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趕來的時候,宋宴已經去追了,嚇得他趕跟上。
大雪翻飛,昏暗的世界裡,本不辨方向,所幸這是燕王府,宋宴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出去,自己家裡進了賊,他為小王爺,豈能製止不管。
「來人!」宋宴厲喝。
一張,卻是吃了一的雪,冷風倒灌進嗓子裡,聲音被風雪淹沒。
對方似乎隻想跑,連頭都不回,速度很快,幾乎可以用快如閃電來形容,幾個落點,竟忽然竄進了院子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王爺?」程南追上來的時候,大批的守衛也跟著蜂擁而至。
宋宴麵黑如墨,「給我搜!」
這到底是什麼人?
賊?
刺客?
潛燕王府,到底是什麼目的?
整個燕王府作一團,小王爺要搜刺客,可是到了下半夜,整個燕王府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瞧見刺客的蹤影。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春秋穿好裳開啟院門,扭頭著後的小,「哪來的刺客?」
「我要是知道,那不就是一夥的?」小搖搖頭,低聲嘟囔著,「找遍了整個燕王府,都沒找到呢!」
裴春秋裡哈著白霧,瞧著門外來來回回的侍衛,心裡直打鼓,會是什麼人?跑燕王府裡,想幹什麼?
「小王爺?」周遭一聲尊呼。
裴春秋趕行禮。
「你跟本王進來!」宋宴黑著臉。
裴春秋攏了攏襟,出了刺客就去找刺客,跑他院子裡來幹什麼?側目給小遞了個眼神,小會意的進屋,暖了爐子燒水。
掃一眼滿屋子的瓶瓶罐罐,宋宴走到桌案前,冷眼睨著髒兮兮的凳子,大概是坐不下去,乾脆負手立著,麵依舊冷得瘮人,「本王有話要問你。」
「小王爺請說。」裴春秋心裡盤算,莫不是沖著靳月的事兒來的?
此前靳月渾是的跑出燕王府,而他又恰好丟了一枚專用的試毒銀針……這意味著什麼,裴春秋為大夫,豈會不知?
當年種種,何嘗不是因果。
「你當年曾說過,月兒上的毒無解,必死!」這話宋宴牢牢記在心裡,在靳月「死」後的兩年裡,每每想起便痛不生。
裴春秋就知道,他是沖著靳月來的,心裡有了底,肯定的回答,「是!」
「可現在呢?」宋宴冷不丁揪住裴春秋的襟,「沒死,還活著,這又是為何?是你學藝不,還是說你年邁昏憒,已經了廢?」
裴春秋心中腹誹:廢?我若是廢,第一個葯死你。
麵上,裴春秋還是得恭恭敬敬的行禮,「小王爺說笑了,這事當年我就說過,偶爾會有例外,比如說命!之前您不也說過,靳統領是個骨頭嗎?天塌了,都不死的賤種,可惜後來……還是去了!小王爺,您現在這麼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比如說……重新找到了當年的解毒方子?
「那隻是一句戲言!」宋宴悔得腸子都青了,什麼賤種不賤種,那是他的人,是他的小王妃,「如今的元禾公主,就是本王的小王妃。」
裴春秋皺眉,「小王爺,您確定?」
心裡卻揣著高山鼓,壞了壞了,宋宴真的確定了靳月就是當年的靳統領?趁著宋宴還沒說出去,要不……自己乾脆來個殺人滅口?
可他行醫救人大半輩子,拿過銀針拿過筆墨,就是沒拿過刀子,想想也就算了!
「本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會如此肯定。」許是外頭風大,冷得人腦子清楚,今兒的宋宴格外不好對付,裴春秋繞半天還是沒把宋宴繞進去,「當年的毒,現在是否可解?」
裴春秋嘆口氣,「若隻是單純的七日斷腸散,許是折騰折騰,活個十幾二十年的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差了那麼幾味葯,也不至於英年早逝。」
說來說去,還是無葯可解。
「當年以試藥,累積了太多的毒,所以……」裴春秋搖頭,「就算是大羅神仙在世,饒是僥倖活下來,也活不了太久。」
既是如此,就讓大難不死,該幹嘛就幹嘛去,您就別當攪屎,跟屁後麵瞎蹦躂!
