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藺承佑笑著把玉笛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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犢車才拐過街角,另有護衛過來稟告,莊穆剛剛進了一家賭坊,眼下已經賭上了,看那架勢,一時半會不會出來,不過他們在賭坊前門和后門留了人,莊穆一出來就會得到消息。

滕玉意頭一次干盯梢的活,吃力歸吃力,骨子里卻相當興巧那家墨齋就在賭坊的斜對角,干脆帶著絕圣進店坐下,讓店家把店里的東西都拿出來,打算邊看邊等。

店鋪格局狹窄,堂里只有一間招待客人的客室,設四條大桌案,中間隔以屏風,即便同時來許多男男的客人,挑東西的時候也能互不干擾。

今日店里客人不多,寬靜的客室里只有滕玉意和絕圣兩人,好在棄智沒多久就被護衛領回來了,坐下的時候他說:“已經讓阿孟去傳消息了,師兄應該很快就會趕來。”

“不急,附近都是我的人,料他跑不了。”滕玉意指了指盤子里的東西,“趁那潑皮沒出來,要不要選一件你們師兄喜歡的件?”

“文房四寶麼?”絕圣和棄智齊齊抻長脖子。

伙計熱絡地說:“道長是要送禮吧?”

棄智不善說謊,紅著臉說:“想給我們師兄挑生辰禮。”

“那道長瞧瞧這管紫毫?”

忽聽到外面有子說話:“來錯地方了,這家店是墨齋,你說的那家香料鋪早已搬到對面去了。妹妹久不來長安,不知道也不奇怪。”

伙計忙迎出去。

就聽廊道里另一人嘆息道:“可不是,我都快十年沒來長安了,本想買些香料,哪知這一帶的鋪子全都挪位了,還好唐夫人陪我出來了,不然我今日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滕玉意臉刷地一下就白了,那聲音清亮婉,比上等的琴弦還要悅耳,大約十年前,曾在阿爺的書房里,聽到這嗓音為阿爺唱《蘇慕遮》,那飽含著意的音調,至死都不會忘記。

鄔瑩瑩?!不是嫁去南詔國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長安?滕玉意手中的茶盞微微起來,瞠圓了眼睛朝外看,就見一群戴著帷帽的貴婦從門口路過,仆從們前呼后擁,排場委實不小。

一行人當中,牽頭那位著煙靄紫襦的貴婦格外引人矚目,婦人盈飽滿,腰卻不盈一握,發髻上綴滿珠翠,通氣派貴不可言。雖說系著面紗,滕玉意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沒看錯,是鄔瑩瑩。

滕玉意指甲幾乎摳進了掌心。很好,阿娘早已化了一抔黃土,鄔瑩瑩卻活得好好的,非但容貌毫不減當年,還風風回到長安了!

南詔國鞭長莫及,人在長安還有什麼顧忌。不能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絕圣和棄智從未在滕玉意臉上見過這等神,不由有些驚慌:“王公子,怎麼了?”

滕玉意全副注意力都落在鄔瑩瑩的腳步聲上,眼看鄔瑩瑩要離店,趕忙轉過頭朝另一側的窗外看,果不其然,下一瞬鄔瑩瑩的影就出現在店門外。

鄔瑩瑩與同行的夫人們相偕進了對面的香料鋪。鄔瑩瑩邊的那位唐夫人,正是朝中負責接待外賓的鴻臚寺卿唐嘉彥的夫人。

滕玉意目不轉睛盯著鄔瑩瑩的背影。

“王公子。”耳邊響起絕圣和棄智焦灼的嗓音。

忽聽絕圣道:“哎,師兄來了,我到外頭迎迎他。”

