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點,言彬準時出現在一家康復醫院門前。
他有些遲疑,拿出手機點開程苑婉發來的信息,再三確認之後,他才邁步朝醫院大門走去。
三樓VIP康復門診,言彬在這裡見到了董莉和程苑婉。
「早,言副總。」
程苑婉和言彬打招呼,「請這邊坐。」
言彬點點頭,來到一張牛皮沙發前,董莉坐在他的對面,舉止姿態間盡顯優雅,如果此時此刻是一個正常人,那麼這一切並不足以為奇。
可董莉…
一向聰明睿達的言彬也會有陷困的時候,在昨天程苑婉說了董莉要見自己的時候,這一團疑雲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里。
「言副總,你好,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但卻是第一次這樣坐下來說話,是吧。」
董莉面帶微笑,說話口齒清晰,完全就看不出來和植人有什麼關係。
「…」
「董士,我想知道你今天找我來到底是有什麼事。」
言彬索就開門見山了,雖然他有疑問為什麼董莉會突然變得正常人,但是和他無關的事,他向來不多問。
「言副總就是直爽,好,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我想讓言副總留下來,留在紀氏集團,幫助我的兒子。」
言彬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以前董莉不怎麼過問公司的事,但這個男人,卻是印象非常的深刻。
聞言,言彬心裡冷笑,幫紀航?他現在恨不得將他碎萬段,怎麼可能會去幫他。
笑話!
「抱歉,謝董士抬,但言某恐怕要辜負您的厚了。」
話說的很婉轉,但其實明眼人都明白,那就是言彬他不願意。
此話一出,程苑婉用餘瞄了一眼董莉,又看了看言彬,其實很好奇,這兩個高手過招,到底是誰能最後控局。
程苑婉表示自己很拭目以待。
只見董莉從容自若地端起茶杯,對著杯口吹了吹,然後優雅地品了品杯里的茶。
數秒過後,重新把視線對上言彬,仍舊是那副笑臉相迎的模樣,「言副總謙虛了,不過我還是想讓你聽聽我所能為你開出的條件,如果到時候,你再拒絕,我決不阻攔。」
言彬角微揚,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不屑的表。
沒錯,言彬想不管董莉向他拋出多大的橄欖枝都不可能撼的了他要離開的決心。
「…」
見言彬不語,董莉繼續說道:「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將拿出紀氏百分之十的份贈送子期。」
言彬腦子嗡的一聲,他千想萬算,怎麼都料不到董莉竟然會開出這樣的條件。
一時間,言彬整個思緒都被攪的一團。
董莉暗中仔細觀察言彬,看出他的震驚之後,便乘勝追擊,說:「言副總,今天找你來,我就做好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準備。你不是一直很疑為什麼傅建國妻的事可以辦的那麼順利,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也在暗中調查是誰在背後幫你和子期吧?」
「…」
言彬看著董莉,突然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這個人面前變的赤的,毫無可言。
「所以你就是那個人。」
董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言彬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智商的問題了。
「是。而且,實不相瞞,子期為救紀盛年,賣房賣酒吧,七拼八湊到了一千萬,那些東西現在都在我手上。如果你肯留下來,我除了贈送份之外,這些東西我會一分不地全還給。」
董莉很大方,開出的條件可以說是至極。
當然,除了想讓言彬留下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讓子期重新回到紀航的邊。
董莉從一開始就不認可陸綰,也了解自己兒子,他現在生活的一點都不快樂。
作為母親,就總是想把最好的留給自己孩子。
所以,董莉留下言彬就是留下子期,必須給紀航爭取時間。
