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楹臉僵。
追悼會?
這不是把痛苦拉出來再紀念一遍嗎?
而且,慕家上上下下也沒那麼好心去追悼一個連養子都算不上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保持理智,“不用,謝謝您……”
慕父又上前一步,掃視打量,“怎麼能不用呢?黎夙好歹也在我們慕家待了這麼多年,我總得盡點責任。”
程京煦握住黎楹腕骨,將拉至後,擋在慕父面前。
低垂眼簾,神翳。
看來今晚的警告還是不夠。
程京煦不咸不淡地開口,“聽說慕氏集團最近在開發新科技,到在拉人投資?”
“你說如果拉不到投資,項目會不會擱淺?”
聰明人講話不會太明顯——
慕父只聽一遍就懂了程京煦的意思。
這是在威脅他。
為了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人,威脅他。
黎楹本事倒不小。
慕父收斂些許,表管理得當,“我也只是關心楹楹,不過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
說完,又看了眼程京煦後的黎楹。
輕紗擺被風吹的舞,腰如柳枝,隔著距離都仿佛能聞到那清香。
眼底猥意更顯,“楹楹,有空來慕家吃飯……”
“要來家里吃飯干什麼?臟了地板,不嫌惡心?”
慕鶴川語氣很不好,終止話題。
慕父看了眼兒子,瞇起眸,冷哼,沒再說話,下臺階離去。
其實黎楹不該在意慕鶴川說難聽的話。
他本就是那樣的人。
討厭,厭惡。
但是聽到還是會心疼。
不是因為還喜歡,也不是因為還對他抱有不該有的奢,只是覺得很委屈。
這種委屈無關,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就算被陌生人這樣說都會難過,何況慕鶴川不是陌生人。
是覆蓋了整個年以及青春的人。
慕鶴川經過黎楹時。
看見濃頎長的睫覆在眼皮之間,眸波粼粼,臉很蒼白,脆弱破碎,誰看了都想一把摟進懷里。
可惜他當不了那個紳士。
黎楹掀起眼簾,回頭看著慕鶴川背影,恨不得下鞋砸他腦袋上。
咬牙切齒,“長了張不會說話為什麼不捐掉?是因為太毒了,怕把別人毒死嗎?”
“上次他要跳天臺,我就該讓他去跳!誰要管這種人死活!”
程京煦輕懶勾,向氣鼓鼓的黎楹。
鮮活人。
男人揶揄,“那我給你買個喇叭,你就站在樓下大喊讓他快點跳。”
黎楹開始考慮可行,最終抿抿,吳儂語,“算了吧……”
“這樣犯法,我會被抓去蹲局子。”
程京煦功被逗笑。
笑的腔肩膀都在。
“你干嘛!”黎楹皺眉,“果然,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許再笑了。”
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黎楹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方才一直放空呆滯的薛晴回過神,立馬追到跟前,很不自在地問:“黎楹,你弟弟他真……”
“真的不在了,你滿意嗎?我給你買個煙花慶祝需不需要?”
黎楹知道要問什麼,直接打斷。
薛晴口莫名發堵。
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就是覺得難。
不是什麼好人,對黎楹跟黎夙態度很惡劣。
黎夙生前,沒嘲諷過他,說他土包子,只知道讀書,書呆子,以後讀再多書也到不了慕家人起點。
他卻總是笑瞇瞇地推著眼鏡框回應,“嗯嗯,晴姐說得對。”
黎夙不會生氣,不會惱,但善良是他的底。
他會在深城臺風天,不顧生命去學校接自己姐姐回家。
也會在所有人貶低他們姐弟倆時,義無反顧將姐姐護在後。
這樣的純粹的人,是薛晴在名利場里從未見過的。
但……
他真的好蠢,現在居然還有這麼蠢的人。
管別人生死,把自己命搭進去。
薛晴想到這些更難,“我不相信。”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長大後要帶你離開慕家過好日子,怎麼可能舍得死?”
黎楹心臟刺痛。
薛晴說難聽的話,可以忍,唯獨這些,聽了就不了。
“你有病?我會拿我自己弟弟開玩笑?”
“……”
確實不會。
他們姐弟倆至深。
黎夙離開,最難的就是黎楹。
薛晴有些別扭,“他走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好歹我們也都認識他。”
黎楹反問,“告訴你們干什麼?讓你們慶祝看好戲嗎?”
“你怎麼說話呢?我這不是關心他嗎?對于他的死,我也很難。”
“關心?你平時罵他的時候,我可沒見你有多關心,現在人死了你開始懷念當好人,真新鮮啊。”
薛晴吃癟,幾要張反駁,發現反駁不了。
最後氣呼呼地認命,“你!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
回檀園的路上,趙頌在前面開車。
黎楹那氣依舊沒消。
程京煦坐在邊輕哄,“還難?要不再回去跟對罵一遍,這次我幫你。”
黎楹搖搖頭,“我不是罵不過薛晴,我只是聽提起弟弟難。”
“就算跟對罵一百遍,我弟弟過世,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正因如此,緒注定被影響,毫無意義。
程京煦拿起一張紙巾,眼角淚痕。
口吻寵溺憐,音放低,“小哭包。”
“我沒想哭,就是忍不住……”黎楹咬咬,“一提到弟弟,我總是會不自覺地難,我能走出來,也在往前看,可不代表我面對他的事能無于衷,你明白嗎?”
就像一個人在失去至親後,起初難,後來看似慢慢平復,迎接新生活,可每當夜深人靜…或是遭遇委屈時,就是會忍不住想起他,然後忍不住哭。
這是沒辦法控制的。
也不代表不夠堅強。
程京煦嗯了一聲,“我明白,黎小姐,你可以偶爾脆弱,我都在。”
“想哭就哭,怕什麼?”
黎楹嗔怪,“怕你嘲笑。”
程京煦擰眉,“我什麼時候嘲笑過你?”
“答應過你要走出來的……”黎楹低垂眼簾,“但我又因為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