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姐書生if(二)
“我爹給我指了門婚事,可我見過那個人,他姓秦,是錢塘人士,家裏做茶葉。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嫁到錢塘去。”
馮俊聽小姐坐在桌子對面噎,遞給一條手絹,“小姐為何不喜歡他?”
“他不學無!”青娥搭搭,眼底卻幹幹,“我喜歡讀書人,他卻是個生意人 。”
這話已算得上明示,馮俊臉孔卻沒什麽變化。
青娥問:“先生的婚事也是父母之命?”
馮俊雖不知道這話頭是怎麽落到自己上的,但在短暫蹙眉後還是如實作答,“是。”
“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喜歡嚒?”
“我沒有見過。”馮俊將這話茬帶過,“小姐今日沒帶功課過來,那我就先走了。”
青娥用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瞧著他,“你等了我那麽久,這就要走了?”
他沒有作答。
青娥瞧著馮俊收拾桌上東西,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看他要提膝出門,揚聲問:“你明天不會來了對嗎?”
馮俊被說中心中所想,腳步更急,後卻被掣住袖口。
青娥細聲承認,“我騙你了…我就是喜歡你……”
聽見他淺淺嘆了口氣。
青娥松開手,“你走吧,對不起。”
翌日馮俊果真辭掉了在李家的工,青娥倚靠床欄,鋪上攤著這段日子跟他一起學的功課。
本該點到為止,可事到如今仍舊心有不甘,甚至耿耿于懷,真的不好。何況,那天他沒有馬上離開,如果他真的沒有心,就應該當即甩開不是嗎?
青娥板著臉拿起紙張端詳,他教書時的字跡和他自己書寫時的自己不大一樣,教的字跡沒什麽特別,只是工整而已,但他自己私下裏的書寫卻筆力勁健,龍蛇飛,略瞥過一眼,曉得字如其人,那才是真正的他。
表裏不一,教書的馮先生未必是真正的馮俊。
馮俊的確是個心口不一的人,他的出決定了他不可以恣意地度過這一生,他心再澎湃昂揚,外表也只是個窮困潦倒的酸書生。
中舉之後家門一度要被前來送禮道賀的人破,可他志不在此,也不想浪費時間和這些生意場上的人周旋。
他一心想著開年春闈,要在會試力拔頭籌,并不打算再回到這裏和這些商人為伍,那不是他考取功名的目的。
但表面上,誰也看不出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就好像看不出,他會因為二人那一次香氣縈繞撞了滿懷的初遇,在夜裏因為夢見而驚醒。
他很訝異,小姐竟會喜歡他。
會站在窗外看他,之後又用拙劣的謊話替自己遮掩,他沒有拆穿,因為李琪作為雇主十分慷慨。
而且的確很漂亮,初見便馮俊留下了深刻印象,又那麽纏他,從來沒有哪個子像這樣明目張膽變著法地糾纏自己。
是的,他將青娥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一邊慨十分善用眼淚和外貌為自己達目的,一邊坦然地走進用眼淚和外貌布置的小小圈套。
至于為何就此離開李府,不再繼續教導譽哥兒讀書。
他并不覺得這位大小姐有幾分真心,無非是短暫的勝負作祟,而且他清楚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還不能出現任何紕,更不能做出離經叛道的過分之舉。
“俊啊,早點休息,別讀書了,你白天出去給李家小爺上課,晚上回來還要準備春闈會試,半點不得空閑,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馮母挑燈走進他的屋,馮俊簡單應付了兩句,看到馮母拾起他桌案一方手絹。
“這絹子都用皺了,我去給你擰了替你收起來吧。”
“不必了,娘,這絹子我還要用,就放著。”
馮母對馮俊向來依賴,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點點頭,“那好,我就先出去了,你早點歇著。”
夜闌人靜,周遭一派寂靜,馮俊反而學不進什麽。他拾起那方被青娥皺的帕子,想起一滴淚也掉不下來,卻還要在他面前“聲淚俱下”的憨神態,不自覺在燈下輕聲發笑。
掖著這張帕子在眼角,像是盡了所有眼淚,可等他把手帕收回來,上頭幾乎是幹的,只有幾小得可憐的痕。
還有那提筆的架勢,顯見有老師指點,本不像所表現的那麽生疏。
為了糾纏自己,煞費苦心。
不過的字寫得的確不好看,格也刁蠻任,但這似乎也算不得什麽缺點。
這位小姐從出生到現在盡寵,只怕還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他也只是個到有趣的挑戰,不會對他起真。
眼看到了亥時,馮俊正吹燈睡,屋外忽然傳來石子擊打牆壁的響,他掀開被子,披上棉服走了出去。
窗外昏暗,他只能瞧見一只燈籠在夜裏飄浮,天上落下雪片,洋洋灑灑,馮俊聽見子輕聲喚他“先生”。
他陡然蹙眉,攏起襟來在院。
馮母也聽見了靜要出來,馮俊想了個理由搪塞,阻止了母親,獨自來在院外。
街上靜悄悄的,除了打更人不再有別的人跡出沒。
青娥披著狐裘大氅,一張桃腮杏臉的面容被簇擁在絨的兜帽,這裏巷子窄小,只能讓馬車停在外頭,徒步走進這條黑漆漆的小巷。
馮俊瞧著,心燃起一燥意,因此滾燙,口中也呵出淡淡白氣。
青娥也不知道是什麽目的將帶到這裏,只知道他已經離開了三天,如果不來,可能就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鼻翼,小心上前了一步,囁嚅道:“你真的不來了…我不過是喜歡你,你怕什麽?”