當然,這個理由,董莉是打死都不會告訴言彬的,這裡面的緣由可是的一清二楚。
「怎麼樣?言副總,這個條件可還讓你滿意?期期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了,不僅如此,還要留在那個小野種的邊,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想我們可以聯手還自由。」
董莉真真是一個優秀的談判者,能察對方的心,並找準關鍵點直擊主要矛盾,從而問題分析,給出最合時宜的解決辦法。
就連言彬都不是的對手。
「言副總,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世界這麼大,到哪裡都離不開錢,如果你想期期後半生能過的安穩,那麼我開出的條件對於你們來說就是雪中送炭。」
「還有,我知道你和我兒子之間有誤會,但是我不一樣,哪怕他再壞,都是我的兒子,母親為兒子籌謀,天經地義。我只要你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我絕對不會再阻攔言副總。」
董莉的計劃就是一年將所有的事辦妥,因為裝植人的事還有子期和紀航的都經不起任何耗費了。
「話,我就說到這裡,言副總好好想想,就算你不為自己,也應該替一無所有的期期想想。」
因為今天的見面和談話,言彬本來堅定的心再次被撥。
董莉說的沒錯,子期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如果沒有質作為基礎,每一步走的都會很艱難。
即便言彬覺得自己能夠養活子期,可他知道以的格一定不會接的。
一年,一年…
言彬陷沉思,他想,董莉留下自己的目的應該是想讓他幫紀航坐上紀氏董事長的位置。
至於還有其他什麼目的,言彬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是這樣,言彬覺得留這一年如果能為子期留下什麼也未嘗不可。
「怎樣?言副總,我可是帶著很大誠意來的。」
董莉頭稍稍偏了偏,然後程苑婉便心神領會地從包里拿出一本裝訂好的小冊子放在言彬面前。
「言副總,這是協議,我們這邊已經簽字,放心,這個是備法律效應的,您不必擔心這只是我們拖延您的空頭支票。」
言彬拿過那份協議翻看了起來,上麵條條框框羅列的非常清楚。
他著重看了權益那一項,那上面所承諾的條件與剛才董莉口頭說的分毫不差。
言彬思考了一番,在簽字前,他又向董莉多提出了一個條件。
「我可以留下,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請講。」
董莉手比劃了一下。
「在這一年期間,你們必須派人保護子期的安全,再有…」
說到這裡,言彬突然頓了頓,他別有深意地看了董莉一眼,然後繼續把未完待續的話說完。
「再有不允許紀航再接近子期。」
言彬話音剛落,程苑婉的心就跟著提了起來,是了解董莉的,之所以有這個計劃,其實裡面就是包括撮合紀航和子期。
現在突然被提了這個這個條件,程苑婉很好奇,董莉是答應或者是不答應。
「好,我答應。」
董莉允諾的很爽快,這倒是讓程苑婉很意外,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有了董莉的承諾,言彬很爽快的就簽了字。
*
回去的路上,程苑婉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乾媽,你怎麼會答應不讓航去找期期,你不是…」
程苑婉沒把話說完全,但知道董莉一定明白。
「婉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董莉扭頭看著程苑婉,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嗯?什麼話?」
「人這一生,其實大多都是活在謊言里,自欺欺人,被他人欺,欺騙別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教科書教我們不能撒謊,但生活告訴我們有時候必須要撒一撒謊。」
程苑婉懂了,原來董莉答應言彬也不過就是緩兵之計的欺騙而已。
不得不說,在人生這盤棋上博弈,還真是刀劍影,彩紛呈。
「乾媽,你今天還真是又給我上了一課。」
程苑婉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董莉,就覺特別多面,永遠都給人一種出其不意的覺。
