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錢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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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錢塘(五)

婚儀當日,趙琪送來的大櫃被四個家丁擡著,頭戴大紅花,披大紅綢,風的跟在花轎子後邊。

櫃之後,才是馮家替青娥撐場面置辦的“嫁妝”。“娘家”是堂嫂家裏,青娥提前一日住到堂嫂娘家,興得在房裏踱步,堂嫂也陪著熬,睡了三個時辰,又起來穿裳梳妝。

這會兒在轎子裏晃披團花霞帔,著大紅通袖袍,渾上下沉甸甸的,腦袋還頂著足金頭面,將紅蓋頭撐著,好歹是蹭不花心拾掇的妝面了。

新娘子今天整日都要遮著臉,卻描眉塗好生細,為的就是送房後蒸饅頭揭鍋似的那一下,要他挑開蓋頭“香氣撲面”,被個跟頭。

大紅花轎在馮府門前落地,鞭炮“噼裏啪啦”炸了一地。小孩子們高興得跟過年一樣,

喜婆捂住耳朵大聲喊著賀詞,青娥什麽都沒聽清楚,看不見外邊,越發覺得耳朵裏紛雜,紛雜得以為世上的好事都發生在這一刻,不然大家不會笑得那麽響亮,又全都拍著掌慶賀。

“迎新娘——”

喜婆掀開轎簾,去牽青娥出來,過火盆,手裏被塞進條涼的紅綢,紅綢另一頭的,是馮俊

好奇馮俊今日看著有多神氣,雖然他素日裏就是一緋紅公服頭戴烏紗,可婚服到底不一樣,帽頂是要翎子的,和他高中探花郎的那日相較都不差分毫。

青娥瞧不見外頭,邊撞上來個乎乎的小人兒,茹茹抱著又笑又跳,“青娥,青娥,是你嗎?”

一晚上不見,青娥騰出一只手去小腦袋瓜,不能出聲,只好低下頭去看看

茹茹的個兒正好能過紅蓋頭的往上瞧見青娥對笑,兩條在地上直搗騰,“青娥今天好漂亮!青娥今天好漂亮!”

施媽媽趕來牽走,“茹姐兒,到邊上來,別你娘誤了吉時。”

“青娥好漂亮呀!我娘好漂亮的!”茹茹興極了,擔心隔著蓋頭大家不曉得青娥有多漂亮,比手畫腳跟著施媽媽去到邊上,裏仍舊念念有詞,“我娘肚子裏有小娃娃,說生下來送給我當弟弟妹妹。”

“吉時到——”

喜婆跟著上來通報吉時,主持婚儀請新人拜堂。

一拜,二拜,三拜。

那第三拜,二人面對著面,馮俊瞧見那大紅蓋頭下有一滴淚珠跌在紅綢,在哭,雖是喜極而泣,但也他心中酸

著青娥隨喜婆走下去的背影,馮俊看向滿堂賓客。

本來在他心中,那第一個婚儀就是作數的,且分量極重,即便那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場倉促的酒席。

他以為自己明白這第二場婚儀對來說意味什麽,可當那滴淚落下來,馮俊才後知後覺,這第第二次婚儀對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個更盛大完整的儀式。

青娥此前,應當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八擡大轎明正娶進他家門。

婚宴上馮俊被灌了許多酒,但也只是微醺而已,他這人看著不能喝,其實很難醉,當年為著丟下自己離開的事,他想灌暈自己都難,即便昏昏沉沉躺在地上,腦子裏想的也是決絕離去的影。

這會兒他假裝喝多了酒來應付賓客,不想將今夜清醒的神志都用在招待客人上。待酒席散去,馮俊在王斑的攙扶下來到屋,才邁過門檻,他人就站直了。

喜婆已經備好了合巹酒,帳子也灑滿了寓意吉利的紅棗花生桂圓。

青娥覺到馮俊挨著自己坐了下來,卻不知道他還瞧見手裏攥著的一把花生皮,那是等得百無聊賴,這才被褥裏的“撒帳”來吃。

喜婆念完賀詞,將合巹酒遞到二人手中,青娥懷有孕,因此換糖水,二人是一飲而盡。

喜婆笑意又念一長串,領了賞,在屋留下秤桿,帶著一衆丫鬟退出去。只留下一屋子暖黃的燭,還有燭裏坐姿似紅燭筆的兩個人。

馮俊攥攥汗的手心,起用那桿秤挑開了流蘇輕晃的蓋頭,出底下朱面雪花貌的一張臉。

青娥見他晃神,笑問:“?”

。”答得倒是很快。

青娥坐在床上仰頭瞧他,“咦,你一張好重的酒味,我可聞不得這個。”他聽後扭道桌邊漱口,過了三遍水才回來。

全程青娥都晃瞧著他,欣賞他前的大紅綢花,帽頂的翎子,還有廓分明的側臉。他本就態峻拔,此刻朝走回來抿著仍不住發笑,心道他果真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絕沒有第二個人能與他媲

屋裏什麽東西都著大紅喜字,紅燭緩慢地燃。

最好最好的男人走回來躬,“還有沒有酒味?”

