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
你用什麽換？”
蘇蘇聽見男人冷漠的嗓音， 看不見他的表，隻好說：“輕鴻仙決可以嗎？
我真的……很需要永生花，我的眼睛很疼。”
輕鴻仙決是世上最好的劍法， 一劍開山辟水， 劍域一， 可誅仙除魔。
輕鴻決也是蘇蘇修仙百年最好的機遇，如今隻想換再看看這個世界。
“疼？
輕鴻仙訣？”
他似乎冷冷笑了一聲，半是嘲諷， 回了自己袖子。
澹臺燼沒說換不換，消失在了黑夜中。
真好笑，這還是第一次見蘇蘇求自己，可惜開出的條件不盡如人意。
蘇蘇眼裡， 他只看得到力量，曾經的他也的確是這樣。
然而當提出用輕鴻仙決來換時，他心只有窩火。
澹臺燼回到自己殿中， 有長生花在，滿室幽香。
噬魂幡裡的老道垂涎地看著長生花，這玩意對澹臺燼來說， 拯救不了澹臺燼破敗的，沒什麽用。
但是給老道，可以漲一甲子的功力。
長生花含苞放， 或許明晨，它便開了。
老道殷切地看著玄青年，希大方的帝王這回也能把這東西賞給他。
然而澹臺燼啪的一聲蓋上蓋子，把長生花扔在床頭。
他枕著自己手臂，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道知道自己沒戲， 訕訕躲回噬魂幡中。
蘇蘇沒要到長生花， 用被子裹自己，勾玉擔心害怕，給講洪荒以來的故事。
從它見過的諸神，到一些大妖的傳說。
講到後來，勾玉看見蘇蘇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眨了眨眼，傾世花寄存的左眼，流下一行跡。
勾玉的聲音突然卡殼。
他沒問怕不怕，而是問：“你恨他們嗎？”
他們，澹臺燼，葉冰裳，甚至是蕭凜。
蕭凜的死，導致無法主出手對付葉冰裳，陷被。
到了現在，勾玉和蘇蘇都知道是葉冰裳的謀。
全天下都以為潛龍衛在蘇蘇手裡，蘇蘇已經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蘇蘇一直不說話，勾玉以為不會回答，沒想到，蘇蘇了。
“恨的。”
勾玉聽見這樣說。
“我被關在混沌室一個人的時候，甚至在想，怎麽才能讓他們最痛苦。”
低聲說，“葉冰裳想當皇後，想要一個男人忠誠的，我想讓失敗。
澹臺燼要力量，他這樣對我，我希看他跌塵埃。
蕭凜……我不該恨他，可我的確，心裡難。”
“我一遍遍地想他們的下場，才能不那麽害怕，我接好自己的手指，努力多吃幾口飯，就是想看到那一天。”
七月的夜晚下起了雨。
冷宮又暗又死寂，除了蘇蘇以外，沒有任何人。
吃力地清洗完自己疲憊的，冷宮只有冰涼的井水，蘇蘇回來以後一直沒睡著。
眼角不再流，傾世花安靜地待在眼睛裡。
勾玉順著沒有焦距的目看過去。
一顆竹，被風吹倒在夜裡。
第二日清晨，長生花開了。
澹臺燼看了它許久，拿起盒子出門。
才踏出殿門，他便看見了一喜慶打扮的葉冰裳。
魏喜低聲說：“今日是夫人的生辰，夫人天還沒亮，就站在這裡等陛下。”
果然，葉冰裳目裡，帶著星星點點的亮和期盼。
澹臺燼驟然想起，答應過與和的母親一同用膳。
他步子頓了頓，把永生花放袖中，說：“走吧。”
葉冰裳臉上綻開淺淺的驚喜，似乎澹臺燼還記得約定是一件讓很開心的事。
雲姨娘並沒有住在宮裡，兩人乘坐車輦離宮。
葉冰裳猶豫了一下，婉聲開口：“陛下，妾一直想問，祖母……怎麽樣了？”
市井喧鬧，青年帝王閉著眼睛，冷冷回答：“死了。”
葉冰裳輕輕吸了口氣，垂下眸子，帶著幾分難過。
澹臺燼驟然想起冷宮的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聽見這個結果。
兩人在一幽靜的地方停了下來。
雲姨娘一早聽說澹臺燼要來，連忙抱著兒子在門口等，恭敬行禮。
葉冰裳扶起自己娘親，回頭，發現陛下的目落在弟上。
“你什麽？”
澹臺燼問。
葉冰裳看向弟，葉四小公子今年八歲，許是這兩年經歷了一些事，褪去了時的跋扈，臉蛋也長開了些。
弟和自己長得並不像，反而長得有幾分像……三妹妹。
葉四小公子有些怕澹臺燼，瑟了下肩膀，訥訥道：“雲飛塵。”
澹臺燼淡淡移開目，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院子裡早早準備好了膳食，隨行的太監一一試過飯菜，眾人這才開始用膳。
一頓飯吃得雲姨娘戰戰兢兢，看著雋秀的小暴君，難免埋怨兒怎麽把人往這裡帶。
雲姨娘對澹臺燼的很複雜，以前他人人可欺，現在看見他，呼吸都隻敢放輕。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雲姨娘有了單獨和葉冰裳說話的機會。
“裳兒啊，你可要爭點氣，聽說陛下後宮只有你一個人，你早日懷上龍子，地位就更穩了。”
葉冰裳神複雜，對親娘，也沒什麽好瞞的：“陛下至今沒我。”
雲姨娘瞪大了眼。
“這，這怎麽可能，外面都在說，陛下極為寵你。”
葉冰裳冷冷笑了笑，想起昨夜陛下去了哪裡，閉了閉眼，忍地說：“娘，來日方長。”
回宮路上，冰藍箭矢驟然破空而來。
