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今晚的風似乎格外的猛烈,不斷的拍打著窗戶,惹得窗外的老樹也跟著湊了熱鬧,發出摧枯拉朽的靜。
屋極是溫暖,外頭三番四次的來送訊息,傅九卿自然是知道的,左不過……他並不打算起來,低眉瞧著懷裡的人兒,愈發將抱。
靳月閉著眼,青繚,眉眼輕,麵上未著半分清戾之氣。
對傅九卿來說,這便是最好的結果,卸下一戾氣,他放下不屬於自己的權勢,與做一對尋常夫妻,平淡度餘生。
風颳得,君山與明珠立在門外。
霜枝著手,耳朵凍得通紅,「委實出城了?」
「是!」君山頷首,「而且子軍,也沒找到人!說是丟了,也不知丟在了何,還在鋪天蓋地的找,至於是否能找到,確實不好說。」
霜枝皺眉,「會是誰把救走了?」
「是不是夜侯爺?」明珠問。
君山搖頭,「夜侯事公正,顧若離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他定然不會偏私。」
「可終究是親生的。」霜枝小聲嘀咕,「真的能不管嗎??」
君山嘆口氣,瞧著被風吹彎的樹椏,「你還真別說,他真的不會管!不手,已經是在全了他與顧若離的父分,終究是他這當爹的把人帶到這世上,他做不到清理門戶,隻能置之不理,聽天由命。」
「殺自己的兒,是有點殘忍哈!」霜枝撇撇,「那現在……」
房門都關著,公子和夫人都沒打算出來,此事該如何置?
「府衙那邊,安師爺會置妥當,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他派人過來傳訊息,多半也隻是為了讓公子和夫人放心。」君山嘆口氣,「還真是沒想到,燕王府那頭對這姓顧的,倒是頗為義。」
明珠嗤冷,聲音是從牙裡出來的,「當年可沒見著這麼義,如今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那咱們就不擾了公子和夫人休息,事兒都已經出了,再讓他們起來亦是於事無補!」霜枝道,「咱們就悄悄的,明兒再說。」
瞧了一眼二人,二人不約而同的點頭。
君山其實也明白,依著公子那樣的心,不可能料不到這樣的結果,隻是……許是公子有別的打算也說不定,又或者不想髒了夫人的手。
這一等,委實就等到了天亮。
小夫妻兩個全然沒反應,你儂我儂的起床更,你儂我儂的吃早飯,靳月還是喜歡這滋滋的小籠包,一口一個,滿香味。
「夫人?」霜枝上前,走兩步又回頭瞧了一眼杵在門口的君山和明珠,這兩個人也是……說好的有福同有難同當,這會倒是送一個人來稟報訊息。
倒不是怕自家夫人,是怕公子會突然黑臉,那纔是真正的嚇掉半條命!
「說吧,沒事!」靳月笑盈盈的看,「是知府衙門那邊的事吧?」
霜枝小啄米似的點著頭,「燕王府的小王爺在知府衙門休了顧側妃,還把人送出了京都城,但是、但是……月照姐姐們去追的時候,卻沒找到顧側妃的下落,是以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您代了!」
「你怎麼看?」靳月歪著頭,側向邊的傅九卿問。
如清風朗月般的人,麵上溢開淡漠之,聽得開口,隻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著白玉湯匙的指尖,比那玉還要白上兩分。
霜枝心下一驚,公子生氣了?
「快過年了!」半晌,傅九卿才開口,音清清冷冷的,著冬日裡特有的霜寒,「都歇一歇,你這兩日若是沒什麼事,就進宮去陪陪太後,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
靳月愣了一下,但還是乖順的點點頭,「也是,快過年了……是該熱鬧高興一番的!」
雖然不知道傅九卿心裡在想什麼,但靳月知道,他一定是有所顧慮,且不管這顧慮是什麼,他定不會害!既是如此,為何要生出旁的心思?
他怎麼說,便怎麼做。
簡單,明瞭!
