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承佑!”金公子再也顧不上維護翩翩風度了,咬牙把那支金笴從后腦勺拔出,猙獰地嘶吼,“今晚我會你死無葬之地,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它第一個撲向滕玉意,要把捉住撕兩半。
可滕玉意主仆早就趁機跑遠了,而且不等它發力,頸上就被勒住了,一大力將它整個子都拽向了后方,換作平時,它既有飛翼又有妖力,本不把這等法看在眼里,如今卻不同,它不毀了一只翅膀,要害也了傷。
它能覺到自己的渾妖力,正隨著眼眶里流出的飛快流逝。
藺承佑站在庭院中一扯,毫不留將它從屋檐上扯落,俊奴再次撲過去,卻被藺承佑喝止,同時揮出符龍,把金公子打得渾一屈。
金公子仆在地上咬牙切齒笑道:“這算什麼?連人都用上了,你有本事把我放了,我們單打獨斗,仗著人多圍攻我一個,未免太缺德。”
藺承佑先用符封住它的要,再用鎖魂豸將它渾上下捆了個結實,直到確保它絕無逃跑的可能,這才起拍了拍手。
金公子目閃過慌:“你要做什麼?”
藺承佑諷笑道:“我都被你罵‘缺德’了,不真做幾件缺德事,豈不是被你白罵了?”
金公子面大變,還沒反應過來,藺承佑就把手中的銀鏈丟給那只黑豹:“好好陪它玩。”
黑豹埋下頭在藺承佑的袍角拱了拱,高高地把頭一昂,口里叼著那銀鏈,歡快地繞著庭院跑了起來。
見天等人圍到藺承佑邊,滿臉稀奇:“世子,這小豹子你從小就養在邊的麼,怎如此聽你的話?”
藺承佑打個響指讓俊奴跑得更快些:“別看它現在聽話,其實脾氣大得很。它到我邊的時候才兩個月大,養了這些年,好不容易才讓它學了些本領,偶爾也能幫幫我的忙,但前提得是它樂意,耍起子來也夠讓人頭疼的。”
滕玉意在屋檐上好奇張,這等靈太難得了,不知日后自己有沒有機會也養一只,再難馴也不怕,反正有法子讓靈聽話,突然注意到藺承佑的右手始終負在背后,忙低聲道:“程伯,尸邪估計很快會被激出來了,我和霍丘護陣,你隨時預備接應藺承佑。”
程伯暗暗點頭。
金公子被拖得東倒西歪,心里又怕又恨,只恨一妖力都無,否則怎會這種奇恥大辱,它破口大罵:“藺承佑,你要麼把我殺了,要麼把我放了,這樣折辱我算什麼?”
藺承佑并不搭腔,只示意俊奴跑得更快些,黑豹跑得越快,金公子就越發難熬,忽然聽到樓里約有異,它眸中妖閃爍,一個此前沒有過的念頭,驟然在腦海中浮現,藺承佑這樣做并非只是為了折辱它,他分明在用這法子引尸邪現。
它冷笑:“藺承佑,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勸你趁早死心,我與尸邪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一旦我不了,它換個妖照樣可以修煉,別指利用我對付尸邪,它才不會管我死活。”
藺承佑哎了一聲:“你這麼一說,我就更要試一試了。”
說著吹聲口哨,讓俊奴拖著銀鏈往屋檐上躍去,這俊奴是僧伽羅國所貢,祖系中摻雜了別的靈統,稟與尋常黑豹不同,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異常驚人。
它這一躍,輕輕松松就躍到了庭前一株梧桐樹的枝椏上,又借勢在樹枝間穿梭縱躍,讓銀鏈叮叮當當在樹椏上纏了幾圈,金公子連聲怪,到底被活活吊在了樹上,角度對著前樓那扇敞開的軒窗,正好里頭的尸邪好好欣賞它的慘狀。
