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骨 自毀帶來的快意。
去EZGT峰會之前, 寧酒要將心理咨詢室的事宜打理好。
剛接手這間咨詢室不久,一切都還在磨合中,不僅要更新客戶檔案, 連咨詢室的設備維護和每月財務表也得重新梳理一遍。
這次去峰會本就算是替沈芷瑩還的人,質近乎“加班”,哪怕只出國一周, 也不敢放松, 思前想後, 最終把事務托給在滬大心理系讀研的師妹竇妙。
“豆苗,鑰匙和賬號我都發你郵箱了,”寧酒邊發語音邊收拾材料,“客戶臨時改時間也記得在表裏備注一欄,我回來統一確認。”
對方秒回了個OK的表包。
“放心吧甜酒姐!你安心出國,這邊就給我打雜搬磚啦~”
回完竇妙的消息,寧酒剛要放下手機, 李琳達的微信接踵而至。
【Linda李】我們和公司討論了下, 只針對聞弈的心理訪談不太好推進, 也容易引起誤會,但我們團隊最近有個心理相關的企劃需要工作室合作, 形式比較特別,你應該會興趣
【Linda李】[鏈接]
寧酒點開鏈接,是一個名為“無聲共”的心理專題企劃。
主視覺是一張沉浸式投影展的圖片,昏暗空間裏,影打在一圈圍坐的參與者臉上, 每個人都戴著降噪耳機,安靜地聆聽某段敘述,繼續往下翻, 合作單位是一家很有名的沉浸式驗公司,也完了中融資。
各方面都是出乎意料的完。
寧酒不得不承認,這個項目的確有讓人無法拒絕的資本,無論是形式、預算還是團隊背景都無可挑剔,但正因為太好,反而讓警覺。
和李琳達不過才認識幾天,這種集資金、資源、人脈于一的項目怎麽會毫無條件地遞到手上?
如果只是針對聞弈做一對一心理訪談,本來還打算找個理由拒絕,可現在卻像被人了底牌,餌甩得剛剛好,讓只能咬鈎。
能想出用這種法子讓拒絕不了的,才是真正了解的人。
寧酒的指尖還停留在輸框上,李琳達又接著發來一條消息。
【Linda李】我們部是很看好這個方向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找時間一起聊聊細節
【Linda李】對了小酒,你有男朋友嗎?
寧酒挑了挑眉,李琳達似乎也是因為怕誤會,沒過多久就補充了句。
【Linda李】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的特殊,和藝人接最好不要是單的,不然被拍到了容易引起誤會
似乎就是為了照應李琳達說的,微信最上方彈出一條消息。
【蘇銘】小酒,你胃疼好些了嗎,後天去機場我來接你?
寧酒沒立刻回話,目落在桌角那只保溫杯上。
剛認識蘇銘是大一的迎新晚會結束後,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一個人站在圖書館前的臺階上發呆,蘇銘和幾個舍友正巧從側門出來,有男生眼尖地認出來,辦開玩笑半起哄似的推了蘇銘一把,蘇銘被推得一個踉蹌,剛好站到了對面。
學生時期的男生喜歡與興趣總是擺在明面上,但也分張揚與克制,蘇銘的喜歡更偏向後者,既坦率又不過界,待人真誠,行事始終有分寸。
那陣子被追求者番糾纏,心煩意,某天下午路過實驗樓時撞見蘇銘,他正在打電話,臉不太好,語氣間著幾分抑的煩躁,從字裏行間能聽出是在和家裏爭執相親的事。
見路過,他顯然愣了下,下意識整理好表和寧酒簡單打了招呼。
等掛完電話,才發現那穿白的還站在原地,問他要不要和在一起。
“我需要個男朋友,你也剛好缺個朋友。”
笑得雲淡風輕,刻意忽略他發紅的耳尖,像說一件無關要的小事。
“放心,就名義上的,不幹涉私生活。”
事實證明,的決定是正確的,蘇銘是個很好相的人,現在私底下說話已經能和朋友一樣自然隨意,只是寧酒也能覺到,最近這幾天裏,這幾天他對的關心,有些超出了原先說好的界限。
【寧酒】好多了,謝謝
【寧酒】到時候月黎正好也要去機場,我讓載我就好,我們在機場見面吧
幾乎是發出信息的一瞬間,蘇銘秒回。
【蘇銘】好,那小酒你好好休息
李琳達的建議固然不錯,但這種項目的競爭也大,寧酒回了也和之前去江城爭取的那些項目一樣,抱最大的希,作最壞的打斷。
剩下幾天,幾乎沒離開過工作室,把所有進度到能自運轉的狀態才算放心,臨行那天早上,寧酒最後一遍確認排期後關了電腦,從窗戶探窗出去,就看到裴月黎那輛亮眼的瑪莎拉和刻意擺的耍帥pose。
被裴月黎逗笑,收拾好行李箱,看著帥氣地摘下墨鏡要幫搬行李箱。
兩人合力將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寧酒關上後蓋,繞到副駕駛坐下。
剛系好安全帶,想起什麽似的偏頭問。
“對了,你新公司職得還適應嗎?”
