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陷了昏迷,什麼聽不到,什麼都覺不到,子冷得像是從冰窖撈回來的一樣。
外頭一聲「公子」,房門旋即開啟。
暗影快速行至床前,裹挾著陣陣冷風,帶著攝人的寒意。
他冰涼的指腹,搭上冰涼的腕脈。
彼此的涼意膠著,寒徹骨髓。
「勁?」傅九卿周肅然,「是勁!」
「脖子上的傷隻是皮外傷,不至於流這麼多,連製了兩年的劇毒都被催發,可見這勁是用來取命的!」靳年握著金針的手,止不住輕。
大夫的手是用來救人的,可現在……他覺得無力,人終究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預料,也不可能真的做到起死回生。
「他沒機會回來了。」傅九卿的麵上瞧不出半點緒波,拂袖坐在床沿,幽邃的瞳仁裡唯有床榻上,麵蒼白的心尖尖。削薄的微微勾起,冰涼的指腹輕輕上的眉眼,「睡著了還皺眉,真是不乖!」
傅九卿閉了閉眼,再次抬手的那一瞬,靳年駭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命了?」
「命都在這兒了,怎麼不要?」他的嗓子裡,發出瘮人的冷嗬。
命啊……
都是命!
君山麵如死灰的守在門口,默默的握了掌心裡的藥瓶,他很清楚,若是夫人真的有事,公子什麼都幹得出來。
大軍浩浩的在城外集結,燕王妃站在城門口,瞧著披戰甲的丈夫,眸含淚,依依不捨。外人瞧著,燕王夫婦鶼鰈深,委實令人歆羨,又令人心酸不已。
「王爺?」燕王妃流著淚。
「回去吧!」宋雲奎抬手,輕輕拭去妻臉上的淚,「南玥一戰,有賴本王,皇帝和太後不敢拿你怎樣,你好生看著宴兒和嵐兒,莫要讓他們再惹出事來。」
燕王妃抿,「可是宴兒……」
「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了。」宋雲奎意味深長的開口,了掌心裡,妻的手,「既然本王要離開,那就得做到萬無一失。你隻管放心,後患已絕,安生做你的燕王妃吧!」
燕王妃略帶不解的瞧他,好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等本王凱旋歸來。」宋雲奎瞧了一眼不遠的皇帝和太後,咬了咬後槽牙,「就不必再看人臉了。」
燕王妃仲怔,「王爺?」
宋雲奎轉就走,翻上馬。
「王爺?」衛明道,「清點完畢,請王爺下令。」
「出發!」宋雲奎冷然舉劍,高聲厲喝。
揚塵萬裡,浩浩湯湯。
衛明莫名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有些發寒,「王爺,公主之事……」
「哼,你以為誰都配做這皇家的公主嗎?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蹬鼻子上臉,將燕王府鬧得這般飛狗跳?」宋雲奎眸暈殺氣,鼻間發出輕蔑的冷哼,「既不是,那這先鋒的位置就不必為留著了!」
衛明一直都知道,王爺之所以執著於傅夫人的份,其實是想……讓為燕王府出生死。曾經的靳統領能以一敵百,能得皇上青眼,得巾幗之名,自然也能替代燕王上戰場。
可惜啊……
不是!
燕王素來行事果斷,無用之人不必留。
衛明覺得心寒,他是見識過靳統領遍鱗傷,卻一聲不吭的忍,也見識過為燕王府不惜生死,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模樣。
外人覺得燕王治軍有道,可誰又知道,燕王府的駭人之事。
微微躬,衛明沉默俯首。
太後在宴席上折辱燕王妃的時候,宋雲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靳月,永絕後患。如今他被離開京都,臨走前也不能稱了皇帝與太後的心,得把那禍患剷除,才能走得放心!
那一勁,隨著刃口,能不聲的斷人經脈,致出,殺人於無形。
人,不能死在燕王府,免得落人話柄!
