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起,斂去眉眼間的不羈之,負手而立,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拒人千裡,目森冷的瞧著明艷無比的拓跋熹微,「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管別人夫妻間的事兒,不然你會裡外不是人。」
一開始,拓跋熹微還想著解釋兩句,可話到了邊,猛地醒過神來,「你罵人?」
靳月嗤然,「我隻是好心提醒兩句,拓跋姑娘不領,反而對我心生不滿,嘖嘖嘖……足見你們北瀾,也未見得像你所言,明正大!我們大周有句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送給拓跋姑娘正合適!」
被靳月當麵奚落,拓跋熹微的麵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就這麼坐著,微微揚起頭,瞧著負手而立的靳月,腔裡生生憋了一口氣。
「你還真別不服氣,就你肚子裡揣著的那些小九九,我都知道!」靳月居高臨下的睨著,眼神裡帶著清晰的不屑,「一旦傅九卿承認了某些東西,你就變了名正言順,那我算什麼呢?若是跟著回到北瀾,那是你的地盤,我這寄人籬下的滋味,怕是不好!」
拓跋熹微扶著桌角站起,「靳月,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聰明。」
「還比你想象中的更誠實!」靳月補充,「但你就不見得了!你以為的與籌謀,傅九卿從未想過瞞,所以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為,都隻是個笑話。看不明白的,以為你是有獨鍾,知道底細的,曉得你的別有居心。別演戲了,你累我也累!」
拓跋熹微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彷彿是在思慮著此前的紕,瞧著麵無波瀾,實則心早已風起雲湧。掩在袖子裡的手,指尖有些微微的抖,終是幽幽蜷拳。
「還有什麼要指教的?」靳月問。
拓跋熹微垂了一下眼簾,「你是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嗎?」
「對於覬覦我相公的人,我不覺得應該跟說實話,畢竟我這人小氣,最恨被賊惦記上!」靳月冷著臉,「沒什麼事,以後不必來了!哦對了,你也沒機會來了,明兒北瀾使團離京,想來是此生都不用再見了。」
拓跋熹微轉往外走,「怕是不能如公主所願,該見的還是要見,這是命,誰都跑不了!」
目送拓跋熹微離去的背影,靳月定定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此生最不信的就是命!」與其信命,不如信他。
「夫人?」霜枝和明珠疾步進門,「……」
「沒什麼!」靳月斂了神,「傅九卿出什麼事了?」
周遭瞬時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不用瞞我,我知道了!」靳月徐徐坐下,想了想,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卻隻是握在手裡,也不急著喝,就這麼定定的瞧著杯中水。
一圈圈的漣漪在杯子裡漾開,連自己的影子都瞧不清楚,如斯模模糊糊,「說吧,我保證不衝,我……承得住!」
「公子、公子……」明珠瞧了霜枝一眼,沖皺眉。
霜枝張了張,心頭暗罵了一句:這該死的掃把!
「夫人,其實公子沒什麼事,就是想著、想著躲開北瀾使團,橫豎他們明日就要離開京都城,隻要躲過這初一,自然就不怕十五了!」霜枝臉上賠著笑,「夫人,您還不相信我們嗎?」
空氣裡,瀰漫著寂冷的氣息。
「你說謊的時候,子會微微前傾,習慣的將手藏在後。」靳月低頭喝了口水。
本該寡淡無味的白水,到了裡竟能嘗出點點苦滋味,靳月幽然嘆了口氣,「還不打算說實話嗎?霜枝,明月,你們跟著我這麼久,還不清楚我是什麼脾氣?」
「公子他沒事,靳大夫已經去了東山別院。」明珠跪地,「請大人恕罪,卑職……」
靳月狠狠閉了閉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怪怪的,今兒一早起來,渾不舒服,卻原來……」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霜枝,又掃了一眼明珠,兩道眉微微擰起。
因為城城外的事太多,所以沒人顧得上牢裡的靳月,自然……也是不敢顧著,元禾公主傷人一案,誰敢真的去手,上頭有太後頂著,哪個活膩了敢去審公主?