“出了點意料之外的狀況,但問題不大。”
裴月黎啓車子,從後視鏡裏朝寧酒眨眨眼。
“雖說無法改變過去,但現在仍然是我們說了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擡手將棕發順到耳後,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窗沿上,過擋風玻璃灑在明豔致的臉上,襯得那雙眼睛亮得像盛滿。
“人生又不是單程票,總會有新的旅程的,對吧。”
裴月黎將寧酒送至機場,寧酒在候機室見到了其餘兩位參會員。
滬大心理系除了派寧酒去之外,還有一位商琳的生。
與寧酒不同,商琳雖不是心理系出,卻是滬大認知神經科學專業的博士生,研究方向正好與心理學在多叉,這樣的專業背景恰好可以幫助在和科技組的流中找到更多共通語言。
還記得半年前兩人剛見面的時候,商琳第一眼就被寧酒的眼睛吸引。
“你帶瞳了嗎?”
寧酒搖頭,就更激,像是發現了什麽稀有樣本般,咬著仔細打量。
“天生的淺瞳?還是那種帶點霧的琥珀,這種虹紋理在東亞人裏很見啊。”瞇著眼像在做現場觀察實驗,“要是拍高分辨照片做研究素材,放在認知視覺的案例裏,絕對能驚豔全場。”
“......”
所以,能來參加這場峰會的人想法都不走尋常路啊。
從滬市到波茨坦沒有直飛航班,需要飛到柏林再轉車。
衆人在德國柏林下了飛機,穿過接機大廳時,過落地窗,寧酒瞥見遠柏林電視塔纖長的廓,在午後的天下泛著銀。
的眼神越過人群落在那座高塔上,神有一瞬的恍惚。
“小酒?”
蘇銘察覺到寧酒的失神,朝過去,寧酒朝他笑了笑。
“沒事,就是有點暈機。”
本以為來到這座城市也沒什麽,但原來無論做了多心理準備,還是無法做到無于衷。
令自己到意外的是,原以為看到這座城市,第一個映腦海的會是關于袁姝和寧軒的那些事,可當耳邊響起周圍人熱絡的討論,言語間全是這座城市的時候,的思緒卻像被離,腦中湧現的是另一個人。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後腦微微發熱,前幾天那種被蛇盯上的麻再度傳來。
寧酒到背脊發涼,再轉頭,仍然只有機場匆忙路過的人群。
閉眼、再睜開。
輕輕呼出一口氣。
應該真的是暈機,暈得有些不清醒了。
來到峰會主辦方提供的莊園休息區,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奢華,莊園被分為兩大區域,前方是主樓的會議區,另一側則是專供嘉賓歇息的休息區。
每位參會嘉賓都被分配了獨立的房間,推門進去就是得幾乎將人吞沒的大床,落地觀景窗將莊園靚麗的風映照得一覽無餘,連浴室都配備了恒溫按浴缸。
商琳環顧一圈,低聲嘆:“這得燒多錢啊……幕後投資方也太舍得砸錢了。”
和蘇銘一起來的另一個博士生錢明之卻有顧慮。
“地方是好的,但這裏一盞吊燈都得多錢啊,要是壞了賠得起嗎。”
商琳輕笑著逗他:“哎呀,你就安心住吧,真想賠的話,先試試把他們這床睡塌了再說。”
