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珍未著妝,面很是憔悴。
周氏面對坐著,拉著兒的手嘆了口氣:“魏永侯家既不愿意,咱也別那冷臉。你如此樣貌,又是定國公府小姐了,不愁沒人娶。”
薛元珍卻說:“可是這樣旁人看了笑話,我如何甘心!那日分明就是徐家姐妹搗的鬼,妹妹也是喜歡魏永侯爺的。可是我跟老夫人說了,卻讓我放過算了。”
周氏心想兒怎的看不穿。
當日之事已經死無對證,老夫人怎麼可能為了,去得罪徐家的人。
“你收整收整,別在想這事了。再這般自怨自艾下去,老夫人也要不喜歡你了!”周氏道,“薛元瑾眼看便要嫁給靖王殿下了,不想這小妮子竟有這般造化,你討好一些,日后不了有好。”
周氏想起這事,也是心中羨慕眼紅。
聽說,薛元瑾在山西時,就在寺廟里結識了靖王殿下。那時候不知道靖王殿下的份,故有了這段相識,薛元瑾又生得那樣的容貌,哪個男的會不心。到了京城,靖王竟要娶做正妻,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嘆運氣好。
眼下薛家的哪個人不是著討好薛元瑾,薛老太太老子老骨的,也日往定國公府來,說是要同老夫人一起商議元瑾的婚事。請什麼親戚,用什麼請柬,在哪里擺宴席。至于花費,靖王府早派人過來說過了,一切由靖王府全出,定國公府只管花就是了。
“要是早知道靖王殿下那時候竟然住在崇善寺里,怎麼著,也得讓你去試試……”周氏自己說著這話,也覺得是癡人說夢。靖王殿下是什麼份,怎麼可能隨意讓別人近。拉了兒的手說,“我那里有個紅藍寶石嵌的孔雀開羽大金簪,你且拿了,做新婚賀禮送給。”
薛元珍應了:“我原是想見見的,但幾次都不得見。昨個兒晚上,我青蕊去那路上守著,卻一直不見青蕊回來。找一早了,不知這疲懶貨去哪里躲清閑了!”
周氏道:“原在薛家的時候,還算對你盡心。如今進了定國公府,見得多了,是心大起來了。”
兩母說著話,進來個丫頭,屈了:“小姐,奴婢有要事回稟!”
薛元珍點頭:“你說罷。”
丫頭道:“……我們找到青蕊姑娘了。”
薛元珍正是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找到了便把帶回來,跟我說什麼,先去領一頓手板!”
那丫頭卻一頓:“小姐,青蕊姑娘恐怕回不來了。在府中的池子里……溺斃了。”
薛元珍被溺斃二字一驚,霍地坐正了:“什麼?你是說……死了?”
“是沒了。”丫頭說,“是早上被掃院子的婆子發現的,沉在水底,但約看得到個人影。婆子便人去打撈,果然是青蕊姑娘。婆子發現的時候,就趕告訴了國公爺,已經府里有經驗的管事看了,說是溺斃的,怕是晚上失足跌下去的。”
府中只有一池子,便是宴息旁邊那個。薛元珍臉難看:“人怎麼會突然淹死,國公爺說什麼了嗎?”
“國公爺說,府上正是辦喜事的時候,這樣的事不能張揚,左不過是個丫頭,便算了。您若是想去看看,那便看看,若是不看,就拉出去埋了。”
薛元珍覺得有些辱,什麼‘左不過是個丫頭’,不過是因在這定國公府不重要罷了,要是死的是薛元瑾邊的丫頭,定國公怎麼會輕易放過。
告訴丫頭:“先他們別。”等丫頭退下去了,才抓了周氏的手跟周氏說:“娘,這事好蹊蹺!”
“平白無故淹死了,是有些不對……”周氏也很震驚。
薛元珍搖了搖頭說:“您不知道,那池子周圍遍種槐樹,誰會走到那里無意跌落?青蕊也不是這般不小心的人。”思索片刻,面游移不定,“且我是讓去看薛元瑾的,真的落水,難道薛元瑾聽不到呼救聲?可卻莫名其妙死了。娘您說,會不會和薛元瑾有關系?”