所以,董莉一直就是程苑婉努力的方向。
「哈哈哈,婉婉,你未來的路還長,要面對的事還很多,我覺得你這麼聰明一定會走的比我更好。」
董莉憐地拍了拍程苑婉的手。
「謝謝乾媽。」
「哦,對了,薇薇差不多要回國了吧。」
「是的,除夕前三天回來,我已經和聯繫過了。」
程苑婉公式化地和董莉彙報著。
「好,婉婉,我們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吧,人多的地方呀,是非也多,陸綰的好日子恐怕是到頭了。」
程苑婉理解董莉話里的意思,確實,沈薇之那個小祖宗,絕對不是一個安分的主,鬧起來,那真一個天翻地覆。
「是的,乾媽,不過這事會不會影響到子期?畢竟現在和航的關係還是張的。」
說到這個董莉就來氣,覺得紀航怎麼就那麼不爭氣,同樣的錯誤會犯兩次。
還有,紀家那幫迂腐的老東西,趁著生病,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把紀航推進了火坑。
其中最讓董莉失的就是紀盛年,真的沒有想到他的心會那樣偏向陸綰。
每每想到陸綰和綿綿,董莉就氣的不打一來,因為們的存在會讓時時刻刻想到自己,想到連葉和紀小凡。
所以,董莉眼裡是容不下陸綰的,還有,親孫又怎麼樣?這世道已經變了,負責任的方式有很多,沒必要像紀航那樣把自己搭進去。
董莉現在無疑是恨的,恨紀家那幫蛀蟲,為了自己的生活把的兒子推出去做擋箭牌。
更恨紀盛年的昏庸無能,是非不分。
董莉把頭看向窗外,沒有去接程苑婉的話,現在最頭疼的事就是紀航和子期。
董莉比誰都明白紀航有多子期,可無奈,命運多舛,又捉弄人,也不知道將來他們還有沒有緣分走到一起。
但是,即便紀航不能和子期在一起,董莉手上還有一張王牌沈薇之,反正只要不是陸綰就行。
回到家,董莉又恢復到了從前的樣子,坐在椅上,上蓋著毯子,保姆推著回到了家裡。
一進門,紀盛年便殷勤地迎了上來,「莉,你回來了。」
「…」
董莉沒出聲,無神的雙眸獃獃地著前方,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紀盛年見此,長嘆一口氣,每每這種時候,他就會覺到一種無形的孤獨朝他襲來。
人到了這個年紀,不就是想邊有個能說話的人嗎?
紀盛年真的很怕自己到死都等不來董莉開口的那一天。
他從保姆手上接過椅,慢慢地往電梯走去。
乘著電梯,他們從客廳上了樓上的臥室,一回到房間,紀盛年就迫不及待地對著董莉開口。
「莉,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我準備拿出紀氏百分之十的份贈送給陸綰還有綿綿。」
紀盛年話剛出口,坐在椅上的董莉神驟然大變,藏在毯子下面的雙手地攥了拳頭。
「莉,你怎麼了?」
紀盛年也注意到董莉的變化,他發現在抖。
「莉?你…」
紀盛年半蹲在董莉的椅面前,他手就要去的雙手。
「莉?」
董莉回神,趕鬆開手,然後故意打了一個噴嚏。
紀盛年失了,原來不是他想的那樣,董莉只是冷。
紀盛年起,走到窗邊,將敞開的窗子關上。
董莉利用這個時間,努力的調整了一下狀態,可是沒用,覺自己現在足以用「火冒三丈」這四個字來形容。
紀盛年居然想給陸綰份,不得不說,他們這三十幾年的夫妻還真是沒白做,事都想到一塊去了。
一個想把份給陸綰,一個想給子期。
真真是「默契」的很。
董莉暗自咬牙,發誓,即使最後子期沒拿到,也絕對不能讓陸綰得逞。
紀盛年關好窗子,回到董莉邊,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莉,陸綰真的是一個好孩,你看忍辱負重為我們家生下一個孩子,那麼多年,都沒有陪伴在邊。作為一個父親,我很理解這種虧欠,不過,好在,我們的兒子比我優秀,及時回到了們母的邊。當然,我覺得陸綰值得,你知道嗎?上次竟然用自己的去替擋下危險,我覺得就憑這點,就足夠有做我紀家媳婦的資格。」
紀盛年這話里的意思有沒有影他自己,別人不知道,但是董莉認為絕對是有的。
尤其是那句,「作為一個父親,我很理解這種虧欠。」
所以,董莉的理解就是,紀盛年覺得很虧欠連葉和紀小凡,現在他為了讓自己安心,就把這份想彌補的心放在了陸綰母上。
可以這麼理解吧。
那一刻,董莉真想不顧一切站起來狠狠地紀盛年一個大子。
然而,小不忍則大謀,董莉努力剋制自己的緒,因為這一衝,很多的計劃那就都被打了。
忍,忍,忍!