夜影衛眼疾手快擋住不，還有一支車輦中。
葉冰裳想也不想，擋在澹臺燼前面：“陛下小心！”
箭矢深深刺的肩膀。
澹臺燼皺眉扶住：“冰裳？”
葉冰裳角流下鮮，疼得搐。
大批伏兵突然出現，澹臺燼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找死。”
藏在暗的虎妖躍出來，轉瞬變大，朝著埋伏的人襲擊而去。
沒過多久，廿白羽來匯報：“陛下，共八十三人，均為潛龍衛，全部服毒自殺了。”
澹臺燼眼中明滅不定，看一眼傷重的葉冰裳，心裡有幾分不祥的預。
“回宮！”
果然，才到宮門，廿木凝急忙迎上來，沉聲說：“陛下，冷宮遇襲，潛龍衛來救人。”
“人呢！”
“弱水箭下，潛龍衛死了三百余人，逃走了幾個。
葉三姑娘還在冷宮，潛龍衛沒能帶走人。”
澹臺燼目變得冰冷，他抱著重傷的葉冰裳：“太醫來。”
“夫人傷得很重，失過多。
這……恐怕得有靈藥，否則以後子一定會落下病。”
玄青年沉默良久，突然嘲弄地笑了笑。
“不知，長生花可行？”
蘇蘇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早在弱水箭齊發時，已經猜到了一切。
坐在門檻兒上，聽勾玉憋悶地說：“這下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這麽多潛龍衛用命來救出去，誰也沒法相信潛龍衛不在蘇蘇手裡。
夏天的風拂過，吹茶的擺。
蘇蘇心裡十分不安，澹臺燼本就恨，最恨的是的背叛和逃跑。
如今，在他眼裡，再次想要逃離。
他還會給自己長生花嗎？
澹臺燼如今恐怕恨不得一輩子做個被他囚的瞎子，每逢十五，便在他下息哭泣。
蘇蘇想等等他，哪怕為了在生命盡頭，不在黑暗裡死去，也願意好好和澹臺燼解釋潛龍衛的事。
不知道坐了多久，蘇蘇的世界裡，白天黑夜沒有區別。
久到送飯的小宮都來了，澹臺燼沒來。
宮見蘇蘇還著外面，放下碗筷，不滿地說：“明明看不見，有什麽好看的。
不知道我倒了什麽霉，要被派來給你送吃食。
今日是昭華夫人的生辰，陛下大赦天下，就我來這破地方。
喂，我說你呢，你這是什麽反應？”
宮中慣會捧高踩低，澹臺燼昨夜來，沒有任何人知道。
蘇蘇冷宮，宮裡的人自然看不起。
宮氣憤地看著無於衷的蘇蘇，瘦弱的看上去蒼白纖弱，目沒有焦距，昔日高貴的人淪落到這種下場，讓人心中生出無限快意和惡意。
宮見白皙，抬手便去掐蘇蘇。
一柄小木劍刺宮掌心。
宮尖一聲，跌坐在地。
“你……你！”
小木劍被蘇蘇握在手裡，宮不安地看蘇蘇一眼。
本來以為是個好欺負的盲，沒想到卻還是個不欺負的茬。
宮爬起來，憤憤瞪著蘇蘇：“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還能飛上枝頭吧！
告訴你，陛下心上人是誰，宮中人人皆知，連什嗏送來的長生花，也隨隨便便就給了昭華夫人做生辰禮！
你算什麽，就等著老死在這裡吧！”
說完，一溜煙跑了。
“長生花沒了。”
蘇蘇喃喃道。
勾玉想到日日夜夜要忍傾世花帶來的反噬之痛，世界一片黑暗，它心如刀絞。
蘇蘇像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臉上的期盼漸漸湮滅。
勾玉不知道如何安，卻見蘇蘇站起來。
朝著天邊落下的太。
勾玉忍不住說：“年魔神的心裡，的一定是你！
蘇蘇，我們都知道，這是葉冰裳的謀。”
蘇蘇聽不見它的話，低聲說：“是我錯了，我竟會蠢到去求他。”
捂住自己眼睛，蜿蜒從掌心流下，勾玉聽見說：“我竟然有一刻，搖過自己的心。”
的嗓音很輕，經夏日的風一吹，就消散在夜中。
勾玉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蘇蘇是猶豫過的，在收到那條紅蓋頭的時候，回頭去看，那時候眼裡帶著幾分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掙扎。
人非草木，孰能無。
生來靈胎，從來不敢忘記自己為何而來。
見過三界眾生在妖魔爪下苦苦掙扎，北海枯竭，南山傾塌，人間哀鴻遍野。
勾玉也覺察到，才會覺得不安。
九枚神釘那一刻，它生怕蘇蘇下不了手。
可還好並沒有罔置蒼生於不顧，把九枚釘子推玄青年的心臟。
不敢。
任務失敗了，卻有唯一的好——蘇蘇想到了最後一個辦法。
一個借助已經釘六枚神釘的辦法。
蘇蘇終於不用殺澹臺燼，可是……他永遠置蘇蘇在黑暗，親手碎滅了最後的願。
蘇蘇起，勾玉聽見說—— “聽說周國的冬日並不會下雪，等日時一到，我們就走吧。
勾玉，你怕不怕？”
勾玉微怔，說：“勾玉不怕。”
它明白蘇蘇要做什麽。
要永遠離開他，這片困住的地方，離開五百年前的人間。
般若浮生一場天雷，冥夜想把神髓換給桑酒。
日時那日，同樣可以引這樣的天雷。
用傾世花假擬神髓，注自己的仙魂，以九天勾玉做介，變真正的神髓。
以神髓，換邪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