周氏被這話嚇了一跳,一涼意躥上心頭,忙道:“你可莫要說!薛元瑾與個丫頭無冤無仇的,能與有什麼關系?”
“我也不知道。”薛元珍只是喃喃,“但是薛元瑾這人,從一個庶房出走到今天,亦是心狠堅定之人。也或許,青蕊看到聽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
“你越說越玄乎了!”周氏道,“眼下如日中天,你可千萬別提這個。丫頭死了便死了,再買就是。”
薛元珍點頭,知道不該去想這個。
但青蕊陪了這麼多年,要說一點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白白死了個人,能不多心麼。
沒人知道是派了青蕊去看薛元瑾,所以也無人懷疑薛元瑾。
還是有些放不下,想要打探打探:“娘,不如你隨我去看看吧,我亦不做別的,只是好奇罷了。”
周氏自己也覺得蹊蹺,便同意了兒的話。叮囑說:“見著了可別胡說話。”
薛元珍應知道,收整了一番,帶著周氏,一起去鎖綠軒。
誰知等走到鎖綠軒外時,卻被婆子攔了下來。
那婆子笑著告訴:“大小姐回吧,二小姐今兒不在。”
薛元珍覺得是這些人攔著不讓見薛元瑾。皺了皺眉:“往常來時,你都告訴我不在。什麼不在,不過是你們誑我罷了!”
“奴婢怎敢誑您,今兒一早,宮里便來了人宣旨,說皇后娘娘要見二小姐,所以老夫人攜著二小姐宮了。”婆子不卑不,“怕是要傍晚才能回來了,不如您到時候再來看看吧。”
薛元珍無可奈何,只得道:“若回來,派人來支會我一聲。”
婆子含笑應喏。
元瑾今日,倒的確是隨老夫人進宮了。
一早宮中就來人宣旨,和老夫人只是稍作了修整,就立刻奉旨了宮。
老夫人攜著在壽康宮拜見了皇后娘娘鄭氏。鄭皇后生得白凈溫,端莊和。了兩人平,賜了坐。
“我還沒得見過二姑娘,當真是個人。”鄭皇后說話行事都很客氣,笑著夸了元瑾幾句,就進了正題。“這些話本是太后娘娘要說的,只是這兩日犯了頭風,就托了我來說。自然我這做嫂嫂的,也要叮囑你幾句。”
元瑾道:“娘娘但說無妨。”
鄭皇后便道:“太后娘娘我轉達你,咱們靖王殿下是圣上同胞的親兄弟。自十七歲就封了靖王,份尊貴,又戰功赫赫,這滿朝野之中,也找不出幾個高門貴配得上他的。故平日生活中,你既要尊敬著他,又要恭奉他。日后照顧他,伺候他周全,替他料理瑣事,方能圓滿你為妻的本分。”
元瑾心道,這一聽就是淑太后的原話。
應喏。
鄭皇后繼續說:“還有便是,靖王殿下已近三十,仍未有一子半。所以你若能為靖王殿下開枝散葉,也是大功一件。”鄭皇后又換了個溫和些的語氣,“太后娘娘私底下跟我了底風,說你若能生個兒,便賞你三千金,你若生個兒子,便賞你五千金,加一套五進的大宅院,額外給你請個封號。”
元瑾聽了覺得有些好笑,這位淑太后當真是個妙人兒。將當個侍妾在打賞一般。
倒也沒表現什麼,繼續應喏就是。
鄭皇后接著嘆了口氣:“畢竟之前,靖王同鎮遠侯王保的兒王嬙,也是夫妻伉儷,靖王待極好。只可惜害病去時,沒能給靖王殿下留下個脈……”
元瑾抬起頭,其實鄭皇后說這事是很不合宜的,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嫂子,怎會在繼室面前說原配的好。
且鄭皇后提起這事,倒好像是故意說給聽,心生妒忌一般。當然,元瑾只是很好奇,鄭皇后意何為?
