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哨聲 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臉埋頸窩……
四周安靜得過分, 連晚風掠過樹梢的聲音都清晰得刺耳。
視線一對上的那瞬間,明明喬柏林什麽都沒說,陶青青卻像被當場點破了心思, 心頭猛地一慌。
“喬學長,我不是故意......”
“把照片刪掉。”
懷裏的仍在用力推他,喬柏林有些無奈, 只能先松開, 確認沒事之後, 目再次投向一條馬路之隔的陶青青。
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果斷,陶青青卻莫名覺得此刻的喬柏林有點讓人發怵。
不由自主往後了一下,心裏懊悔自己方才竟然忘了靜音手機。
剛剛和朋友告別完往小區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看到個悉的影,原本只是抱著吃瓜的心跟上去看看,後面實在太震撼了才會忍不住拿手機拍。
誰能想到喬柏林會對一個人出那種近乎溫馴到臣服的狀態。
這樣的人,平常即便待人禮貌, 但也始終到隔著一層疏離, 現在那片霧被吹散, 陶青青覺得驚訝的時候,又有點難以言說的忿忿不平。
這種覺來得奇怪, 如果看到和喬柏林在一起的人是宋雲禾,或者是陳珀遙,好像都不會有這樣氣憤填膺的覺,可那個人偏偏是今年才轉到這裏的寧酒......
“刪掉了嗎?”
喬柏林的聲音將陶青青喚回現實,他已經走到了面前。
陶青青咬了咬, 依依不舍地將照片刪去,翻轉屏幕。
“好了。”
“還有備份。”
喬柏林的聲音、表都找不出一一毫的破綻,況且拍這件事也確實是理虧, 陶青青只好將備份也全都刪了。
“這下可以了嗎?”
的聲音藏著些不服氣,他聽出來,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確認都刪幹淨了以後轉。
寧酒從頭到尾只是站在公站臺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理好一切。
陶青青走後,寧酒坐在站臺的椅子上等車,喬柏林沒立即去對面的便利店,而是在旁邊坐下。
兩人誰也沒先開口,空氣陷一種近乎僵持的沉默,大概是書包無意間磕到椅背,小狗掛件的按鈕被誤,一聲乎乎的“I love you~”打破兩人間的闃寂。
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發現這個小掛件有點惱人的地方,想要將它從書包拉鏈卸下來,手剛上茸茸的,被喬柏林握住手腕。
“剛剛的事是我不對,”他的尾指輕撓了下的手掌,漾起異樣的麻:“你別不理我。”
短短幾秒,他迅速梳理了這場意外發生的前因後果,話語裏帶著十足的誠意與自責,將責任一并攬下,語氣低緩到近乎溫和,掌心的力氣卻悄悄重了幾分,寧酒本掙不開。
下意識順著他掌心的力道,將手從書包拉鏈上收了回來,可剛一松手,心裏卻覺得哪裏不太對。
從剛才到現在,他沒有說錯一句話,也沒有做任何越界的舉,可卻能清晰地到那若有若無的占有,正從他的肢作慢慢浸出來,這讓到有些不舒服。
“你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法的,”試圖說服自己將一些不能深想的小細節忽略,卻還是沒忍住問他,“你早就看到陶青青在馬路對面了,對吧。”
寧酒的話讓喬柏林角的弧度一僵。
在剛才那幾分鐘的時間裏,迅速理清了剛才的狀況,從喬柏林的方位,既然能比先一步看清大卡車駛來的方向,自然也不可能忽視馬路對面的人。
明明知道周圍有人,他大可以裝作只是出于同學間的禮貌攙扶,就算被拍下來,別人多半也只會覺得是喬柏林一貫的周到。
但他沒有。
那麽親的距離,又是近乎強的力道,本不給退開的餘地,說這不是故意的,寧酒自己也不信。
不遠,一道橙的徐緩鋪開,伴隨著公駛近的低鳴,公車和的燈自車頭暈洇而出,輕輕照亮他的側臉。
喬柏林原本低垂的眼睫微,眼神裏有一瞬沉得像浸進夜的海,緒暗得幾乎不住,可就在寧酒擡眼看過去的那一刻,他卻恰好偏過頭,眉眼清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你咬我吧。”他說。
“什麽?”
寧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咬我能讓你解氣,你咬我吧。”
他將袖口微微向上挽,出白皙分明的手腕,上面依稀可見還未完全褪去的咬痕。
他用消毒巾仔細著自己的手腕,見寧酒不為所,又將領扯開,濃郁立的五猛地放大,那雙極深的瞳孔就這麽靜靜著,語氣平靜。
“或者你想要怎麽對我都可以,就是別不理我。”他說,“寧酒,我會不了的。”
......