滕玉意無意識調轉視線,就見一道高挑的影在店門口下了馬。

棄智也看過去,師兄許是想著方便盯梢兇犯,已經把那顯眼的服換下了,腰間還著管玉笛,猛不防一看,活一個無聊閑逛西市的年郎君。

滕玉意的思緒卻停留在方才那一幕上,鄔瑩瑩究竟何時回的長安,竟沒得到半點風聲。

要知道所有的消息,幾乎全來自程伯。

呵,早該想到,一到了鄔瑩瑩上,的消息就滯后得可怕,

程伯樣樣事都幫辦,卻從不在面前鄔瑩瑩的消息。

程伯忠心耿耿,向來以阿爺馬首是瞻。

這一切,只能是阿爺授意。

暗暗咬了牙,看來要查鄔瑩瑩,首先要繞過程伯和阿爺。

可是除了程伯,邊最得用的只有端福了。端福當年也是阿爺的死士,只不過由阿娘病中指派到邊的,約覺得,端福對阿娘的那份敬重,甚至超過了對阿爺。

阿娘去世后,端福便整日守護著,程伯誓死效忠阿爺,端福眼中卻只有這一個小主人。

滕玉意曾問過姨母,阿爺邊那麼多能人異士,阿娘為何獨獨挑中端福。姨母也不甚清楚,只約記得阿娘當年離開長安時,曾經在中途救過一個護衛,至于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端福,姨母也不確定。

或許是到了端福發自骨子里的那份赤誠,打小滕玉意就更愿意讓端福幫辦事,如今想起前世端福舍命相護的那一幕,就更信重端福了。

假如不想讓阿爺知道今日的事,只有讓端福出手了,但端福只有一個人,哪能再分神去盯梢鄔瑩瑩,況且鄔瑩瑩當年在滕府住過不時日,一眼就能認出端福。

滕玉意想了想,絡腮胡只能擋住下半張臉,眉和眼睛卻在外面。

隨手抄起桌上的墨條,索著在臉上畫了幾筆,一對彎彎的蛾眉,轉眼變兩條又黑又蟲。接著又在眼睛下方和鼻梁,各畫了一顆拇指大的黑痣,末了抓了點桌灰,在眼睛周圍添了幾把。

棄智張大了。滕娘子不過在臉上畫了兩下,怎麼一下子就變另一個人了。

“這是——”棄智恨不得把自己的圓臉湊到滕玉意眼前來。到底是哪里不同了,若說剛才還有人能認出滕娘子,如今怕是迎面走來也認不出。

滕玉意對著棄智好奇的臉,連一笑容都不出來,只勉強開腔:“我出去有點事。”

棄智急忙看一眼窗外,莊穆還未出來:“王公子不是也在盯梢那潑皮嗎?不盯了?”

“我先出去一趟,回來再盯。”

滕玉意說著起了,就聽外頭廊道里有伙計說:“娘子要的硯臺主家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今日娘子過來取,娘子在此稍等,小的馬上就來。”

門口一道悉的嗓音響起:“噫,這不是青云觀的棄智小道長嗎?”

滕玉意抬頭去,對方也起了面紗,定睛看了看,原來是武綺、李淮固、鄭霜銀、彭花月、彭錦繡等一眾貴

說話的是武綺。李淮固幾個在后頭,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和棄智。

此外還有鄭武兩家的幾位小公子,顯然是陪姐姐出來買東西的。

棄智不大得出這些的名字,但他知道,因為自小就跟師公在長安城走,認得他和絕圣的人不算

他肅容行了個禮:“貧道有禮了。”

彭花月和彭錦繡初來長安,并不知道武綺為何對一個小道士這般敬重,附耳一問,才知是清虛子道長的徒弟。

微變,清虛子可是當今圣人的恩師,圣人待之如親父。既是清虛子的徒弟,難怪武綺另眼相看了。

武綺和氣地看著棄智:“道長他老人家回來了嗎?我阿娘還說要到觀里謝過道長的藥丹呢。”

棄智恭敬答道:“師公還沒回來。”

“武娘子,你定的硯臺取來了,進房里驗看吧。”伙計捧著托盤過來了。

“小道長來此買東西?”

伙計笑道:“小道長要給師兄挑生辰禮呢。”

武家的六公子年紀最小,聞言主走進屋:“正好,我幾位阿兄也說要給世子送禮,你們師兄喜歡什麼?”

