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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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縣衙裏的人這才從馮府回去多久,過不了幾日,整個錢塘縣果真流言四起,說巡大人納了之前他所監審案子裏的犯婦。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茶餘飯後遭人說起,但也僅限于此,畢竟老爺做什麽都不人覺得稀奇。

先頭傳他袒護犯婦也不是空xue來風,不落到麟大人手裏,是因為存了獨擅其的心思。這婦人帶著個孩子幾番轉,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消息傳進錢塘馮府,老太太不大高興,道那婦人住在僕役院裏,怎麽就了納進門的妾室?也不知是誰在外頭編排,那人要是出在自家府裏,可一定要揪出來。

劉夫人在旁側坐著,抿茶吃,半信半疑,又不可能對著老夫人嚼舌子,等回了院裏,拉著嬤嬤講話。

“那小婦人你見過嚒?”

“見過的,遠遠看過一眼,很有子妖妖嬈嬈賣弄風的勁頭。”

“我就說…”劉夫人眼珠左右轉了轉,“一個掌拍不響,我瞧俊對那小婦人確有幾分袒護。”

沒有這傳聞的時候,接青娥進府是救民于水火的善舉,一旦傳聞四起,善舉就包藏了私心。

主人家都知道了的消息,青娥自然也在僕役的院子裏聽說了。起因是幾個老媽子打趣茹茹,說娘替找了個萬裏挑一的好爹,茹茹開心壞了,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仰頭問是誰,老媽子不敢拿馮俊玩笑,自然閉口不言,只是看著發笑。

一個老媽子說:“你娘傍上好男人不要你了,你沒地方去就跟我走,收你做個養媳婦。”

青娥正好收了裳回進院裏,老媽子四散,留下茹茹站在原地大哭,青娥當即對那幾個背影破口大罵。

“不積口德的老虔婆!小孩子都要欺負!老了死了漚在地裏都沒人給你們收!”

也有那心善的上前來和青娥說前因後果,青娥聽後大驚,還不知道外頭已經傳揚開了。連忙抱起茹茹進門,心裏涼颼颼的,還哪敢去見馮俊

趙琪見一臉悵然若失,拄拐前,“發生什麽事了?我聽見茹茹在外頭哭,正要去看。”

青娥垂下眼,眼睫黑沉甸甸。

“怎麽了?怎麽了青娥?”

“沒什麽,能有什麽。”青娥手背在眼下抹一把,將茹茹小手塞進他手裏,“老虔婆說話,替我哄哄茹茹,我進屋洗把臉。”

沒過兩天,消息傳得烏煙瘴氣,老夫人索在府裏請戲班子搭臺唱戲,將各個屋的人都聚到一起,派人去請馮俊聚。

這說到底是宅裏的事,該做主,馮俊自小和幾個堂哥走得遠,再不給個機會讓他澄清,只怕江寧那邊回過頭來還要將埋怨。

戲臺子上唱得正酣,大房裏除了老爺,人都到齊,全都看顧著自家遍地跑的小孩子,吃果子聽戲。

那麽多人,只等著馮俊,但都曉得他公務纏,也沒人催促。

他不來,才能悄悄拿他的傳聞取樂。

沒多時,鼓點匆忙,馮俊踏著那細致穩準的鼓板姍姍來遲,他手上牽著個小姑娘,頭頂綁了兩只稀疏小圓髻,又新奇又膽怯地將花園裏衆人張

茹茹不由自主將大老爺的小拇指抓了,仰頭朝他看。馮俊曉得張,將兩腳騰空抱起來,往人堆裏去,落了座。

在場除了僕役們誰還見過茹茹,全都狐疑看過去,劉夫人扭轉頭問:“真有趣的小丫頭,是哪家的?”

邊上走過來個婆子,附耳對劉夫人說了一句,劉夫人臉都僵住,半晌沒能做聲,“這,這是那小婦人的兒?”

馮俊笑一笑,茹茹坐在自己上,“小孩子沒看過戲,我領來瞧瞧熱鬧。茹茹,問大太太的安。”

茹茹著大老爺裳,著實膽怯,但又不是真的膽小,鼓起勇氣道:“大太太安好…茹茹給大太太請安。”

劉夫人扯個笑,不知馮俊意圖,只得誇贊兩句,“伶俐,真伶俐,難怪俊見了喜歡。那坐著看吧,俊,也給拿點果子吃。”

一出戲唱得,人不知道該看臺上還是臺下,馮俊不是那做事不過腦子的人,老太太見他非但不借此機會解釋外頭的流言,還要領那婦人的兒登堂室,可見坐實傳聞,心下搖頭,不想再管他們江寧的家事。

什麽探花郎、六部面前,和自家那幾個無大志的孫子也沒什麽兩樣。

另一邊,自從有了上次被人欺負的事,青娥就不許茹茹獨自走出院門。

要是出門做活,就將孩子給趙琪看管,哪知今日回來只見趙琪瘸著個,獨自在屋裏逗狗,問他茹茹哪去了,竟說是王斑給領走了。

青娥罵他都懶得,提跑出去尋人,聽說人都在花園聽戲,旋即找了過去,果真在花園外見到了隨鼓聲搖頭晃腦百無聊賴的王斑。

青娥勻了氣,問:“王兄弟,你將茹茹帶哪兒去了?”