忍到最後,董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只能以裝睡來結束這場談話。
董莉坐在椅上,閉上眼睛,裝出一副睡的樣子,雖然面前看上去很平靜,但其實心早就猶如原子彈炸。
「莉?」
「莉,你睡了嗎?」
紀盛年正說到興頭呢,見董莉突然睡著,這心裡難掩失。
暗暗嘆了一口氣,紀盛年將董莉抱到了床上,替蓋好被褥,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臥室。
*
子期留下來了,但不是因為紀小凡而是言彬。
其實很納悶,為什麼言彬要給他一年的時間,問了幾次,他避而不談,只說讓等。
來來回回幾次,無果之後,子期也就不在問了,一直以來,都是言彬在默默為付出,所以,沒有理由不答應他。
「言彬,馬上除夕了,今年你想怎麼過?」
現在子期生活中最快樂的事可能就是出來和言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了。
「我打算去陪我,你呢?」
「我?」
子期淡笑一聲,拿起桌上的被子一口飲盡裡面苦的茶水。
「我能怎麼過,還不就是那樣。」
言彬點點頭,幾番言又止之後,終於是提起了紀航。
「那你現在見到他…會不會?會不會難過?」
言彬口中的他是誰,子期很清楚,距離那件事,轉眼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傷口也在慢慢地癒合,有的時候,甚至想不起來那個人?
「不會,言彬,我不騙你,我現在一點覺都沒有了,就覺得他對於我來說和路人差不多了。無亦無恨,所以,你覺得我難過什麼?」
言彬眉梢微挑,「不撒謊?」
「嗯,不瞞你說,我覺我現在記憶力好差,好多事我都記不起來了,真的。我想好好活著,那自然是要摒棄很多不好的事。我真的沒有很刻意,就是對他這個人無了。」
子期說的很輕鬆,言彬努力想從臉上尋找到一蛛馬跡都找不到。
「好啦,我真的好的,你別擔心。」
聽這麼說,言彬的心稍稍落了地,「嗯,子期,等我。」
「知道啦。」
*
日子不不慢地過著,有些人活著但早已死了,譬如紀航。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醉生夢死,甚至開始過起了規律的生活,每天兩點一線,公司,家裡。
白天的紀航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一樣,但是到了晚上,他就要忍常人無法接的折磨。
子期的詛咒真了,紀航現在每天晚上都會被噩夢纏,他只要閉上眼,腦海里想的都是那個孩子。
無數個夜晚,他會被驚醒,然後就這麼一夜無眠地守到天亮。
每當紀航很想子期的時候,他只能地躲在角落遠遠地看一眼,從來不敢靠近,這種覺太難了。
很多時候,他支撐不住的時候,便會回到大宅來到董莉的房間,因為只有在那裡,他才能到一活著的氣息。
今天,紀航又回來了,他剛進門家裡的保姆就迎了上家。
「爺回來了。」
「嗯。」
紀航點點頭,遂問:「我媽呢?」
「哦,太太在樓上的曬太。我帶您上去吧。」
老媽子殷勤的很。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吧。」
紀航說完便朝電梯走去,他上了三樓,果然看在房裡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董莉。
紀航走了過去,在旁邊坐了下來。
「…」
「媽…」
紀航低下頭,布滿扎眼紅的眼裡沒有任何波瀾,他的不控制地薇薇抖,制許久的惡劣緒完全就掌控不住了。
心很疼,一陣痙攣的痛,疼得他恨不得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
「媽…」
紀航說不出話,只能一遍又一遍喚著董莉。
直到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媽,我好想,可我不敢找,我快撐不住了。」
「媽,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疼,我真的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