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地砸在青石板磚上,隔著雨幕和悶悶的雷聲,外面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
“爺,這里有個亭子,您暫且在這里避一避雨吧。”
楚錦瑤心里一驚,立刻往后撤了兩步,因為走得太急,還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忍不住“嘶”了一聲,未傷的手捧著傷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楚錦瑤猶豫片刻,有心想趁著現在雨勢未大沖出去,可是還沒等行,對方就進亭子了。
這場急雨似乎打了許多人的步調,一個男子頭發微,有幾縷碎發在額頭上,一滴水順著他的臉頰落到下,最后消失在重重領中。
他后的那個綠小廝更摻,擺不住往下淌水。
綠小廝卷起半的袖子,匆忙地下上的水,他蹭了兩下,眼睛驚訝地瞪大了。
“楚姑娘?”
楚錦瑤站在角落里,也認出來這是上次給指路的小廝了,不過現在真相大白,這位本不是郡王府的小廝,而是太子邊的公公。
聽到小林子的聲音,秦沂也回頭往這邊看,視線不躲不避地落在楚錦瑤上。楚錦瑤不好再裝看不見,只能著頭皮上前,手行禮道:“太子殿下萬福,林公公萬福。”
“楚姑娘,還真是你。”小林子笑道,“姑娘怎麼會在這里?”
而秦沂的眉卻皺了皺,他突然開口問:“你的手怎麼了?”
小林子被這樣一提醒,才發現楚錦瑤一直端著一只手臂,手腕有跡。
小林子也警惕起來了:“喲,您的手是怎麼了?”
楚錦瑤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本來被縣主咬傷,被雨困在亭子就很尷尬了,現在竟然還到了太子殿下!一直默默禱告太子不要理,不要注意,然而事與愿違,太子居然問起手上的傷口了。
楚錦瑤尷尬的厲害,遲疑地說:“是我……不小心傷的。”
秦沂笑了一下,冷冷地問:“你在哪兒傷,竟然能出牙印的痕跡?”
楚錦瑤語塞,一抬頭,就發現秦沂好整以暇地看著,眼神似乎再說,你繼續扯,接著扯。
但是話已經說到這里了,再改口就太尷尬了,楚錦瑤只能著頭皮繼續扛:“可能……那塊石頭就長這個樣子吧。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秦沂這回是真的氣笑了,楚錦瑤簡直是個人才,每次見都有新的笑料。秦沂回頭吩咐小林子:“去取玉痕膏來。”
小林子明顯地愣了一下,楚錦瑤大為吃驚,趕說:“不要,這不好吧?”
小林子扭過頭瞅了瞅楚錦瑤,再抬頭看他們家太子爺,心里簡直大為意外。小林子忍著心里的震驚看向秦沂,發現秦沂低頭掃了他一眼,眼神非常不耐煩,即使秦沂沒有出聲,小林子也知道,太子爺再說:“還不快去?”
小林子知道秦沂說話從不喜歡說第二遍,他當下收拾起眼神,低眉順目地說:“是,奴才告退。”
楚錦瑤連忙追了兩步,神為難地說:“哎,這……不太好吧?”
“為什麼不好。”小林子已經出去了,亭子里只剩下秦沂和楚錦瑤兩個人。秦沂涼涼地接話:“你這樣說,是在擔心誰?”
楚錦瑤憋了半響,憋屈地說:“民是擔心太子殿下。”
秦沂撇過頭,忍不住笑了一下,再回頭時,眼神微微含著笑意,波粼粼。
楚錦瑤并沒有看到秦沂的表,微低了頭,安靜又戒備地站在角落里。
秦沂心里很有些好奇,他原來沒回來時就沒有刻意掩飾份,現在楚錦瑤親眼看到了他本尊,按理立刻就想通了這其中的始末。這樣防備地站在遠,莫非是有什麼顧忌?
