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活見鬼了,這樣一個大活人,還能飛了不?」明珠皺眉。
霜枝亦是覺得詫異,提著燈立在街邊上,「白日裡這般囂張,不就是心虛害怕嗎?既是心虛害怕,按理說更該四討好才對,這躲起來肯定不是個事。旁的不說,隻這夜不歸宿這一條,就足以讓老爺把他丟出府!」
「定是要出事了!」靳月撚著腰間的北珠,指尖輕輕挲著,心裡極是忐忑不安。
可傅雲傑是個膿包,能出什麼事呢?
「弄不好是被追債的抓起來了吧?」霜枝小聲嘀咕,「若是如此還省了事。」
白日裡,在宮門口鬧得人盡皆知,何其丟人現眼,如今還要四找他……明珠和霜枝是一般心思,委實不想搭理這樣的浪敗家子。
「別忘了,還有個傅東臨!」靳月挑眉,眸沉沉如夜,「相公定是有此考慮,所以才讓咱們找人。」
北瀾使團不離開京都城,傅九卿的人就不敢進來,也就是說,這裡頭所有的訊息來源,都隻能依靠傅家和重組的子軍,但子軍的明哨暗哨尚未完全建立,以前的早在靳月「死去」之後就被燕王府撤毀。
所以眼下,委實棘手。
「那我們去雲福客棧不就行了?」霜枝忙道。
明珠嘆口氣,「要是那裡有人,公子不早就知道了,還找什麼?人肯定不在傅東臨那裡,不知躲在那個犄角旮旯裡,算計著什麼呢!」
「就二公子那樣的腦子,也能算計人嗎?」霜枝撇撇,「若真的要算計,回頭能把他自個算計進去。」
夜風瑟瑟,靳月繞到了漪瀾院的後門。
負琴悄然走出,裹了裹上的外,啟低語,「我讓底下的人去打聽了,往日裡二公子喜歡去的樓子、酒家,花街柳巷,都沒見著人!」
「知道了!」靳月點頭。
負琴環顧四周,「姑娘,還要繼續打聽嗎?」
「留心著。」靳月吩咐了一聲,轉就偶組。
負琴皺了皺眉,快速退回院,這傅家是怎麼了?事怎麼越鬧越大呢?可別連累姑娘纔好,總歸得知會一聲大長老,免得出了事,到時候不好代!
花街柳巷沒有,賭坊也沒有。
金銀賭坊的後門,笑佛陀親自出來相迎,「不進去?」
「坊主!」靳月拱手,「可有訊息?」
笑佛陀搖頭,「手底下的兄弟都問過了,京都城多賭坊,咱們都是相的,今兒沒人見著傅雲傑,這小子平素賭癮大得很,早晚是要進來的。公主,可有什麼為難之事,要弟兄們幫忙的?」
「倒是沒什麼,就是家裡人有點擔心,勞煩坊主了!」靳月抱拳,麵凝重的吐出一口氣。
瞧著這副樣子,笑佛陀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能給公主搭把手,那是咱們的福氣,倒也不是沖著你這名頭去的,就沖你這氣魄,咱也樂意你這個朋友。以後有事,別跟咱客氣,都是自己人,不用說客套話。這樣吧,我給你留意著,一有訊息馬上通知你!」
「多謝!」靳月報之一笑。
三教九流的地方都沒有,天香樓那便也打聽了,說是茶樓酒肆也都沒注意傅雲傑來沒來過,倒是之前與傅雲傑走的最近的宋寅來過兩次,還特意問了問傅雲傑的況。
回到上宜院,傅九卿和君山不在,倒是漠蒼在院子裡等著,獨自一人坐在臺階上。
「可算回來了,你家相公讓我在這兒等你,說是……千萬別出院子。」漠蒼手撣去上的塵土,疾步朝著靳月走去,「他說有髒東西飛進了雲福客棧,在事沒明瞭之前,不管發生何事都不要踏出上宜院半步。」 髒東西?
