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遠只覺得全都疼,但是他實在是沒力氣了,跑不了。
他腦門子上都是汗,不知道是跑圈熱出來的,還是疼得冒出來的冷汗,都順著額頭下來耷在他眼皮上,汗水和淚水一起模糊了他的視線。
滿場子都是他的慘聲和扁擔打在上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他聽見那村花說:“李月娥,你可別把人打死了,我們村要是出了殺人犯,大家都要跟著遭殃,你可別忘恩負義害了大家。”
李月娥聞言作頓了頓,但扁擔依舊擱在汪文遠的肩膀上,小姑娘追追趕趕又打了這麼久,竟然氣都不帶重的,只煩道:“你倒是接過去啊!騙子!你個大騙子!”
汪文遠淚流滿面:╥﹏╥...
他實在忍不住道:“李月娥,你夠了啊!不就是做了幾頓飯嘛,你還想怎麼樣!”
“不夠!”李月娥吼道,“你不要是嗎?”
汪文遠抱著腦袋低下頭。
對方不肯打死,李月娥又往人群里看過去,群眾們不自覺的往后退了退。
終于,李月娥目一頓,找到了在人群里的李二子了。
目一,還沒等直起走過去,李二子突然拔跑了,邊跑邊嚷道:“你個死丫頭,我可是你老子,你敢打我看我不......”
媽呀,那死丫頭徹底瘋了!
李月娥:......
一直在家里占據絕對主導權的父親,居然狼狽逃走了。
只是拿了條扁擔啊,走都沒有走過去,他就這麼沒種!
以前李二子這個爸留給的所有猙獰的、兇狠的、強悍的、不容反抗的種種面目和形象,統統都變了現在這個狼狽逃竄的背影。可笑的是,因為跑得太慌張,他不小心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
李月娥突然笑了起來,覺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樣痛快過。
就是想笑,忍不住的想要大笑。
原來,人生還能夠這樣!原來做人還能夠這樣的暢快!
誰欺負,就打回去,沒有人是不能反抗不可戰勝的,只要敢,看吧,爹啊,從小揍揍媽的親爹,不也被給嚇跑了,還有那個先前眼瞎指能夠保護的汪文遠,被揍得吱哇,哪里還有印象中帥氣能干的模樣。
不過如此!都不過如此!!
當敢還手了,那些在心目中形象很高大強壯的人,都怕了,老聽人家說什麼“不是東方倒西風就是西風倒東風”,現在才終于明白了。
聲嘶力竭的笑了一陣,撐著扁擔穩住,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圍觀群眾互相瞅瞅,倒是沒人再高聲議論什麼了,很多人都在懷疑這姑娘是不是發瘋了。
沈華濃也有這樣的擔心,李月娥打人是促了,本意是想發泄發泄,將郁氣都給發泄出來,經常在抑憋屈的環境中,人容易鉆牛角尖,發泄之后能夠輕松不。
可,沒有想到發泄完,會突然這樣放肆的又哭又笑,不會是給的刺激太大了吧?
“李月娥?”
李月娥聽見了,很快就轉過頭來,橫臂抹了一把眼淚。
“我不死了!”說,“我不死了!我前十五年真的是白活了,以后我要怎麼高興怎麼活,不然真的白托生為人了,死了也是白死了,明明我做了很多事啊,可還人罵一回沒人念我一句好,就連隊上養的牛死了都還有人能念它一聲好......我不想就這樣窩囊的死。”
李月娥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有上過一天學,說話也沒有什麼條理,東一句西一句的,邏輯和意思有些混,不過,沈華濃還是大概聽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就行。”
“嗯!”李月娥囁了囁,道:“我跟李二子不一樣,你看著吧,我會證明的,我錯了我會改!”
沈華濃不置可否,誰改不改不需要跟這兒證明,但也沒有再說什麼刺激對方,不管是真的想明白了,現在沒有發瘋,沒有再尋死,都松了一口氣,還有些心有余悸,“好。”
李月娥轉盯著一狼狽的汪文遠,目里是前所未有的兇狠。
沈華濃:這姑娘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汪文遠:(-_-。)
“你有話好好說,是,我不該騙你的,我向你道歉。”
李月娥不吱聲,他趕道:“不然這樣,我跟張英杰一樣給你加工費,行嗎?他給五,我給你......一塊!我給一塊!”