秦沂覺得很沒有必要,雖然他回歸了自己的份,但在玉佩時和現在都是一個人,為何要劃分地這樣鮮明?或許楚錦瑤剛剛知道他是太子,心驚膽戰,略有生疏,倒也在所難免。
秦沂這樣想著,干脆主走向楚錦瑤。楚錦瑤嚇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后心一松,險些掉下臺階。
秦沂眼疾手快,立刻握住的手腕,單手用力就將拉了回來。他低頭看著楚錦瑤的眼睛,不滿地皺眉:“你為何這樣怕我?”
楚錦瑤小幅度轉時手腕,想將手腕收回來,奈何秦沂握的結實,竟然紋都不。楚錦瑤只好小聲回答秦沂的問題:“沒有……”
“這還沒有?”
楚錦瑤小心地了手腕,還是沒有辦法,有些憋氣地抬頭去看秦沂。外面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雨簾將外界的一切噪音都隔絕在外,仿佛天地間唯余這一方小天地。楚錦瑤從這個角度看秦沂,只看得到他清雋俊,姿修長,他的眼睛漆黑又清澈,現在帶了些不解,正專注地凝視著。
楚錦瑤的心突然就了半拍,太像了,實在太像了。這樣看,楚錦瑤幾乎要分不清太子和齊澤。楚錦瑤扭頭去看秦沂的手,他的手也極為好看,手指纖長有力,幾乎看不到關節凸出,單看這雙手就覺得充滿了力量。
楚錦瑤后知后覺地想到,這雙手確實充滿了力量,去年冬天大勝韃靼,便是在這雙手的主人的帶領下。甚至可以說,這雙白玉一樣的手,也曾沾滿鮮,手刃強敵。
秦沂半是嘆氣半是好笑地說:“你真是獨一份了,我見了這麼多人,只有你敢在我問話的時候走神。”
楚錦瑤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當著太子殿下的面跑神了。略有些尷尬,好在經過這一打岔,秦沂也不再追究答案,而且順勢放下了的手。
楚錦瑤趕收回,在不引人注意的角度悄悄轉手腕。這是第一次和一個男子站的這樣近,也深刻會到男在力量上的差距,就這麼一會的功夫,的手腕竟然有些痛。
秦沂放過楚錦瑤,不再問,他以為楚錦瑤還是不習慣,這才需要緩沖時間。秦沂從前早已習慣了被人當皇太子對待,對這種恭敬又疏離的態度實在習以為常,雖然現在冷不丁換了楚錦瑤,他卻有些適應不來。
秦沂決定給楚錦瑤時間,說起來楚錦瑤對他也算有救命之恩,他不是氣量狹小的人,有曾經的那段相分在,無論以后楚錦瑤求他做些什麼,只要不過分,他都不會追究。
不過現在看來,楚錦瑤并不太明白這份恩代表著什麼就是了。現在的表讓秦沂覺得,只想遠遠躲開他。
秦沂冷冷朝楚錦瑤掃了一眼,楚錦瑤真是莫名其妙,還沒說話吧,這位太子殿下又怎麼了?
楚錦瑤覺得自己不能和太子這種等級的人杠,所以小心地說:“太子殿下,今日叨擾您避雨,是我不對。我這就離開,請太子恕罪。”
楚錦瑤見太子沒有異議,于是放心地往外走。可是等剛剛轉過,下一步就要雨幕中時,冷不丁聽到太子說:“你再走一步試試。”
楚錦瑤抬到半空的腳頓時僵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個太子的脾氣還真是討厭,楚錦瑤恍惚中竟然生出一種悉。
楚錦瑤悲憤了一會,到底不敢挑戰當朝太子的話,當真再走一步試試。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腳步,小步挪回涼亭中間。
秦沂隨意指了一下涼亭中的石凳,說:“坐。”
這個作委實太悉了,楚錦瑤幾乎是自然而然地坐下,等坐實之后才發現,現在坐在太子對面,和皇太子同起同坐?
楚錦瑤蹭地一聲站起來,秦沂被突然的作嚇了一跳,沒好氣地抬頭看:“又在做什麼?”
“殿下,我坐下不太合適……”
“那你想讓我請第二遍?”
“……我不是這個意思吧?”