俊奴忙活的這一陣,絕圣和棄智也沒閑著,他們依著藺承佑的囑咐重新在廊下布了一個赤子金尊陣,又取出藺承佑早前親自畫的符箓麻麻滿了整個廊道,最后把兩位傷的道長和眾伶弄到廊下,這才松了口氣。
“藺承佑!”金公子在半空中狼狽地踢踏雙,“士可殺不可辱,我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你痛痛快快散盡我一妖力,何必這般折磨我。”
藺承佑嗤道:“這時候倒知道講氣節了,你作上百年,殺了何止數百人。別急,這才剛開始,待會我還要把你變回本,俊奴把你的羽一一拔下來。”
金公子目剎那間化作毒箭,它平生最驕傲的就是自己那燦金羽,自稱“金公子”,頗有自我夸耀的況味,羽燒壞了可以靠修煉恢復如初,當眾被拔一只禿鳥什麼樣子。
“你這魔星!”它死命掙扎,“我寧死也不這種屈辱!你為道家中人,全無半點仁心善念,百年前那個瞎眼道士可比你厚道多了,雖說卸去了我一妖力,但并未折辱我的本。”
藺承佑嘆氣:“東子前輩是夠厚道的,可他不是照樣被你和尸邪害得一命嗚呼?而且若是他老人家當年斬草除,也就沒有百年后的這場禍災了,可見對付妖邪絕不能手,尤其是你們這種害慣了人的邪煞。”
說話間一揚手,驅使符龍將金公子打回原形,一霎兒的工夫,樹上的男人就變了一只羽凌的巨大金鳥。
“俊奴,開始拔吧。”
金公子本想再次破口大罵,卻因化作鳥形只能厲聲尖,徒勞掙扎間,那只黑豹無聲無息沿著樹椏朝它踱來,它一橫心便要咬斷自己的舌,企圖做個了斷。
藺承佑似乎察覺了它的意圖,順手奪過見天手中的東西,揚手擲到樹上,金公子還沒來得及咬住舌頭,口中就被丟了一大塊東西。
它愣了愣神,那東西散發著陣陣古怪臭味,像口水又像足,熏得人直犯惡心。它素喜潔凈,平素一污穢都不肯沾的,直覺告訴它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聽見天嚷道:“喂,世子,那可是老道的酒囊,你把它丟到樹上,我喝什麼?!”
“不過借用一下,回頭再給你取下來就是了。”
見天滿臉嫌棄:“我不要,都沾上那妖的口水了。”
金公子氣得翻白眼,怪不得那麼臭,原來全是這老道的口水,它沒惡心到當場嘔吐就不錯了,何時到這老道士嫌棄它了?
到了這境地,它緒已然被激怒到了極點,口中塞了東西,只能瘋狂搖撼子,力氣橫生之下,居然把梧桐樹搖得嘩嘩作響,畢竟是道行數百年的大妖,它這一發狂,連院子里的落葉都嘩啦啦回旋起來。
藺承佑面上笑意不變,耳朵卻一刻不敢松懈,在金公子狂怒到失去理智時,前樓終于又有了異響,并且隨著金公子緒越來越激,那異響越來越大。
恍惚間像是有人飛快從過樓里的廊道跑過,周遭的空氣倏地也變得冷起來。
藺承佑低聲道:“來了。”
見天和見仙雖然嘻嘻哈哈,但也因為憂心師弟的安危,一直暗中留意前樓,當下心領神會。
藺承佑聲音低到只能靠力來聆聽:“記住了,見樂道長被尸邪擄進了樓中,所以腕上那條布料已經不能做確認對方真假的暗號了。”
見天等人連連點頭。
“除此之外,尸邪最擅長的是幻境,待會與它打照面,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絕圣和棄智暗暗點頭:“師兄,要不要把這些話告訴王公子?”
