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之到公司時，辦公區的燈只亮了一半。他習慣地往蘇清沅的工位掃了一眼，椅子空著，桌上的綠蘿還保持著昨天整理過的樣子，連電腦都沒打開——這是職三年來，第一次遲到。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了半天，他終究沒撥出那個號碼，只給發了條微信：“今天不舒服嗎？若需要請假，直接跟我說就行。”消息發出去後，像石沉大海，直到上午的項目例會開始，都沒收到回復。
會議室里，部門同事流匯報進度，陳硯之卻總有些心不在焉。目落在蘇清沅空著的座位上，他想起昨天晚上分開時，還笑著說要把綠豆糕分給前臺小姑娘，當時沒看出半點異樣，怎麼突然就沒來上班？難道是昨天晚上吹了風，著涼了？
“陳總？”旁邊的副主管輕輕了他的胳膊，“關于客戶提出的修改方案，您看我們是優先調整預算，還是先優化設計圖？”
“先優化設計圖。”陳硯之收回思緒，指尖在會議紀要上輕輕敲了敲，“清沅之前做過三個備選方案，你們先把的思路整理出來，等回來一起討論。”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說了“清沅”，而不是“蘇清沅”，抬頭時正好對上同事們意味深長的目，他輕咳一聲，假裝翻文件掩飾過去。
散會後，陳硯之回到辦公室，又看了眼手機——依舊沒有回復。他按捺不住，撥通了蘇清沅的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卻不是的聲音，而是機械的聲：“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心突然沉了一下。他想起蘇清沅是外地來的，在這座城市里沒什麼親戚朋友，平時生病都是自己扛著。上次發燒到39度，還堅持來上班，直到臉蒼白得連鍵盤都敲不，才被他強行勸回家休息。這次連電話都打不通，會不會是病得很嚴重？
越想越擔心，陳硯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路過前臺時跟小姑娘代：“如果蘇清沅來電話，讓別擔心工作，先好好休息。”前臺小姑娘愣了一下，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小聲跟旁邊的同事說：“陳總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平時他可不會這麼著急。”
陳硯之沒心思管別人的議論，開車往蘇清沅家小區趕。上次送回家時，他特意記了小區地址，卻從沒去過家——這次實在沒辦法，他怕再等下去，會出什麼事。
小區門口的保安攔住了他，問他找誰。陳硯之報了蘇清沅的名字和單元號，保安卻不肯放行，說必須業主確認才行。他又試著撥了一次蘇清沅的電話，還是無法接通。急之下，他想起蘇清沅上次說過，的鄰居是個退休的阿姨，平時會幫代收快遞。
“您認識住在3號樓2單元501的蘇清沅嗎？”陳硯之跟保安解釋，“我是同事，今天沒上班，電話也打不通，我擔心生病了，想上去看看。”保安看他神焦急，不像是壞人，又確認了小區業主名單上確實有蘇清沅的名字，才勉強放他進去。
電梯里，陳硯之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他想象了無數種可能，怕暈倒在家里沒人發現，怕燒得糊涂連水都喝不上。直到站在501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清沅？你在家嗎？”
里面沒有靜。他又敲了敲，聲音大了些：“我是陳硯之，你要是不舒服，開下門，我送你去醫院。”
過了好一會兒，門里才傳來微弱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陳總？您怎麼來了……”
陳硯之松了口氣，連忙說：“你昨天好好的，今天突然沒來上班，電話也打不通，我擔心你出事，就過來看看。你還好嗎？”
門“咔嗒”一聲開了條，蘇清沅的臉出現在門後。臉蒼白，沒有一點，頭發糟糟地在臉頰上，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一看就病得不輕。“我……我沒事，就是有點冒，想睡一會兒，忘了跟您請假……”的聲音很輕，還帶著咳嗽，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用力。
陳硯之看著虛弱的樣子，心里一，推開一條門走了進去：“都病這樣了，還說沒事？家里有溫計嗎？量過溫沒有？”
客廳里沒開燈，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臥室出一點微弱的。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藥味，茶幾上放著一個空了的藥盒和半杯水。蘇清沅靠在門框上，子晃了晃，陳硯之連忙手扶住：“小心點，你先坐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他扶著蘇清沅坐在沙發上，轉去廚房找杯子。廚房很干凈，水槽里沒有臟碗，冰箱里除了幾盒牛和蛋，就只有一些速凍餃子——顯然平時很做飯，生病的時候更是沒心思照顧自己。
倒了杯溫水遞過去，陳硯之看著慢慢喝下去，才問：“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吃了什麼藥？”
“昨天晚上回來就有點頭疼，”蘇清沅放下杯子，聲音依舊很輕，“今天早上起來發燒了，吃了點家里剩下的冒藥，想睡一會兒，結果睡過頭了……”
陳硯之手了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皺了眉頭：“還在發燒，而且燒得不輕。家里有退燒藥嗎？或者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蘇清沅連忙搖頭，“就是普通冒，吃點藥就好了，不想麻煩您……”
“都這樣了還說麻煩？”陳硯之打斷，語氣帶著點不容置疑，“你在這里沒有家人，生病了不跟我說，跟誰說？我去給你買退燒藥和溫計，你在家等著，別。”