出了傅家的門,馬車經過街頭,靳月才知道街頭的沸沸揚揚,有關於宋宴休側妃的事,像極了一場預謀已久的風花雪月,以最好的最轟的姿態展開,又以最狼狽不堪的姿勢落幕。
「夫人,您都聽到了嗎?」霜枝在馬車外跟著,「好熱鬧呢!」
靳月斂眸,胳膊搭在視窗,百無聊賴的瞧著街頭的熱鬧,「聽到又如何?很多東西原本就不長久,搶來的奪來的,總歸是要還回去的,這不是早就預見的結果嗎?」
「也是!」霜枝點點頭,「奴婢就是奇怪,這人出了京都城,怎麼就失了蹤呢?難不還長翅膀飛了不?夫人,您說是躲起來了,還是被人帶走了?」
靳月想,傅九卿應該是猜到了什麼,隻是他閉口不談,也不好追問,畢竟顧若離走出了京都城,便是什麼都不是了,這人的死活也不再與這熱鬧的都城有關係。
眸微沉,靳月瞧了一眼皇宮的方向,淡然斂了胡的想法。
慈安宮。
一大早聽得底下人彙報,說是元禾公主要宮,太後當即挽著袖子去了小廚房。
芳澤在旁邊笑著,「太後娘娘,您可慢些!」
「哀家這是高興!」太後瞧著自個出來的荷花,嗅著那清香怡人的滋味,心裡頭說不出來的高興,「這麼多年了,就沒有像今年這麼高興過,你瞅瞅,這荷花好看嗎?」
芳澤點頭,「好看!真好看!」
可不,整個慈安宮都熱鬧了。
底下人誰都沒瞧見過太後這般模樣,太後是誰?素來嚴肅,見著誰都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威嚴,唯有見著這位元禾公主之時,才能盡展笑。
這什麼?
哦,緣分!
靳月自宮道大搖大擺的進,瞧著喜氣洋洋的宮闈,想起了某個小朋友,這些日子沒見,那小子是不是還在到搜刮小猴子麵塑呢?
左不過,今兒的慈安宮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太熱鬧了!
靳月在門口站住,退後兩步,刻意站在宮門口仔細看了看頭頂上的匾額,「我沒瞧錯吧?」
「是慈安宮!」霜枝斬釘截鐵。
明珠亦是連連點頭,「是慈安宮。」
趴在門口,靳月皺眉往裡頭瞧,「往日不見這麼熱鬧,太後娘娘說過,不喜歡太熱鬧,今兒這是怎麼了?這還沒過年,就開始大拜年了?」
「公主,您怎麼在門口站著呢?太後娘娘早就在等著您了,您快些進來!」芳澤特意來門口迎著,誰知靳月竟比預計的,來得更早些。
靳月跟在芳澤後,「芳姑姑,這是怎麼了?怎麼慈安宮這麼多人?是太後娘娘要請人吃席嗎?」
「是!」芳澤溫聲回答,「每年的這個時候,太後娘娘總要宴請朝廷一品命婦和皇室王公的夫人小姐,前來慈安宮小聚,眼下太後年年特意提前了幾日,就是擔心到時候您忙著傅家的事兒,沒空進宮。」
靳月眨著眼,「是臨時下的帖子?」
「是!」芳澤點頭,「今兒一早傅家送了訊息,太後娘娘就差了奴婢去送帖子,手忙腳的,有些夫人和小姐未必能趕得及,好在咱們有整整一日,若是耽擱了,再延兩日都無妨!」
靳月忽然意識到,太後提前了宴席,怕是……為了。
隻是,傅九卿為什麼忽然來這麼一手?
他在擔心什麼?
「月兒,來!」太後滿心歡喜的沖招手,「快過來!」
斂了神,靳月疾步上前,「娘!」
「乖!」太後滿臉笑意,將領到院子裡,沖著周遭嬉笑的命婦們介紹,「這就是哀家的元禾公主,今年這宴席特意為開的。小丫頭不經常在哀家邊,可哀家卻總惦念著,想著想著,有時候想得心肝都疼了,哀家隻願多活幾年,能看著哀家的小丫頭,給哀家多來幾個外孫外孫,那哀家這心裡纔算舒坦咯!」
靳月麵微紅,「娘?」
誰都聽得出來,太後娘孃的弦外之音,說是介紹,其實也是在抬靳月的份,這是太後娘孃的掌中寶,以後誰都得瞧著點,莫要不長眼。
太後輕輕拍著的手背,低聲道,「有時候,張揚是件好事,人都是欺善怕惡,欺怕的。哀家在後麵撐著你,你定要直腰桿,旁人想要這機會都沒有呢!」
「是!」靳月點頭。
待命婦們朝見了太後,見過了公主,便又開始熱鬧了,冬日裡花園裡的梅花開得極好,紅的黃的淺碧的,層層疊疊,如天際霧靄,更似薄雲零落,甚是好看。
「哀家讓人跟傅家說過了,今夜你就留在宮裡!」太後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靳月半晌沒回神,這也是……傅九卿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