“你下來點,我仔細聞聞。”

他躬下,呼出的熱氣便糾纏到了一起,還是有濃重酒氣的,可才管不了,擡起下親吻在他角,剛捧過馮俊的臉,就聽他吸進口涼氣。

手心裏的花生皮沒丟幹淨,剩下一小塊,尖角到了他臉上。

馮俊攤開掌心掃掃,“我可瞧見你抓著一大把花生皮,趁我不注意丟床底下去了?你?吃點東西。”

青娥搖搖頭,心思可不在吃飯上,“太太怕我著,早就派人送來飯食。吃這幾節花生,不過饞罷了。剛那下有沒有紮疼你呀?”

“沒有,都你手給攥了。”馮俊繼續剛才的吻,一手放下床帳。

青娥微微偏過臉,“茹茹睡了沒有?”

“有施媽媽和紅燕管著,亥時就睡了。”

“等等等等,我把頭上的東西摘一摘,不然真要紮到人了。”

本來氣氛烘托得正好,等馮俊幫著把這一頭金閃閃的飾摘完,青娥竟打了個哈欠。

有孕以後,睡得都特別早,此刻已經來到子夜,月上中天,不困也難。

青娥才躺下去就哈欠連天半點力氣也沒了,馮俊擰了溫熱的巾子給手,越發昏昏睡,眼皮子一沉一沉,他忍笑忍得難,索吹熄了燈,結果黑暗裏又是一陣哈欠連天,實在太困了。

子底下著多幹果都不覺得硌,眼皮子一闔上,就沒再睜開。

馮俊收拾了被褥底下的撒帳,便也挨著睡下了,後半夜的時候他聽見哭聲,醒轉過來,眼睛適應了黑夜,就見青娥太xue一道晶瑩,仰面睡在他邊上默不作聲掉眼淚。

這孩子懷得睡,又哭。

馮俊睡意朦朧面向,樓過在懷裏輕拍後背,嗓音裹著點沙啞,“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我睡著了你也不我起來,還是我說要房的……”臉埋在他前,蹭得他領裏邊一片濡。

“你睡了我還你起來?”

青娥想哭歸想哭,道理還是講的,沒再說什麽,只是偎著他噎,過了會兒,悶聲問他:“我這樣就哭,是不是你覺得煩?”

抵著發頂的下左右蹭了蹭,是在搖頭。

他不嫌倒更難過了,“我怎麽一點不順心就想哭。”

“我娘說懷我的時候,也是這樣。”

“那是不是越文靜的小孩子,在肚子裏就越鬧人?我覺得茹茹還是像我多,要能生個全然像你的就好了,乖乖的,喜歡捧著書。”說到這,已經在發愁了,“茹茹認個字都坐不住。”

馮俊只是問:“我乖乖的?”

青娥擡起臉來咯咯發笑,也曉得他這是在刻意逗高興,這段日子的緒就是如此,哭得快,笑得也快。

馮俊輕輕吻在額頭,“不困了?”

搖頭,綿綿的吻從青娥額頭來到下頜,接著下劃開了領,從左到右將白胖的雛鳥喚醒。青娥渾過床帳的隙能瞧見外頭吹熄的紅燭和了滿屋的囍字。

花燭還在,這會兒房,也不算遲。

問:“怎麽進才會淺呀?”

“不知道,我盡量小心一點。”

他真的很小心,小心得像在青娥腳心拿羽子吸氣,嗓子眼一出聲就只能發出幾聲“貓”。

被抱坐起來,兩臂圈著他膛,咬他的肩,亦或是偏首嘗嘗他裏的酒氣。不留神多往下坐了點,還來不及撤,先被麻的快意行便全,急雨過後綿綿睡倒。

翌日紅燕要進來早,殊不知屋裏兩人早就醒了,正急著銷毀昨夜“罪證”。

青娥一個勁拿絹子蘸水,褥子上的痕跡。

馮俊別管了,何必弄得那麽狼狽,“了還得等幹,不如藏起來算了。”

青娥舉目瞪他,“不幫忙就算了,還說風涼話!這麽大床褥子,藏哪去?床上沒褥子像話嚒。”手上得越發用力,“你娘勸我這段日子和你分房,要是知道我意志這麽薄弱,肯定要把我弄到院裏去。”

“那你預備怎麽置這褥?”

“噯。”青娥還真靈機一

等門打開,紅燕端著熱水進來,剛要往銅盆裏兌水伺候洗漱,就瞧見那盆裏委屈地團著一張大紅褥子。

小丫鬟懵懂問:“這是怎麽回事?”

馮俊本來在室套外衫,聽到這兒也忍不住豎起耳朵,想看如何應付。

青娥笑笑,“爺昨晚喝多了酒,吐在床上,那褥子就扔了吧,也別告訴太太,省得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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