當然,裴春秋可不敢當麵這麼說,擱在心裡想想就好,否則宋宴能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嗎?」宋宴急了,「千年人蔘?或者別的什麼解毒法子?」
裴春秋想了想,宋宴倒像是真心要為靳月解毒,不過這解毒之後有想作什麼幺蛾子,可就不好說了。但是眼下,大家都沒有法子,裴春秋又想彌補。
「若是能……」裴春秋猶豫了一下。
宋宴心驚,「能什麼?」
「能拿到南玥的神葯九尾草,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裴春秋著下沉思,「九尾草乃是南玥的至寶,尋常人見都不曾見過,遑論佔有。」
所以這話,說了跟沒說一個樣。
傅九卿至今沒拿到九尾草,若是宋宴能拿到,想來也是可行的,反正目的都一樣,為了靳月那丫頭能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傅九卿應該不會怪他。
「九尾草?」宋宴皺眉,「本王倒是聽過這個東西,聽說隻存於南玥皇宮,連咱們宮裡都沒有。」
裴春秋煽風點火,「可不,太稀罕了!這東西,我見都沒見過,就聽說能活死人白骨,乃是解毒的至寶,所以嘛……肯定能解毒!」
「你確定?」宋宴似乎是在猶豫。
裴春秋連連點頭,「我當大夫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東西是好是壞,心裡比誰都清楚。若是真的能拿到九尾草,別說是七日斷腸,就算是一日斷腸,我都能把人從閻王殿拉回來!」
「好!這是你說的,若是本王拿回了九尾草,你卻做不到……」宋宴轉就走,俄而在在門口頓住,「本王就讓你去見閻王爺!」
裴春秋間一,上微涼,「是!」
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小進來奉茶,「師父,小王爺走了?」
「等你的茶喝,天都亮了!」裴春秋有些,拂袖落座,略有些晃神,「現在知道心疼,早幹嘛去了?當年若是不著,不就沒這事了?」
小不解,「師父,您說誰呢?」
「去去去,關你屁事!」裴春秋著眉心,「待會我寫個安保員,你且悄悄送去靳氏醫館。」
小嘟嘟,「您都被丟出來了,我再去……保不齊能被打一頓!」
「屁話,讓你從後門丟給四海就,誰讓你進門了?」裴春秋嘟囔著往外走,「蠢死了!」
小扮個鬼臉,「誰讓你不說清楚!哎哎哎,師父,您可千萬別出去,外頭現在鬧騰得很,不安全。」
小王爺派人,到搜刺客呢!
「刺客?」燕王妃披著厚厚的大氅,疾步走進了宋宴的院子,「府怎麼會混進來刺客,傷著哪兒了?」
宋宴就站在簷下,畢恭畢敬的行禮,「娘怎麼過來了?我沒事,到底是刺客還是賊,尚無定論。」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燕王妃鬆了口氣,仔細的環顧四周,「人抓住了嗎?是了東西還是傷了人?又或者是哪個侍衛,跑出來私會?」
最後那點,宋宴倒是沒想到。
私會?
「武功很高,連我都追不上,按理說不太可能是府的侍衛。」宋宴狐疑,「但是我追過去,就這麼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難道真是府裡的人?