這個人并不簡單。單憑從未誕育過皇嗣,卻穩坐后位十余年,無人能撼,便可見一斑了。
太后時常跟講:“皇帝邊,他那娘就是個天真蠢貨。除了靖王之外,唯鄭皇后一人得用。”
元瑾回了神笑笑:“臣謹記娘娘教誨。”
幾人正談著,外頭有宮人通傳:“娘娘,徐貴妃來給您請安了。”
鄭皇后宣了進,片刻后,著大紅遍地金通袖綾襖,戴凰羽銜紅寶石赤金簪、金鈿寶花的徐貴妃走了進來。
徐貴妃先上前給皇后行了禮:“嬪妾見過娘娘。”又站正了,笑道,“原今兒有貴客來了,嬪妾說,老遠就聽到笑聲了呢。”
鄭皇后和徐貴妃一向和睦,皇后已年老衰,以德侍君主,而徐貴妃以侍君主,兩者互不戧行。且徐貴妃形似張揚,實則很清楚自己的份地位,拿尺寸得恰到好。宮中那麼多人,比徐貴妃不討喜的多得是,鄭皇后便反倒喜歡。
拋開世仇的緣故,元瑾其實也很欣賞徐貴妃,眼看著是皇帝吧,但無論皇帝去哪個宮,新納了什麼嬪妃,徐貴妃都從不妒忌。便是這樣的態度,反倒讓皇帝一直寵著。在外人看來,貴妃這又是識大、賢良淑德的表現。
“薛二姑娘再沒幾日,就要同靖王殿下親了。”鄭皇后道,“太后和皇上便本宮傳來,說說話。真真是個可憐見的人兒。”
徐貴妃看向元瑾,笑了笑:“二姑娘當真國天香,骨天,我看到也喜歡。”
元瑾向屈了屈,抬頭直視:“娘娘謬贊,擔得上‘國天香’四字,唯娘娘罷了。”
鄭皇后又道:“徐貴妃怕還不知道呢。圣上原想將淇國公家的小姐,一并賜給靖王為側妃,如此迎娶二人,就是雙喜臨門了。可靖王卻拒絕了圣上之意,也是當真喜歡薛二姑娘了。”
還有這事?元瑾倒是沒聽說過。
徐貴妃聽了笑著道:“那二姑娘的確是得靖王殿下喜了。”靜默片刻,同皇后說:“既然二姑娘在這兒,我便不多留了。等娘娘得了空,我再過來。”
皇后頷首允了退下。
徐貴妃快步走出了壽康宮,支著玉白的欄桿,竟突然有些不過氣。
宮婢忙扶住:“娘娘,您怎麼了?”
他竟然真的要親了!
徐貴妃閉上眼睛。宮快十年了,圣寵不衰,實則從未過皇帝半分。真正之人,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永不可及。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嫉妒!一看到那薛二姑娘,想到日后將名正言順地躺在那個人懷里,被世人稱作他的妻,就難得不過氣來。
著遠起伏的宮宇和朱墻許久,才道:“無事,扶本宮回去吧。”
想到了初見靖王的景。
他征戰西北,得勝歸來。各家的小姐們爭相去看他,百姓們也涌上了街頭,萬人空巷中。朱槙穿著鎧甲,高騎在戰馬上,帶著軍隊進城中。那時候他年輕而英俊,眉眼出幾分凜冽之意,握著韁繩的手背浮出微鼓的經絡。百姓瘋狂地圍擁著他,喊著靖王殿下,戰神再世。而四周的樓房上,姑娘們仿佛看金榜游街的進士們一般,紛紛將花、手帕往下扔。年輕時的他是如此的英俊迷人,整個京城,沒有一個姑娘是不想嫁給他的。
打開窗扇看他。而那時候,他正抬頭朝這邊看,隔著漫天的花幕,撞上了他深邃而凝練的眼神,就這一眼便讓紅了臉。
可是半月后,就應召宮,了皇帝的妃子。
但總還是心存幻想,倘若朱槙要,便可負皇帝。只是,他從來只將當做兄長的嬪妃,沒有其他。
唯余一句不甘心罷了。
徐貴妃扶著丫頭的手,定了定心神,才慢慢走遠了。
留在壽康宮中的元瑾,卻覺得徐貴妃方才似乎有些異樣。
這樣八面玲瓏的人,怎會在這時候突然離開?
