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翰林學士院制詔,一夜即。國書晨時出京,快馬北上。禮部于早朝時分聞詔,待散朝后便不敢耽擱半刻地張羅起了諸事。
先是英王北嫁之嫁妝。
陳延手里攥著大穆國書中的那一份長達近三十頁的禮單,召集禮部眾吏商議,這嫁妝該當如何制備,才能將這份聘禮比得下去。諸吏紛紛獻策,議有大半時辰,陳延說話說得口干舌燥。左右有人為他敬茶,道了句:“陳大人,辛苦了。”
陳延聞此,率眾苦笑。
此前昭慶未出降而垂簾、皇帝生父沈毓章尚主二事已禮部累了層皮,這還沒過多久,眼下又臨親王出嫁、為它國后這等古未有之的大事。朝野中甚至都有了笑談,道大平開國近四百年,端屬這一朝的禮部俸祿領得最是不易。
頃,宮中尚局來人,禮部派人一道去佇寧殿,為英王量制嫁。陳延一面安排人手,一面憶起此前與昭慶關于嫁一事的對話。
當時昭慶吩咐:“英王嫁,有勞禮部與尚局共同心制辦。”
陳延疑:“英王殿下北嫁,當循大穆冊后禮儀,皇后祎自當由大穆禮部制辦為妥。”
昭慶道:“穆室新立,大業草創,恐無暇兼顧這許多。”
陳延還是疑:“大穆雖開國未久,然晉室家底頗為足,否則大穆國書中也夾遞不了近三十頁的禮單。今論皇后輿服,恕臣難信大穆不能制辦妥當。”
昭慶他半晌,笑了一笑,只得道出實:“陳卿。英王有孕了。你要大穆的禮部如何為制?”
陳延額頭立時冒汗。
既是有孕了,又不知禮期定在何時,那便不得要同時制備寬不一的數套嫁,這又是件要人命的辛苦差事。自然,若是英王能夠速速出京,早日赴大穆禮,那便能省去其中一二套的功夫,也能人緩口氣來。
陳延斟酌問道:“英王殿下計于何時北上?除嫁外,英王出京又當著何服?國朝未有子為親王之故事,出京之日當循親王禮服,還是循親王妃禮服?”
昭慶答得簡單:“卿看著辦。禮部何時備妥,英王便何時北上。”
這便是越快越好之意。得此上意,陳延緩緩松了一口氣。他心道,大平不過是將送人北出,便已是這般兵荒馬,不知北面將要迎人嫁的大穆朝廷,又是一副什麼樣的景。
……
大穆國基方奠,新帝便要冊立皇后,所冊之人更是與大平已罪王英肅然、與先晉已故鄂王戚炳靖兩個男人有著千萬縷聯系的大平前云麟軍主帥、今之英王卓炎,皇城外自然聞之震。
新帝以兵武起家,治下雖講仁德,然作風強狠悍,朝堂左右皆心腹,文武不論新臣舊臣,莫不俯首聽命。對于這一道冊后詔命,對于新帝在國書與聘禮中蘊埋著的刻骨深,有人知悉,有人不解傳聞,但終歸是無人敢在此時逆犯天。
大平英王卓氏在新帝心中的分量,但凡參與籌備冊后一事的禮部、戶部、宗正寺、翰林供奉院、尚書省及其余各司的臣子們,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新帝自即位以來,聽言制令,又以節儉率下,然此番所備諸禮與皇后中宮用,皆命人取最最好的。為了迎娶大平英王,新帝下詔廢了宮諸多規矩不止,亦連帶罷撤了外朝的不章程,只為能在主大穆中宮之后過得自在、無束、隨心。
此非深,又是什麼。
……
夜上燈,司燭的小監剛退出殿外,就遇上自膳房回來的文乙。文乙詢了他幾句,便放他退下。這小監卻忍不住道:“文總管,陛下已盯著大平英王來信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怕不是魔怔了?”
文乙立刻斥他一聲,卻也一時沒忍住,微微一笑。小監則起脖子,飛快地告了個罪,躡足退下。
殿門在文乙后關合。他看向殿,就見謝淖獨自一人坐著,右手持信,左手按膝,一不。
文乙端著朱漆食盤,走上前去。他彎腰低頭,揭開盅蓋,將膳房心煲制的羹湯奉上前:“陛下。”
下一瞬,他的手腕便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