秦沂暗暗道了句廢話真多,飛起眼神瞪了一眼:“坐。”
“……哦。”
等楚錦瑤坐好了,秦沂問:“你的手怎麼樣了?”
楚錦瑤被人提醒,這才看向自己的手腕。被縣主咬的那幾個牙印已經變紅,傷口也不再流。若不是被太子提醒,都要忘了這回事。
楚錦瑤絕不會太子面前說閨閣姑娘的壞話,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懷陵王府的縣主。楚錦瑤輕輕抖了抖手腕,就讓袖子將傷口覆蓋,然后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
秦沂很確信那是什麼人的牙印,他心里生氣,但也覺得匪夷所思,哪個子膽子這麼大,竟敢咬楚錦瑤?至于是男人咬的這個可能,秦沂想都不想就排除了。若真有男人有這個膽子……呵。
秦沂見楚錦瑤不說,心里也能明白的顧忌,秦沂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正他想知道什麼,總會知道的。秦沂暗暗記下這一筆,然后問:“你的丫鬟呢?為什麼們丟你一個人在此?”
說起這個楚錦瑤又想嘆氣:“我也不知道,玲瓏明明說好回去找桔梗過來,結果耽擱到現在。別是路上遇到什麼突發況了吧?”
“出去找人過來……”秦沂重復了楚錦瑤的話,突然反問,“為什麼要出去找人來頂替?自己做什麼去了?”
楚錦瑤悚然一驚,失聲道:“太子殿下……”
秦沂笑了笑,道:“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他大概已經猜到了。
玲瓏大概是楚錦瑤邊的大丫鬟,能讓大丫鬟拋下楚錦瑤都要出去的事,恐怕只有和懷陵王府有干系的事有這種分量了……
再結合楚錦瑤手腕上的牙印,看著稚,不像是大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秦沂猜到了元兇,剩下的事倒也不再急了。他反倒好奇,楚錦瑤邊為什麼換了人?這個玲瓏為什麼聽起來比原來的那兩個大丫鬟還不靠譜?
楚錦瑤小心看著秦沂的臉,發現對方神淡然,看不出一點端倪,楚錦瑤惴惴不安,太子這是猜到了沒有?又仔細地盯了一會,突然發現秦沂的眉梢了,楚錦瑤如夢初醒,趕扭頭。
楚錦瑤安自己,太子又不是神,只言片語的,他就是再敏銳又能猜到多?楚錦瑤放下心,便干脆和太子一起看向亭外重重雨幕。
靜默了片刻,雨中傳來跑路的聲音。秦沂的眼珠瞬間對焦,微微朝聲音來轉了轉,而楚錦瑤則立刻起,不著神地往后退了退。
秦沂將楚錦瑤的作盡收眼底,他抿了抿,什麼都沒說。
小林子冒雨跑進亭子中,走亭子后,他一邊倒過收傘,一邊說:“太子爺,您要的東西奴才找到了。”
小林子本想直接遞給楚錦瑤,誰敢讓太子手干這些莫不是活膩了。可是小林子剛剛走了兩步,就被秦沂攔住:“你一都是水,把藥給我,你自己在旁邊晾著去。”
小林子愣了一下,幾乎能撐下半個蛋。好在在前行走的,不說別的,反應速度絕對一流,小林子立刻俯將玉痕膏呈上,然后自己就麻溜地滾到亭角。
秦沂從石桌上拿起瓷瓶,站在指尖轉了轉,似乎在掂量分量,然后才長手臂遞給楚錦瑤。
楚錦瑤也驚呆,支吾了一聲,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秦沂。
秦沂奇怪地挑起眉:“怎麼了?”
