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同夥。”馮俊跟著默念,笑起來,“到底是讓你給拉夥了。”
青娥本來就惱自己當年做過的那些錯事,養活自己不假,也害慘了他,聽他這麽說,不覺得有什麽意趣,只覺得難過。
“我才不要和你做什麽同夥。”嘟嘟囔囔,轉而看向他,“你們當兒的不是最喜歡講人脈,你在順天府就沒什麽人?先頭來咱們家那個曾侍郎,我瞧他面善,他就不能幫你說幾句好話?還有衡二爺,他雖然沒個一半職,但他爺爺是安護侯啊。”
馮俊想了想道:“這案子說來說去,也只是我的私事,摻和那麽些人進來反而小事化大。但你也不用擔心,洪文會見機行事,不會茹茹跟我們罪。放心,也不是什麽要命的死罪,充其量就是不做了,我樂得自在,要是回不得江寧,我就和你游遍名山大川,找個喜歡的地方安頓,一起養育茹茹長大。”
他勾過青娥發到耳後,“只要你願意和我過這樣的日子。”
“願意的。”青娥忙不疊頷首,“我過不了那錦玉食的好日子,先前住在山裏也好,做小生意也罷,都好過住在江寧你家裏。”
這話半真半假,惹馮俊笑起來,乜目瞧,本不將這話當真,畢竟誰會嫌日子舒坦?
拉上他兩手,不自覺他指節,連忙擺事實講道理,“是,吃穿不愁,整日還有人跟在邊伺候,頭幾天的時候是還高興的,後來新鮮勁過去,又哪都去不了,和坐牢一樣,也總算知道你當年為何總要跑出去。”
青娥跪坐在羅漢床上去抱他,那高度恰好將他腦袋捧在平攤的腹部,“反正你在哪我在哪,你都不嫌棄我,我憑什麽挑剔你?”說完俯在他上啄一啄,“我說真的!”
馮俊仰臉將瞧著,笑容有如春風煦暖,眼眸清澈深邃。
“那你怕嗎?”
“一陣怕,一陣不怕。怕只怕不知道衙門什麽時候就上門了。”
馮俊聽罷,來王斑,讓他到書房去將先前和青娥擬的契約拿來。青娥聽到這事都愣了愣,早都忘了自己還簽過那麽一張東西,等王斑拿了來,笑得樂不可支。
“這還留著做什麽?”
馮俊抖開那紙,“契約沒有結束,當然還要留著。”
“你還當真呢?”青娥半張個,有些難以置信,這“生死相許”的關頭,他還拿出這張不作數的玩笑,抱起胳膊,“好嚒,那你說,我這是還清了還是沒還清?”
“我就沒打算你還清。”
“還實誠!”青娥手叉腰,要去奪,被他偏躲過去,“咱們可是締約了的,期限也到了,等眼前事過去,我可就要和你說說你違背契約未能履行的事了。”
“你想怎麽樣嘛,還當自己十幾歲?傻不傻?”
“我想娶你。”
“你想娶…”青娥嗓子眼一梗,雖說早有預馮俊不會讓屈居妾室,可聽到他親口說出這話,覺還是大不一樣。
分明有十二萬分的喜悅,可那十二萬分的喜悅在表時化作了淚水,噼裏啪啦順著面頰往下滾。
“又不是不給你名分,你哭什麽?”馮俊笑話,眼下淚,大約是覺得的淚水來得太洶湧太莫名其妙,轉而以輕吻替代指肚,吻走面上淚痕。
他抱著,清楚的每一滴淚從何而來,有一滴是為二十五年來命運的不公,有一滴是為五年前一念之差的憾,還有一滴是為了尚未可知的明天。
青娥在他懷裏淚,忽然擡起臉,笑靨如花地問:“要不,咱們這就擺一桌酒吧?”
馮俊微微怔愣,意識到說的酒是什麽酒,答應下來,“也好,明早我就去找冰人擬婚書,送到衙門冊。再在府裏擺一桌酒——”
青娥搖搖頭,“我只認婚儀,不認婚書,酒也要擺在今晚上,不要拖到明天。”扭轉去在屋裏翻箱倒櫃,“我有一件紅襖,你等我找出來。”
婚儀只是走個過場,要在衙門上門前做些什麽,什麽都好。等不了了,都說苦盡甘來,可苦了太久,只想嘗一口甜。
今日馮俊被吏部停職候審,因此回來得早,做下這個決定時,天壯麗,殘遍布。王斑急忙趕上馬車,去安護侯府請衡二爺觀禮。
江之衡不明就裏,只知道是馮俊有請,便想帶著杜菱一道前往。杜菱來到安護侯府雖頗寵,卻也有些格格不,向單純,只覺得丈夫近來待有些不一樣了。
“馮大人是你的朋友,他你去吃酒你就自己去吧,我不大會與人打道,他家裏那位我也相得不太好,每回見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杜菱見青娥是有些犯怵的,但這也屬尋常,沒見過這樣的人,更別說打過道。
江之衡收拾停當,笑著手邀出門,“時謙請了我們兩個人,再說你獨自在房裏待著多無趣,就跟我出去走走,你不是說長這麽大沒喝過酒,我今晚上帶你喝點酒。”
“…我喝過酒的。”
江之衡一愣,“什麽時候?”
杜菱并未多想,只一五一十地答:“我們的合衾酒。”
江之衡愣神片刻,恍然大笑,上前拉起杜菱,“走吧,你不也說這兒悶得慌,就當是陪陪我。他家裏不是還有條小狗,我知道你喜歡小狗。”
另一邊,青娥指派趙琪出去尋冰人主持婚儀,趙琪先是一愣,“尋冰人做什麽?給誰做?你要給我說媳婦?”