武綺沒能攔住弟弟,只好也拉著李淮固等人進了屋。

滕玉意沖棄智使了個眼,趁機朝屋外走,眾人看是一個面土黃的年,只當是絕圣棄智在外頭認識的朋友,也不甚在意。

恰在這時,廊道上絕圣和藺承佑過來了,絕圣問:“師兄,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此?”

藺承佑說:“觀里的馬車就杵在店門口,我能瞧不見麼?”

滕玉意滿心都是鄔瑩瑩,沒提防門外有人要進來,一個不留神,險些撞上去,好在這幾日練了些功,反應又一向比旁人快,下意識就剎住了腳,饒是如此,的腦袋仍險些到對方的口。

對方比手更快,不等的頭發沾上去,一玉笛就抵在了的前襟上,力道不大不小,生生把兩人隔開了。

滕玉意抬頭一看,對上那雙悉的黑眸,藺承佑臉上雖帶著笑意,眸卻極冷淡。

他顯然習慣應對這種事了,比有經驗。

藺承佑穩穩握著那管玉笛,眼神很嫌棄,目正要挪開,忽然一怔,又迅速移了回去,盡管這人臉上已經涂得七八糟了,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他可太悉了。

滕玉意?

絕圣也目瞪口呆。

藺承佑微訝打量滕玉意,不過來一趟西市,用得著把自己弄這樣麼?抬頭后滿屋子的人,又把話都咽下去了,可目里的謔意很明白:滕玉意,你又在搞什麼鬼?

滕玉意萬萬沒想到自己都抹這樣了,還是被藺承佑一眼認出來了,忙沖藺承佑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正忙,要他別拆穿

藺承佑笑著把玉笛放下來,你自己鬼鬼祟祟的,還得我配合你?

滕玉意心里惦記著鄔瑩瑩,并不等藺承佑吭聲,徑自繞過他畔,快步沿著廊道走了。

藺承佑蹙了蹙眉,看滕玉意這心煩意的樣子,活像見了鬼似的。

武公子在屋里好奇張:“世子,怎麼了?”

武綺等人紛紛起行禮:“世子。”

藺承佑笑著拱手回禮:“武公子、鄭公子,你們怎在此?”

口里這樣說著,眼睛卻向屋里那道敞開的軒窗,約看見滕玉意的影在門口閃現,一眨眼就進了對面的香料鋪。

武六公子和鄭四公子說:“我們來陪阿姐挑硯臺。”

棄智在屋里說:“師兄,你進屋瞧瞧這個。”

他拼命朝藺承佑使眼,那個殺人嫌犯就在斜對面的賭坊,只要坐在窗邊就能瞧見,他們已經盯了好久了,就等師兄過來了。

使得過于賣力,他眼角都快筋了。

藺承佑心里罵一句“傻小子”,那個莊穆的潑皮要是誠心想跑,坐在窗邊傻盯著又有什麼用?