但皇后正和老夫人相談甚歡,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徐貴妃的異樣。
“……我還有個事告訴老夫人,西寧戰事吃,靖王要提前趕赴西寧。”鄭皇后道,“一開春就需得要。”
元瑾聽到這個,才回過神來看向鄭皇后。
朱槙竟然要去西寧了!
老夫人聽了也是一驚。那豈不是說,殿下與元瑾親不足一月,殿下就要出征了?
“你們抓把婚事辦了,能多相些時日。否則新婚燕爾的,再見恐怕就是兩年后的事了。”鄭皇后看向元瑾的目含著笑意。著一頓,“不過眼下這消息還未傳出去,畢竟事關邊疆事,怕朝堂中知道了,會搖人心。所以……”
老夫人亦是明的人,一聽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忙道:“我與阿瑾,是半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娘娘盡可放心。”
朱槙竟在一兩個月就要離開京城!
這可能代表了某種變數!
元瑾立刻想到了徐先生曾告訴,靖王的軍隊滯留在支援西寧的路上十日余的事。這兩個事是相關的,可能傳遞了某種信息。元瑾覺得,需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徐賢忠。
但是徐賢忠恐怕還在錦衛的大牢里關著。
看來勢必要趕把他弄出來,不能再拖延了。
鄭皇后又囑咐了幾句話,臨到走時,笑著對元瑾道:“日后你閑來無事,可以常進宮玩,也能陪陪太后。今日,本宮還有些東西要賞給你。”說著宮人把東西抱進來,拿了一個盒子說:“別的就罷了,唯獨這個東西,卻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我平時亦不戴它。如今與你這樣投緣,這東西便送與你了。你來看看好不好。”
鄭皇后親自將之打開,遞給元瑾看。
元瑾一看,原是一只華明熠的金簪,這只簪子格外不同,簪就是鏤空雕刻,簪頭是盛開的海棠,海棠心以極見的玉點綴。尋常首飾極點綴玉,此玉傳說有靈,佩戴者可養,故價值連城。
元瑾心中一。
這玉的海棠簪,原是的東西!
是及笄那年,太后送給的。
只是恐怕死之后,原來的那些東西,也被各方奪去充作了自己的。這簪子就落到了皇后這里!
沒想到,它竟然回到了手中。
元瑾將這簪子握,那華一點點收于手。
仿佛,將那過去曾經屬于的的榮耀,也握在了手中。
這原就應該是,的東西!
跪下,行禮謝過皇后的賞賜,在宮中吃了午膳,才得回到府中。
一回到府上,老夫人便惦記著皇后所說的靖王出征的事。派了個人去靖王府詢問。
很快,朱槙邊的李凌就過來了,給老夫人行了禮笑道:“殿下本正要派我來跟您說這事。他的意思是,吉日吉時都是瞧好的,這個便不的,其余繁瑣的細節可省去一些,一切由府上斟酌著辦。若有猶豫不決的,再問他便是。”
那就是說,還是不要匆忙提前婚事。老夫人也松了口氣,拂云領李凌去吃飯,親自將幾個管事召集了過去。雖然時辰不變,但親事布置要加快了,元瑾陪嫁的東西也要整理,除了靖王給的那一百八十擔,定國公府還要添上二十擔,這都是需要一一上冊的。
元瑾卻挲著簪子,看了好一會兒。
凡昨日種種,都不能忘,有些事也必須要加快了。
紫桐去找薛聞玉過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聞玉就過來了,元瑾問他:“徐先生可出來了?”