不等蘇清沅反駁，他拿起錢包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很快就回來。”
蘇清沅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愧疚。沒想到，自己只是遲到了半天，陳硯之會特意跑過來，還這麼擔心。之前因為流言刻意疏遠他的事，此刻想起來，更覺得自己可笑。
陳硯之很快就回來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溫計、退燒藥、止咳糖漿，還有幾盒清淡的粥和小菜。他把東西放在茶幾上，先拿出溫計遞給蘇清沅：“先量個溫，看看燒到多度。”
蘇清沅接過溫計，夾在腋下，看著陳硯之蹲在茶幾旁，把粥倒進碗里，又用熱水溫著。他的作很練，不像平時在公司里那個嚴肅的領導，反而像個細心的家人。
“38度9，”五分鐘後，蘇清沅看著溫計上的數字，小聲說，“比早上好多了，早上量的時候快39度了。”
“還是很高，”陳硯之皺了皺眉，拿出退燒藥，“先把藥吃了，等會兒粥溫好了，再喝點粥。你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
蘇清沅點了點頭，早上起來就覺得頭暈惡心，什麼都吃不下，只喝了點水。陳硯之把藥和溫水遞到手里，看著吃完藥，才把溫好的粥端過來：“慢慢喝，別著急，要是覺得沒胃口，就吃點。”
粥是青菜瘦粥，很清淡，卻煮得很爛，正好適合生病的人吃。蘇清沅喝了小半碗，就覺得胃里舒服多了，也有了點力氣。看著陳硯之坐在旁邊，手里拿著的病歷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翻出來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陳總，讓您這麼費心，真是對不起……”
“跟我還客氣什麼？”陳硯之放下病歷本，看著，“你平時工作那麼認真，生病了就該好好休息，別總想著麻煩別人。要是下次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他的語氣很溫和，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反而帶著點關心的嗔怪。
蘇清沅忍不住笑了笑，臉也比剛才好看了些：“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跟您請假。”
“這還差不多。”陳硯之滿意地點點頭，又拿起止咳糖漿，“這個藥每隔四小時吃一次，我已經在藥盒上寫好了時間，你別忘了吃。還有，多喝點水，要是晚上燒還沒退，或者覺得不舒服，一定要給我打點話，別扛著。”
他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像個心的長輩。蘇清沅坐在旁邊，安靜地聽著，心里暖暖的。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領導，甚至像朋友一樣的人關心自己，是件很幸運的事。
“對了，”陳硯之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早上出門的時候，我讓家里阿姨煮了點姜茶，你喝點，發發汗，對冒好。”他打開保溫杯，一淡淡的姜香飄了出來，不濃不烈，正好能驅散上的寒意。
蘇清沅接過保溫杯，喝了一口姜茶，溫熱的順著嚨下去，暖到了心里。看著陳硯之，眼眶有些發紅：“陳總，您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您……”
“傻丫頭，”陳硯之笑了笑，手了的頭——這個作很自然，沒有一點曖昧，反而像哥哥對妹妹的關心，“跟我客氣什麼？你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不用心，我已經讓同事幫你理了。等你病好了，再回來跟我們一起討論方案。”
蘇清沅點了點頭，把臉埋在保溫杯上，了眼角的淚水。以前總覺得，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自己是孤獨的，生病了只能自己扛，委屈了只能自己咽。可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孤單，還有人這麼關心，這麼在意。
陳硯之又在家待了一會兒，幫把客廳的燈打開，窗簾拉開一條，讓進來，又給倒了滿滿一杯水放在床頭，才準備走。“我先回公司了，下午再來看你。”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你要是困了，就再睡一會兒，別玩手機，好好休息。”
“嗯，謝謝陳總。”蘇清沅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輕輕關上門。
回到臥室，蘇清沅躺在床上，卻沒有一點睡意。想起陳硯之剛才的樣子，想起他細心的叮囑，想起他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拿出手機，給陳硯之發了條微信：“陳總，謝謝您今天來看我，還為我做了這麼多事。等我病好了，一定請您吃飯。”
沒過多久，陳硯之就回復了：“不用請我吃飯，你好好休息，早點好起來，就是對我最好的謝。記得按時吃藥，多喝水。”後面還加了個微笑的表——這是他第一次在微信里發表，蘇清沅看著那個微笑，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上的病痛也減輕了不。
下午的時候，陳硯之果然又來看了，還帶來了新鮮的水果和蔬菜。他幫量了溫，37度5，比上午降了不。“看來藥起作用了，”他松了口氣，“晚上再吃一次藥，好好睡一覺，明天應該就能好很多了。”
他幫蘇清沅洗了水果，切小塊放在盤子里，又幫把明天要吃的藥分好，放在床頭的小盒子里。做完這些，他才準備走：“晚上我讓阿姨煮點粥，晚點給你送過來，你要是了，就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