靳月心頭一震,「什麼髒東西?」
「他沒說,大概自己還沒肯定,君山說什麼貓捉老鼠,的我也不清楚。」漠蒼兩手一攤,「妹子,你相公讓你別出門,你可千萬不要踏出去,聽明白了嗎?」
靳月笑著打趣,「你到底是誰的兄弟?你不是我孃家人麼?怎麼偏幫著我家相公呢?」
「廢話,我當然是你孃家人,可事有輕重緩急,他傅九卿要是在外頭拈花惹草,我二話不說就去找他拚命,可他現在是在保護你,那我這當大舅子的,不得罩著他嗎?」漠蒼嬉皮笑臉的回應,「你們都沒找到人,說明這人不是自己藏起來,就是被人藏起來了!」
靳月走到鞦韆上坐著,晃著雙,悠閑悠閑的盪鞦韆。
「那你說,會是誰藏起來了?」靳月問。
風吹得麵頰發涼,漠蒼攏了攏襟,裡哈著白霧,「我覺得,應該是你們的死對頭。誰最見不得你們好,就會變攪屎,拚命的在裡頭倒騰,那誰最見不得你們好呢?」
「自然是燕王府。」霜枝口而出。
明珠連連點頭,「誠然如此。」
「燕王府……」靳月眉心蹙,磨著後槽牙冷笑,「真是好得很,之前作死了顧若離,現在又來作傅雲傑??他們是打死了賣鹽的?」
閑的發慌!
「所以,小心為上!」漠蒼嘆口氣,「真是造孽了,就盯著你一個人使勁作,上輩子是欠幾條命呢?這輩子如此不依不饒,小爺早晚得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我還聽侯爺說,那什麼狗屁郡主,打算讓傅九卿去送親?得!送什麼親?送去閻王殿還差不多。」
靳月晃著鞦韆,沒說話。
「好在玉妃第一時間代下去了,這會多得是人彈劾燕王府,皇帝下了彈劾的摺子,對燕王府必定心生厭惡,到時候就不會依著他們來了。」這話都是顧殷說的,漠蒼就是個傳話筒,「你別擔心,如今玉妃懷著龍嗣,朝廷裡的人更是忌憚了幾分。」
但凡有眼力見的,都不會在這種事上,跟玉妃為難,而且朝廷上有不臣子向天子自薦,所以本用不著傅九卿一介商賈出的平民,去為郡主送親。
靳月倒是不擔心這點,玉妃姐姐答應了,自然是有把握的,燕王府早已今非昔比,所以掀不起大浪來,隻能在背後暗的下黑手。
這,纔是最可恨的!
夜垂沉。
多人借著黑暗,做下那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馬車,傳出低啞的咳嗽聲。
稍瞬,君山在外頭行禮,「公子,到了。」
傅九卿麵蒼白,緩步走出馬車,瞧一眼雲福客棧的匾額,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老爺已經進去半個時辰了,大概是談不下來的。」君山低語。
這話是真的,傅正柏製不住傅東臨,因為傅東臨想要的東西太多,野心太大,膨脹到了極點的慾念,早已不再侷限於傅家。
厚底黑靴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詭異的氣氛一點點的蔓延開來,墨大氅將虛弱的人兒遮得嚴嚴實實。
房門被推開,傅九卿麵無表的站在門口。
傅正柏駭然起,「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爹是不是該答應他,出傅家所有的鋪麵和田產?」傅九卿進來的時候,裹挾著外頭的冷風,桌案上的蠟燭瞬時距離,滿室影斑駁。
拂袖落座,骨節分明的手,蜷在邊輕咳。
半晌,傅九卿才抬了眼皮,正好迎上傅東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
他一清冷矜貴的坐在那裡,何其從容淡定,眸中沁著瘮人的寒,削薄的翕合著,發出冰涼徹骨的聲音,「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