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名冊 第二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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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名冊 第二十次!

第48章

文德殿再次安靜。

南都臨時建起的“皇宮”簡陋, 來不及雕龍畫,只裹上一層明黃素紗,昭示著這裏正是大梁朝權力中心。

然而, 大門吹來的風將素紗卷起, 出下面陳舊的朱漆圓木,哪怕盡力遮掩,種種痕跡,還是能看出這倉惶中的大梁,風雨飄搖的朝廷。

葉惜人怔怔看著張元謀。

他笑嚴丹青“愚忠”, 這個曾經也用來抱怨嚴丹青的形容, 此時從旁人口中說出來……但不知為何,葉惜人心中升起一惱怒, 不住的火氣即將噴湧。

梁越氣得息,頭暈目眩。

安靜的文德殿,回著張元謀大笑之聲, 下一刻, 蔣游越發暴怒的聲音回:“你簡直就是t個瘋子!

“你的眼中只有梁錦, 你可知道他本不適合當皇帝?可知道他懦弱膽小,愚鈍不堪?為了替他報仇, 拉著整個大梁陪葬,你才是真正愚忠之輩,蠢不可及!”

若非獻宗只有梁錦一個孩子, 他一開始就不會讓他登基,那孩子是乖巧,但就是……太乖巧了。

北都失守,從北到南,梁錦早被嚇破了膽子, 只想活下去,偏偏天資不高,愚鈍怯懦,年歲又小,這樣的人坐在皇位上面,小兒抱金,大梁朝又會變什麽樣子?簡直不敢想!

歷史前車之鑒,還不夠清晰嗎?

“是,我愚忠,嚴小將軍不愚忠嗎?只不過我忠得是梁錦,而嚴丹青忠得是他梁越!”張元謀冷笑。

不過是各奉其主,又有什麽區別?沒道理忠心梁越的人就比忠心梁錦的人高貴。

“為臣者,不正是要忠君護國,匡扶社稷嗎?”

張元謀反問蔣游:

“聖上愚鈍,我們就勸他,聖上不會,我們就教他,你認為他懦弱膽小,那梁越呢?他也并非聖明之輩,你是不是又要換一個皇帝?!”

哪有這樣的!

因為皇帝不合適,就換一個?那要是換上去的也不合適,就再換一個嗎?

皇帝就是皇帝,臣子就是臣子,哪有臣子掀翻皇權,去左右帝位的?這不是臣子,而是臣賊子!

“蔣游,你這種種行跡,哪還有為臣之道?聖賢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張元謀無盡嘲諷,從前有多崇敬,在對方殺害皇帝那一刻,就變得多憤恨。

蔣游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我不後悔。”

他不夠“忠君”,無“為臣之道”,但他不後悔,這上首坐著的是梁越,遠比小皇帝好數倍,就說去歲支持前線大戰,若上面是小皇帝,朝中有人唱反調時,他哪裏能完全住?

只有“君臣一心”,同有堅持,這已經破破爛爛、迷失在海上的大船才能朝著一個方向前行,而不是齟齬在原地。

況且,他們年歲大了,若他們死了之後呢?下一任權臣就一定是個好臣子嗎?如今這糟糕的局面,不求上面的帝王雄才偉略,只求仁德國,願與大梁同進退。

“我也不後悔。”張元謀擡起下

袖一甩,手背在了後,直脊背站在文德殿,這一刻,他站得比蔣游更理直氣壯,無愧心中的聖上,雖死不悔。

殿再次安靜,所有人都說不出話。

劉多喜無聲嘆氣,各有各的堅持,各有各的固執,又各有各的錯誤,人無完人,這就是人啊。

葉惜人突然開口:“張元謀,你說嚴丹青愚忠?”

一直沒說話,爭吵中的幾人自然沒注意,一個丫頭在這樣的場合當中并不起眼,無人在意。

張元謀聽到聲音,看向,眉頭一皺,似不滿突然開口,很是不悅。

葉惜人渾不在意,搖搖頭繼續:

“我今日也罵過他,在你出現之前,我仍然覺得可以用‘愚忠’來形容他,但直到見著你……”

那時想,怎麽會有這麽固執的人,死了那麽多次,仍然不將自己的命看得最重,仍然堅持作為一個大梁臣子的信念,將許許多多人都放在自己前面。

直到剛剛,突然就明白了。

“他從來都不是愚忠,相反,他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更清醒。”

葉惜人出笑,的聲音堅定,擲地有聲:“你不管大梁百姓、不顧江山社稷,只忠與一人,為了全你心中的‘忠’,勾結北燕,禍害大梁百姓,這才是‘愚’。”

張元謀張口便要反駁。

葉惜人搖搖頭,打斷他:“而嚴丹青,從始至終,忠得都是‘民’,是大梁百姓,天下萬民。”

在這個聖賢書教所有人“忠君”的時代,殺其有益于君則為之,忠臣,忠得是面前高坐在皇位上的人。

而嚴丹青早已越過眼前這重重障礙,忠于後之“民”,其實他早就說過,他不為朝廷而死,只為三百多萬裏國土、萬萬百姓。

這怎麽是“愚”呢?