楚錦瑤很想說這樣不合規矩,可是想到堂堂太子手給遞東西,耗著不去取恐怕更不合規矩。楚錦瑤只好低聲道了句“謝殿下”,然后就上前雙手接過瓷瓶。
小林子辦事很妥帖,他自己了大半,而藥瓶卻一點水漬都沒有,手還有淡淡的暖意。楚錦瑤拿著瓷瓶,手給秦沂行禮:“民謝過殿下。”
秦沂看著楚錦瑤的作,眼中閃過笑意。請安禮還是他親手教的呢,果然,這樣看著就舒服多了。秦沂也是這時才突然意識到,楚錦瑤今日的子,似乎就是當初親手做的那一條。
秦沂記得那時他在玉佩里醒來沒幾天,一直躲避著不肯泄行跡,然而楚錦瑤因為一匹云錦被堂姐妹針對,自己回來掉眼淚,秦沂實在是被哭怕了,只好出聲安。
上穿的子,就是那次的那匹云錦。
秦沂曾經親眼看著楚錦瑤穿針走線,將一匹平平無奇的布料裁剪裳,那是秦沂第一次見子做針線活,他最開始覺得無聊,看的久了,竟然覺得奇妙又靜心。他當時限于玉佩,看楚錦瑤難免要用仰視的角度,很難直觀地看到的妝模樣,只能從旁人的反映里得知,楚錦瑤應當是比較襯服的。
現在他突然回歸了自己的份,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他意外地發現,楚錦瑤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又黑又瘦的丫頭,勉強說起來,倒算得上是個人。
秦沂意外,半年不見,楚錦瑤干了什麼,為何變化這樣大?
楚錦瑤現在拿到了太子賜藥,再也沒有理由待在這里,暗暗松了口氣,道謝之后就繼續說:“太子殿下,雨勢已經變小了,民不敢叨擾殿下避雨,先行告退。”
這次秦沂沒有阻攔,而是跟著一起站了起來:“也是,你在外面待太久不好。小林子。”
把自己當形人的小林子立刻出現:“哎,奴才在。”
“傘呢?”
小林子從懷里拿出另外一柄全新的傘,恭敬地遞給秦沂。他知道太子邊不喜歡跟太多人,尤其不喜歡別人給他撐傘,所以他雖然冒雨回去取藥,卻并沒有別的侍過來,反而帶了一柄全新的傘。
看看,現在用上了吧,還是他小林子懂得揣上意。
秦沂接過傘,他單手撐傘,另一只手對楚錦瑤招了招,意味再明顯不過。
楚錦瑤覺眼前一黑,賜藥還算正常,讓太子給撐傘?
怕是真的嫌自己命長。
楚錦瑤連連搖頭,后退著站雨中:“不用了,雨不算大,我自己走就好了。”
話音沒落,楚錦瑤的鬢邊的碎發已經在臉上,雨水從的臉頰下,滴滴答答往下掉。楚錦瑤眨了眨眼,盡力維持著自己的表不變,仿佛雨確實不大。
秦沂以一種很嫌棄的眼神掃了一眼,道:“過來吧,頭發都了。”
楚錦瑤堅定地搖頭,堅決不肯過去,反而轉往外走。楚錦瑤本來覺得這樣就沒事了,淋一通雨總比被砍頭好,可是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后傳來不不慢的腳步聲。
楚錦瑤試探地回頭,意外發現秦沂竟然也跟著出來了。他也沒有撐傘,長一邁,輕輕松松站到邊:“你非要淋雨不?”
“殿下!”楚錦瑤忍不住驚呼,“您怎麼能淋雨呢?”
“我讓你撐傘,你不肯。”秦沂涼涼地說。
“啊?”楚錦瑤皺了皺眉,顧不上臉上的雨水,連忙說,“這有什麼關系?哦,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撐傘,殿下您給自己撐就好了。”
秦沂嗤笑了一聲:“本太子即便再不出息,也還不至于讓弱子淋雨,而自己撐傘。”
“那……”楚錦瑤為難道,“那您把傘給我,讓林公公來給您遮雨?”
小林子亦步亦趨,又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后,不敢太近也不敢太遠。太子不撐傘,他敢撐嗎?自然不敢。
秦沂朝后瞅了一眼,回頭淡淡地對楚錦瑤說:“我平生最討厭被牽制,下雨撐傘勉強算一項。”
“那……那民給您撐傘?”
