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廷今天回到公司呆了一陣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找。
他知道別院對藍溪的重要，知道肯定是會住在這邊的，於是就開車過來了。
為了不驚，他特意將車停在了外麵的停車場，從外麵走了進來。
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了和藍仲正在這裡對峙。
陸彥廷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臉，看到的藍仲正之後更顯沉。
藍溪見藍仲正突然停下來，目朝著後看，於是下意識地回頭。
這一回頭，正好和陸彥廷的目撞到一起。
藍溪回頭的時候，陸彥廷突然想到了之前周延在微博上發過的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裡，也是同樣的姿勢。
不過……眼神卻是天差地別。
藍溪的目並未在陸彥廷上多做停留，隻看了一眼，之後便收回了視線。
陸彥廷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拳頭，走到藍溪邊停下來。
然後，看向了對麵的藍仲正。
這樣的行為說明瞭什麼，藍仲正已經看得很徹。
他先是愣怔了一下，之後開口喊他：“彥廷……”
藍仲正萬萬沒想到，陸彥廷會出現在這裡。
這段時間，陸彥廷也沒再公開對藍溪示過。
藍仲正覺得，陸彥廷極有可能是耐心耗盡了。
上藍溪這樣不識好歹的，有幾個男人能真的一直遷就？
沒想到，陸彥廷竟然還來——
剛才的話，他肯定聽到了。
陸彥廷冷冷地看著藍仲正，掀，說出來的話像是淬了冰：“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再來打擾。”
“彥廷你誤會了，我就是來看看和孩子，再怎麼說他都是我兒……”藍仲正哪裡肯承認自己是來“打擾”藍溪的？
“嗬嗬。”聽到藍仲正這虛偽的說法，藍溪一個沒忍住，冷笑出聲了。
他倒真是會裝，陸彥廷一過來，態度都變了。
“是麼。”陸彥廷的聲音依然冷淡，“可是我看到的好像不是這樣。”
他這話一出，藍仲正臉上掛不住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纔是眼對鼻子撞上的，陸彥廷估計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三分鐘的時間，如果你不走，現在你手上僅有的兩個合同也會消失。”陸彥廷直接給藍仲正下了最後通牒。
藍仲正聽到陸彥廷這麼說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說：“之前那些……真的是你？”
他原本還不確定，但是陸彥廷這麼一說，藍仲正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
陸彥廷並沒有回答藍仲正的問題，隻是提醒他：“你還有兩分鐘。”
藍仲正縱然心有再多不滿，也不敢對陸彥廷怎麼樣。
聽到他這麼說，隻能轉離開。
一分鐘不到，藍仲正就上車離開了。
別院的門口隻剩下了藍溪和陸彥廷兩個人。
藍溪一直沉浸在藍仲正的話裡沒有回過神來。
很聰明，藍仲正剛才那番話，明顯就是在說，陸彥廷一直有在為難他。
……是為了？
想到這裡，藍溪扯了扯角。
這種時候再這麼做，不覺得有些多餘嗎？
………
陸彥廷本以為藍溪會攆他走，沒想到，竟然沒這麼做。
他有些驚喜，了，小心翼翼地問：“沒事吧？”
陸彥廷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笨，先前也不是沒說過甜言語，但是這個狀態之下，他實在說不出口。
聽到陸彥廷的聲音後，藍溪回過神了。
淡淡地看了陸彥廷一眼，沒有說話，轉就往院子裡頭走。
陸彥廷馬上跟了上去。藍溪準備關大門的時候，陸彥廷直接摁住了開關。
“藍藍。”陸彥廷沙啞著聲音喊了一句。
“滾。”藍溪冷冷地丟出了一個字。
“我——”
“私闖民宅犯法，陸總。”不等陸彥廷解釋什麼，藍溪冷著臉提醒了他一句。
陸彥廷被的態度傷到了，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想看看孩子，行嗎？就給我幾分鐘的時間。”
什麼自尊和驕傲，他都丟到一邊了。
陸彥廷知道，他跟藍溪之間的牽扯，就隻剩下這個孩子了。
雖然拿孩子當籌碼有些卑鄙，但是他真的沒別的辦法了——
聽到陸彥廷說到孩子，藍溪稍微容了一下。
見容，陸彥廷又在後麵跟了一句：“算我求你，嗯？”
這一個問題裡，滿滿的無奈。
這應該是藍溪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求”這個字兒。
之前都是求他，現在，他們兩個人的位置似乎對調了。
藍溪鬆了手，沒再攔著他，轉進了院子。
陸彥廷眼底閃過一驚喜，跟在藍溪後走進了裡頭。