見天忍不住話:“傻孩子,這些用不著提醒王公子,憑的腦瓜子自會想明白。”
藺承佑不聲挲腰后那只手里的銀:“見天和見仙兩位道長看好金公子。絕圣和棄智只管守好傷的兩位道長和萼姬等人。廊下已經備好了陣法和符箓,不到萬不得已,尸邪不會去招惹你們。”
絕圣和棄智深深點頭。
見仙低聲說:“世子,尸邪可不比金公子,王公子主仆武功再了得,總歸不懂道,要不要再調個人過去,省得尸邪一搗,就沒法接住世子丟出去的銀線了。”
藺承佑抬眸覷了一眼屋檐,正好滕玉意也在看著他們。
他目在周轉了轉,尸邪的目標是金公子沒錯,但它只要出來,絕不會放過襲擊滕玉意的機會。方才滕玉意刺殺金公子那一招他瞧見了,又狠又刁鉆,看得出這幾日學了不七八糟的功夫,但這些伎倆在尸邪面前顯然遠遠不夠。
他環顧左右,可惜眼下已經沒有多余的人調派了,冷不丁想起俊奴,心中一。
他仰頭看向樹端,沖俊奴呼哨一聲。
俊奴抬高一雙碧眸,好奇朝屋檐上的滕玉意主仆睨了睨,接著從樹上跳下來,用腦袋拱了拱藺承佑的袍角,這作親昵又頑皮,像是不明白小主人為何要指使自己到陌生人邊去。
藺承佑蹲下來它的頭,俊奴是第一次離開他去保護外人,心里肯定不樂意,但眼下可不是使子的時候。
“去吧去吧。”他想起先前莫名其妙教滕玉意桃花劍法時,自己跟俊奴也是一樣的心境,不由嘆了口氣,“別任,回來多給你弄點好吃的。”
俊奴這才扭過子,不不愿縱上了屋檐。
滕玉意萬想不到藺承佑會有這番安排,瞧小黑豹朝自己走來,自是喜不自勝,忙從荷包里取出幾粒鹿脯,攤在手心里要喂小黑豹:“俊奴,你好呀。”
俊奴連瞧都不瞧,把頭轉到一邊。
“不喜歡鹿脯麼?沒關系,我這還有荔枝煎。”
俊奴無于衷,埋下頭起自己的爪子來了。
滕玉意毫不覺得掃興:“哎。你我初次見面,你認生是應該的,但你只要多跟我打打道,就知道我這個人不壞的。”
藺承佑張一晌,低聲道:“好了,都準備好了。尸邪馬上要出來了,為了擾各人心緒,它出來前一定會先把庭院里的所有都弄滅。”
藺承佑沒料錯,這話剛出口,廊下那一排珠串般的燈籠無聲無息熄滅了,窗棱吱呀作響,風從四面八方灌,倏忽之間,連頭頂的赤月都被掩上了烏云,偌大一座庭院,說陷黑暗就陷黑暗,
伶們嚇得尖,藺承佑一左一右拎起絕圣和棄智,當機立斷把二人甩回廊下,見天和見仙黑飛到樹梢上,順著銀鏈將金公子的兩只殘翅攥在手中。
藺承佑手持弓箭,在黑暗中聽聲辨息,忽覺背后有暗風襲來,急忙乘勢而上,順勢把肩一低,向后甩出幾道符箓:“原以為你走了,沒想到你竟為了金公子留下來了,阿寶,你如此在意金公子,是不是因為當年你被你阿爺錮在行宮里的時候,只有這只金鳥肯飛進宮墻陪你玩啊?”
哪知背后卻傳來一個小孩的哭聲:“嗚嗚嗚,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又來。”藺承佑譏誚道,“除了這一招,你還有別的花樣麼?”
回看清眼前的小孩,他毫不猶豫出一箭:“扮得不像,重來!”
箭離弦而去,銳利地劈開夜風,眼看金鏑要向小孩的額頭,暗突然又跑來一個小郎君,推搡一下小孩的肩膀,恰好幫躲開了這只箭。
“喂,你別跟著我。”小郎君似乎在沖小孩發脾氣。
藺承佑耳邊炸開一道驚雷,那小郎君看著八歲左右,模樣和神態竟與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很快回過神來,咬牙笑道:“這回總算有點新鮮花樣了,連我都敢假扮,經過你爺爺準許了麼?”