隔著老遠的小林子蹭地抬頭,他佩服地朝這位楚姑娘看了一眼,又趕低頭。
秦沂輕輕笑了一下,誰都能看出來他冷笑的意味更多:“那我再補充一條吧,相比被牽制,我更討厭低頭。”
楚錦瑤無奈地咬,幾乎崩潰:“那你到底要怎麼樣?”
秦沂似乎也沒有耐心了,他作勢打開傘面,說:“過來,雨大了。”
楚錦瑤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幾乎都要跳起來了:“這怎麼能行?太子殿下……”
秦沂真是許久都沒有嘗試到這種恨不得掐死的心了,他抬起冰涼的手指,無奈地了眉心。“罷了,那就這樣走吧。你住哪兒來著?”
楚錦瑤就這樣焦慮不安地站在太子邊,冒著雨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后的小林子也冒雨跟著,他用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心里哀嚎到:“太子爺這是要做什麼?明明有傘,為什麼不用?三個人明明都有傘,為什麼不用!”
小林子哭喪著臉想,他錯了,是他沒有揣測準主子的意思,他下次出門,應當另外帶著兩把傘才是。
走了一段路,秦沂微微偏頭,朝側的楚錦瑤看去。雨勢確實減輕了許多,但是即使如此,的服也被打了,雨水更是順著的臉頰往下淌,倒是應了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秦沂輕輕唔了一聲,了自己的下。他再想什麼?莫非和楚錦瑤一樣,腦子被雨淋壞了?
秦沂看著落湯一樣的楚錦瑤,實在忍不住說:“你還是過來吧,你現在被淋的樣,像猴子。”
楚錦瑤頓時到腦子一懵,一時間連如何回話都想不出來。暗暗咬,偏頭朝即使被淋,但依然風霽月、清雋拔的太子瞥了一眼。
楚錦瑤幽幽地想,太子見過這麼多人,他這樣說,那豈不是意味著現在真的很丑?
秦沂被楚錦瑤那幽怨的小眼神逗笑,而楚錦瑤看到太子居然還笑,頓時覺得人生黯淡無。都被人說丑了,還是像猴子的那種丑,那還管什麼逾矩不逾矩。楚錦瑤垂頭喪氣地走到傘下,任由太子執著傘,并肩送回去。
下雨后天黑得快,桔梗左等右等,還是不見姑娘回來,哪怕報個信都啊?姑娘沒有消息,玲瓏也沒有,桔梗漸漸都著急了,還是宮嬤嬤沉得住氣:“別慌,外面雨這麼大,姑娘和玲瓏沒有帶傘,估計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等天黑了還不回來,我們再去讓老王妃找人。”
“好。”桔梗憂心忡忡地應了。
過了一會,桔梗突然聽到拍門聲,蹭地一聲跳起來,拔就往外跑,因為跑的太急,還險些把自己絆了一跤。急吼吼地推開門后,果然看到們家姑娘站在門外,手里還撐著一把七骨白玉宮傘。
桔梗又驚又喜:“姑娘?怎麼只有您一個人,玲瓏呢?”
楚錦瑤收了傘進院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皺眉:“玲瓏沒回來?”
桔梗搖頭,楚錦瑤的神立刻嚴肅起來:“是誰在搞鬼?”
桔梗被唬了一大跳,試探地問:“姑娘,你是說……”
楚錦瑤沉著臉,搖頭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先進屋再說。”
“哎,好。”桔梗說著就麻利地接過楚錦瑤手里的傘,倒著立在墻邊。看到這把傘,忍不住咦了一聲:“姑娘,既然玲瓏沒有跟著您,那是誰送你回來的?這傘,看著不像是市面上的……”
楚錦瑤眼神飄忽了一下,心虛地咬了咬。太子送到院門口后,楚錦瑤堅決拒絕太子進到里面,好在太子本來也沒打算進來,只不過聽到的話,眼神很怪異就是了。
太子將他的傘留給楚錦瑤,楚錦瑤固辭,然而能有用才有鬼了。后來還是小林子機靈,噠噠噠跑上來把自己的傘遞給太子爺,這件事才算圓滿解決。
楚錦瑤撐著太子殿下用的傘,夢游一樣站在自家院子前。出于心虛,沒敢敲門,好在雨聲掩蓋了其他聲音,楚錦瑤靜靜站在門口,倒也沒人發現。等確定再也看不到太子等人的影后,這才出手,叩響門板。
現在冷不防被桔梗問起這個問題,楚錦瑤還沒想好怎麼說,就含糊其辭:“我路上遇到一個人,就回來了。”
“原來是遇上了一個好心的下人,他也真是的,送姑娘回院,竟然還讓姑娘被雨打了。”桔梗隨口抱怨道。
楚錦瑤被嚇了一跳,趕說:“沒有,那可不是下人!不許說!”