府藏龍臥虎,對於燕王府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娘,您先回去吧,我會多派人保護您的安全。」宋宴不願讓母親擔心,這些事終究是男人們的事,「程南,送王妃回去!」
程南行禮,「是!」
出了院門,燕王妃卻嘆了口氣,「程南,你不必送我,去照顧宴兒罷!」
「是!」程南頷首。
想了想,燕王妃又道,「程南,你做事穩妥,我與王爺很是放心,所以容你在宴兒邊伺候那麼多年。有些時候宴兒衝魯莽,你得勸著點,得看著點。」
「是!」程南不明所以。
隻聽得燕王妃嘆了口氣,「子嫁了人,就該守在夫家,一直留在孃家也不是個事兒,何況小郡主還在天牢裡,大家都應該有勁往一使,先救人再論事,你說是嗎?」
程南不是傻子,這燕王府往來就這麼幾個人,他當然知道燕王妃意指何人。
「是!」程南躬行禮。
直到燕王妃走遠,程南站在風雪中,瞧一眼漫天的鵝大雪,談不上是心涼還是涼,人都是自私的,一掌打走了顧若離的是,最後要讓小王爺去請回來的,還是燕王妃。
程南迴來的時候,宋宴正坐在桌案前,目不轉瞬的瞧著裝裱得極好的「滾」字篇。瞧著小王爺神專註的模樣,程南心裡喟嘆,有些人一旦錯過,就真的回不來了。
這大概就是,孽緣!
「王妃說什麼了?」宋宴沒有回頭,隻是小心翼翼的收好捲軸。
「王妃的意思是,請……小王爺去一趟侯府,把天牢裡的小郡主揪出來!」程南的聲音很輕,很輕,他知道小王爺很跟人服,寧可挨王爺的打,也不會低頭。
現在要去請顧側妃回府,小王爺自然是拉不下這臉麵的。
「你說當年那場大火,是誰幹的?」宋宴收好畫軸,舉止輕的放進盒子裡。
蓋上,落鎖。
程南自然不知道當年的縱火之人是誰,但是他心裡也有疑,燕王府戒備森嚴,想要縱火怕是不易,而且……既能燕王府,為什麼不能悄悄瞭解毒的方子離開,反而要放火驚所有人?
「若不是當年落在牆頭的那枚腳印,所有人都會認為那場火災,是一場意外!這般心積慮的要死,又不想被人察覺,你說會是什麼人所為呢?」宋宴將畫軸放進屜裡,坐在原地愣怔了半晌。
程南答不上來,現在談這件事,是不是太晚了點?都隔了兩三年,什麼痕跡都沒了,就算現在想查,怕也無手。
「你說本王怎麼就那麼蠢,被人玩弄於掌之上而不自知?」宋宴苦笑兩聲,起站在窗前。
虛掩著的窗戶,雪風不斷的從外灌,吹得案頭的書頁嘩嘩作響,筆桿子劈裡啪啦的撞在一,發出清晰的竹木敲擊聲。
「小王爺,現在還來得及!」程南低聲勸道,「卑職知道,您懷疑傅夫人就是靳統領,斯人已嫁,但是您還是可以還靳統領一個清白的。當年種種,小王爺您、您欠了一個真相。」
宋宴轉頭睨他,眸深冷。
程南惶然,撲通跪地,「是卑職失言,卑職以下犯上,請小王爺恕罪!」
的確,為奴才,說出這樣的話來,需要一定的勇氣。
「程南,你僭越了!」宋宴輕飄飄的開口。
程南一愣。
若是換做以前,小王爺一定會一腳踹過來,讓他滾去暴室反省。但是現在,小王爺似乎沒了之前的戾氣,整個人都沉了下來。
「真相要給,人……本王也得要!」宋宴瞇起危險的眸,「本王的人,怎麼可能拱手相讓呢?以前覺得無趣,糾纏得惹人厭煩,如今看到活力十足的樣子,你知道笑得有多嗎?那種發自心的溫暖,好似漫天的繁星都落在了的眼睛裡。那雙眼睛,笑起來真好看!」
程南抿。
其實程南想說,這是傅五公子的功勞,將夫人養得這般水鮮活,而小王爺您的靳統領,是那個被您折磨得從未展過笑的可憐人。
所有的灰頭土臉,都是拚了命的想要起腰,想要站在您麵前啊!
