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72.8% / 59/81

第 59 章

在順天府曾亭從來對自己照顧有加,聽郡主口風,馮俊也大致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因此回京第一件事是上疏萬歲,第二件事便是打消曾亭為他張羅親事的念頭。

以曾亭的個,向來只爭第一,當人也只保一品的事。馮俊起先是他眼中完無瑕的一面錦緞,那緞倏地讓指甲勾出一縷,不再拿得出手,曾亭自然也就要作罷。

曾亭可謂痛心疾首,“你去之前我便百般叮囑你,別做那落人話柄的蠢事,這下可好,你當初怎麽想的?生了你的兒,你還敢審的案子?”

馮俊聽罷也不知從何講起,一遍遍解釋也會累,只得將責難擔下,“說來話長,但那案子最後不了了之,最終定案也并未經由我手。即便有人要拿此事借題發揮,後果我一力承擔。”

“糊塗啊!你能到浙江巡,便是因為萬歲爺覺得你大有可為,你卻不知自,鄙棄名聲,落人口實。”說到最後,曾亭搖搖頭,“你好自為之,這種事傳出去可不好聽。”

馮俊單手抱著啃鴨的茹茹與之見禮,待曾亭走後,不信邪地又翻了翻那碟醬鴨,真的只有一個

茹茹上香香濃濃的醬得不得了,在馮俊懷裏手舞足蹈。

抵京也有幾日,馮俊給家裏去了信函,等信送到又是月餘,屆時馮老爺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

他打算過兩日寫信給江之衡,問他在應天府國子監近來如何,哪知倒先得到了江之衡的消息。

是為明年年初的春闈,應天府國子監呈上吏部一張名錄,記錄了春闈投考的太學學生。

天地浩的另一頭,應天府裏,近來黃瑞祥抱恙,江之衡已多日未曾聽到他的消息,今次突然聽聞他熱發燒,難免驚慌。

急之下先去到群芳館,得知先前香雪離開後,黃瑞祥便從未顧。江之衡一時沒了主張,只得親自登門拜訪。

進去時黃瑞祥仍發著低燒,馮知玉在屋裏照看他。小半月來,只有馮知玉帶著幾個丫鬟婆子管著黃瑞祥的起居。月蘭已經能下床了,但卻弱,馮知玉從不讓進房,怕染上病氣。

黃瑞祥汗淋淋躺在床鋪,見了他便拱拱手,請他在床邊杌子坐下。

江之衡道:“南風兄,近來鮮得到你的消息,可好?”

“我,洪文兄弟近來在忙些什麽?”

“來不及忙什麽,只是近來也該收收心,預備明年春闈會試。”

“那我就先祝你馬到功了。”

江之衡與他拱拱手,“其實子家裏催促,有意我過完中秋提前到順天府去,潛心準備考試,免得考前在路上耽擱太久,舟車勞頓,原本能夠作答的題目,看見了都要兩眼一抹黑。”

馮知玉領人端了茶水進來,親自給江之衡移到手邊,“洪文,用茶。”

“謝謝二姐姐。”

黃瑞祥笑一笑,“你倒一直隨我小舅子。”

“從小一起長大,他都這麽習慣了。”馮知玉也笑,“我進來時聽你說你要去順天府預備春闈?那是你獨一個人去,還是攜家帶口一起赴京?”

“和子一起。”江之衡是安護侯的親孫,安護侯在京城,他北上一趟也是探親。

“你們新婚夫妻,是不該分別太久,想我和你南風兄剛婚的一年,說起來,也是有過兩三個月裏調油的日子。”馮知玉見黃瑞祥被自己說得臉都黃了,笑起來,“你們說話吧,我在這兒你們兩個都有話不敢說,還是識趣些先走了。”

江之衡怕黃瑞祥耽誤病,真鬧出了人命,見他這臉孔蠟黃,泛白的模樣,不由得問:“南風兄,你這病可找大夫瞧過?什麽病三天兩頭就要發熱?大夫是怎麽說的?”

聽到這,黃瑞祥竟然笑了,“你也看出來了,不就是那個病。你還怕我不知道嚒?”話畢他往枕上一靠,“馮知玉可算逮著機會,我這下也就落手裏了。眼下還瞞著府裏其他人,你也別說出去,等我真好不了,就人盡皆知了。”

江之衡愕然,“已大夫確診?是怎麽染上的?”