聞玉搖頭:“……錦衛是靖王的勢力,沒有我們的人在里面。別的人脈出手,又怕會打草驚蛇。至于是拿錢打點,卻是無人敢接,只說必須要上頭首肯才能放人。所以暫時還沒有辦法。”
那就是被人卡住了。
這可不行,要見徐先生,不能再拖下去了。
“明日你準備一輛馬車,就說是你要出去。給我用一用。”元瑾沉后說,“不要讓旁人知道。”
“姐姐要去做什麼?”聞玉眉頭一皺,總覺得不是去做好事。
元瑾淡淡道:“去給你把徐先生救回來。”
聞玉正想說什麼,元瑾就搖了搖頭:“我有辦法,你不要擔心。”
聞玉拗不過,只得幫元瑾準備好了馬車。第二日一早,元瑾坐上了馬車,吩咐了車夫:“去松子胡同。”
這條胡同名松子,是因整條街都是賣炒貨的鋪子。因為離錦衛的衙門很近,所以裴子清自己的宅院就設在這里。元瑾在胡同口停下來,先人去買了兩包炒松子。才往胡同里面去,紫桐扣響了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一個年過半百的門房。見元瑾這馬車致考究,勢必不是一般人,就笑著拱了拱手:“閣下來是何意?煩請道明。”
元瑾只紫桐遞上了個名帖,說:“你家主子看了便知。”
那門房半信半疑。
這位是誰呢,口氣這麼大,他們老爺在京城亦是數一數二的人,尋常人是本不得見的。他又怕耽誤真正的大人,還是不敢不接,護衛把名帖遞了進去,不一會兒,就有人飛跑出來,氣吁吁地說:“大人請姑娘進去。”
門房才把大門打開,放了元瑾進去。
元瑾被小廝請了客堂,上了杯漢霧茶,請邊喝邊等。
元瑾沒喝兩口,就聽到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你今日居然有興致來找我?”
只見裴子清穿著件平常的月白直裰走進來,他氣質略顯郁,著月白更襯得面如冠玉。
元瑾放下茶杯,淡淡道:“裴大人扣押徐先生不放,不就是想讓我來找你嗎。我既來了,你又何必再問。”抬頭看了看四周,“我記得第一次出宮找你的時候,你就住在這里。這麼多年,竟然也沒變。連個住都不捎給我,你便這麼有信心,覺得我還記得這里?”
“你不是已經在這里了麼,那便是記得的。”裴子清角一扯,坐到了元瑾的對面。“定國公府我已不敢去。我一去殿下便會知道。但我的確有話想對你說。”
“什麼話?”元瑾看向他。
只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樣,疊得方方正正的東西。元瑾一看那布料,臉就略變了。
是已經褪的,圣旨的織錦料子!
“這是你的那徐先生,想從侍衛買的。我手下的人一見這東西,不敢耽誤,立刻就送過來了。現在我問你,你的教書先生,買這圣旨做什麼——還是說的前朝太子的事。”他合上這塊布料,盯著薛元瑾,“我記得蕭太后在的時候,曾暗中派人去尋找過前朝太子。元瑾,你告訴我——”
元瑾的心猛烈一跳。
裴子清直視元瑾的眼睛,出一凌厲:“元瑾,你現在,是不是也在找前朝太子?”
元瑾原本心被高高吊起,只覺得懸。聽到他問的話,才猛然一顆石頭落地了!
還以為,裴子清是發現了聞玉的什麼異樣!
原來不是。幸好裴子清的想法有誤!
裴子清恐怕以為,徐賢忠是指揮的。
報仇心切,但是如何才能報仇呢?若只是借靖王的手除去幾個世家,那也太小兒了,不是會干的事。
要干就會干個大的,比如會選擇去扶持起一個新帝,將如今這個皇帝推翻。那麼那些曾經背叛過的人,還不就是被切瓜砍菜一樣搞定了。但是靖王、朱詢都跟有仇,不是選擇的對象,唯有這個前朝太子,是正統的繼承者,也是蕭太后一直在找的人,非常符合元瑾的要求。
所以,他以為元瑾是想找回那個前朝太子,扶持他繼承皇位。卻不知道,這皇脈唯一正統的繼承人,其實已經在元瑾手中,就是薛聞玉!
但元瑾也不可掉以輕心,不能讓裴子清察覺到薛聞玉在其中的關鍵作用!
一抿,仿佛不想說一般,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只有這樣,裴子清才會真的相信,這事是吩咐徐先生去做的。
裴子清看著,果然嘆了口氣:“你……!你可知憑你單薄之力,想和靖王、朱詢抗衡是異想天開!你馬上就要嫁給朱槙,為靖王妃了,倘若讓他發現了,他會怎麼樣對你?”