“我怕…”馮俊瞧著,嗓音裹著砂礫,“我怕你在戲弄我。”
“我跑到你家門口來戲弄你嚒?”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青娥倔強地昂起下,“我不信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只要你有一點喜歡我,我就要親耳聽你承認。”
“我…”
“你說,你要真厭惡我對你示好,為何在書房等我?為何手把手教我寫字?為何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從來不曾拒絕過我?”
那兩片櫻桃紅的皮呱噪地翻飛著。
馮俊只覺有一陌生的緒自向外正狂地在他滋長,就好像喪失了此刻對的把控,因為他竟走向,俯吻住了咄咄人的。
狐裘蓬松的細被風吹拂在二人臉上,的乎乎嘟嘟,比看起來的還要,馮俊起先只是輕,而後被那點迷人的所吸引,忘了挪開。
青娥先是如遭雷擊地睜圓了眼睛,可他溫和清涼的氣息一點點過瓣傳遞在的呼吸間。不推開他,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生的,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已經結束了。
馮俊回過神,後悔的念頭一閃而過,可等看到的眼睛,又知道這些都是注定了逃不過去的。
青娥心澎湃之餘還有些難以置信,因此臉孔紅撲撲的。
“你……你果真是個表裏不一的人!”
死纏爛打到這個份上,真得了便宜還賣乖。
馮俊瞧著因為興而兩頰飛紅的臉蛋,心想自己此刻大約也是這個模樣。
“那你還喜歡我嚒?”
“喜歡。”點點頭,上來牽他袖子,“還好沒有白跑一趟。”
到底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此刻還想著和他多待上一會兒,馮俊年長些,自然考慮得更多。
他看向無人的巷口,接過手裏燈籠要把送出去,“先回去吧,這麽晚被你家裏人發現,沒得再把我扭送府。”
“你還回來上課嗎?”
“不知道,這要看你哥哥的意思。”
青娥不住扭頭看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回去躺到床上著皮子直心,滿心說著不甘不甘,可一見到他,眼圈就紅了,哪裏不是不甘,分明是不舍。
可和秦家定了婚約,馮俊也有一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他們兩個本就是不可能的。要聰明的,今晚上就該把這事拋到腦後,親過就忘了,可偏惦記著要他回來,繼續當的先生。
青娥雖然沮喪,但是還有些。
畢竟他都親過了,那點困難總可以克服。
沒過幾天,李琪果真又給馮俊請回來了。青娥的小侄兒認生,只喜歡上馮先生的課,後來給他換的老夫子兇總打他手板,他一點讀書的興頭都沒了,在姑姑的“勸說”下,哭著嚷著跑到李琪面前,要馮先生回來。
青娥又打一場勝仗,隔天神清氣爽跟著哥去找馮先生。
二人一見面,紛紛別開眼去,這是不約而同都在大白天記起了那天晚上的沖之舉。
那廂李琪和馮俊客套,青娥在邊上擺弄桌案上的筆墨,轉轉筆桿,抿一抿筆尖在紙上書寫。小作多得煩人,無時無刻不在招惹馮俊的視線。
就連李琪也消停點,別先生東西。
青娥順勢和馮俊寒暄,“先生還是回來了,你當日決然請辭,我還以為你要拒絕我哥哥呢。”
這麽一說,李琪也吸氣,“噯?馮先生那次究竟為何辭聘?而今又為何答應回來?”
馮俊笑了笑,沒有作答,等李琪帶著青娥走後,獨自折返回來,這才不要胡鬧。
青娥輕哼,“我哪裏胡鬧,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先生能否為我答疑解?”
馮俊無奈,“好了好了,譽哥兒就要來上課了。”
青娥既然曉得他也有不那麽斯文的一面,當然要得寸進尺咯。
“那你親我一下。”
“不親。”
青娥生撲上去,“那就讓我親先生一下。”
之後青娥還是帶著功課去請教馮先生,馮先生有問必答,關起門來抱在一起,隔著一扇門就是候在外頭的丫鬟。
馮俊總要拉開,當心被人看見,青娥最喜歡挑著這時候逗他,非但不撒手,還要踮腳索吻,夠不到就親下,但凡來個人在這時候推開門,馮俊都要被李老爺捆起來打斷丟出去。
這天青娥暗告訴他,李老爺又去見錢塘的秦家人,他卻沒什麽反應,到生氣。
“你是不是沒有想過要娶我?你怕我爹?”青娥說罷,觀察他神,見他面不改,笑了笑,“你想那麽多做什麽?我也沒說要嫁你。”
馮俊握筆的手頓住,他臉側還沾著青娥紅豔豔的口脂,舉目瞧,結滾,沒能說出話來。
青娥盯著他,再度試探問:“你想過要娶我嗎?”
這個年齡差也反過來了,小馮沒有無憂無慮的年,提早變了個心思深沉的年人,青娥有人寵,“壞”得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