寧酒忽然意識到,喬柏林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他分明是在懲罰他。
這個認知讓怔愣了會兒。
公車已經到了,沒時間也沒力再在這裏和他討論這些事。
沒說話,站起,喬柏林也跟著站起來。
拔的影被影切割兩道截然相反的彩,他下意識想要幫寧酒拿書包,卻被先一步將書包背了起來。
喬柏林的手落了空。
滯空的幾秒裏,心髒像是被真空,他近乎緩慢地眨了眨眼,像是適應明的夜行,耳邊傳來寧酒的嗓音。
“周一見。”
選擇主繞過那個讓氣氛一時沉默的話題,盡管兩人都知道這個問題沒有解決。
寂靜片刻,喬柏林聽到自己的聲音,和的一同落在這片無盡的夜裏。
“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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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見變斷聯一周,CMO全國總決賽在下周舉行的緣故,喬柏林作為數聯省隊重點培養對象,臨時被去封閉式基地統一訓練,手機上,與外界斷絕聯系。
“誰能想到這星期柏林被省隊臨時過去閉關了,微信什麽的都聯系不到他。”
排練運會開幕式的空隙,祁瑞衡向跑道上幾個練1000米的男生,微嘆一口氣。
“他去基地前給我發消息了,說運會當天會來。”李銘源正坐在階梯上休息,一如既往的樂天派,語氣裏沒多擔心,“你就別心了,哪怕一星期不練,他也能跑進前幾名,我知道他。”
“老秦來了!大家快重新排好隊!”
“誒不用不用!老秦手裏拿著冰水,是給我們的!”
過教學樓的隙落在場上,地面被曬得發燙,在學生的矚目中,老秦肩負重任般提著一袋紙杯冰水過來,每人發一杯,說是大家排練都辛苦了,臨時點外賣送過來的。
男生歡呼萬歲,生靠在運材邊聊天,班裏的氣氛也像一整瓶剛擰開的汽水,冒著泡,噼啪作響,比任何時候都輕快活潑。
李銘源一下沖過去抱了四瓶,按照隊伍順序給祁瑞衡、高鶴昕,到排在中間的寧酒時,朝頂了頂胳膊。
“酒姐,你臉這麽紅,沒事吧?”
“沒事,”寧酒接了冰水喝一口,渾累乏的覺瞬間好了很多,“我皮就這樣,一曬就紅。”
李銘源表稀奇,似乎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質:“真的假的?那你冬天是不是也一吹風就紅?”
高鶴昕正在和陳珀遙討論倆要不要調位置,聽到李銘源問東問西的,沒忍住一個一指彈到他腦門上。
“你咋管得那麽寬呢。”
運會當天,天氣像是也到了學生們的呼應,萬裏晴空,幹淨熱烈,薄雲被高高掛起,連風也吹得清爽。
場中央紅毯鋪開,照得旗幟鮮亮得晃眼,等所有班級表演完開幕式,就到了評分環節。幾個評委老師明顯對八班印象很好,再加上表演也確實不錯,打了接近滿分,老秦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八班集坐著的小方陣裏瞬間洋溢起躁的歡呼聲。
寧酒沒有報運項目,接下來大概率沒有什麽事,捂了捂被曬得發燙的面頰,站起來剛轉過,迎面撞上一個滾燙的膛。
形高挑的年沒有穿班服,而是一件深灰連帽衛,帽子半扣在腦後,微風將碎發起些許,背脊得筆直,即使在麻麻的觀看區也顯得非常出挑。
修長指骨及時扶住的肩膀,又恰到好地收回,好聞的檀香味稍縱即逝。
他的臉一半被連帽遮蓋在翳下,隔著咫尺距離,看到他的角好像彎了下,臥蠶微微凸起,原本生人勿進的氣質瞬間融化許多。
“喬柏林,你回來了?”後立馬有人察覺到靜,董漪驚喜的聲音將周圍的視線都聚焦在喬柏林和寧酒上,“老秦剛還在問呢,開幕式完下下個就是你的項目了。”
喬柏林應了一聲,目卻始終定格在寧酒上,聲音放低了點問。
“臉好紅,不舒服嗎。”
董漪隨著喬柏林的眼神定格到上,臉上閃過一抹錯愕。
盡管上周五時兩人誰也沒點破,陶青青也沒有後續的作,但就寧酒來看,自從期中考試過後,和喬柏林的關系始終在一個微妙的階段。
他在某方面展出的認知方式與想象中的有些偏差,依稀能察覺到那份被在冷靜表面之下的緒裏,藏著一種幾近猛烈的。
那種緒一旦浮現,還沒想好怎樣應對。
“沒有,就是忘塗防曬霜了,我現在回去補塗,”往後退一步,兩人恢複恰當的距離,“快準備比賽吧,加油。”
喬柏林就這樣看著繞開他離開,角的弧度恢複平直。
屋偏逢連夜雨,寧酒心本來就不太妙,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偏偏還遇上聞弈那人欠揍的笑容。
“呦,我還以為姐姐真陷進去了,”他穿著紅白相間的班服,拔形懶洋洋地依靠在走廊上,明顯也看到了剛才的場景,“像他那樣的人,禮貌皮囊僞裝得再好,骨子裏還不是一副運籌帷幄的上位者姿態——”
他語氣裏沒有冷嘲熱諷,自然得就像在時兩人一起趴在酒櫃底下講悄悄話。
“你覺得他真不知道怎麽掩藏對你的嗎?現在表現出來的這些,不就是明晃晃想向別人表示,他已經把你劃分到自己的所屬地裏去了。”
寧酒就這樣靜靜地聽聞弈說完,倏地輕笑一聲。
“你說得還真準確的,”從語氣裏聽不出有怎樣的波,“運籌帷幄的上位者姿態......”