眼見著大軍離去,宋玄青便隨著太後上了鸞車,折返皇宮。
「有人看到,靳月渾是的從燕王府出來。」宋玄青皺了皺眉,目帶著探究的意味,「母後,您說燕王這是什麼意思?」
太後冷哼,「什麼意思?走之前永除後患,心狠手辣至此,皇帝不可不防!」
「是!」宋玄青點點頭,他跟太後想的一樣。
長長嘆了口氣,太後瞧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道,「他位居高閣,手握兵權,卻心狹隘得連一個民都容不下,皇帝應該早做準備了!」
「母後所言,朕不是沒想過。」宋玄青為難,「可朕沒有證據,朕又能如何?」
「在哀家麵前說這些沒用的,皇帝心裡的小九九怎麼算的,真以為哀家不知道呢?」太後嗤之以鼻,眉心皺,時不時的瞧著窗外,「之所以為,是因為知道的人裝作不知道,不溢於言表。」
宋玄青低頭一笑,知兒莫若母,是有道理的。
待了宮,下了車。
太後瞧著宋玄青離去的背影,角的笑漸漸垮塌下來,握著拄杖的手愈發收。
「太後娘娘?」芳澤早就看出來了。
太後的心裡,惦記著人!
「人怎麼樣了?」太後扭頭問。
芳澤就知道太後會問,「奴婢早就打聽了,說是不大好,脖子上被劃拉了一刀,從燕王府一直流到了醫館。奴婢讓人去盯著,有任何的訊息會第一時間上報,太後娘娘放心就是。」
「去通知太醫院,若是外頭的大夫不,就讓院首過去,需要什麼藥材,宮裡有的都帶上。」太後哀嘆,「這孩子也是倒黴,沾上了燕王府這泥淖,禍從天降。」
芳澤頷首,「奴婢明白。」
「好好的傅家兒媳,看把人給折騰的!哀家的義,是說著玩的嗎?把哀家的懿旨當屁,簡直是欺人太甚!」太後的拄杖砰砰砰的敲在地麵上,驚得後頭的宮太監,紛紛躬垂首,大氣不敢出。
太後娘娘,這是生了大氣!
「太後娘娘,您消消氣消消氣,這懿旨不還沒到嗎?」芳澤攙著往回走。
太後一愣,咬著後槽牙道,「馬上回去,把哀家的印拿出來,找個可信的人……不,你親自去一趟,務必把此事昭告天下,哀家治不了他,難道還治不了那幫混賬東西!他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要人生要人死,那哀家這太後,朝上的皇帝,又算什麼?」
「太後所言極是,您放心,奴婢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的。」芳澤連聲寬,「您可別氣,顧著自個的子!緩緩,緩緩!」
太後一聲嘆,腦子裡又浮現出靳月的那枚北珠,聲音裡著飽經滄桑的暗啞,「那珠子,是阿鸞的……」
芳澤神一滯,張了張卻發不出一一毫的聲音,眼眶倒是先紅了。
等阿鸞回來,看後宮,誰還敢欺負你?
「阿鸞……沒回來。」
太後的懿旨快速佈下,這速度連宋玄青有些詫異,母後很對這種事,這般上心,除非是傷了心。在宋玄青的記憶裡,母後一直是個要強而睿智的人,雖然上不饒人,但心裡慣有盤算,否則他如何能登上帝位?
幸賴母後周全,為之謀劃。
可這次,是怎麼了?
「真的跟燕王府杠上了?」宋玄青詫異。
海晟搖搖頭,「奴才覺得不盡然。」
「何以見得?」宋玄青提筆批閱著摺子。
母後高興,收十七八個義都無所謂,他這個當皇帝的,最多是皮子,難道還真的能認妹妹?誰都知道,這種事隻是說說罷了!
皇家的兒戲。
「太後娘娘不喜歡燕王妃,這不是一日兩日的,皇上您何時見著,太後娘娘揪著一事不放?」海晟笑著研墨,輕聲說道,「奴才瞧著,這一次太後娘娘是認真的。」
宋玄青倒吸一口冷氣,「雖然跟當年的靳統領一般模樣,可能力卻不似相同,聽說這個一點功夫都不會,也不會帶兵打仗,母後怎麼就上了心呢?」
「奴才覺得,是不是跟那顆珠子有關?」海晟低聲道。
宋玄青合上跟前的摺子,眉心狠狠擰起,「北珠……朕記得母後似乎也有一枚!」
「皇上,太後娘娘怕是想起了什麼舊事吧!」海晟繼續研墨。
宋玄青點點頭,宮裡有些事,說不清道不明的。
提起這北珠,他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時唯一一次見過母後掉眼淚,似乎就是跟這北珠有關。當時母後什麼都沒說,但是從那以後,母後就把北珠收起來了,他再也沒見到過。
時記憶單薄,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
這東西,有什麼玄機嗎?