桔梗茫然地張大:“啊?”
楚錦瑤深覺這個問題就是坑,怎麼說都扯不明白,干脆避開:“總之,剛才那種話不能再說了。不對,不僅不許再說這種話,以后這把傘和傘的主人,提都不能提起!”
桔梗莫名其妙,但看楚錦瑤臉嚴肅,只好趕應下:“哎,是。”
宮嬤嬤也聽到聲音出來了,模模糊糊聽了一耳朵,迷糊地問:“怎麼了,這是說起了什麼,姑娘竟然這樣嚴肅?”
楚錦瑤已經和桔梗走到屋子前,宮嬤嬤側過,開簾子讓楚錦瑤進屋。楚錦瑤矮進門,匆匆洗了把臉,就由桔梗張羅著換服。
楚錦瑤一邊配合著桔梗解,一邊對宮嬤嬤說:“嬤嬤,今日事有些嚴重。”
宮嬤嬤一聽也重視起來:“怎麼了?”
楚錦瑤將今日的縣主咬人,玲瓏出去喚人卻再也沒回來的事,撿要的說給宮嬤嬤聽。至于被太子送回來這種事,自然被楚錦瑤當作不要的,強行略過了。
“竟然是這樣。”宮嬤嬤沉著臉,說道,“堂堂縣主,居然能做出這種事,真是不識輕重,驕縱無度。我原先還道脾氣縱一些,但本不壞,可是現在看來,已經完全被老王妃和郡王妃寵壞了!”
這話也就是屋里沒人,宮嬤嬤才敢和們說。宮嬤嬤和楚錦瑤對視一眼,都覺得無奈,就算縣主干的不人事又能怎麼辦,們能指老王妃和郡王妃突然醒悟,然后嚴加管束縣主嗎?顯然不能。所以這件事,多半就是啞吃黃連,自己默默吞了。
更糟糕的是,忍這一時委屈還,可是楚錦瑤還要留在郡王府,家族甚至還打算推做世子妃。宮嬤嬤生出一種難言的憂愁,看著燈下,仿佛鍍了金一般的楚錦瑤,心里如同喝了兩斤黃連。這樣瓷人兒一半的姑娘,人品格長相樣樣都好,莫非就這樣在留這里,給一個沒腦子的縣主當嫂子,一個心都被蒙住的郡王妃當兒媳?見慣了后宅傾軋的宮嬤嬤難過極了,這得被磋磨什麼模樣啊?
宮嬤嬤那一瞬間生出一種沖,要不,讓楚老夫人給五姑娘換個歸宿?反正現在還沒說開,一切都來得及。可是接著宮嬤嬤就打消了這個想法,著良心說,山西除了懷陵郡王府家,還有更面的婆家嗎?不會有了。懷陵郡王府的世子,人品家世模樣都沒得挑,這已經是全城人求之不得的良婿,誰家的婆婆小姑不糟心?但是想世子一樣出息的夫婿卻挑著燈籠難找。
宮嬤嬤只得更加挫敗地承認,家族有意讓五姑娘為世子妃,這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錯過了這一家,以后的選擇只會更糟。
宮嬤嬤只得違心說:“姑娘你忍一忍,不要鬧將開。等以后老王妃看到了你手上的傷,肯定會憐惜你的溫順懂事。若得了老王妃的親眼,那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楚錦瑤明白宮嬤嬤在暗示什麼,多年的媳婦熬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這幾日是老王妃六十大壽,長興侯府也闔家來拜壽,想必私下里,楚老夫人已經暗暗和老王妃提過這件事了。
或許等明天,就能明白郡王府的態度。楚錦瑤坐在燈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期明天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罷了,都一樣。楚錦瑤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淡淡道:“這些還遠,先找玲瓏的下落吧。”
宮嬤嬤識趣地轉了口風:“姑娘說的是。姑娘,你覺得玲瓏被誰攔住了?”