藍溪走路的速度有些快，大概也是因為心比較淩，在院子裡走路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站不住。
陸彥廷看到這一幕之後，馬上手扶住了。
他一臉擔心地看著：“有沒有摔到哪裡？”
藍溪沒說話，站穩之後就甩開了他的胳膊。
陸彥廷有些挫敗，但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進去之後，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了周延的運服，旁邊還有男士拖鞋，應該也是周延的。
陸彥廷來之前已經想過了，他們肯定是住在一起的。
現在他們是男朋友，就算真發生什麼，也是理所應當……
但是，試著想了一下那個畫麵，陸彥廷心裡仍然不舒服，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樣，想著想著，呼吸都不順暢了。
進來客廳之後，陸彥廷低頭看了一眼藍溪的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的肚子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孩子……應該也在慢慢長大吧？
陸彥廷盯著的肚子看了會兒，然後問：“現在知道別了嗎？”
藍溪搖頭，“醫生說看不出來。”
陸彥廷“嗯”了一聲，嘆似的說：“沒關係，是男是都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帶著很濃的期待。
藍溪一直都知道他很喜歡孩子，不管是對橙子還是對瀟瀟，態度已經說明瞭一切。
雖然藍溪對陸彥廷的不屑一顧，但是從未懷疑過他對孩子的真心。
之前和陸青染談的時候，也有聊到這一點。
陸青染當時是想勸再給陸彥廷一個機會，說他們有個孩子，一定會很幸福，因為陸彥廷很喜歡孩子，如果他們在一起，一定會是人人羨慕的夫妻。
提到孩子，陸彥廷眉宇間都溫了許多。
他將自己之前的想法說給了藍溪聽：“如果是孩的話，就學鋼琴吧，是男孩的話就去學吉他。”
聽到陸彥廷這麼說，藍溪收拾水果的作略頓了一下。
如果是孩的話，就去學鋼琴。
陸彥廷的這個想法，和的不謀而合。
之前藍溪在做計劃的時候就想過，心其實跟更偏向於要一個兒，不僅可以給穿好看的服，還能教彈琴。
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孩子不喜歡鋼琴，在這點上，非常自信。
人生中最大的憾，就是沒有繼續彈琴。
這中間有各式各樣的原因。
所以，想在孩子上圓這個夢。
不過，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
想著這些，藍溪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麼強了。
抬眸看向陸彥廷，“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難得，他們兩個人還能想到一塊兒去。
藍溪的態度有轉變，陸彥廷自然是能到的。
他有些驚喜，似乎找到了和聊天的新方式——
看來周瑾宴說的是對的，作為一個母親，最不可能拒絕的，就是與孩子有關的事兒。
趁著心好，陸彥廷繼續道：“不管是男孩還是孩，我都相信你可以把ta教得很好。”
聽到他說出“相信”一詞，藍溪愣了一下。
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吧。
畢竟，信任這個東西，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都是不存在的。
藍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都這個時候了，還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失神，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藍溪轉，從茶幾的袋子裡拿出一盒草莓，準備去廚房洗草莓。
陸彥廷看到這樣，直接攔在了麵前，將那盒草莓從手中接過來。
“我去洗吧。”
“不需……”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陸彥廷已經拿著草莓去廚房了。
他們兩個人之前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陸彥廷對這邊的構造已經非常悉了。
藍溪站在原地，看著陸彥廷的背影，拽住了角。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沙發前坐下來。
………
陸彥廷從廚房裡拿了個明的玻璃碗，用鹽水泡了會兒草莓，之後又過了幾次水，把上頭的葉子全部摘了，才端出去。
他端著草莓來到了藍溪麵前，在邊坐下來，將碗遞給。
藍溪接過來，看到碗裡被摘得乾乾凈凈的草莓之後，不免有些。