真是怪哉!
靳氏醫館。
傅正柏坐在廳,麵沉得厲害,眼神時不時的飄向垂落的門簾,指關節的青白,悄然著屬於他的擔慮與焦灼。
芳澤著太後的懿旨,一顆心亦是揪著。
外頭滿是麻麻的侍衛,將整個醫館包圍得水泄不通。
老百姓遠遠的圍觀著,靳氏醫館出了一位公主,委實引起不,此前以為太後冊封公主,隻是說說而已,如今太後邊的掌事姑姑都來了,足見宮裡對此事的重視。
「如何?」四海出來的時候,傅正柏和芳澤同時迎上。
四海口氣,「靳大夫說,撿回了一條命,夫人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芳澤點頭,旋即掀開簾子往後堂走去。
倒是傅正柏,一把拽過四海,「我問你,我兒子如何?」
君山說了,公子進了房,傅正柏便約察覺到了異樣,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子,當爹的能沒數嗎?大夫救人,用得著傅九卿進門?
這小子……
「靳大夫沒提及五公子。」四海如實回答。
心頭咯噔一聲,傅正柏麵微白,當即推開四海,大步流星朝著後堂走去。視線逡巡,傅正柏並未看到君山的蹤跡,剛剛人還在這裡,怎麼現在……
心頭一,傅正柏忙進了屋。
屋滿是濃烈的腥味,靳月一不的躺在床榻上,若不是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單憑毫無的容臉的,怕是以為已經……
「沒事就好!」芳澤彎著腰,坐在了床榻邊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傅正柏拽住正在洗手的靳年,「我兒子呢?我家老五呢?」
「他……」靳年有些猶豫。
傅正柏不依不饒,扯著靳年到了一旁,「不要瞞我,我知道他進來了,那小子把靳月當命一樣寶貝著,不可能放任的死活不管。這些日子我離開京都談生意,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我這個當爹的就算不用去查,心裡也清楚得很!」
「他走了!」靳年說。
傅正柏眉心狠狠一皺,「走了?他……」
瞧著那兩老頭躲在一旁絮絮叨叨,芳澤嘆口氣,仔細的為靳月掖了掖被角,然則下一刻,忽然眉心微蹙,靳月脖頸上好像掛著什麼。
像是紅繩?
因為靳月是脖頸傷,鬆鬆的覆著繃帶,平躺時的襟微敞,以至脖頸上的東西大半出。
這是什麼?
靳年和傅正柏還在爭論著什麼,而霜枝和明珠暫時未敢進門,是以……誰都沒有注意到,芳澤悄然出了靳月脖頸上的紅繩。
手抖得厲害,芳澤不敢置信的瞧著手裡的狼牙,神慌的瞧著雙目閉的靳月,「怎麼會?怎麼會?」
不看不覺得,若是細看,這五,這眉眼,還真的像……
傅正柏拂袖出門的時候,靜有些大,瞧著似乎是了大氣,連過來看一眼兒媳婦的心思都沒有,走得很是匆忙。
趁著這空檔,芳澤回過神,快速將狼牙塞回了靳月的服領子裡,俄而輕輕抹了把臉,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你……」靳年猶豫了一下,「這位……」
該怎麼稱呼呢?
到底是在宮裡待了多年,又是伺候太後多年的,芳澤起,落落大方的開口,「靳大夫!」
「是!」靳年拱手,「小何德何能,得太後娘娘如此恩典!」 芳澤嘆口氣,意味深長道,「大概是緣分!如今,你的兒已被太後冊為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著皇家,還靳大夫以後能警著點心。」
「是!」靳年畢恭畢敬的接過芳澤手中的懿旨。
芳澤回著昏迷不醒的靳月,「公主何時會醒?」
「傷得不輕,暫時還不知道。」靳年滿麵愁容,眸中滿是心疼之。
他是真的心疼靳月!