他迅速穩住心神,獰笑著再出一箭,不料那箭一經小“藺承佑”的肩膀,就像到了布一般無聲無息落到地上。
藺承佑暗吃一驚,他手中這把金弓和金笴都是特制的,到邪煞變立即會像烈火一般開始焚燒對方的皮,前方這小“藺承佑”被中還毫無損,莫非不是邪。
就是這一晃神的工夫,他面前的庭院越發敞亮起來,再一眨眼,竟變了一座極為廣闊的花園。
面前是一碧萬頃的芙蕖湖,一陣清風卷過來,風里夾帶了荷葉的清香,徐徐拂到臉上,有種沁人心脾的涼爽。
湖邊的翠柳下,兩個孩子一前一后奔跑,前頭的小“藺承佑”比后頭的娃娃高一個頭,邊跑邊說:“你別跟著我了。”
娃娃手中舉著一包糖,在后頭追了幾步,眼看追不上了,吁吁停了下來。
看著小藺承佑遠去的背影,默默攥懷里的布偶。
藺承佑心頭涌上一濃濃的愧意,竭力想看清小孩的模樣,但小孩的周圍像是籠罩著一團薄霧,讓人無法接近。
小孩只在原地站了一會,就抱著布偶朝另一個方向走了,走著走著,有位老仆拉住了的手。
藺承佑不自追上去,但一老一小的影很快就消失在濃霧里,迷霧慢慢散去,廣闊的芙蕖池變了一間臥房。
房間寬闊奢潔,靠墻擺放著一張床。床前垂著兩道松霜綠的簾幔,床頭懸著一個小小的巧香囊。
簾幔半掩,床上躺著個小孩,孩裹著衾被,像是生了病。
藺承佑看不清小孩的模樣,但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芙蕖池邊上的孩,
“阿孤。”他遲疑地吐出那兩個字。
床邊圍著不下人,個個面有憂,藺承佑莫名覺得眼前這場景很悉,忽地想起來,他曾不止一次做過類似的夢,在夢里,阿孤也是臥病在床,只不過眼前這一切,比夢里更真些。
他忍不住環視四周,才發現房里有不小娘子的玩,小蹴鞠、小風箏、小木偶……離床不遠的桌上,擱著一架繡了一半的小繡繃,上頭赫然有個“李”字,再看床頭那個小香囊,也繡著“李”字。
原來姓李麼?
他大喜過,試著朝床邊走去,面前卻像豎起了一堵看不見的墻,完全阻隔了他的腳步,他心里焦灼起來,多年來他一直在找這個娃娃,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總不能連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想當面對說聲謝謝,他想報答的救命之恩。
關鍵是,他想告訴,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那日他一換完裳就回去找了,他沒有忘記帶去找阿娘的承諾。
這段回憶落到心上凝了一道疤,幾乎了他的執念,他只要想起這件事,就會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回旋:你既然答應了帶去找的阿娘,就不該隨隨便便松手。
他急于確認的病,再次邁開步伐,哪知沒等他走到床邊,那些下人就無聲哭作一團,他心里一沉,該不會……
那些下人哭得很傷心,他極力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哪怕離得這樣近,也一個字都聽不清。
再一瞬,面前變了一張空床,人去樓空,小孩不見了。
藺承佑額頭冒出碩大的汗珠,衾撤走意味著什麼,再明白不過了。怪不得他怎麼都找不到這個孩,原來早就夭折了麼?
他渾一陣冰涼,那是他第一次失信于人,沒想到這一松手,事后連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耳邊有個聲音開始嘲笑他:你辜負了你的小救命恩人,你明明答應帶去找的阿娘,結果卻把甩開。你就是個小混蛋,別以為你能找到機會補救,你瞧,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這些年你所謂的找尋恩人的舉,不過是場自欺欺人的笑話。
他捂住耳朵,但那聲音無孔不,聽了久了,他心里愧怍得發酸,逐漸他忘了自己在何,滿腦子都是“不,不可能”。周圍氣加重,他毫無所覺,有東西靠過來,他也全無反應。不知不覺間,一只染滿鮮紅蔻丹的手欺了過來,慢慢近他前,輕輕撥弄他的前襟,眼看要刺破他的裳了,藺承佑出其不意扣住那只手,掌中變出一把匕首將其一削兩斷。
這個變故來得太快,那東西來不及躲閃,凄厲慘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匕首向上一挑,迅即刺向它的臉,藺承佑厲聲道:“就憑這種破綻百出的把戲,也想迷人心智?”
他可沒忘記尸邪只能利用活人的記憶做幻境。如果阿孤已經死了,尸邪如何能獲得死人的這段記憶?
如果阿孤還活著,尸邪卻說謊稱它死了,那就更說明這一切只是尸邪單方面臆造出來的假象。
尸邪釋出渾氣開藺承佑,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它那張俏的臉蛋被那尖銳的法劃出了好長的傷口,瞬間就破了相。
它舉起殘斷的雙手,恨不能破嚨:“你這惡賊!竟敢劃我的臉!”