不明白陸彥廷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且，他今天跟之前比起來真的很反常。
如果是之前的話，他做了這種事，一定會先開口邀功。
可是這一次，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把東西遞給了。
藍溪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腦海中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一邊。
為了分散注意力，抬手拿了一顆草莓，塞到了裡。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好吃嗎？”陸彥廷問。
藍溪“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回完之後，又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兒。
不該這麼親的……
“孩子看完了，你可以走了。”藍溪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清。
陸彥廷沒接話，他突然抬起手來，上了的肚子。
藍溪的驀地一陣僵，正要抬手推他的時候，陸彥廷突然跪在了麵前，將耳朵上了的肚子。
藍溪低頭看著他，一時間忘了怎麼反應。
起初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但是反復確認後，發現，這是事實——陸彥廷在麵前跪下來了。
不知道他是於什麼目的這麼做，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
驚訝嗎？嗎？或者二者都有？
“你做什麼。”藍溪恢復了一些理智，將他的頭從肚子上推開。
因為緒上起了變化，再開口的時候，的聲音也帶了幾分沙啞：“想聽胎可以拿胎儀聽，不用這樣。”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回來？”
他沒有因為的話而有所作，仍然跪在麵前的地毯上，仰起頭來看著他。
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都是仰視他比較多。
藍溪很以這個視角看他。
他的眼眶泛著紅，眼底有復雜的緒翻湧著，忍又剋製。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他的聲音疲憊又緩慢。
聽到他的後半句話，藍溪突然想起來，在縱海給他當助理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他讀博爾赫斯的詩集——
他最有名的那一首詩，中文譯名便是《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大學時代第二專業選的就是西班牙語，博爾赫斯的這首詩，從頭到尾都能背下來。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所以，明白這句話裡的絕和誠懇。
藍溪抿了，嚨裡泛著酸，整個臉頰都跟著一陣酸。
很長時間都沒有這樣過了。
先前和他發生爭執，緒也會激，但跟今天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著玻璃碗，掌心已經有汗滲出，將玻璃碗上弄起了霧氣。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在這段關係裡付出了很多，我以為我給了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後來傅行告訴我，我給你的這些，都不是你需要的。所以我想了很久，你需要的是什麼。”
“顧靜雯的事，是我太優寡斷，所以才會給你造這麼大的傷害。後來我做的那些的，可能你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吧。”
聽到這裡，藍溪死死地摳住了玻璃碗的的邊沿。
客廳裡無邊的沉默蔓延，他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跪在麵前，目灼熱地盯著看。
良久，藍溪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句回應都沒有得到，陸彥廷有些挫敗。
他拽了拽領帶，聲音啞然：“藍溪，沒機會了是嗎？”
藍溪看著陸彥廷這樣子，完全忘記了思考，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話。
天已暗，客廳裡沒有開燈，線不是很好，可仍然能看得清他灼熱的目。
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輸碼的聲音。
藍溪沒來得及推開陸彥廷，門已經被開啟了。