「燕王府之事,皇上和太後娘娘會做主,還靳大夫莫要輕舉妄,眼下唯一要的,是照顧好公主殿下。」芳澤的話裡,帶著警告的意味,「明白嗎?」
靳年頷首,「明白!」
「靳大夫,能否私下問個問題?」芳澤低聲開口。
靳年一愣,不明所以的,心頭略略提起,這宮裡的人怎麼……都奇奇怪怪的?但他也不好當麵駁了芳澤,畢竟這是太後邊的人,以後靳月醒來,還得仗著太後的威勢,免於燕王府的攪擾。
「您說!」靳年應答。
芳澤回著床榻上的靳月,「靳大夫祖籍何?」
據說,是衡州來的。
可芳澤不信,否則也不會有此一問。
「衡州!」靳年斬釘截鐵。
芳澤笑了笑,「好好照顧公主,太後娘孃的賞賜很快就會送來,到時候公主要帶傅家還是留給您,得讓自個決定。靳大夫,您是個有福氣的人!」
別的倒是沒什麼,隻是芳澤走後,靳年想著說的最後那句話,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問了祖籍,又說什麼有福氣的人?
「難道是發現了什麼?」靳年犯了嘀咕。
四海就站在邊上,瞧著愣在門口的靳年,「靳大夫,宮裡的人都走了,您還在這兒愣著作甚?」
「哦,哦!」靳年回過神,低著頭就往後堂走去。
芳澤有句話說得很對,眼下什麼都沒有靳月的命,來得重要。
明珠和霜枝在屋伺候著,兩丫頭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直勾勾盯著床榻上的靳月。
「靳大夫,夫人會沒事嗎?」霜枝眼眶紅紅的。
靳年點頭,「會沒事的,你去燒點熱水,把上的跡再,可能會一遍遍的出冷汗,若是再著了風寒就不得了。」
「好!」霜枝抬步就走。
「明珠,你注意爐火,屋不能太涼。」靳年吩咐。
明珠頷首,疾步走到暖爐旁蹲守。
瞧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靳月,靳年鼻子泛酸,說話的嗓音都帶著哽咽,指尖輕輕著靳月的眉眼,滿心滿肺的疼惜,「寶貝了這麼久,養了那麼久,好不容易養囫圇個,一下子給我折騰這樣,老子真想弄死他們!」
「靳大夫,我家公子怎麼樣了?」明珠問。
提起這個,靳年神一頓,「他呀……」
「他會沒事嗎?」明珠問。
靳年想了想,傷上加傷,會沒事嗎?沒事纔怪!
「公子走的時候,瞧著很虛弱,他……」明珠猶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該問,這畢竟是主子們的事。可若是公子出了事,夫人以後又該如何是好?
靳年擺擺手,「傅九卿命得很,應該、應該不會有事。」
明珠眸微沉,命得很……連靳年都說得如此不肯定,可見公子的況不容樂觀。
「你照顧好,我去看看葯煎好了沒有!」靳年抬步就走。
「靳大夫!」明珠垂著眸,了手中的火鉗,「能不能問一句?」
靳年不解,站在門口未有彈。
「若是夫人醒來問起,您當如何作答?」明珠問。
若是換做旁人來問,靳年勢必裝傻充愣,展示展示演技,可明珠不一樣,所以靳年沒必要瞞,「實話實說。」
「會想起來嗎?」明珠駭然,麵上滿是驚懼之,「會嗎?」
靳年嘆口氣,「固定在的金針,被燕王的勁推使,偏離了最初的位置,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金針歸位,唯有製力,才能遏製……蔓延。」
「所以夫人明明傷勢不重,卻昏迷不醒?」明珠咬著後槽牙瞇起眼眸。