話鋒一轉。
“也是指你和柯詩妮嗎?”
準回擊。
剎那間,聞弈邊的笑意像被冷風掃過,凝固在了臉上。
“聞弈,是不是太久沒和你好好談談,你就忘記我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寧酒的語氣更和,那雙眼卻沉靜清亮,不帶一笑意,“有些事我不說出來,是為了給你面子。不管你和柯詩妮達了怎樣的協議,答應怎麽幫你,你又要付出怎樣的條件,這一切都和我沒有關系。”
“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來管我的。”
空氣像是被空一瞬,的話落在地上,沒人再開口。
寧酒理所當然認為聞弈聽懂了,正要下樓時,冷不防聽見他在背後忽然道。
“下午的接力賽,你希我和他誰會贏。”
莫名其妙的稚問題。
蹙眉轉頭看他一眼:“接力賽不是分年級的嗎?”
“其他是,男混合例外,”聞弈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希我和他誰會贏。”
只是愣了一瞬,漂亮明的微笑就從臉上展開來。
的聲音和輕緩,宛若落在風裏的羽,順著樓梯間回,又被逐級遠去的腳步聲一并帶走,淡得幾乎抓不住。
聞弈聽到說。
我特麽希你倆都別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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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酒下樓的時候,剛好上跑完1000米的喬柏林和裘序。
喬柏林已經換了一更輕便的T恤,兩人正拿著巾汗,裘序看到,揚了揚下,笑著打了個招呼。
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目隨即落向喬柏林,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麽。
寧酒問:“你們什麽時候結束比賽的?”
“十分鐘前。”
裘序剛了角,喬柏林先出聲。
他擡眸看過來,眼神清亮,聲線還帶著跑後的沙啞,尾音磨過耳廓,有些發燙。
“看臺那邊點了很多外賣,高鶴昕剛剛還問你在哪。”
應該只是巧合。寧酒想。
喬柏林的語氣沒有問題,再說同一棟教學樓一樓和三樓差得那麽遠,他怎麽可能聽到自己和聞弈說了什麽。
這樣想著,稍微放下心來,隨便聊了幾句就回到場。
運會正好進行到男子子扔沙包,陳珀遙扔的作狠準利落,小臂帶著風揮出一道弧線,沙包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線,落地揚起一小團塵土,周邊頓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遙遙,好樣的!”
“穩了穩了,扔得比好多男生還遠哈哈哈!”
高鶴昕正一邊看比賽一邊窩在影裏啃著剛點到的排飯盒,和幾個隔壁班的人玩海湯,餘瞥到寧酒,猛猛吸了一口珍珠茶,對一旁的李銘源說。
“甜酒來了,快把之前點的茶分一杯。”
李銘源拉著寧酒一起來玩海湯,接過茶,覺到旁邊有人僵了一瞬。
轉頭,是一個星期沒見的陶青青。
“我們繼續,”高鶴昕問出題的宋雲禾,“‘飛機失事後,唯一的幸存者被判死刑’......”
“飛機是他開的?”
宋雲禾:“不是。”
高鶴昕繼續:“那他是工作人員?”
“是也不是。”
“他是這場事故的害者嗎?”寧酒突然道。
宋雲禾的目移向:“不是。”
答案很明顯了。
寧酒問:“是故意混進工作人員裏的恐怖分子,制造事故後跳艙逃跑,所以活下了?”
