充方案里的數據得到了認可，對方當場就簽了合同。走出甲方公司大樓時，夕正斜斜地掛在天上，把雲層染了橘紅。小周興地拉著林微的胳膊：“太好了！這個項目了，咱們部門這個季度的獎金穩了！晚上部門聚餐，你可別再提前走了啊！”
林微愣了一下，想起上次聚餐以“家里有事”為由提前離開，其實是怕再被同事們起哄“跟沈總喝一杯”。可這次項目剛，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著頭皮答應：“好，我知道了。”
晚上的聚餐定在一家川菜館，包廂里很熱鬧，同事們番敬酒，氣氛格外熱烈。林微不勝酒力，只喝了兩杯啤酒就覺得頭暈，臉頰發燙。借口去洗手間，想氣，剛走到走廊，就看到沈亦舟站在窗邊打電話，側臉在暖黃的燈下顯得有些和。
“我知道了，媽，我會空回去的。”他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和平時在公司的果斷截然不同，“相親的事……再說吧，我現在沒時間。”
林微心里一，正想轉離開，沈亦舟卻掛了電話，轉過正好看到。兩人四目相對，林微的心跳瞬間了一拍，尷尬地笑了笑：“沈總，我……我就是出來氣。”
“不能喝就別勉強。”沈亦舟的目落在泛紅的臉頰上，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心，“等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沈總，我自己可以的。”林微趕拒絕，不想再給同事們留下更多話柄——上次司機送回家的事，已經被小周追問了好幾天“沈總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可沈亦舟卻沒給反駁的機會：“就這麼定了，你先回去坐著，我跟他們說一聲。”說完便轉走回包廂，留下林微站在原地，心里糟糟的。
剛想回包廂，手機卻響了，是的發小陸澤。“微微，你在哪兒呢？我來你公司樓下了，給你帶了點家鄉的核桃，你不是說想吃很久了嗎？”陸澤的聲音帶著悉的笑意，像一暖流涌進心里。
林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跟陸澤說過他來本市出差的事。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趕說：“我在外面聚餐，離公司不遠，我現在過去找你。”
掛了電話，林微快步走回包廂，跟小周打了聲招呼，說家里有急事要先走。沈亦舟看到要走，皺了皺眉：“不等司機了？”
“不用了沈總，我朋友來接我了。”林微說完，不等沈亦舟再說話，就拿起包快步離開了，連同事們的挽留都沒聽清。
走出川菜館，晚風吹在臉上，讓的頭暈緩解了些。很快就看到了陸澤的車，白的SUV停在路邊，車燈亮著，像一雙等待的眼睛。拉開車門坐進去，陸澤笑著遞給一個牛皮紙袋子：“剛從家里帶的，還熱乎著呢，你先嘗嘗。”
林微接過袋子，拿出一塊核桃咬了一口，悉的甜味在里散開，眼眶突然有點發熱：“謝謝你啊阿澤，這麼晚了還特意跑一趟。”
“跟我客氣什麼。”陸澤發車子，目掃過後的川菜館，“你剛才就是在這兒聚餐？我好像看到你們公司沈總了，他站在窗邊，還往這邊看了一眼，你們關系不錯啊？”
林微心里一，趕解釋：“他是我上司，就是普通的同事關系，你別多想。”
陸澤看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我又沒說你們關系不普通，你張什麼？不過說真的微微，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適的人就別錯過了，別總把自己關在工作里。”
林微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夜景。路燈的在玻璃上劃過，像一道道流的帶。知道陸澤是為好，可這種事，哪有那麼容易。上次失敗後，就覺得談太麻煩了——要猜對方的心思，要遷就對方的習慣，還要擔心會不會被辜負。倒不如工作來得踏實，只要努力就有回報。
回到家，林微洗漱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沈亦舟下午幫撿筆時的樣子——不小心打翻了筆袋，鋼筆滾到他腳邊，他彎腰去撿，指尖不小心到了的手背，那瞬間的溫度，讓心跳了一拍；想起他在茶水間提醒小心地，語氣里的關心不是假的；想起他剛才皺著眉問要不要等司機，眼神里的擔憂也不是裝的。
可這些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了下去。沈亦舟是副總，是助理，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而且公司有規定，不允許員工之間談，就算他對有好，又能怎麼樣呢？用力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些，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上班，林微剛到公司，就看到小周湊過來，一臉八卦：“林微，你昨天怎麼先走了？沈總後來還問起你呢，說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微心里一跳，強裝鎮定：“家里真的有事，我發小來了，給我帶了點東西。”
“發小？”小周眼睛一亮，湊得更近了，“男的的？不會是你男朋友吧？難怪你對沈總沒興趣呢！”
“是男的，但不是男朋友，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林微趕解釋，生怕又引起什麼誤會。
可小周卻不信，笑著拍了拍的肩膀：“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對了，沈總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好像有什麼事。”
林微心里一，趕點了點頭，拿著筆記本往沈亦舟的辦公室走去。敲了敲門，聽到里面傳來“進來”的聲音，才推門進去。
沈亦舟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看文件。過百葉窗落在他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抬頭看到林微，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林微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心里有些張：“沈總，您找我有事？”
“昨天的項目合同，甲方那邊還有一些細節需要修改，你跟我一起去趟甲方公司。”沈亦舟說著，把一份文件遞給，“你先看看，有什麼問題跟我說。”