他在意淮安渠的將士,在意大梁無數百姓,“反”不是解決辦法,只會讓大梁更,他就用自己的命,竭盡所能在朝廷與守軍、百姓之間,試圖求一個周全之法。

他比很多人都要聰明、清醒。

若是他為了活下去,為了心中不平,就不顧淮安渠將士的命,放棄大梁無數百姓,那他的信念就會變窄變小……

而一旦有了第一個放棄,就有無數個放棄,信念開始不斷變小,路只會越走越窄,最終變什麽樣子,張元謀已經用事實告訴了葉惜人。

若是不能堅守最初信念,走上狹隘之路,到最後,終會面目全非。

只是輕輕一句話,殿越發寂靜無聲。

張元謀下意識張了張,竟發不出任何聲音,找不到辯駁之語,蔣游閉著眼睛,抿

葉惜人視線看著地板出神。

可惜嚴春晝沒在這裏,聽不到誇他的言語,更沒見到短短幾句話,就堵得這位張參政雀無聲的厲害場面。

上首,梁越喃喃:“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蔣游睜開眼睛,眼神無比清醒:“是呀,你如何與嚴丹青相提并論?”

他也不再質問張元謀為什麽背叛,已經弄清楚了癥結,說再多都無用,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眼神冰冷,一字一句:

“軍糧案是你犯下的?那批糧草又在哪裏?你還做了什麽?!”

起來吧,起來大梁就亡了,屆時無論是大周、大雁,什麽都無所謂,總會有人滅了梁越,建立新的王朝。”

蔣游艱難出聲音:“你簡單一句大梁亡了,可知要死多百姓,又可知北燕鐵蹄會將大梁踐踏什麽樣子?!

“我有錯,死後自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獄,但我還活著,就不能讓大梁滅在我前面。”

搖搖墜,一雙眼睛卻像是迸發出最後的生機,一力量支撐著軀殼,讓他不肯倒下。

張元謀眼含同,“可是已經晚了呀,嚴丹青已死,大梁毫無勝算,你和梁越注定看著你們篡位得來的天下分崩離析。”

聽到“嚴丹青”三個字,悔恨幾乎將君臣二人淹沒,應昌平別過頭去,難至極,劉多喜痛心疾首。

明明可以不死的!

嚴丹青和葉惜人到底在想什麽啊?

他看向葉惜人,卻見雙目炯炯,毫沒有悲傷,仿佛一點不心疼嚴丹青死去,滿心只有靠近真相的喜悅。

劉多喜:“???”

但想到他們之前的商量,劉多喜上前一步,皺眉問張元謀:“所以,北燕太子來到南都,并非為了和談?”

早已猜到,卻仍然想要個確切答案。

“他若是真心和談,我怎會助他?”張元謀笑著回答,理所當然。

葉惜人盯著他。

循環二十次,這是第一次如此靠近“證據”,張元謀就是人證,他的存在、軍糧案,都是證據,但不夠,還不夠。

“軍糧是怎麽替換的?”葉惜人問。

張元謀輕嗤一聲:“知道又如何?還能奪回軍糧嗎?我只能說我并不知,我只是幫赤盞蘭策搭把手,他做了什麽,我哪裏知道?

“當然,即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們,我要你們帶著這個疑跟著大梁一起亡!”

葉惜人手握拳,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蔣游擡腳,一步步走到張元謀面前,聲音蒼老平靜:“你與北燕合謀截了糧草,赤盞蘭策明明一清二楚,卻沒有趁此作,反而送來議和書,對此只字不提,甚至不用來與我大梁談判,刻意瞞下來……

“他是為了我們殺死嚴春晝!我與聖上以為北燕不知軍糧之事,害怕洩與他們,著急簽訂和談書,就落了陷阱當中,是也不是?”

張元謀沒有回答,但蔣游足夠了解他。

“你們還做了什麽?”他又問。

張元謀不想他們知道太多,閉口不答。

信是赤盞蘭策死前就做好的安排,還是之後?”蔣游繼續問,盯他的神

張元謀依舊不開口。

“死前?”