滕玉意那幫護衛初來長安,未必知道西市這賭坊里還藏著四道暗門,盯住前門和后門是沒用的,只有把里頭的幾暗門全守住了才靠譜。

不過他已經令人去找武侯和薩寶了,待會他就帶幾個武侯跟他一起進去盯梢,至于薩寶麼,兩市的胡人統一由薩寶負責掌管,莊穆既然自稱回紇人,薩寶想必知道點莊穆的底細。

藺承佑不等棄智出來迎,帶著絕圣到窗邊坐下。

鄭公子和武公子等人跟藺承佑打過招呼,就坐到屏風后的另一張桌子邊去了,讓店家把東西拿過來,好幫著姐姐們出主意。

桌子之間相隔數尺寬,彼此以綃紗屏風隔開,武綺李淮固等人在屏風后挑東西,倒也互不相擾。

絕圣和棄智大眼瞪小眼,滿屋子都是人,還如何同師兄唧唧呱呱討論案,可武公子他們高高興興來買東西,總不好把人請出去,眼看師兄自顧自給自己斟茶,只好悶聲坐著。

藺承佑耐著子等薩寶,間或抬眼看看香料鋪,滕玉意進去之后沒再出來,那個端福的護衛,也只在街角遠遠站著。香料鋪里到底藏了什麼,竟急得連端福都沒帶上。

正值晌午時分,金燦燦的探進了軒窗,落在藺承佑烏黑的鬢角、高的鼻梁和瑩潔的皮上,他一邊挲茶盞一邊打量香料鋪,碗里的茶湯涼了都不知道。

恰好主家帶著伙計進來送熱茶,見狀不免暗贊一句,這小郎君何止俊俏,簡直神采俊逸。

藺承佑看了看香料鋪,又暗中留意賭坊門口,忽覺有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他五敏銳,當即迎面過去,屏風后的影綽綽,那人很快就移開了目

***

蝶樓久負盛名,店中除了江南等地運來的上等香料,另有自波斯、天竺、林邑等異域運來的奇香,來此買香料的娘子,常可隨心所搭配配方,每人配出來的香料獨一無二,因此頗兩京貴婦青睞。

滕玉意進店后轉了一圈,沒看到鄔瑩瑩,一經打聽才知道,店里最名貴的香料全收在二樓。

忙又上了二樓,二樓比一樓更熱鬧,共有三間客室,環繞著樓梯口,恰好形一個“品”字。

滕玉意決定先到右手邊的那間瞧一瞧,哪知剛到門口,就聽一個老婦揚聲道:“公子當心點,我們夫人懷著孕呢。”

迎面見一群人從房里出來,打頭的老嬤嬤張開胳膊把滕玉意擋在門外,后頭的婢們眾星拱月圍著一位著綺羅的婦。

這排場委實不小。婦雖說與滕玉意相距一堵人墻,依舊覺得自己到了冒犯,把手護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滿地瞪著滕玉意。

滕玉意哎了一聲:“恕在下冒犯了,沒瞧見夫人出來。”

說著自發讓到一邊,笑說:“夫人慢走。”

婦這才出點笑意,慢騰騰走到廊道里,把兩只手遞給兩邊的嬤嬤:“夫君說好了來接我,到現在也沒面,我也走累了,你讓他們把樓下的靜室拾掇出來,我下去歇一歇。”

伙計忙說:“小的知道世子夫人的規矩,樓下靜室照例給夫人備著呢。”

“那就下樓吧。”

滕玉意面上笑瞇瞇,心里卻不以為然,淡淡瞥那婦人和仆從一眼,轉就進了房間,忽聽房中有人低聲議論:“不過懷個孕,不得滿長安招搖,是不是忘了,人家榮安伯世子膝下早有一對龍,伯爺和世子都寶貝得什麼似的,一個填房,再怎麼生也別指襲爵。”

另一人道:“這小姜氏從前在閨中的時候看著倒好,怎麼一嫁給姐夫做填房,人就輕浮了起來,我看除了那張臉,樣樣都比不上姐姐大姜氏。”

“唉,大姜氏人再好又有何用,人死如燈滅,聽說死的時候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到底沒生下來。最可憐的是大姜氏那對小兒,原以為親姨母總比旁人要強,現在看來,小姜氏心不過爾爾,等自己的孩子生出來,就更加別指對兩個外甥好了。”

“再不濟還有伯爺和世子呢。”

“伯爺都那把歲數了,還能再活幾年?榮安伯世子也難說,世間男子多薄,當年跟大姜氏如膠似漆,如今不是也對小姜氏。”

“噓——”

房中的幾位夫人都戴著帷帽,看到滕玉意進來也就不說了。

滕玉意沒看到鄔瑩瑩,旋即又退出來,目朝樓下那群主仆掃了掃,原來是榮安伯世子的夫人,怪不得有點眼,記得上回鎮國公府的老夫人做壽時,曾在席上遠遠跟對方打過一個照面。

踱進當中那間客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鄔瑩瑩,鄔瑩瑩取下了面紗,正同邊的唐夫人一起挑香料,桌上擺著一個髹金漆牡丹纏枝花紋漆盒,每一格的香料都不同。

伙計扭頭看到滕玉意,忙迎上來道:“公子想買香料麼?”