“想得!”青娥將他往外推,“我今晚上要和爺親,快去尋個冰人來證婚。”
趙琪人都嚇呆,轉臉已被推出門外,只得滿大街打聽住在這附近的婆。
一切都十分倉促,像是踩著焦急的鼓點,也因此格外激人心。夕西斜,青娥對鏡簪上一對金掩鬢,輕腦袋,看華流轉。
不多時,江之衡攜杜菱前來做客,剛過垂花門,就見院裏擺了一張圓臺,臺面上碼放著幾碟小菜,和那宴饗的大圓臺不大匹配,看著像是來不及準備,但酒是好酒,揭蓋便聞見酒香。
趙琪出去尋了一圈,領回來個婆,不等婆開口,趙琪先將往座上一按,“就是請您老來吃飯喝酒的,多的不問,過會兒讓您在婚書上按個手印就給您結錢。”
圓臺對過,江之衡和杜菱一聽婚書,相視一眼,都有些發蒙。
趙琪為青娥的娘家人,大喇喇在桌邊落座,見大家局促,又站起來給幾人倒酒,“別客氣別客氣,今晚上是我妹妹和馮大人婚,特請來幾位過來做個見證。”
他說完,面對這“窘困”的婚宴也有些底氣不足,只好幹笑了笑。
江之衡謝過杯中酒,不免有些遲疑,“為何辦得如此突然?”這種時候事出反常,實在他不得不懷疑,“可是府那邊來了什麽消息?”
趙琪不清楚,他也就比江之衡早半個時辰知道他們要辦酒,未等開言,月門那頭走來了“新郎新婦”。
說是新郎新婦實在牽強,兩個人都只是穿了紅裝,還是一個絳紅一個玫紅,好在模樣登對,比肩從門裏走出來。
趙琪看著都想笑,可笑著笑著,他就哭了。
“好啊,也好,先這麽辦了。”趙琪抹一把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之後可要再給青娥補個禮數周全的,可…可不了這委屈。”
說一半,自己先泣不聲,青娥他哭得咂舌,手上紅絹子一擰,“我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再哭了。”
江之衡帶杜菱站起,笑著拱拱手,“時謙,青娥姑娘,這就先恭喜你們了,不知道你們今日喜結連理,我什麽禮都沒準備,但趙琪說得對,你將來可還得給人家補個更盛大的婚儀,屆時我定攜厚禮來賀。”
馮俊笑道:“那是自然,但今天突發奇想的這一次,也是真格的。”
門後邊施媽媽抱著茹茹姍姍來遲,茹茹也換了鮮亮裳,見家裏熱鬧,有幾張生面孔,在施媽媽懷裏不出聲,眼睛滴溜溜地轉,試著弄明白家裏發生了什麽。
“青娥……”茹茹張開兩臂去夠青娥,青娥便利索將抱在懷裏,與大夥兒見了一禮,“按禮數,我這會兒該回房等新郎來揭蓋頭,可我沒找著紅布,既沒有蓋頭,這一步也就省了,索坐下陪諸位吃酒。”
既來之則安之,江之衡笑道:“快請坐。菱兒,挨著我坐過來些,給新娘子騰個空位。”
幾人圍坐圓桌,吃酒談天。青娥和馮俊換著給茹茹喂飯,將孩子填飽了就給施媽媽,看小姑娘繞著桌子追花將軍,非要給它一口沾了酒的筷頭。
酒過三巡,王斑端上來張臨時擬好的婚書,讓那婆和江之衡簽上姓名,蓋上紅,就此這場婚儀也有了冰人和證婚人。
青娥認識的字實在有限,對著那紙婚書瞧了又瞧,“爺快念給我聽,這上頭的字都認得我,我卻認不全它們。”
杜菱聽罷會心一笑,江之衡也被逗樂。
馮俊接過婚書,與青娥道:“這上頭寫,你我從茲締結良緣,訂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1”
這便算是禮了。
從茲締結良緣,訂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
馮俊外出送走賓客,青娥仰臉躺在塌上讀那紙婚書,胳膊得筆直,左看右看,怎麽也看不夠。
馮俊從屋外進來,帶上了門,一番折騰已來在一更天,那婆喝多了酒,最後趔趔趄趄高高興興給二人唱了大段的吉祥話,領了許多賞錢。
青娥也喝得有些多了,不知道門是怎麽關的,燈是怎麽熄的,只知道馮俊在替更,他克制地沒有喝多了酒,這會兒兩只手對來說冰冰涼涼,恰到好。青娥兩眼水波瀲滟,抓著他的手,往上各去。
聽見他清潤的嗓音也是涼的,“第一次見你喝這麽多,攔也攔不住。”
“爺…”青娥環住他兩肩,借他的力道起,和他面對面依靠著,笑起來,“快和我房花燭。”
馮俊無可奈何,青娥拿手指點他,自顧自問:“你怎麽這麽好?我不信你有這麽好。我問你……”
馮俊將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你問。”
“你就沒擔心過茹茹不是你的兒?你就不怕是我和別人生的孩子?”
馮俊如實答:“擔心過,但是不怕。”
青娥多生氣似的,嘟起,“你憑什麽不怕?”
馮俊見無理取鬧,嘆口氣,替裹著點被子,“怕什麽?是別人的我就不要你了?那我的也太一文不值了。”
青娥好似清醒了些,帶著點期待問:“那如果我說,我只有過你一個男人,你信不信?”
見馮俊微微錯愕,眼眶一下紅了,“你覺得我在騙你。”
1 百度來的婚書
啊啊啊本來想寫到劇轉折再斷章,來不及了,快過0點了,先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