到了傍晚時分,霜枝立在門口,明珠回傅家去拿換洗的。
「明珠?」安康生喊了一聲。
明珠卻是大步的走出了府衙大門,瞧著似乎是有急事。
「這丫頭走得這麼著急作甚?火燒眉了?」羅捕頭打著趣兒。
安康生眉心微蹙,「估計是去打探訊息,好在明日北瀾使團就會離開,很多事都能著手辦起來!」
「這倒是。」羅捕頭點頭,「說是明兒一早就走,估著午時左右,這幫人就走遠了,到時候城外的百人被殺一案,也能徹底的查辦起來,順帶……」
安康生順著羅捕頭的方向去,那是燕王府的方向。
「打得好!」羅捕頭啐了一口,「若是當日我在場,別說是打一頓,活剮了都有可能。強佔他人的妻子,是個男人都忍不了,真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還自詡貴門?應該再請個先生,好好教教他,禮義廉恥四個字是怎麼寫的!」
安康生麵微沉,「因果迴圈,會有報應的!」
「太後娘娘就是他們的報應!」羅捕頭輕嗤,「蘇大人不是說了嗎?自個把自個送進宮,誰知道太後娘娘大門一關,丫誰都別想跑,姑痛痛快快接下你這招!哎嘿,妙哉!」
安康生難得笑了一下,「別說了,去幹活吧!」
待羅捕頭離開,安康生緩步朝著後院走去,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北瀾使團離開,慕容後人敲響鼓,攪得整個京都城——天翻地覆!
天黑的時候,京都城下起了雨。
雨沁涼,落在掌心裡,快速鑽裡,寒意骨,開春的寒涼彷彿比冬日裡更甚,青竹傘撐在頭頂上,那一襲淺碧的羅在風雨中飄搖,彷彿要連人帶傘都被吹了去。
素手抬起,輕叩門環,裡無人應聲。
冷風裹挾著冷雨從鞋麵上卷過,平地而起的水霧,不知不覺的迷了人眼,瞧著晶瑩剔的雨滴從傘骨尖滴落在地,與周遭的雨聲混為一。
好半晌,大門裡頭纔有了靜,門裡探出一個人來,往外張了一番,顧自言語道,「沒人?哪有什麼人?你是不是聽錯了?」
「方纔,真的真的有敲門聲!」小廝爭辯。
兩人站在門口,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漆黑的夜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有什麼人?
燭從屋出來,昏黃而淺薄的亮,彷彿照亮了回家的路,落在掌心裡似乎能掬起來,讓人捨不得合上掌心。
傾盆大雨,遮掩了所有的聲響。
屋,影搖。
滾燙的火山石所製的石棺,不住從骨子裡出的涼,寒傷在骨不在皮,連都為之凝滯,這般煎熬,這般痛苦,獨自承著如斯折磨。
微涼的手帶著獨有的氣息,指尖雖涼,可掌心卻是暖的,就這麼輕輕的在了傅九卿的麵上。
桃花眼瞬時睜開,猩紅的瞳仁裡,倒映著分外悉的麵容,那樣的溫繾綣,那樣的令人眷,他間滾,嗓子裡的音起起伏伏,頭一回不知該說什麼。
四目相對,靳月紅著眼眶,嗓子裡帶著濃重的哭腔,低聲問他,「你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我?傅九卿,你當我是什麼?」
長長的羽睫像扇扇的小扇子,在他眼底的寒意逐漸淡去的瞬間,吧嗒落了一場小雨,直接落在他的臉上,燙,比火山石的溫度還要燙,灼得他猛地坐起來,全然忘了自己傷發作的事實,不顧一切的想哄哭泣妻。
可他太著急了,坐起來的瞬間,嗓子裡赫然湧起一陣腥甜,原就蒼白至極的麵上,連最後一點都褪得乾乾淨淨。
「傅九卿?相公?」靳月駭然。
君山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卻見著靳月攙著傅九卿走出了石棺,自家公子雖然虛弱到了極點,麵亦是難看到了極點,可這眼底卻是亮一片,視線始終盯著夫人。
回到臥房,君山便悄然退去,將空間留給主子們。
「冷得厲害,為什麼不找我?」問,鼻音未減。
傅九卿擁著懷中的人,汲取上的溫暖,再好的炭火,暖不出給的溫度,這纔是他想要的暖,他的……妻!
「別怕。」他音輕細,足見孱弱,「抱抱你,便好!」
可知道,如此這般……治標不治本!
「你了傷,就算北瀾的皇帝來了書信,證明瞭你的份,大周也不敢拿你怎樣,是不是?」伏在他懷裡,抬頭看他時,眸底泛著迷離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