藺承佑只覺一冷得刺骨的氣直面門,急忙翻一躍,盡管跑得甚快,仍被震得渾一木,好在有火玉靈湯幫著固元辟邪,氣息只了一瞬,很快就調勻了氣息,。
藺承佑抬手就出一箭,只恨到了這當口,尸邪的獠牙仍不見蹤影,那銀早已準備多時,卻遲遲不能扔出去。
他一面思量對策,一面迅速打量四周,廊道的燈依舊熄著,院子里不甚明亮,好在尸邪力一散,月亮總算不再被黑云遮蔽。借著慘淡的月,他瞧見兩位道長端坐樹上,好似陷了幻境中,廊下的絕圣和棄智搖頭晃腦,也癡怔得像呆子,至于萼姬等人,更是窮形盡相,要麼揪著襟鬼哭狼嚎,要麼在地上爬來爬去。
他眼里火星子四濺,就知道會是這樣,尸邪迷人的手段防不勝防,哪怕做了諸多準備,大伙還是著了道。
他焦灼地向對面,不由暗自松了口氣,好在滕玉意還清醒,不知是有俊奴相護的緣故,還是心本就堅毅過人。
滕玉意和俊奴站在屋檐上,焦聲道:“世子!
“程伯和霍丘是不是被蠱住了?”藺承佑高聲問。
“是!”滕玉意臉難看,“無論怎麼喊都沒反應,推搡也不。”
“刺破他們的天池。”藺承佑飛一縱落到樹梢上,正要喚醒見天和見仙,不料這時候,迎面襲來兩道劍,見天和見仙竟面無表朝他刺過來。
藺承佑心中一驚,尸邪雖擅長控人心,但一向只能讓人自恨自悲,蠱之人往往沉浸在幻境中無法自拔,最后在痛不生的景下被害。但從見天和見仙的狀來看,竟像是把他視作仇敵。
若說是傀儡也不像,尸邪只能把這伎倆加諸于不懂道之人的頭上,譬如卷兒梨,對道家中人卻是無可奈何的,何況見天和見仙此前還喝了能護心辟邪的火玉靈湯。
他沉著抬臂一擋,后仰躲開這劍鋒,落到地上前,分別向見天和見仙擲出一個符紙的紙團,力道如石,勁疾如風,恰中二人的風池,本以為足夠把二人打醒,哪知見天和見仙毫沒有收劍的打算。
藺承佑愈發驚愕,子在半空中一旋,改而縱向廊道下,絕圣和棄智的況也不妙,他必須在他們徹底制之前把他們醒。
金公子看藺承佑被自己人襲擊,在樹上發出愉悅的鳴,子不了,便用半人半禽的聲音一個勁地催促尸邪。
尸邪興地在院中跑,它一骨骼本就有自愈能力,休整了一陣,被砍斷的手又長出了一截,臉上的傷口也愈合于無形,跑了一陣聽到金公子的聲,便將雙并攏,猛地蹦到了樹上。
它把金公子帶到樹下,讓金公子倚著樹干而坐,自己則叉腰沖廊下諸人聲道:“快干活吧。”
這一聲令下,以絕圣和棄智為首的眾人霍然站了起來,不等藺承佑縱到跟前,齊齊揮劍朝藺承佑殺去。就連了傷的見喜和見也從地上掙扎起來,紅著眼睛喊打喊殺。
藺承佑掠到眾人頭頂,像蜻蜓點水一般分別在每個人的后頸刺了一下,然而絕圣和棄智毫無反應,很快在原地掉了個頭,劍尖又刺向藺承佑的后背。
藺承佑心中鼓聲大作,這也太不對勁了,即便被蠱了心智,也不至于如此失控。不容他多想,絕圣和棄智的劍已經近了他的要害。
藺承佑怕失手傷到他們,向后縱回屋檐上:“混賬東西,連我都不認識了!”
絕圣和棄智使出輕功窮追不舍:“別想跑!”