可惜啊……
得不到的永遠在,被偏的有恃無恐。
「小王爺,現在王爺不在府中,您可以全權做主,徹查當年的事。」程南有些猶豫,心裡更有些張,「您知道的,當年發生在靳大人上的,不隻是這麼一件事,還……」
宋宴的眼神橫過來時,程南訕訕的閉了,「卑職多言了!」
是有點話多,但說得沒錯。
當年發生在靳月上的,何止這麼一件事,十年啊……點點滴滴壘砌起來的,足以寒人心,當年不曾珍惜過的,現在換個人來珍惜,何嘗不是老天給予的彌補。
又或者,是懲罰,懲罰不珍惜的人! 「我若棄如敝屣,必有人如獲至寶!」宋宴不懂這道理嗎?他懂的。
可他,就是不願放手。
不甘心?又或者是,午夜夢回時,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他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
下雪的日子是沒有天亮的,永遠是灰濛濛的,目都是白皚皚的雪。
宋宴一夜沒睡,就在視窗站著,後來他便依著母親所言,冒雪趕去夜侯府,宋嵐吃了這麼大一虧,天牢數日遊,應該也會記住這個教訓,到底是兄妹一場,宋宴也不想做得太過分,免得落人口實。
「讓我進宮?」靳月眨著眼睛,「下這麼大的雪呢!」
霜枝點點頭,裡哈著白霧,「宮裡的馬車已經停在外頭了,就等著夫人您出去呢!太後娘娘說了,若是不下雪,您能在外頭撒蹄子跑,太後娘娘還捨不得擾了您的興緻,這不下了雪,您沒地兒去,乾脆進宮陪著太後娘娘說會話。」
「,收拾一下就走!」靳月點頭,「反正今兒傅九卿也不在家,你去告訴漠蒼,讓他老實在家裡帶著,實在悶得慌就去我爹的醫館幫忙!」
漠蒼是個巫醫,對這些醫館裡的事兒,應該會興趣。
明珠遞上大氅,「外頭風雪大,夫人仔細著。」
「知道!」靳月瞧著鏡子裡的自己,碧玉簪子輕挽發,如墨青細細垂。
「這樣會不會太素凈了?」霜枝問。
靳月搖頭,攏了攏隨的小包,「甚好!我就喜歡相公送的木槿簪!走。」
慈安宮的馬車從宮門進去的時候,侍衛們都有些心驚,連皇帝都很去坐太後的車輦,足見太後有多喜歡這位親封的元禾公主。
「太後!」芳澤瞧著親自擺置糕點的太後,不由的笑了笑,「您別忙活了,奴婢可瞧出來了,公主吃京都城大街上,一家鋪子裡的花生,這一大早的奴婢就讓人去置辦了!」
說著,變戲法似的將堅果盤擱在桌案上,「您瞧,有這個就夠了!」
「綠芽尖兒太涼,給備果茶或者花茶。」太後笑著吩咐。
芳澤很久沒見過太後這麼激,這麼高興的樣子了,眼角有些潤,「您今兒一早就說過了,奴婢都記著呢!備下了,都備下了!」
「好!好!」太後連連點頭,「那個……有關於月兒的事兒,你吩咐底下人,不許打聽。」
芳澤點頭,「慈安宮沒有多饒舌的奴才,這兒的奴纔可都是您親手挑的呀!」
「多年了?」太後問。
芳澤一愣,轉而便明白了太後問的是什麼,「二十二年!」
「二十多年了!」太後苦笑兩聲,「阿鸞走的時候,哀家還隻是個貴人,兄長也不是什麼丞相,如今啊……當年不好過的,如今都好過了,可這心裡還是缺了一塊。」
芳澤頷首,「奴婢都明白,算算時辰,公主應該快到了!」
「哀家滿臉皺紋了!」太後麵微白。
芳澤紅了眼眶,「那又如何?太後始終是太後。」
外頭一聲響,靳月邁步進門,「靳月叩見太後娘娘!」
「乖孩子,來,到哀家邊來!」太後笑著招手,靳月剛上前,便將手邊的暖爐塞進了靳月懷裡,「外頭冷,暖著手,待屋坐舒服了再撒開,免得凍著!」
靳月手心一暖,心頭更是溫暖。
「謝太後!」
瞧著眼前的小丫頭,太後微微皺起了眉,當年阿鸞走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年紀,如今知道了底細,便覺得這丫頭越看越像是阿鸞重生。
雖然模樣不同,可眉眼間的靈氣和溫暖的笑容,真是像極了!