“那是太后的愿,我想幫達。”元瑾說,“你放了徐先生吧,他不過是我指使罷了。”
裴子清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元瑾的肩:“蕭元瑾,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元瑾抬起頭看著他:“裴子清,你可還記得,當初曾折辱過你的那個工部侍郎,是怎麼被貶的嗎。”臉上出一笑容,“是我設計了他一步步走錯,到最后讓他淪為一個縣主簿。”
“我們之間,恨已如天塹。我只希你看在往日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不要阻礙我就是了。”元瑾站了起來,迎著裴子清的目說,“其實我倒是想問你,你扣押他,真的只是因為這封圣旨嗎?你分明知道,即便我拿到這個東西,也不能改變什麼。但是你——究竟為什麼,要我過來一趟呢?”
裴子清面一變。
他扣著元瑾肩的手也慢慢松開。
元瑾趁機一把捋開了他的手:“你放了他吧,我不會去尋前朝太子了。”
裴子清最后抿了抿,輕輕地嘆了一聲。
薛元瑾說得對,他分明知道,薛元瑾就算有這封圣旨,也不可能找得到什麼前朝太子的。不過是他自己還有心魔不可解,想要看來求自己,甚至是,想要再見見。因為再過不久,就是靖王的妻了。
他低聲說:“我可以放了他。但你還要答應我一件事。”
元瑾點頭。
裴子清道:“殿下的邊也是危機四伏的,你嫁給他之后,千萬不要有什麼作——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靖王殿下是個極機敏的人,你稍有不慎他便會察覺到。到時候,我很難說他會不會留面!”
元瑾靜了片刻,緩緩地嘆了口氣:“我知道。”隨后,想去拿裴子清手里圣旨,“這個還我吧。”
裴子清卻放了回去,說:“這我是絕不會給你的。”
給了,那就是心中還對此有妄想,他不希還有什麼妄想。
罷了,若是真的強要。恐怕也會引起他的懷疑。
元瑾沒有強要,告訴他:“你把徐先生送回來吧。他還要給我弟弟授課的。”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的兩包松子炒貨,“既是求你辦事,便也得按照章程給個禮,你收下吧。”
說著便要告辭了,裴子清卻又在背后說:“對了,我還有一事。顧珩回京了。這個人你千萬要小心,不要讓他知道你的份。”
“為何?”元瑾面無表地問。
裴子清停頓了許久,才緩緩道:“元瑾……其實,他才是當年真正殺你之人。”
元瑾回過,臉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了。“你怎麼知道的?”
“他是個圖斬草除的人,倘若宮變不,你活了下來,他可能還會被著跟你議親。所以他才在你的飲食中下了毒。我之前只是猜測,這幾日才真正確定了。都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會騙你的。”裴子清道,“你小心顧珩。”
元瑾嗯了聲,從裴子清這里出來,上了馬車。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顧珩……真的派人殺了?
那也實在是太好笑了。
原只是個猜測,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顧珩說他一直在找,卻已經派人毒殺了。他若是那日知道了,勢必會很彩吧!
元瑾最后,閉上了眼睛。
一種說不出來的覺彌漫心頭,讓忍不住想要發泄,想要大喊。但也只是靜靜地坐著,什麼都沒有做。
元瑾回去后,第二日,徐先生果然被人送回了定國公府。
他第一個就去見了元瑾,拱了拱手謝:“這次若不是二小姐,徐某怕就要折在里頭了!”
他不過進去了幾日,人就迅速瘦了下去,面容也有些憔悴。
“小事而已,先生不必介懷。”元瑾讓他坐下,除紫桐外屏退了左右,給他倒了水:“不過那道圣旨我沒有拿回來。”
徐先生心中一跳,原是個好東西,現在卻變了索命之了!他低聲說,“二小姐莫急,我找機會拿回來就是。”
元瑾搖了搖頭:“罷了,不必。”
裴子清并不知道那道圣旨是什麼用,那也還好。
再者,錦衛指揮使邊,豈是這麼容易近的。就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元瑾又道:“圣旨一時暫不提了,其實把先生救出來,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抬起頭,“我的婚期要提前了,西寧邊疆不穩,靖王需要提早趕赴邊疆。怕是不足兩月就要去了。”
徐先生聽了元瑾的話,深深地皺起眉。
元瑾喝了口茶說:“我現在想知道,先生的計劃是什麼。”
徐先生抬眉看:“計劃?”