那邊見天和見仙也圍了過來,紛紛朝藺承佑使出殺招。藺承佑一邊應對,一邊厲目打量眾人,絕圣和棄智招招致命,臉上分明有種赴死的悲壯。見天和見仙滿臉怒容,活像要豁出老命似的,就連即將趕來加圍剿的程伯和霍丘,眼神也是悲涼已極。
藺承佑以一敵眾,眼神卻沒有過每個人的表,只覺得這形說不出的詭異,好不容易擋開第一攻擊,心中閃過一念。
好個尸邪,短短工夫竟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他心如麻,回擋開一劍,趁看向滕玉意,如果真是這樣,只能找滕玉意解局了。
尸邪蹦跳著給絕圣等人喝彩,金公子也是笑聲連連,兩個人都快活得不得了,迫不及待想看到藺承佑被自己人撕碎片。
尸邪看了半天熱鬧,忽然雙一蹦,直愣愣地蹦到了屋檐上,對準遠的滕玉意,歡快地狂奔過去:“該到你了。”
滕玉意早依照藺承佑的囑咐刺破了霍丘和程伯的天池,哪知二人不見清醒,在尸邪發令之后,兩人甚至直接跳到庭院里去圍剿藺承佑。
“程伯!霍丘!”滕玉意在屋檐上厲聲喊道,怎奈二人全不聽使喚。不明白這到底什麼況,但一定與尸邪有關。
藺承佑原本是眾人的主心骨,轉眼變了圍攻對象,師弟對他的依賴、盟友對他的信任,一瞬間就瓦解冰消。人人都對他使殺招,人人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這對意志是一種極大的摧殘,沒有幾個人能頂得住。
好在藺承佑似乎并沒有一下子被擊垮,但他既要自保又不能傷人,既要困又要對付尸邪,絕不是上書屋了兩套劍,即便只是跳下屋檐,尚且不能保證自己毫發無傷。
不等想明白,尸邪遠遠奔來了,張地學藺承佑吹口哨,結果沒能吹出漂亮的口哨,反而變了令人尷尬的“噓噓”聲,俊奴沖翻了個白眼,滕玉意干脆吼起來:“咬它!!!”
俊奴肩膀一矮,后腰一拱,不等尸邪活潑的笑聲飄到近前,如閃電般一般撲過去。
它勢如疾風,作又快又猛,一口叼住了尸邪的脖子,甩腦袋猛烈晃,砰的一聲,竟活生生將尸邪摜到了瓦當上。
尸邪如木頭樁子般倒下,臉上的笑容毫不變,鮮紅的指甲一漲,抓向俊奴的天靈蓋,口里笑嘻嘻:“想吃。”
俊奴的速度遠遠快于常人,不等指甲抓下來,斜刺里一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到了對面,這一回咬的是尸邪的腦袋。
滕玉意看得大氣不敢出,尸邪不比金公子是之軀,俊奴近與其搏斗,雖也咬下些皮,但尸邪非但不痛不,傷口還很快就能愈合。
俊奴似乎有些困,一分神就容易破綻,有那麼幾回,俊奴差一點就被尸邪的利爪給抓中,幸而速度敏捷堪比雷電,不然早已落敗。
饒是如此,俊奴也抵不了多久。
滕玉意心下惶然,想看清藺承佑此時的境,哪知一抬頭,迎面一道墨綠的影飛縱而來。
“世子。”
見天等人追不舍,但因藺承佑輕功卓絕,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頭。
藺承佑躍到近前,一把將滕玉意撈到懷里,騰幾個起縱,落到前樓的閣樓窗前。
滕玉意驚疑不定,尸邪的本尊還在與俊奴搏斗,倒也不用擔心眼前這個藺承佑是假的,但他這是要做什麼?
沒敢在他懷里掙扎,一雙眼睛卻飛快打量,他裳被劃破了,胳膊可見痕,先前與二怪斗了那麼多來回都不見他掛彩,結果一被自己人圍攻就了傷,可見他就算再邪,也沒法對自己人下手。
心里又驚且恨,尸邪算是找準了藺承佑的弱點了,這樣下去藺承佑早晚會落敗。藺承佑一倒,今晚他們就輸得一敗涂地了。
藺承佑把滕玉意放到瓦當上,了口氣道:“俊奴撐不了多久,快。”
“要我做什麼?”滕玉意心弦繃得的。
藺承佑指了指自己的脖頸:“這兒是不是有東西?把它了。”
滕玉意凝神一顧,果在靠近結的地方看見了一塊暗黑的跡,藺承佑本就皮白皙,因此格外目:“沒錯。”
忙要用袖子拭,哪知藺承佑冷不丁道:“用你的口水。”
滕玉意一驚,的口水?