靳年點頭,「那點皮外傷,對月兒來說,本不是什麼大事,可怕的是那強行注的氣勁。燕王力渾厚,氣勁在竄,饒是尋常人亦承不住,導致筋脈俱斷,更何況是月兒這樣的子。」
外表看似強健,實際上……
兩年前淋淋的一幕,靳年至今記憶猶新。
明珠定定的著門口,饒是靳年已經走了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怎麼了?」霜枝捧著水盆進門,瞧著明珠眼眶紅紅的,好似哭過的模樣。心頭大慟,霜枝慌忙放下水盆,直奔床前,「是不是夫人……」
「夫人沒事!」明珠解釋,「我就是……擔心夫人。」
霜枝麵發青,捂著心口口氣,「嚇死我了!」
「靳大夫說了,夫人不會有事,且等著便是。」明珠咬了咬下。
霜枝點點頭,「明珠,夫人待你我如同手足,你明白嗎?」
「明白!」明珠不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霜枝捋起袖子,將帕子攪在熱水中,「我的意思很簡單,夫人醒轉之前,你莫輕舉妄。」
聞言,明珠愕然盯著,「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霜枝笑得勉強,著帕子回到床前,輕輕拭著靳月肩胛的跡,「明珠,咱們跟著夫人不是一日兩日,我呢……雖然不像你這般有本事,但我也不笨。你對夫人不似尋常的奴婢與主子,尤其是麵對燕王府的時候。」
明珠垂眸,掩去眸中冷戾,「我沒有。」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不管夫人是誰,也不管變什麼模樣,永遠都是我的主子。」相比明珠的極力否定,霜枝倒是坦然得多,「我也希……害夫人的那些人,不得好死!」
明珠知道,霜枝說的是燕王府那幫人。
「明珠!」霜枝起,將帕子丟進水裡,乾淨的水麵當即漾開的漣漪,「事已經發生,我們能做的就是小心,下不為例。你若是真的去找燕王府的人報仇,萬一死,以後還能護夫人安然無虞嗎?公子況不明,夫人昏迷不醒,正是用人之際。」
明珠盯著半晌沒吭聲,俄而低頭苦笑,「你倒是像極了謀士!」
「是夫人教的好,人該往前看,而不是折磨自己,便宜別人!」霜枝重新回到床前,繼續拭靳月上的跡,「誒,夫人的服可有帶來?」
「府裡的人已經送來了!」明珠醒過神,將櫃子裡的包袱取出,「現在就換嗎?」
霜枝想了想,「先擱在爐子邊上暖暖,免得待會換的時候,涼著夫人。」
「好!」明珠點頭,捧著裳站在暖爐邊上。
霜枝嘆口氣,「明珠,你是不是認識以前的夫人?」
「嗯!」明珠回答得很輕,很輕。
那種小心翼翼,彷彿藏著什麼珍貴之,心深珍惜到了極點,生怕被人碎了。
「夫人……就是、就是那個靳統領吧?」霜枝笑了笑。
明珠垂著頭,沒說話。
「所以,我們的夫人是個巾幗英雄,是個響噹噹的大人。」霜枝有些激,著帕子的手,都跟著抖起來,「是不是武藝高強?一直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還有還有……」
明珠兀的笑了一下,「夫人……隻想當個普通人。」
霜枝的笑,瞬時僵在角。
「若有選擇,寧可做個尋常子。如現在這般,不會武功、不諳世事,嫁得如意郎君,從此相夫教子,閑適安樂。」明珠紅著眼眶,「是公子,圓了大人的祈願。」
霜枝抿,若有所思的著床榻上的靳月,「夫人……太累了!」
「不知公子現在如何了?」
公子出來的時候,連上的都消淡無蹤,若不是君山攙著,隻怕……
燕王府的人,都真該死!