「月兒,不要拘謹。」太後將堅果盤推到靳月跟前,「吃。」
靳月愣了愣,之前瞧著太後很是清冷孤傲,隻覺得這老太太很是高高在上,極不好相,可如今瞧著……好似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親切!
「謝太後。」靳月倒也不客氣。
吃就吃嘛,不吃白不吃!
瞧著這丫頭剝花生的嫻作,太後心頭滿是酸,阿鸞也喜歡吃這些東西,夏日蓮蓬,冬日剝花生,爬樹掏鳥蛋,下水捉王八,沒一刻安生的。 「公主!」芳澤奉茶,瞧著靳月指尖的作,扭頭意味深長的著太後。
太後點點頭,芳澤躬退下,不多時便捧著一個盒子回來,長條狀的,像是簪盒。
「開啟看看。」太後道。
靳月嚼著花生,聽得這話,將蔥白的指尖在帕子上了,小心翼翼的開啟了盒子,裡麵放著一枚簪子,一枚白玉簪,頂端的木槿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蕊用金箔,葉脈分明。
跟著傅九卿時間久了,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靳月心頭訝異了一下,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送我的?」靳月眨著眼。
太後點頭,「哀家瞧著,你似乎很喜歡木槿花。」
「是!」靳月連連點頭,指了指髮髻上的玉簪,「我家相公送的,都是木槿花紋飾,相公說,這花也配得我。謝謝太後!」
沒有拒絕。
宮裡的太後什麼都有,一點都不在乎送東西,而是在意送的義,若是拒絕,就是駁了太後的麵子,反倒坦收下,能更得太後歡心。
「喜歡就好!」太後其實也是試一試。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阿鸞……是阿鸞回來了!
「月兒,你母親呢?」太後開問。
靳月吃花生的作稍稍一滯,隔了半晌才垂著眼簾,勉強笑道,「我沒見過,可能小時候見過,但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那墳塋在何?你現在是公主了,可以將你母親遷到京都城外。」太後心裡微。
靳月咬了一下,「我……」
「是有什麼難言之嗎?」太後忙問。
靳月搖搖頭,「不是不是,太後娘娘,其實、其實我不知道我母親藏在何,這些年我也問過我爹,可是爹不肯告訴我。」
「你爹……」太後喝口茶,心裡有些不高興。
靳年那便宜爹,當得可真舒坦,撿了人家現的閨養著。
改日,得好好見一見,看看到底是什麼模樣?
芳澤那日回來說,靳年是個大夫,在宮裡的太醫院,安排個人進去,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爹是個大夫!」靳月忙解釋,「他救過很多人。」
這點,太後倒是不否認,能把閨養得這麼好,自然不可能是歹竹,隻不過……
「月兒,你真的是衡州人?」太後問。
靳月剝著花生,瞧著神平靜,實則心翻湧得厲害,若是之前,必定毫不猶豫的點頭,可現在知道自己便是當年的靳大人,所以太後這麼問,實則慌得一比。
「太後娘娘,您是不是也跟燕王府那些人一般,覺得我就是當年的靳大人,畢竟我與生得很相似!燕王這麼認為,小王爺也這麼認為,連帶著燕王府和顧側妃,亦是抓著我不放!」靳月憤憤不平,裡的花生仁咬得脆響,似乎是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手背上兀的一暖,靳月不敢置信的抬頭,著滿臉慈的太後。
「哀家不管你是誰,隻要你在哀家邊,哀家就心滿意足了。燕王府的人若是再敢找你麻煩,你隻管進宮來告訴哀家,哀家就用龍頭杖,打得他們鬼哭狼嚎的。」太後和藹淺笑,「月兒,哀家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疼你,想對你好!你能不能答應哀家一個要求?」
靳月神使鬼差的點頭,未曾過母,無法拒絕慈祥的老太太,所提出的要求。
「既然哀家收了你當義,那義也是兒,你且喚哀家一聲母後可好?」太後說這話的時候,芳澤正端著點心走到門口。
微微抬頭,芳澤示意後的奴才都退出去,自己則立於殿門口看著,免得不相乾的人闖進去。倒是把一旁的明珠和霜枝給驚著了,不知道裡麵發生何事。
「芳姑姑?」霜枝心驚膽戰,「沒事吧?」
芳澤笑了笑,「沒什麼事,是公主福深重。」
聞言,霜枝和明珠麵麵相覷,一時半會也不敢再問。
既是福……
想必不會有事吧!