“快點,再拖可就來不及了。”藺承佑面古怪,扭頭看向后方。
滕玉意不敢啰嗦,連忙掏出帕子,可真等往帕子上吐了點口水,又覺得說不出的難堪。
真要這樣嗎?這句話差點就沖口而出,旋即又忍住了,藺承佑怎會在這個當口同開玩笑。
用帕子沾了一點自己的口水,抬手拭藺承佑皮上那塊跡,偏偏那跡極不好,了一回不夠,只得補了一回口水。
“世子就不能解釋兩句嗎?”
藺承佑臉沒比滕玉意好看到哪去,這是尸邪的,尸邪是世間至之,最喜純之,他自己是死活不下來的,只能借用滕玉意的口水了。
“這是尸邪的,它先設下幻境,再將涂到某個人的上,所有人就會將此人當尸邪來攻擊。”
滕玉意恍然大悟:“我說絕圣他們神為何那麼奇怪,尸邪也有?它不是死麼。”
“它有,但早就干涸了,像一塊塊痂附著在管壁,平日是不能流淌的,要將這些痂化活引出來,頗費一番功夫,它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借力打力。”
他眉頭微蹙,任用沾了口水的帕子在自己下頜下方來去的,的口水先有點溫熱,很快就變涼了。好在沒什麼怪味,而且的帕子上像是熏了香料,竟有一種細微的清香。
正胡思想間,不經意垂眸一看,發現滕玉意的臉居然紅了,哎,估計也跟他一樣窘迫至極吧。
不是……他為何要想這些七八糟的東西,還是想想尸邪怎麼對付他們的吧。
“適才每個人都遇到了幻境,但各人所見不同。我知道自己陷了幻境,故意裝作被尸邪迷,哪知尸邪的真實目的不是蠱我,而是把自己的涂到我上,為了放松我的警惕,不惜被我砍斷一手。
“與此同時,它給絕圣他們設了另一個幻境,讓他們在幻境中看到同伴被尸邪所害,把他們弄得痛苦不堪,所以一看到我這個‘尸邪’,他們就恨不得千刀萬剮。至于你為何沒中幻境,我猜是尸邪得讓你保持清醒,不然不好取心。”
滕玉意點點頭,頭頂的發不小心掠過他的下。
藺承佑下意識后退一步。
“別躲,你這樣我怎麼?”滕玉意沾第三回口水了,一回生二回,現在已經有點心得了,知道豎著比橫著要快。
藺承佑只好一不,為了分神,他試著留神四周靜,唯一慶幸的是院子里的人都喪失了神智,他和滕玉意這形沒別人看見。
“好了。”
兩人都同時松了一口氣,藺承佑沒看滕玉意,只從手中接過那帕子:“給我吧,我有用。”
又對滕玉意說:“我想辦法把尸邪的獠牙出來,但見天他們未必能很快恢復神智,你能接住那銀麼?”
滕玉意約猜到藺承佑打算如何出尸邪的獠牙,心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忙暗自用他教的心法匯聚力,自覺運用力越來越嫻。
“好,我試一試。”
藺承佑看一眼,還要再囑咐幾句,這時見天等人殺了過來,他忙提溜著滕玉意的領,把帶回了下一層的屋檐。
滕玉意在半空中留神俊奴那邊的靜,俊奴和尸邪搏斗一晌,已然現出了疲態,尸邪力大無窮,爪子堪比鐵鉤,俊奴久攻不下,又擔心小主人的安危,漸漸便有些躁不安,一分神一煩躁,它攻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有那麼幾回,尸邪只差一點就能挖出俊奴的碧眸了。
金公子在樹下得意地大笑,這院中它第一恨的是藺承佑,第二恨的就是那只豹子,現在藺承佑被自己人圍攻,很快就要被碎尸萬段了。那只該死的豹子,也馬上要變它和尸邪的盤中餐了。
他們一死,剩下那些人如螻蟻一般,它被傷到要害又如何,只要它與尸邪合練,一轉眼又會變往日那個風度翩翩的俊俏郎君。
它的笑聲震得樹葉嘩啦啦作響,邊笑邊得意環顧周圍,冷不防看見一道人影從屋檐下躍下來,看清是藺承佑,它心里只是冷笑,此子已是強弩之末,再也騰不出什麼花樣了。
藺承佑瞬間就欺到了金公子跟前,金公子冷哼:“你要做什麼?”
藺承佑一笑,把手中的帕子纏到它的紅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