周延回來的時候，特意開車去給藍溪買了喜歡吃的那家糯米糕。
進門之後，他正準備開口和藍溪說話，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周延手開了燈，然後才確定自己沒看走眼——陸彥廷確實是跪在了藍溪麵前。
“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況嗎？”
他的語氣還算輕鬆，至沒有給人太強的迫。
但是，藍溪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虛了一下。
當然，這心虛並不是因為自己和前夫見麵被“男朋友”發現，而是因為——怕周延瞧不起。
怕周延覺得，事已至此，還對陸彥廷心，怕周延覺得無藥可救。
藍溪掐了一把手心，垂眸看向陸彥廷，對他說了三個字：“你走吧。”
“……是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陸彥廷依舊巋然不，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在麵前跪著。
他的目很執著，似乎一定要從口中問出一個答案才甘心。
藍溪原本想回答一個“嗯”字，可是對上他這樣的眼神，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的猶豫和掙紮，全部落在了周延眼底。
周延走到沙發前，將藍溪扶起來，護在後。
藍溪也沒有反抗，就任他這樣扶著。
陸彥廷仍舊沒有起來，他低頭，雙手撐在沙發上，徒留一個寂寥的背影。
藍溪看著他這樣子，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般，一陣接一陣的疼痛。
藍溪手裡還端著那碗草莓，是他剛才洗給的，隻來得及吃了兩顆。
“陸總，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周延開口，對陸彥廷下了逐客令，“請你離開。”
陸彥廷沒有反應。
過了約莫兩三分鐘的時間，陸彥廷扶著沙發站了起來。
然後，他轉過看了一眼藍溪。
那眼神，彷彿在對做最後的告別。
藍溪看到他眼梢稍有潤，似乎是要落淚了，再想定睛確認的時候，陸彥廷已經轉離開了。
房門關上之後，藍溪心裡的一弦彷彿也斷裂了。
的有些無力，手裡的玻璃碗“啪”地一聲摔到了地板上，碗碎了幾片，碗裡的草莓滾了一地。
藍溪低頭看著地板上的草莓和玻璃殘渣，下意識地彎腰去撿。
“別。”
周延及時地攔住了，手摁著的胳膊將往後拽了一下。
“我來收拾，你去旁邊坐著。”
“……嗯。”
周延的聲音讓藍溪稍微回過了神，朝周延點了點頭，隨後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藍溪盯著對麵墻壁上的照片，思緒飄得很遠。
………
不到五分鐘，周延將客廳地板上的東西收拾得一乾二凈。
他是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地板被他收拾完之後，乾凈敞亮，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藍溪做了一個吞嚥的作，齒間似乎還殘留著草莓的酸味。
周延在藍溪邊坐下來，認真觀察了一下的表。
“生氣了嗎？”周延問。
藍溪搖搖頭，勉強打起了神：“沒有。”
“你搖了。”周延盯著的眼睛，篤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藍溪沒說話，雙手抱住了膝蓋。
這一次，沒有像之前那樣很快地否定。
周延知道，這是真的搖了。
其實他可以理解，也不會因此而看不起。
陸彥廷，這是既定的事實。
說實話，剛才進門，看到陸彥廷跪在麵前的時候，周延也很驚訝。
“下跪”這一行為，並不是說做就能做出來的。
何況，陸彥廷還是那麼驕傲的人。
他能做到這個份兒上，足以說明他對藍溪的有多深刻。
周延想，藍溪現在不說話，可能是礙於他們兩個人現在的這段關係。
但是，他並不想讓藍溪因為這段關係而抑自己的選擇。
於是，他主開口對說：“藍溪，如果你——”
“別說了。”藍溪已經猜到了周延要說什麼，於是直接打斷了他，“什麼都別說周延，我不想聽。”
“……好。”周延拳頭，“那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離開，晚點回來。”
說完這些，周延也轉走了。
他想讓好好地想一想，畢竟這是關乎未來的決策，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選擇。
周延走後，藍溪一個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剛才陸彥廷跪在麵前的畫麵——
暴躁地睜開眼睛，拿起旁邊的抱枕來扔到地上。
一個不夠，於是扔兩個，三個。
東西扔過了，心卻沒有好轉。
藍溪陸彥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