心里卻有些奇怪,這小公子帽鞋考究,就不知為何臉上灰撲撲的。

滕玉意撓了撓頭,氣地說:“我來替我阿姐買點香料,有那個……那個什麼玉子香花嗎?”

伙計笑起來:“是‘玉子蕊黃’吧,這可是最上等的桂花香了。”

滕玉意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哪記得住這些,先給我稱個二錢吧。”

伙計笑呵呵把滕玉意引到另一邊坐下:“公子請稍等。”

鄔瑩瑩等人看是一個冒冒失失的小郎君,也就不甚在意。

唐夫人拍著鄔瑩瑩的手背,喟嘆道:“去年我聽說新昌王去世,本以為你會立刻啟程回中原,哪知你過了大半年才,如今回了長安,也就別急著回南詔國了。你是新昌王的孀,鴻臚寺本來給你準備了上賓舍,既然王爺在京中有舊宅,那就再好不過了。說來也巧,我們宅子也在靖恭坊,與你們華巷只隔兩條大街。”

滕玉意耳朵豎得高高的,南詔國遠在千里之外,這些年程伯和阿爺又有意在面前阻隔鄔瑩瑩的消息,只知鄔瑩瑩嫁去了南詔國,卻不知道夫君就是新昌王。

新昌王是南詔國國王的弟,聽說英勇善戰,因與吐蕃戰時不幸殘了,自此就未來過中原了,鄔瑩瑩嫁的是新昌王,難怪這些年在長安絕跡了。

鄔瑩瑩嘆氣道:“王爺這些年待我如珠似寶,他這一走,我時常有種飄零無依之憾我與王爺未曾養育一兒半,難過時連個籍都沒有,我現在只盼著早日與王爺相聚,無論在何,不過是消磨時日罷了。”

唐夫人道:“快別說這些消沉的話,你十七歲嫁到南詔國,今年還不到三十,算起來還有大半輩子的好日子呢,何至于如此。王爺泉下有知,也會不安心的。”

鄔瑩瑩自嘲地笑道:“平日也不見得自憐自艾,今日倒是忘形了。這幾日回京見了你們這些故舊,心境早就寬舒了許多。今日我可是來買香料的,這些話不提也罷。”

徑自取了一塊香料在鼻端聞嗅,寬大羅袖隨著落到臂彎里,愈發襯得玉臂皎皎。

唐夫人道:“晚香玉也就算了,芭蕉葉也能配香?”

滕玉意一震,那是阿娘生前常配的一種香料方子,里頭有晚香玉、丁香、芭蕉葉等,命名“雨檐花落”,乃是出自“燈前細雨檐花落”這句詩。

當年阿爺為了建功立業,時常帶兵出征,每回阿娘思念阿爺,都會抱著小小的站在落雨的廊前眺遠方。

記得就是在那個時候,阿娘用“雨檐花落”給阿爺做了個香囊,香氣清苦微,代表著無限的思念,阿娘去世后,阿爺再也沒把香囊取下來過。

想到此,滕玉意口泛起一陣輕微的惡心,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知道對方香囊里都用的什麼香料,當年鄔瑩瑩與阿爺接的次數,興許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多。

就聽鄔瑩瑩說:“把這幾樣都包起來吧。”

滕玉意牙關咬,費了好大力氣才沒回頭,這時樓下忽有人上來說:“太子殿下聽說王妃進京,帶了幾位使臣前來接王妃。”

滕玉意向樓下,恰巧看見那個顧憲的南詔國太子在門前下馬。

未幾,鄔瑩瑩等人下了樓,先是隔著帷帽沖顧憲點了點頭,隨后扶著侍從們的手上犢車,一陣微風吹來,把盈的曲線勾勒得曼妙無比。

顧憲目不斜視,退到一邊拱手行了個禮。

滕玉意想了想,顧憲既是南詔國的太子,鄔瑩瑩算是他的嬸嬸。嬸嬸來長安,做晚輩的理應前來接風。

車馬很快就啟了,滕玉意注視著鄔瑩瑩離去的犢車。住在靖恭坊的華巷麼?要不是今日巧在此遇見,怕是要隔好一陣子才知道鄔瑩瑩回了長安。

這時伙計把滕玉意要的香料包好了拿過來:“公子還要別的麼?”