靳月愣在原地,這輩子還沒過「娘」,何況是「母後」二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太後這稱謂,還是最近才順口的,現在又要改口?
可瞧著太後期期艾艾的眼神,靳月委實於心不忍,就在太後麵微白,眸漸暗之時,靳月低聲問了句,「我不習慣母後,能不能……娘?」
太後驀地睜大眼,「你再一遍。」
「娘?」靳月聲音細弱,帶著幾分生。
是真的不太習慣,活了大半輩子,什麼話都說過了,唯有這一聲「娘」得讓人心酸。可能見過娘,也可能沒見過,因為記憶裡沒這麼個人,但很肯定,自己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每個人都該有母親,靳月也有,隻是……對而言隻是個廓,一個代號,不會變現實。
太後很高興,高興得直接站了起來,在靳月愣怔的視線注視下,不斷的繞圈圈,彷彿高興得不能自己,連帶著麵上的表亦顯得很激,原本細淺的皺紋,此刻都了堆在臉上的褶子,可是……讓人瞧著格外舒服。
這一瞬,靳月覺得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也有喜怒哀樂的老婆婆。
「你再我一聲!」太後笑道。
靳月瞧著笑,也跟著笑,「娘!」
「乖,真乖!」太後笑得像個孩子,彷彿得了最珍貴的寶貝,就這麼著靳月,笑著笑著……忽然就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剎那間老淚縱橫。
靳月有些慌,方纔還高興得厲害,怎麼突然就哭了?
「太……娘?」靳月忙不迭起,「你別哭,你怎麼了?芳姑姑?」
芳澤慌忙進來,瞧著靳月不斷捋著太後的脊背,太後滿臉是淚,當即明白太後這是喜極而泣,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想起了當年的小丫頭。
人老了,緒是說來就來,怎麼都止不住。
最後,還是靳月陪著太後用了午膳,又幫著哄了太後睡午覺,纔算。
為太後掖好被子,靳月躡手躡腳的走出寢殿。
外頭風雪大,霜枝趕將大氅披在靳月的肩上,「夫人,外頭冷得厲害,您仔細子!」
芳澤將手籠塞進靳月的手裡,「公主且暖著手,盡量在廊裡走,莫讓風雪沾著您!」
「謝謝芳姑姑!」靳月笑得眉眼彎彎,「那我先回去了!太後……」
「奴婢會好好照顧太後娘娘!」芳澤行禮。
靳月頷首,轉就走。
「公主!」芳澤又道。
靳月不解的側過,回眸著,「姑姑還有什麼吩咐?」
「有空多來陪陪太後,很久沒這麼高興了。」芳澤意味深長的說,「太後年輕的時候就想要個兒,如今得償所願,還公主能諒一個做母親的心。」
靳月笑靨如花,「我懂!以後我會經常進宮陪娘一起,順便給講講,宮外的那些趣事!」
「多謝公主!」芳澤行禮。
著靳月離去的背影,芳澤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眼眶微紅的道了一句,「這憾事,終於能了了!」
進來的時候天尚早,這會都已經午後了。
「下雪的時候天日短,容易天黑,早些回去吧?」霜枝跟在靳月後。
宮道上滿是掃雪的宮人,地上極是,委實不太好走,一步步都得走得格外小心。霜枝和明珠一左一右的護著,若是靳月腳,們還能幫扶著。
驀地,明珠子一僵,「夫人,我們繞路走!」
靳月不解,還不待反應過來,明珠已經攙起的胳膊,打算走另一條宮道。
後傳來幽幽的聲響,伴隨著清晰的腳步聲,踩著雪水吧嗒吧嗒的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