“不用了陳總，”蘇清沅連忙說，“您已經夠麻煩了，晚上就別再跑一趟了，我自己煮點餃子就行。”
“餃子哪有粥有營養？”陳硯之堅持，“你現在生病，需要吃點清淡有營養的。聽話，我晚點給你送過來，順便再看看你的溫。”
蘇清沅拗不過他，只好點頭答應。看著陳硯之離開的背影，心里充滿了激。忽然覺得，之前因為流言刻意疏遠他，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應該早點明白，陳硯之對的關心，只是領導對下屬的照顧，朋友之間的幫助，沒有任何別的目的。
晚上七點多，陳硯之果然送粥來了。這次是小米粥，還帶來了兩個小菜：涼拌黃瓜和清炒時蔬。“阿姨說小米粥養胃，你多喝點。”他把粥端到蘇清沅面前，又幫量了溫——37度，已經基本不燒了。
“太好了，燒終于退了。”陳硯之松了口氣，臉上出了笑容，“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要是覺好點了，再去公司上班。要是還不舒服，就再請假，別撐。”
蘇清沅喝著小米粥，看著陳硯之坐在旁邊，耐心地跟講公司里的趣事，比如哪個同事今天犯了個小迷糊，把咖啡灑在了鍵盤上；哪個同事因為趕項目進度，中午只吃了個面包……那些瑣碎的小事，被他講得生有趣，讓蘇清沅忘記了上的病痛，笑得很開心。
吃完粥，陳硯之幫收拾好碗筷，又叮囑了幾句，才準備走。“晚上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別不好意思。”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嗯，陳總再見。”蘇清沅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小區門口，才輕輕關上門。
回到臥室，蘇清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陳硯之今天為自己做的一切，想起他關心的眼神，溫的語氣，心里像揣了個小兔子，怦怦直跳。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陳硯之的覺，好像不僅僅是下屬對領導的尊敬，朋友之間的激，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愫，在心里慢慢發芽。
拿出手機，翻出陳硯之的微信，看著他的頭像——是一張他在海邊拍的照片，穿著簡單的白T恤，站在下，笑得很燦爛。看了很久，才鼓起勇氣，給他發了條微信：“陳總，今天真的謝謝您。如果不是您，我不知道要扛到什麼時候。您就像我的哥哥一樣，在這座城市里，給了我很多溫暖。”
很快，陳硯之就回復了：“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在這座城市里，我們都是異鄉人，互相照顧是應該的。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晚安。”
看著“晚安”兩個字，蘇清沅的角忍不住往上揚。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心里充滿了溫暖。知道，從今天起，和陳硯之之間的關系，會變得不一樣。不再有刻意的疏遠，不再有不必要的防備，只有真誠的關心和信任。而那份剛剛萌芽的愫，會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等它慢慢長大。
第二天早上，蘇清沅醒來時，覺已經基本恢復了。量了溫，36度5，完全不燒了。拿起手機，給陳硯之發了條微信：“陳總，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謝您昨天的照顧。明天我就可以去公司上班了。”
沒過多久，陳硯之回復了：“太好了，注意多休息，別太累了。明天不用太早來，晚點到公司就行。”後面還加了個加油的表。
蘇清沅看著微信，忍不住笑了起來。起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過玻璃灑進來，溫暖而明亮。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了。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和陳硯之之間的故事，也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下午的時候，陳硯之又來看了一次，確認真的沒事了，才放心地回公司。臨走時，他還特意給帶了些水果和零食，讓在家好好補充營養。
蘇清沅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等自己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辜負陳硯之的信任和照顧。同時，也要勇敢一點，面對自己心里的那份愫，也許有一天，能鼓起勇氣，跟他說出自己的心意。
夜漸濃，蘇清沅坐在客廳里，吃著陳硯之帶來的水果，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忽然覺得，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自己不再是孤獨的。因為有陳硯之這樣的人關心自己，陪伴自己，未來的日子，一定會變得更加好。
而陳硯之回到公司後，坐在辦公室里，看著蘇清沅發來的微信，角也忍不住出了笑容。他想起今天在家，看到漸漸好轉的臉，聽到真誠的謝，心里也充滿了溫暖。他知道，自己對蘇清沅的關心，已經超出了領導對下屬的界限，只是他還不確定，這份心意，什麼時候才能勇敢地說出口。
但他不著急，他愿意等，等蘇清沅完全放下心里的顧慮，等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像今晚的月一樣，溫地照亮彼此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