“好。”林微接過文件，認真地看了起來。文件上的字跡很工整，是沈亦舟的手寫批注，每一條都標注得很清楚，連錯別字都圈了出來。
兩人一起去甲方公司的路上，車里很安靜。林微看著窗外的街景，不敢看沈亦舟。車廂里彌漫著他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他平時用的香水味一樣，清冽又干凈。
就在這時，沈亦舟突然開口：“昨天送你回去的，是你男朋友？”
林微心里一跳，像被針扎了一下，趕搖頭：“不是，是我發小，他來本市出差，順便給我帶了點家鄉的特產。”
沈亦舟“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林微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看著前方，表沒什麼變化，心里卻莫名地松了口氣，又有點說不出的失落。
從甲方公司回來，已經快到中午了。沈亦舟看了看時間，說：“正好到飯點了，一起吃個飯吧，就當是慶祝項目順利完。”
林微愣了一下，想拒絕，可沈亦舟已經發了車子，只能點了點頭：“好。”
兩人找了一家安靜的西餐廳，靠窗的位置，正好落在桌子上。服務員遞來菜單，沈亦舟把菜單推給林微：“你點吧，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林微接過菜單，心里有些張，手指在菜單上劃來劃去，最後隨便點了一份菲力牛排和一杯橙。沈亦舟點了一份和一樣的牛排，還點了一份蔬菜沙拉，對服務員說：“牛排要七分，的那份放黑胡椒，謝謝。”
林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部門聚餐，跟小周說過自己吃不了太辣的黑胡椒。沒想到他竟然記下來了。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林微想找個話題，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倒是沈亦舟先開口了：“你職也一年多了，工作表現一直不錯，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想繼續做項目助理，還是想轉崗做策劃？”
林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想了想，說：“我想繼續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爭取能獨立負責項目，以後能轉崗做策劃就更好了。”
沈亦舟點了點頭，眼神里帶著認可：“有目標是好事，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公司下個月有個策劃培訓，我已經給你報了名，到時候好好學。”
林微心里一暖，連忙說：“謝謝沈總，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這時，服務員把牛排端了上來。滋滋作響的牛排散發著香味，林微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切著。的刀叉用得不太練，切了好幾次都沒切好，臉頰有些發燙。
沈亦舟看在眼里，沒有說話，只是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等切好一塊，才拿起自己的刀叉開始吃。
吃到一半，林微不小心把刀叉掉在了地上，金屬撞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餐廳里格外明顯。趕彎腰去撿，臉已經紅到了耳。
沈亦舟卻先一步幫撿了起來，遞給服務員，讓服務員再拿一副新的。他看著林微有些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不用張，就是吃個飯而已。”
林微的臉更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只能小聲地說：“謝謝沈總。”
吃完飯，沈亦舟送林微回公司。快到公司樓下時，沈亦舟突然開口：“林微，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太合適？”
林微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沈總，您什麼意思？”
沈亦舟看著，眼神很認真，沒有了平時的疏離：“我知道公司里有很多關于我們的傳言，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刻意跟我保持距離。但我想告訴你，我對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是個很有潛力的員工，想多幫你一把。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就把我當普通的上司就好。”
林微心里一松，像卸下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可同時又有一莫名的失落。趕點了點頭：“我知道沈總，謝謝您的照顧，我以後會更加努力工作的，不會讓您失。”
沈亦舟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車子停在公司樓下，林微說了聲“謝謝沈總”，就趕推開車門下車了，連再見都忘了說。
回到公司，林微坐在辦公桌前，心里卻有些。知道沈亦舟的話是為了讓安心，可為什麼聽到他說“對你沒有別的意思”時，心里會有點難過呢？搖了搖頭，把這些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接下來的幾天，林微刻意跟沈亦舟保持距離。除了工作上的事，很主跟他說話；在公司走廊遇到，也只是禮貌地點點頭就匆匆離開；他給發工作消息，也是簡潔地回復“收到”“好的”，沒有多余的話。
沈亦舟似乎也察覺到了的刻意，沒有再主找，只是在工作上依舊很照顧——給分配的任務都是擅長的，遇到難搞的客戶也會幫擋著，培訓名額也依舊給留著。
直到周五下午，公司突然通知要團建，去郊外的度假村住一晚。林微本來不想去，可小周拉著的胳膊，說大家一起去熱鬧，還說“沈總也去，你正好跟他多流流，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答應了。
周六早上，大家在公司樓下集合，一起坐大去度假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