“我之前就說過,先生想我留在靖王邊,為你們收集機,我是愿意的。只是,你們是如何計劃的,現在要同我講清楚了。”
徐先生沉思片刻,告訴:“既然是答應過二小姐的,我自然該說。我們所依仗的,就是靖王與皇上之間的罅隙,便說這西寧衛增援一事,皇上一再催促,靖王的軍隊卻在拖延行程,可見得他們二人早已不再同心同力了。不過,皇上畢竟是個庸懦之人,但太子朱詢卻又是個狠角。他暗中數次針對靖王,羽翼漸,不可小覷。靖王自己也知道,對朱詢極其防備。所以世子爺正好可以利用這種割據,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
元瑾明白徐先生的意思,世就是舞臺。雖說現在算不上世,卻也是個好機會。
眼睛一瞇:“你們想利用這個,煽他們反目仇?”思索片刻,又笑了笑,”怕本不用煽,這一刻遲早會來的。”
“二小姐果然聰慧,只要他們二人斗起來,那便非要是以一方死亡不可結束。我們先挑起爭斗,選擇一方站隊,等到了一方戰敗時,戰勝方亦是元氣大傷。便可伺機做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元瑾抿了口茶。既然如此說來,最關鍵的問題便是,聞玉究竟選擇站隊誰了吧。“那先生現在可有選了誰了?”
徐先生卻思索片刻,反問道:“二小姐,若是你的話,你會選擇誰?”
元瑾目微閃,淡淡道:“我會選朱詢。”
徐先生有些意外,他以為元瑾會選靖王,畢竟定國公府整個都是朱槙的人,且朱槙的軍事能力是強過朱詢的。
元瑾繼續喝茶:“若想等靖王勝出,再從他那里虎口奪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靖王是起兵謀反,兵力極盛,且追隨他的人必然狂熱,對什麼正統不正統嗤之以鼻。聞玉想做黃雀,恐怕得不償失。但朱詢則不同了,他們若真同靖王開戰,一時半會兒奈何不得靖王,力有所分散,只要他稍出薄弱,聞玉便能伺機而上,更何況支持朱詢的人中,不乏朝中大臣,他們對正統很是推崇,只要先生能他們相信,聞玉就是前朝太子的后代。收服他們不費一兵一卒。”
徐先生聽了元瑾的話,十分贊嘆。薛元瑾果然頭腦極其清醒!
“正是如此。”徐先生笑著問。“我們如今還是靖王殿下的人,等時機一到,便要真正做出選擇了。”
知道了徐先生想的路線,和是一致的,元瑾就放心了許多。那麼嫁給朱槙之后,主要目的,是要挑起他和太子的矛盾,達到激烈的對峙。二則,是要盡量削弱靖王的軍事實力,否則朱詢是無法在軍事上比肩朱槙的,便達不到雙方對峙的局面了,而這種局面才是有利于聞玉的。
“如此甚好。”元瑾一笑,“希徐先生莫要讓我失才是。”
其實元瑾也知道,只要抱著這種目的嫁給靖王,是不可能不傷害到他的。
但是顧不得了,有必須要去做的事。其實選擇站隊朱詢,那也是因為,他們最終會背叛的人還是朱詢。至于靖王,最后自然是明正大的對峙,到那時候,亦不會手下留的。
心里已經有了譜,又問:“聞玉可是已經,暗中投靠了朱詢?”上次景仁宮走水,朱詢太過針對聞玉時,元瑾就覺得有些異常了。如此針對,反倒像是刻意為之一般。
否則,徐先生他們何以有信心,到時候投靠朱詢時,朱詢能真的接納他們。
徐先生沉默片刻,點點頭:“二小姐實在聰明,只是還不能讓人看出來,所以沒告訴您。”
“無妨。”元瑾輕嘆了一聲,這種瞞也不會責怪,只要問起時,大方承認了便無礙。
已無旁的事,便徐先生退下了。
日子說快也快,婚期將近,幾天的時間,定國公府已是張燈結彩。
定國公府送出的請柬,已經邀了京城大半的世家,還送至了山西,請了元瑾的外家,崔氏一族來觀禮,就連崔老太太都來了,崔氏歡喜得很,日帶們去京城中游玩。
同日里,靖王府的人抬著來了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