李月娥冷哼了一聲。
汪文遠又道:“兩塊錢!兩塊錢!再多我也沒有了,你也只給我幫了幾天吧。”
“你別發瘋,我也沒有占你什麼便宜吧,就說了幾句話也不算犯罪吧?你就是要尋死覓活,那也不關我的事,我是不會......你別過來!李月娥!!!”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知青許哲說了句:“還是等領導來了再說吧,我們那兩位同學已經去找領導過來協調了。”
正僵持著,霍國安、霍大主任終于跟著那兩個知青過來了。
兩個知青想到剛才的形就心急如焚一個勁的催,霍國安走得雖然也不慢,卻一點兒也不著急,背著手掃了眼人群,不耐煩的道:“怎麼了這又!我這一天天事多得很,還要管你們扯皮拉筋的事,你們就不能都給我省點兒心!”
“都在這里做什麼,不用做飯吃飯了是嗎!?一個個都閑的是吧?!”
“讓讓!給我讓個道。”
霍國安進人群,看看灰頭土臉的汪文遠,再看看拿著扁擔的李月娥,還真的是不著頭腦。
早上李月娥被開除的事他清楚,可實在是對方現在的形象跟留給大家的印象出太大了,這明明就是個一子打下去連屁都不會放的主啊。
他虎著臉問道:“怎麼了這是?都在這里鬧什麼?”
馬上就有村人給他把況說了一遍。
霍國安邊聽邊看向沈華濃,當時就覺太那里有一筋扯了扯。
沈華濃一臉無辜的看看他,看霍國安的樣子就知道他就算對李月娥心有不滿,在跟知青之間肯定也是偏心的,不過這家伙擅長面子工程,肯定也不會做得讓人不滿說閑話,大概會怎麼理沈華濃心里都有數了。
沒什麼熱鬧可看了,就道:“月娥,來把扁擔給我,我得回去做飯了。”
李月娥默默的遞過扁擔,沈華濃又跟說了一句:“你想要錢、要被尊重、要安全,要過好日子,所有的這些,其實靠自己的努力都是可以得到的,只想從別人那里不勞而獲,那就得承擔被騙和被辱的風險。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別人憑什麼看得起你?”
李月娥怔了怔。
沈華濃想想,覺得對方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之前緒上就已經大起大落很崩潰了,這話說得似乎有點兒生了。
為了照顧對方的緒,又放緩了語氣,安了句:“我相信你是可以立起來的,之前你養家就做得不錯,聽說你還能夠給你媽、給你妹妹帶來安全,讓們過得好一點,要是你自己膽子大一些,肯定能做得更好。”
說完,有點生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轉走了。
背對著眾人,才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幸虧人沒瘋啊,導師什麼的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當的,再也不玩了......
沈明澤靠在門口,見沈華濃過來,道:“張了?剛才罵人的時候,我可看不出來。”
沈華濃看看哥哥,癟了癟。
沈明澤抬起手掌在頭頂上了,“好了,現在沒事了,別想了,你這刀子得改改,要是真是刀子心那倒也沒什麼,就怕會自己給自己找事。”
沈華濃咕噥了句:“我還真怕將人給瘋了,那可糟糕了,算了,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多管閑事了,管他們呢。”
“哥,昭昭呢?”
“昭昭還在挖蘿卜,這邊鬧哄哄的,沒讓過來。”
“希你的蘿卜還有完好的。”
沈明澤:“......”
這邊沈華濃他們吃過飯,外面的人群也早都散了,霍國安三兩下就搞完將人都吼散了。
不過,這會兒左右四鄰還蹲在門口邊吃邊議論,沈華濃也知道了李月娥和知青事的后續。
說是李月娥不肯要知青們給的所謂“加工費”,其余人不計較了,就只跟汪文遠死磕,要對方用勞來賠償。
“既然你們之前都說這是革命同志之間的友誼,那就不要用錢來計算,免得你們隨口一說糟蹋友誼這個詞,大家互相團結團結好了。”
李月娥保證只要汪文遠做完同樣的活之后,就不再糾纏他,也不讓那個無賴爸去糾纏,汪文遠馬上就答應了,雙方都達了協議,霍國安也沒有什麼意見。
所以,汪文遠已經抱著李月娥從家里拿出來的臟裳,去河邊洗去了。
沈華濃:......
再就是,霍國安讓李月娥回去上工,給拒絕了。
至于汪文遠,因為這件事,教高小的工作被取消,以后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社員們下地干活拿工分,而他的工作讓另外兩個知青分一分就輕松解決了。
了誰都沒差啊。
【先更一章,下午有事外出,晚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