“......對。”
宋雲禾沒想到有人這麽快就猜出來了,有點沒心理準備,不過還是很快調整過來心態。
“有時候看起來是幸存者的人,其實是整個悲劇的制造者。”說出講這道題的想法,“當時看這道題的時候覺得有點反諷意味,就記下來——”
的話還未說完,對面的陶青青突然站起來,宋雲禾的目疑地看向。
“青青,你怎麽了?”
“沒什麽,口氣。”
十六七歲的孩不懂掩藏自己的緒,寧酒能明顯覺陶青青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像一團燃起的火星子,亮得有些好笑。
忽地想起什麽。
“對了,上午1000米績怎麽樣?”
“喬柏林和袁琦并列第一,”高鶴昕放下茶,又去找放在一邊的番茄味山藥片,“要不說人與人的差距那麽大呢,期中文理年級第一的人,跑步又是第一,唉。”
“其實我覺喬柏林留力氣了,”宋雲禾開口,語氣很客觀,“我剛剛看了全程,發現他在最後沖刺的時候沒有用全力。”
“誒,是嗎?”高鶴昕倒沒有觀察得那麽仔細,“那他為什麽要留力氣?”
“為了下午的接力跑吧,”祁瑞衡剛扔完沙包,走到涼拿起巾汗,聽到他們的對話隨口接了一句,“下午男混合接力對手很強勁啊。”
寧酒原以為祁瑞衡那話是謙虛,結果混合接力一開跑才發現,實際況比他說的還猛不。
下午最後一場,混合接力正式開跑時,八班的局勢開局不利,第一棒和第二棒雖努力咬,但對手實力太強,尤其是高一幾個班的學生起跑發力驚人,才兩棒,距離就被拉開了將近十米。
八班幾個同學早就坐不住了,拉著朋友站起來看,有的幹脆繞到終點線附近去看得更清楚些,寧酒也被高鶴昕一把拽起,進圍線外圍的人群中。
盡管中午對聞弈那番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寧酒心當然還是希自己班能贏。
加油聲如水般從看臺各湧來,年們熱沸騰地為各自班級吶喊助威,的目鎖定八班的戰況。
八班的第三棒是陳珀遙。
的速度本不算弱,但在接棒的時候有劣勢,本來就有點搞心態。
偏偏跑在右側的生會一些不犯規則的幹擾小作,有意在接區前慢半拍故意空間,被得往另一邊靠了點,呼吸也有不紊。
陳珀遙在餘中看到最後一棒的喬柏林,咬牙關沖進接區。
骨節分明的手掌在空中微微張開,幾乎是下一秒,指尖一扣,接力棒被他幹淨利落地握住,整個過程不帶一點多餘作。
掌心錯的瞬間,溫度短促換,喬柏林轉頭朝終點跑去——
青春,總該有什麽瞬間被永久定格。
風拂過他廓分明的臉側,發隨著疾速奔跑向後揚起,拉開一條著空氣的順暢流線。
他整個微微前傾,擺揚起,出弓弦般繃起的線條。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
全場猛不丁被什麽點燃,短短幾秒,所有人的目不約而同地聚焦在第三跑道耀眼至極的年上,連周圍的加油聲都慢了一拍。
最後五十米,他與第一名的聞弈并行,對方加速,他也跟上。
到達終點線前的那一瞬,喬柏林整個人猛然前傾,前腳率先踏線。
哨聲響起。
不知道是誰發出第一聲呼喊,隨即高二八班的名字被喊得越來越大聲。
年們高昂的歡呼聲混著風聲翻湧,沸騰了整個場。
下一瞬,喧囂像被什麽無形的力量按下了靜音鍵。
氣息還帶著奔跑後的淩,喬柏林在見圍線外那抹悉的影時,幾乎沒作思考,步伐一偏彎下,越出那道線。
電火石間,寧酒聽見四周響起一圈細碎的倒吸氣聲。
額前的汗發被他隨手開,濃郁明朗的五一覽無餘,小臂繃起,理分明的青筋在下蓬跳。
整個人覆下來的瞬間,那悉的沉香氣息混著奔跑後尚未散去的熱意,一并席卷而來。
臉頰掠過鎖骨,刻意避開額角那片汗的皮,鼻梁明顯,細的息近得仿佛在皮上,滾燙的氣浪撲在呼吸間,灼得人指尖都微。
他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臉直接埋進了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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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小喬同學小心思要藏不住了[黃心]
下章解釋一下柏林這樣做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