王斑見焦急,不大好意思,撓撓胳膊,“今天府裏擺戲臺子,爺突發奇想要帶小茹茹看戲去,我就替他將人接過來了。”

青娥愕然,“問過我意思了?他要你帶你就帶?”說罷,噤了聲,別開眼去。

王斑是馮俊的人,不聽他的聽誰的,哪來的立場問王斑的罪,人就是容易忘其所以,得寸尺。爺疼還真拿自己當個主子了。

不再說話,繞開王斑往那扇月門去,門裏笙歌鼎沸,喝著滿堂彩,不可能進去,只能躲在一株芙蓉花後頭往裏瞧。

那麽多個冠濟楚的背影,青娥一眼找到了人群裏的馮俊,今日他著青金圓領袍,領口滾了圈鏽紅的雲紋,腰背括氣度卓然,單手撐腮怡然看戲。

茹茹坐在他上,小腦袋目不轉睛盯著戲臺,這是第一次瞧這麽盛大的熱鬧,小微張,哪怕聽不懂半句,也為戲臺上飾的人癡迷。一時忘了出門時牆角了一半的泥人,也忘了搖尾和泥的花將軍。

昂著幸福的小腦袋,遲來地這份本該習以為常的喜悅。

戲臺上耍起了綢子功,茹茹跟著左看去,右看來,大人們拍掌好,也拍掌好。馮俊見茹茹去夠桌上甜瓜,捉回小手,往裏塞一粒葡萄。

青娥瞧著瞧著,急切變作喜悅,又變作酸楚,回轉,不在意地撣撣裾,假裝沒這回事地走了。

晚些時候馮俊將茹茹給送回來,這回破天荒沒避著人,左右傳聞鋪天蓋地,也沒什麽好避的。

青娥便也將人請進來,給他沏了茶吃,門大開著,不時有院裏僕役站在外頭老遠的地方探頭往裏

茹茹好高興,花將軍一個勁往上跳也沒工夫理睬,兩條小短倒騰著學臺上小戲給青娥看。

“青娥你看,那個人是這麽走路的,像是漂著的!”

馮俊進門時也喜笑開,只是青娥看得出,他不是真開懷,他不過是在這不可挽回的現狀面前,順水推舟,仍想要不計後果地往前走。

天氣熱,青娥拿巾幗一角在脖頸撳了撳,看茶給他,“我就知道郭鏞看見了準沒好事,這下要不了多久,你江寧家裏都要寫信來了。”

馮俊應了聲,眼裏卻有溫和的流,“你不怨我領茹茹去看戲?”

青娥淡淡道:“早晚的事,這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你帶茹茹去看戲,高興,我也高興。”只憂心一件事,“不過…你應當還沒有告訴他們吧?”

馮俊曉得的顧慮,微笑道:“還沒有,即便要告訴,也不是讓這裏先知道。”

茹茹在邊上賣力表演,不知道他們裏的主角是他,又因為遲遲沒人理睬,去夠青娥的手臂,“青娥,青娥,你看我。”

趙琪在邊上裝聾作啞好一會兒,大約是覺得自己和茹茹在這是有些礙事了,拄上拐去牽茹茹,領到間壁偏屋去。

“走走走,別吵你娘說正事,我看你我看你,舅舅先看你,等會兒青娥再看你。”

茹茹撅起,頗掃興地去牽舅舅手。

趙琪刮,“掛個油壺正好。幾個小白臉咿咿呀呀有什麽好看的,比我變戲法還好看?”

只他二人一個短,一個殘,走得實在太慢,好不容易進了偏屋,青娥就在邊的話也晾涼了,說出來幹沒什麽起伏。

瞧著馮俊,聲音很輕,“…你要帶我和茹茹回江寧嗎?”

馮俊眼睛都被點亮,他以為當中還得有一番波折,“你願意?”

青娥頷首。

馮俊如釋重負一笑,打開了話匣,等不急將,“橫豎這事都是藏不住的,倒不如趁這次帶茹茹回去給老祖宗磕個頭,他們或許對你有看法,但你別管他們怎麽說,只想著我們兩個,還有茹茹。等跟我去到順天府,就再也不必看人臉。”

他說起二人的將來,澄明的眼睛熠熠生輝,一如十九歲時堅定。

可青娥知道他這五年心智,心思遠比以前深重,目長遠,想事也比以前周到。

他在有意掩飾心裏的顧慮,其實他應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青娥不知道那打算是什麽,但肯定比一頓藤條來得嚴厲。

江寧馮家的人可都見過,也好在只是見過,不曉得的底細。

因此青娥也心存僥幸,不信前邊是死路一條,即便真是死路,也想運氣,看能否起死回生。

于是對他笑,“那好,你只管挑個日子,我跟你回去。”

“下個月。”

馮俊爽朗做下決定,清雋的臉上喜悅溢于言表,“且等我將手頭茶稅的事理停當,之後在錢塘也就沒什麽事了,你我到江寧,再到浙江其他幾地走訪一圈,也就回順天府了。”

青娥忘了適才談話似的,順勢換了話茬,“怎麽在其他幾個地方就只是走訪一圈?”