蔣游觀察著他的眼神,緩緩開口:

“看來是死後了。也就是說,赤盞蘭策死後,北燕軍立刻t便要攻打淮安渠,為更加順利,北燕人讓你假造信,拖延時間。”

無論赤盞蘭策是否活著,北燕都要與大梁開戰,他們寄托希的“和談”,本不存在。

這個猜測讓人絕與痛苦,但又是必須面對的事實。

葉惜人沒錯過蔣游分析的每一個字,真相又剝開一層。

送往淮安渠的最後一批軍糧被張元謀聯手赤盞蘭策了手腳,嚴丹青收到一批河沙。之後,赤盞蘭策議和書送來,嚴丹青的六封請糧與陳書被蔣游扣下,正式開始和談,參知政事叛了國,暗中給赤盞蘭策送信,協助他推殺嚴丹青……

劉多喜倒吸一口冷氣,喃喃:

“原來這就是真相,北燕沒想和談,赤盞蘭策詭詐多端,狼子野心,借了我們朝廷的手殺死嚴小將軍。幸而,嚴小將軍在知道無力回天時,果斷襲殺赤盞蘭策。”

如果不是嚴丹青殺掉赤盞蘭策,若他們順利和談,嚴小將軍死後,那般可怕的赤盞蘭策卻還活著……

簡直是一場噩夢!

畢竟,有張參政牽線,那些認為大梁徹底無救的員,甚至一早就與赤盞蘭策勾結在一起的員們,恐怕會立即倒戈,前方戰事還沒開始,後方就……

等等。

不對!

蔣游瞳孔一,拔高聲音:“快,加派人手去看住北燕使團,不許讓他們離開,還有赤盞蘭策、嚴丹青首,全都送到宮裏來!”

糟了。

張元謀能對他的信渠道手,也能調走他安排去看守北燕使館的人啊。

應昌平瞬間頭皮發麻,應了聲顧不得行禮,匆匆出去。

張元謀見此,抓了抓糟糟的頭發,仰天大笑:“哈哈哈,蔣相大人現在才反應過來啊?可惜晚了!你以為我在這裏與你廢話作甚?當然是拖延時間,你進了宮又匆匆出來,調查信之事,我能沒有察覺?

“我在進來之前,就已經通知了北燕人,他們現在恐怕已經帶著首出了城,再也趕不上。”

梁越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上。

張元謀笑著補充:“哦,忘記說了,不僅是赤盞蘭策的首,還有嚴小將軍呢,現在恐怕一起出了京,送往淮安渠,你們猜,這一場大戰還能贏嗎?”

是疑問,他卻有了肯定回答,拍手好。

本想用赤盞蘭策首做些什麽,沒想到被北燕人走,而嚴丹青的首出現在戰場上,淮安渠的嚴家軍又會如何?

想都不敢想!

蔣游搖搖墜,指著張元謀的手指劇烈抖,帶著最後的希冀:

“不可能,嚴丹青的首我已讓人盯,城門防守嚴,這麽短的時間,他們走不掉,一定能追上……”說到後面,已是帶了瘋狂。

張元謀笑看他,搖搖頭:

“蔣相大人真是天真啊,你猜大梁朝中有多人與赤盞蘭策暗中搭上線?他既然要殺嚴丹青,又沒準備和談,當然早就算好了一條最快出城的通關路。”

防守嚴?那些賣國賊們就是北燕的“通關路”,讓首順暢無比。

蔣游目眥裂,痛苦到崩潰。

梁越早已頹然地坐著,目看向手上刀刃,絕一點點蔓延。

唯有張元謀的笑聲回在文德殿,夜風吹過,凄涼又絕

下一刻,站在旁邊的葉惜人喃喃:“是呀,我也想知道,朝中到底多人與赤盞蘭策暗中搭上線,那條通關路是怎樣的?”

話音落地,張元謀笑聲一滯,皺眉看向

葉惜人卻看著殿門方向。

差不多子時,只剩半個時辰。

腳步聲再次響起,剛剛離開的應昌平恍恍惚惚回來,後還帶著一行人,而殿衆人看到他們的瞬間,卻是呆愣在原地。

馬山、閆霜、葉沛、葉長明、白、鄭文覺。

一行人踏著月大步而來,隨著影越來越近,燭火跳,借著約能看到他們後……還有人擡著兩副棺材,綁著一群北燕人!

出城?

就在城門口等你們呢!

“葉二姑娘,幸不辱使命,攔住了出城的北燕人,抓住所有送他們出去的員!”

葉惜人耳邊似響起與嚴丹青對話。

【一定要死嗎?】

【對,得死一次,只有我死了,那些藏在水下的人才會無所顧忌,浮出水面來,黑暗無所遁形,惜惜,後面就要給你了。】

當時,葉惜人只回了他兩個字:

【放心。】

微微一笑,出手,接過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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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兔崽:啊啊啊惜惜真棒!

嚴丹青:我呢?

兔崽:??這有你的事兒?

嚴蛋清:…………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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