滕玉意回要說話,不知從何傳來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聲音不大不小,只哭了幾下就驀然停止了。

滕玉意不以為意,問清伙計那包香料的價錢,探手到懷中取錢包,結果沒到錢袋,倒是先到了發燙的小涯劍。

滕玉意一愣,此刻并無酒,不至于引得小涯饞,他該不是向示警吧?然而窗外乾坤朗朗,市廛車馬喧騰,哪有半點鬼祟的痕跡。

雖這麼想,仍有些不安,畢竟小涯從不無故示警,想起藺承佑就在對面墨齋,忙付了錢下樓。

才走到廳堂里,又聽到兩聲嬰兒的啼哭,伙計顯然也聽到了,停下來張左右。

滕玉意并未在人堆里看到抱著嬰兒的娘子,倒是看到了東側走廊盡頭的那間靜室,廂房房門是關著的,門外擺了幾張杌子,榮安伯世子夫人的下人們坐在杌子上,都在低頭打盹。

滕玉意收回視線,穿過人堆朝外走,奇怪走得越快,小涯就燙得越狠,不過短短一瞬,竟燙得如同一塊炭,得滕玉意不得不把劍取出來。

滕玉意瞪著小劍,你怎麼回事,你想燙死我嗎?

小涯卻不依不饒,只涼了一小會,馬上又開始燙的掌心。

滕玉意心知有異,據觀察,小涯每回示警都會消耗自己的靈力,如此頻繁又強烈的示警,只能說明周圍有非比尋常的詭事發生了。

這就更古怪了,正是因為猜到有危險才要跑,小涯為何不讓跑?

決定不予理會,可只要一邁步,小涯就恨不得在掌心里燒起來,滕玉意只好從錢袋里取了幾個錢遞給后頭的伙計:“到對面的墨齋去找王世子,說王公子這邊有點不對勁,請他即刻過來瞧一瞧,如果沒看到王世子,就把這話帶給青云觀的兩位小道長,讓他們快來。”

說完這話,小涯果然不再發燙了,伙計不明所以,接過錢走了。

滕玉意轉頭看向過道盡頭的那間廂房,如果沒記錯,小涯正是在過路的時候有了強烈的反應。

該不會是那位榮安伯世子夫人出什麼事了吧。

暗中握劍柄,著頭皮走過去,哪知另一個伙計過來攔住:“公子,靜室里有位夫人在休息,店家代了不讓過去相擾。”

“我與世子夫人相識,過去說兩句話就走。”

伙計信以為真,也就不再攔阻。

過道不比外頭的廳堂,狹長的空間里充斥著各類香氣,越往前走,越覺得空氣里的氣息著古怪,像是濃香里摻雜了一……

腥味!

滕玉意額頭出冷汗,急奔到那幾個仆婦面前:“你家夫人呢?”

不料那幾個仆婦睡得像死豬,被滕玉意一搡,竟紛紛栽到在地上,子撞到廂房門,房門紋,看樣子被人從里頭鎖住了。

伙計聞聲趕來,見狀嚇得扭頭就跑。

滕玉意口隆隆直跳,一定是出事了,怎麼辦,這可是藺承佑的活計,萬一里頭藏著大邪魔,那三腳貓功夫可招架不住。

本想打退堂鼓,忽又想起榮安伯世子夫人那隆起的腹部,這婦人肚子里懷著孕,真要出事了可是一尸兩命。

再遲疑可就來不及了,運足力去推門,哪知這時候,那道門居然“吱呀”一聲,自打開了,一令人作嘔的腥味躥了出來。

滕玉意頭皮一陣發麻:“世子夫人?”

房里闃然無聲。

滕玉意嗖地拔出劍柄,心里道,小老頭,你拉我留下來定是為了要我救人,那就給我爭氣點。

小涯沉默地發著燙,劍微紅瑩,瞬間擊散了周遭的寒氣。

滕玉意咬了咬牙,一腳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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