確診已有些時日,黃瑞祥鬧也鬧過,這會兒已經木愣愣沒什麽反應,淡淡道:“前陣子不在應天府,我便跟個朋友到河邊的行院去玩了兩天,也不知是不是那時候染上的。”

江之衡眉心蹙,哪還聽得進半句。與他告辭,讓他好好養病,他到不擔心馮知玉因黃瑞祥染病,盼著這一日,自然有所防範。

江之衡行出屋外,見馮知玉坐在小廳翻書飲茶,形容自在,寒意自腳心升騰,不由自主朝走了過去。

“二姐姐。”江之衡兩腮咬,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我……”

馮知玉合上書本,舉目瞧他,見他言又止,擺擺手將廳上隨侍的僕役遣退,“怎麽?洪文,你有話對我講?難得來一趟,再坐會兒吧。”

江之衡卻沒有坐下,側看看屋外,見沒人,與道:“我知道你給過香雪一筆錢,讓幫你謀害黃瑞祥。”

馮知玉飲茶,“我還以為你會永遠替我瞞著這件事。”

“你…”他反應過來,自己有香雪洩,馮知玉自然也能從那染病的子那得知後事。

那小子早就信不過男人,一心向著馮知玉。

可江之衡到底比馮知玉吃三年飯,此時顯得不如老道,“不…我會替你瞞著,我知道你不是個無可救藥的惡人。只是二姐姐,黃瑞祥欺你打你,若他染病不治,那是他的報應,可要是你有意促——”

馮知玉擱下茶盞打斷了他,“洪文,你接近他又是為了什麽?朋友?我看未必。你買通香雪和那小子阻撓我,難不真拿他當個朋友了?”

擡眼瞧他,帶著點笑,“從小到大你都針對我,總喜歡和我唱反調,你說說,你為何總是針對我?”

“我…”江之衡知道自己已被看穿,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馮知玉瞧著他年輕氣盛的雙眼,頃移開眼去,扯角,“你和俊很像,但你和他相比,又只是個尋常男人而已。”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個好人,可你跳不出你男人的份,因此只能做個好人,做個男人,做不了一個好男人。”

江之衡眼裏困更甚,他記得香雪曾對他說過的話,說他不懂人,聽起來和今日馮知玉的這一番話,似乎是同個意思,但又他有些不著頭腦。

待江之衡走出黃府,耳邊仍是馮知玉將他送出儀門後,輕描淡寫說起的話。

“你放心,我也不想他死,會好好治著他,讓他安安泰泰做黃家二爺。你也不用擔心我,我會掌他的家,照顧他的妾,養育他的兒子。洪文,謝謝你來看他。”

江之衡恍惚有些明白過來,卻是明白了馮俊的決定。

其實江之衡很早就知道自己和馮知玉不會有結果,不論是年齡還是出,他們都不匹配,因此早早接規訓,即便為侯門嫡子,面對自己的人生大事,似乎也不能用任何特權。

馮俊卻好像早就想通了這一點,面對那看似被人心妝點的權勢聲,全然不為所,因為權力之上總有更高的掌權者,在馮府亦或在朝堂,作為下位者的權力一旦無法用,那所謂權力便無異于一道枷鎖。

那枷鎖困住江之衡至今,讓他看似瀟灑,實則按部就班地來到了今天。

回到順天府的馮俊,已然從馮家嫡子的枷鎖解放,青娥戲稱二人現今是一對長著翅膀的蝴蝶,茹茹就是他們的小青蟲。

“茹茹不是小蟲子!”茹茹正蹲在地上花將軍,忽然聽到妝奩前的青娥這麽說,別提多不滿,兩只小手擺在後道:“茹茹也是蝴蝶。”

青娥扭轉,俯下去拿食指點鼻子尖,“你還不是蝴蝶,你是小蟲。”正梳妝打扮,眉描得細細長長可好看,見茹茹看了迷,青娥笑問:“?”

茹茹點點腦袋,青娥轉回妝奩,拿簪桿沾了一點胭脂,“來,給茹茹眉心點個小紅點,茹茹也變。”

茹茹迫不及待,“變就是花蝴蝶了。”

青娥仔仔細細托著小臉,給點上,在臉蛋上用力親一親,“變就是漂亮的小青蟲。”

茹茹急得跺腳,“青娥耍賴皮,青娥耍賴皮,我不跟青娥玩了。”

扭轉往坐榻跑,馮俊正靠坐在那兒笑眼瞧母兩個鬥,一把將茹茹抱起來,誇茹茹真漂亮。

青娥過鏡子著他父兩個,仿佛吃了一勺糖,甜進心坎,慢條斯理攃好脂,就為了將這一刻變得更為漫長。

總算打扮齊整,過去拉拉馮俊胳膊,“走吧,說好一起上街,我要和你在街上走。”

在順天府就是有這點好,二人著常服外出上街,不怕被人盯著瞧。

茹茹喜歡走在兩人當間,讓他們提胳膊秋千,要是看見賣糖葫蘆的走過去,就手指著賣糖葫蘆的小販,晃馮俊擺,懇求大老爺買糖葫蘆吃。

馮俊擡下示意王斑去買,自己蹲下來逗逗茹茹小手,“一聲爹,就給你吃。”

“爹!爹爹!大老爺爹爹!”

茹茹興不已,滿口爹,眼見那串糖葫蘆去到他的手上,然後自己再手將糖葫蘆簽子小心翼翼接過來。掉到地上可就沒有的吃了。

一口,“好甜!”