“這不是沒料到能在錢塘查出個大的。”他笑了笑,隔著融融燭仰視,“其他幾地也有屬去了,這一回,我也只顧得上錢塘了。”

青娥知道他在拿錢塘喻人,心裏卻沒多歡喜。

二人一坐一站,臉孔都掛著掩飾思慮的笑。青娥想蹲下去伏在他膝頭,亦或是就這樣張開雙手將他抱一抱,一擡眼,門外卻是六七雙明裏暗裏將他們盯著的眼睛。

往後一舉一,都要讓無數只探究的眼睛盯著。

馮俊看過去,那幫膽大好事的僕役又作鳥散。

他冷哼,“瞧見沒有,你越閃躲,人家越覺得你好欺負,我怎麽不知道你是個好欺負的子?”

青娥他逗樂,笑起來,“我就是人欺負得多了,才有個不好惹的子。”

枕到他膝上去,“我知道,他們這是還覺得稀奇,過幾日你我在路上挨著走兩回,你看他們還稀奇不稀奇?只會覺得你我就該是這樣。”

越說越輕,安自己似的,“其實這樣也好,起碼在相見的日子裏,不必再找幌子。”

肩胛的手掌頓了頓,笑意漾仰臉瞧他,“你都不知道,騙子也是有找不出借口的時候的,有時候我想見你,真要使出渾解數……”

應天府裏,馮知玉從錢塘回來後,就一直在月蘭邊忙前忙後。

月蘭弱,做月子時三天兩頭見不著黃瑞祥,日喪眉耷眼,因此坐下了病,總說自己心口作痛,大夫細瞧過,又說不像有病。

鄭夫人覺著這是為了見黃瑞祥編的借口,小家子氣的手段,也不指留住丈夫的心。

馮知玉卻當一回事,讓大夫開增補劑給月蘭滋養,又幫照料隆哥兒,日久天長,月蘭也看明白了誰是真對好,誰又將用完即棄。

“姐姐。”月蘭躺在床上,順地咽下一口口湯藥,“我邊人都我提防你,可我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好,其他人要麽看在黃家的份上,要麽就對我另有所圖,即便如此,也從沒有誰待我這麽好過。”

馮知玉聽後瓷勺在藥湯攪,笑了笑,“你就知道我對你不是另有所圖了?”

月蘭微微一怔,見馮知玉輕笑出聲,這才松一口氣,“姐姐,你不要嚇我,我在這家裏真就只有你和隆哥兒可以指了。”

馮知玉舀起一勺湯藥,喂給月蘭,又用帕子沾沾角,“傻話,你指我,我又能指誰呢?”

月蘭知道馮知玉與黃瑞祥之間本難論,也沒有子嗣,心裏大抵明白的苦楚,便想說些自己的遭遇來寬

“其實月子裏他攏共就單獨來過我一回,上還一子脂香,脖頸上還蹭了胭脂……”

“就是那晚你他氣壞了子?”

馮知玉問得淡淡的,也正是這寵辱不驚淡淡的脾氣,月蘭覺得安心。

點點頭,“他好像跟個香雪的人在廝混,我也是瞧見他腰上那人的手帕才知道的。他好狠的心,還要拿那人的帕子抹我的眼淚……”

“我想他那腦子,也未必是故意的。”

本來是難過的事,月蘭也逗笑,“姐姐!”

馮知玉也笑了笑,道:“我可不許你再難過,你都不知道在這香雪之前還有多個,遲早還要換,就別為他傷心落淚了,別將他當一回事,將養好子才是要,就當為了隆哥兒。”

月蘭答應下來,馮知玉又坐一會兒這才離開,出去之前,頓住腳步問:“對了月蘭,那香雪是哪家的?我聽著有些耳,可是秦淮邊上的?”

月蘭愣了愣,此前也是行院的姑娘,對香雪有所耳聞,“是,是群芳館的子,以前是學琵琶的。你怎會覺得耳呢?”

馮知玉朝微微一笑,邁進那片半冷不熱的晨裏,“噢,你這麽一說我又沒有印象了,大概是黃瑞祥喝多了酒,念起過吧。”

存稿沒了,每天現!但我有綱!你不用慌!大部分時間只能晚上更了,修文也會比較潦草,發出去休息一晚上會重看一遍修一下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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