眼下,整個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太後懿旨已下,傅家的五夫人,了正兒八經的外室公主,雖然不是宋家宗親,但平民公主這份,委實讓人歆羨。
「小王爺?」程南小心翼翼的將湯藥遞上。
宋宴氣息奄奄的伏在床沿,背上的傷口全部開裂,某些位置亦是傷得不輕,若不是靳月當時虛弱,力道輕了點,隻怕這一腳足以讓燕王府斷子絕孫。
「裴春秋怎麼說?」宋宴的枕邊放著一枚發黑的銀針,他半撐起子,將湯藥一飲而盡。苦的滋味在口腔裡蔓延,彷彿混著脖頸上的鹹腥味,明明艱至極,卻又是那樣的令人遐想萬千。
程南接過空碗,眼神略顯閃爍,「裴大夫說,分量太,隻知道是毒,卻無法辨別是何種毒!」
「是毒,就對了!」宋宴撚起枕邊的銀針,眸中含笑。原本該銀爍爍的銀針,現如今呈現出詭譎的暗,與脖頸上的,一模一樣。
見狀,程南心頭一,不知該說什麼。
「小王爺!」顧若離款步進門,「若離不過是回了夜侯府一趟,您怎麼就這樣了?還疼嗎?裴大夫呢?」
宋宴將銀針放下,心裡委實有些不耐,「你不是說侯爺夫人病了,要回去侍疾?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小王爺傷著,若離豈敢在母家久留。」顧若離轉去擰了帕子,輕輕著宋宴額角的薄汗,「還疼得厲害嗎?」
宋宴側眸,瞧著顧若離眼中的焦灼,不由的神稍緩,聲應道,「沒那麼疼,爹下手有輕重,何況還有娘看著,他不會真的將我怎樣。」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顧若離滿臉心疼,「都怪若離不好,未能勸得姐姐迴心轉意,倒是讓小王爺一次次的……」
「是妻,你是妾,何需你來勸?」宋宴著眉心,「夜侯爺如今在何?回夜侯府了嗎?」
顧若離的麵上,青白加,下咬得的。不知是因為那一句妻妾之別?還是因為自己父親,回城不回府之事?
「爹他……」顧若離垂下羽睫,眼淚說來就來。
宋宴仲怔,「怎麼還哭上了?有話好好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王爺知道的,我爹他素來不待見我,每每見我,話裡話外都是訓斥,如今他有意躲著我,我……」顧若離泣不聲,「娘也是因為爹的緣故,就此病倒,我、我……委實沒了法子。」
到底是自己真心過的子,瞧著顧若離淚流滿麵的樣子,宋宴終是於心不忍,手握住了纖弱的荑,轉頭衝程南道,「讓人去找找。」
「是!」程南行禮,畢恭畢敬的退出房間。
宋宴抬手,指尖溫的拭去眼角的淚痕,「好了,別哭了,把夜侯爺找回來,送回夜侯府,你母親就可以不藥而癒了!」
「娘獨自守著夜侯府,這些年吃了不苦。」顧若離淚眼婆娑的著宋宴,人垂淚,自有一派楚楚可憐之,誰能不為之容?
對於夜侯府的事,宋宴是知道的,他也鬧不清楚,為什麼夜侯寧可在外頭遊盪,不願回夜侯府?明明續了弦,反而像極了孤家寡人。若非顧白還在宮裡,隻怕這夜侯爺離了京,便不會再回來了吧?
「宋嵐明兒就會回府,你有空多陪陪,讓別再去找靳月的麻煩。」宋宴閉了閉眼,麵倦,「你回去吧,本王累了!」 顧若離張了張,然而瞧著宋宴枕邊擺著的,通發黑的銀針,話到邊又生生嚥了回去,聲線溫的應了句,「是!」
退出房間,顧若離眉微蹙,別有深意的斜睨程南,「到底發生了何事?」
宋宴傷重,腦子不太好使,可程南從始至終都是清醒無比。
礙於顧若離的份,程南恭敬的行了禮,音沉沉的回道,「小王爺傷重不知,對側妃深信不疑,卑職卻是無意間瞧見,您是事後才離開王府的。」
被拆穿,顧若離亦不惱,反而笑得愈發溫和,隻是這眼神,瞧得人心裡發,「程南,你跟著小王爺多久了?」
程南俯首,不語。
「小王爺要什麼,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顧若離幽然轉,「那枚銀針是怎麼回事?」
程南狠狠皺眉,怎麼回事?告訴你還得了!
「側妃可以親自去問小王爺!」
宋宴若是肯說,就不用多此一問了。
顧若離咬咬牙,大步流星的離開。
如此,程南鬆了口氣,總算走了!
不過,顧若離還算聰明,知道要去找裴春秋。
可裴春秋也不是吃素的,兩手一攤,老子什麼都不知道。眼見著顧若離眸中怒意漸濃,裴老頭隨手丟給一瓶丹藥,「行房之後,吃一丸,連吃七日。」
顧若離心神一震,「這是……」
裴春秋涼涼的笑著,「虎狼之葯,敢不敢吃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