外頭的糖殼脆脆,一口下去嘗到裏面的山楂,酸得茹茹直吐舌頭。

青娥問還吃不吃,茹茹又點點小腦袋急著吃第二口,吃到最後小肚子溜圓,被青娥將糖葫蘆奪過去,“不許吃了,你三顆我三顆,再吃牙齒就要壞了。”

茹茹裏還含著一顆,手上沾了點黏糊糊的糖,在小肚子上,眼瞧著順天府街上的繁華,和青娥點頭。

回到府裏,二人將茹茹給施媽媽。青娥慢條斯理在房裏理理桌上雜,手裏還拿著糖葫蘆,紅彤彤的果子外頭裹著糖,也不舍得就這麽丟掉,于是拿起簽子嘗一口,咬下去差點沒酸掉眉

青娥眼瞼直,轉臉見馮俊走進來,連忙過去要將裏的山楂渡給他。

酸得掉淚,著他胳膊把腳踮起來。馮俊這才剛進門,後還跟著岫雲和王斑,可都送到邊上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將那顆紅山楂從齒間銜了過去。

糖殼吃了,只剩下酸,好在他能吃酸,因此只是捂了捂腮幫。

屋外王斑岫雲反應了片刻才看明白,王斑鬧個大紅臉在門外就止步了,岫雲還要跟進去,被王斑拉住,使了個眼

“拉我做什麽?”岫雲給他個大白眼,手上還端著熱水和巾子,馮俊習慣從外頭回來先臉,還等著這盆水呢。

王斑咂舌,與眉弄眼,“沒瞧見簽子上還穿著兩顆呢?”

岫雲先是一怔,聽懂後臉上紅雲燒到脖子,將水盆往王斑手上一塞,逃也似的跑了。

跑幾步又回過頭朝門裏一眼,什麽也沒看著,只聽到青娥兩聲笑,將臉笑得更熱更紅,卻又渾發冷地跑開了。

王斑瞧背影跑遠,嘆口氣,替房裏人將門關上。心想著幹脆趁什麽時候送信回江寧,也將岫雲一并帶回去。

董夫人將塞過來,為得是什麽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馮俊不想和母親臨別前起爭執,因此才將人帶了來,只怕一帶來,麻煩還在後頭。

那門一關,就關到了夜裏。前半夜月亮高懸,灰蒙蒙的雲遮蔽著彎鈎似的新月。

深更半夜趙琪得發慌,從屋裏出來到廚房去尋點吃食,他大晚上想著遇不到人,月亮又亮堂,懶得點燈,一瘸一拐穿著個短褂就打著哆嗦去了。

“冷死了。”趙琪在竈間翻了翻,找到個饅頭,又從腌菜缸了條醬瓜出來,一邊咬一邊往回走。

走到臨近花園的地方,聽見兩聲貓兒春似的靜,心裏“哎唷”一聲,連忙低了肩膀,步花園抓野鴛鴦。

有點意思啊,想不到這馮宅裏僕役不多,膽子大的倒不,還能湊一雙,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幽會。

趙琪一腳探進草叢,樹杈子在腋窩了一下,險些沒跳起來,不想也將那“野鴛鴦”給驚。擡起臉面面相覷,竟是岫雲,坐著,趴在涼亭的柵欄上。

趙琪趕忙四下張,找夫。今晚可讓他來著了,這岫雲暗地裏沒給青娥冷眼,今天就讓栽在他手上!

就見岫雲手抹一把臉,吸吸鼻子,“你怎麽在這兒?大晚上的,誰告訴你可以在府裏肆意走了?哪來的鄉野村夫,怎的一點規矩沒有?”

趙琪撓撓手臂,“你都能走,我怎就不能在這兒走?”

“…我是這府裏大丫鬟。”

“我還是馮俊他大舅哥呢。”

“呸!哪門子的大舅哥,你要臉不要?”

趙琪反而咧笑了,朝走過去,一走近了才看清臉上水痕,睜圓了眼,“唷,大丫鬟大晚上不睡,原是在這兒哭呢。難不是白日裏白眼翻得太勤,夜裏眼睛轉不回來了?”

岫雲本來還橫眉冷對,擺著一張臭臉,被他挖苦,霎時兩手掩面埋下頭去,噎噎咽咽地泣起來。

趙琪一聽,發覺這不就是那“貓兒”嚒?沒有夫,是一人在這兒哭。

他咬一口嘎嘣脆的醬瓜,轉就走,“還以為抓著把柄了。大晚上的不睡,跑院裏哭喪呢?真閑得。”

岫雲搭搭,聽他上不饒人,哪見過這種臭男人?

抓起裾,趕上去照他那條好踢了一腳,抄小道快步走了,徒留下趙琪口咬醬瓜,抱嗷嗷直

過段三口之家快樂日子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