相較于錢明之的謹慎,商琳對波茨坦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當天晚上,興致地約寧酒在莊園裏逛一圈。
石板路在燈下泛著淺,沿途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樹籬和散發著清香的花圃。
逛到一半,天突暗,空氣裏湧起涼的氣息,沒多久便淅淅瀝瀝落下了雨,夏夜的波茨坦,潤的雨霧裹起草木的香氣,路燈在水面上拉出串珠細碎的暈黃。
們被迫加快腳步,跑到一座拱形的玻璃溫室前暫時避雨。
裏面暖意融融,擺滿了熱帶植,散發出甜膩的果香,激烈的雨聲敲在玻璃頂上,宛若一層輕薄的簾子隔開了外面的世界。
門外穿著筆制服的莊園侍者發現了們,手裏撐著一把深長傘向們靠近,臉上本帶著言又止的神,在目落到寧酒上時,瞬間化為驚豔。
對上兩位生的眼神,他最終還是禮貌開口,用夾雜德語口音的英語說道。
“兩位小姐,雨還要下很久,我送你們回去吧。”
這侍者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淺金的短發被雨霧打得微微翹起,五是日耳曼人特的濃眉大眼,形高大拔,舉止間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爽與拘謹。
商琳和寧酒對視一眼,角同時揚起,商琳趁年轉的空當,朝寧酒用口型調笑。
這個德國小哥哥長得不錯,不比你家蘇銘差哦。
雨幕外,夜更深,空氣裏洇起涼意,侍者紳士地舉傘為們擋住雨水,卻像是偏頭看到了什麽,幾乎是條件反地直。
他的表實在太過嚴肅,寧酒和商琳也不約而同收起了笑容,朝他向的地方看去。
黑轎車緩緩駛車道,在雨水的映襯下,車燈線被打散一片朦朧,幾名日耳曼侍者整齊地站在車門兩側,其中一人俯拉開後座的門,舉傘替車的人擋雨。
形拔的男人步下車,月錯路燈的線洇過他肩膀,勾出寬肩窄腰的廓。
雨下得愈發大了。
淺的襯衫在夜雨裏覆起潤的澤,袖口松松挽起,出手背與小臂間蜿蜒的青筋,被黑傘擋住的原因,濃郁立的五一半匿在沉滯翳中,只能看到高的鼻梁與微抿的,卻依然讓人移不開視線。
男人側過臉,與從後座一齊下來的銀發年談幾聲,步要朝正廳走去,卻倏地停住腳步。
他側對著寧酒,指間夾著半截未燃盡的煙,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頭練點煙的作,有侍者要為他擋風,被他拒絕,白霧般的煙氣很快被風雨散。
兩人之間隔著不小的距離,寧酒隔著雨幕過去,看不清他的面孔,卻不知怎麽有種被他牢牢鎖住的覺。
細的水珠宛若一層薄簾傾瀉下來,餘下的只有模糊的廓與被燈切碎的影。
點煙的作只有一瞬,男人的腳步重新邁向正廳,傘下的影很快被夜雨吞沒。
從頭到尾,沒有看過一眼。
嗡的一聲。
寧酒到耳邊嗡鳴不止,商琳在耳側說了什麽,完全沒聽清,腳步剛出兩步,就失了重心,險些崴腳,旁的侍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小姐,您沒事吧?”
周遭仿佛被掐斷了聲帶,下一瞬,所有聲音又猛地湧上來。
雨聲、悶雷聲,還有侍者的詢問一并從耳沉重碾過。
寧酒仿佛被在水底許久的人掙而出,驟然掙到一口氣,理智回爐。
肯定又是幻覺。
這麽告訴自己。
不可能在這裏到喬柏林。
這幾天總是如此,恍惚間像能察覺到他的存在,雖然不是第一次,可這種況在四年前明明已經緩解許多,為什麽最近又愈發頻繁了。
“我沒事。”
重新站直,即使臉仍有些蒼白,寧酒的表與語氣已經恢複了正常,用英語回道。
“麻煩您送我和朋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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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正廳。
煙霧在鼻腔飄一圈,尼古丁的味道未腔,先進肺。
帶著灼意的氣息沖腔,在劃出一道細長的火線,自毀帶來的快意短暫而強烈,只是轉瞬,就被更深的空虛淹沒。
喬柏林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煙燃燒殆盡,眼中閃過一抹無趣,旁的侍者立馬會意,將煙從他指尖拿過。
楚鏡年跟在喬柏林後面上樓梯,手裏還拿著一份剛從會務取來的資料,似是不經意地開口。
“聽說今年的峰會名單都是由您親自審核辦理的,您還真是親力親為啊。”
喬柏林淺淺應了聲,并無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的興致,楚鏡年也自覺閉了,和他一起去會議室聽負責人介紹這幾天的日程安排。
日程安排的起草喬柏林就跟過一遍,現在的定稿拿在手裏翻了一遍就明白改了哪些地方。
眼前兩位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負責人兢兢業業地站在臺上彙報工作,語氣也沒太多平仄,楚鏡年聽得有些無聊了,手裏的紙張翻了又翻,又沒忍住懶洋洋地開口。
“對了,最近喬伯父在江城怎麽樣?我上次聽說,他在忙個城市通改造的項目。”
“他的事我不清楚。”
喬柏林語氣平靜,緒沒有太多波,修長的指骨又翻一頁文件,一個眼神都沒多給。
“你來這裏前不是去過一次江城,還問我做什麽。”
楚鏡年本來也是無聊隨口一聊,聽他這樣說,只覺得渾上下皮疙瘩都起來了。
自從五年前那件事過後,雖然喬柏林和喬嘉翎默契地都沒再提及,但兩人的父子關系早已不複當年。
這次讓楚鏡年來德國,本來就是喬嘉翎的意思,怕喬柏林時隔五年又發瘋,在德國惹出什麽驚天地的靜,只是他沒想到,喬柏林這都多久沒回江城了,怎麽還是對自己的行蹤掌握得了若指掌。
只是一想到五年前那個待人禮貌、事事分寸的表哥,如今變這副模樣,楚鏡年就忍不住對那個只存在于衆人口中、不可明言的生出好奇。
但他還是惜命的,邊劃過那個名字,最終咽了回去,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剛剛下車的時候,我在玻璃花房門口看到個孩,長得又乖又,真好看。”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補一句,“這麽大的暴雨天,還有人跑到外面逛,倒是特別的。”
“不過我記得你莊園裏那間花房是不對外開放的?”楚鏡年權當是無聊境下的消遣玩笑,“不會是看門那小子看人家長得好看,就舍不得攔吧。”
他倒沒什麽實際意味的批判,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方才離得有些距離,他也是無意間瞥到的,不認為喬柏林會在意這些瑣碎的小事。
出乎意料的,喬柏林翻閱文件的手停了下來。
臺上的負責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喬柏林的神,見他翻文件的作一頓,立刻在心裏揣測,反思自己剛才哪句話說得不妥。
整個會議室片刻間陷死一般的寂靜。
楚鏡年還沒反應過那一瞬間的氣息驟沉,喬柏林的神已經回到平日模樣,仿佛剛才的死寂只是他的錯覺。
“講完了?”
他問的是臺上的負責人。
負責人立刻直了背,像被人點到名的學生般拘謹應聲:“喬先生,還差最後的細節確認......”
“今天就到這裏吧。”
喬柏林的聲音平淡如常,神亦無半分起伏,在負責人愣住的剎那起離座。
楚鏡年也條件反想起,卻在見桌上的文件時怔了怔。
印著峰會議程的紙頁,被指骨出一道清晰的凹痕,力道深得像要進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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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下章男預警SOS[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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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21:00更,不要跑錯了親的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