“能有誰呀。”楚錦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嬤嬤,麻煩你走一趟,去楚錦妙那里走一遭。你是祖母的人,還不至于連祖母的面子也敢拂。”
“讓老奴走一趟倒沒問題。”宮嬤嬤問,“姑娘,你怎麼知道在四姑娘哪里?若是走錯了……”
“肯定就是。”楚錦瑤很是不屑,“府里的這些人,就能干出這種討厭又沒臉的事。剩下幾個人,哪一個不是個頂個?恐怕楚錦妙當了人家的木倉還不自知呢。”
楚錦瑤這話充滿了私人彩,而宮嬤嬤竟然覺得無可辯駁。給楚錦瑤施了一個萬福,就撐著傘出門了。
過了一會,宮嬤嬤果然將玲瓏接了回來。玲瓏除了鬢發微,其他地方倒沒傷,玲瓏到底是楚老夫人賜下來的,楚錦妙扣下人后便已經陷兩難之局,怎麼有膽子用私刑懲罰玲瓏?
玲瓏看到楚錦瑤,顧不得干頭上的水,急急忙忙地朝楚錦瑤走來:“姑娘,你還好嗎?你……怎麼回來的?也沒有委屈?”
“沒有。”楚錦瑤知道玲瓏擔心自己被扣下后,有人對楚錦瑤不利。先不說楚錦妙也沒有這個能耐,單說后來遇了雨,后面接著就遇到太子。若是們真的想做文章,太子就是最好的威懾。
借們三個膽,們也不敢和太子扯上關系吧。
玲瓏這才放下心,突然想到楚錦瑤的傷,猛然說道:“對了,姑娘你的傷怎麼樣了?”
楚錦瑤出手:“我已經讓桔梗上藥了。”
玲瓏安了心,而楚錦瑤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下心虛。
剛才趁宮嬤嬤出門,楚錦瑤讓桔梗給上藥。桔梗心思簡單,楚錦瑤不提這是什麼藥,桔梗也沒有在意,只覺得這個藥膏很好聞。就這樣,玉痕膏和太子的事,便被楚錦瑤模棱兩可地糊弄過去了。
第二天,楚錦瑤照例早早去給老王妃請安。
三日大慶已經過去了,昨天便有很多人陸陸續續告辭,今天整個郡王府都呈現出一種狂歡后的疲憊,便是壽星老王妃也怏怏的。
楚錦瑤來給老王妃請安,按照往常,老王妃無所謂地點點頭,就會放出去,而這次,老王妃卻長長地看了一眼。
楚錦瑤的心不知不覺提了起來。
老王妃想起昨日楚老夫人和說的話。那時暖閣里沒什麼人,楚老夫人以隨意的口吻,玩笑般提起來客中的一門婚事,說親上加親最好不過。老王妃當時也笑著聽,可是心里,卻暗暗記下了。
楚老夫人昨天特意夸獎了林熙遠年有為,之后無意般說起親上加親,雖然假托了別人家的婚事,可是老王妃真能覺得這是別人家的事嗎?楚老夫人這次,已然是明示了。
老王妃當時不曾表態,晚間好好想了想,覺得如果楚家的姑娘爭氣,以一個世子妃之位,換長興侯府鼎力相助,確實是樁劃算的買賣。林熙遠遲早都要娶正妃,能挑的人家就那麼幾所,長興侯府也在其中。既然長興侯府最先表態,還拿出了足夠的籌碼,那賣楚老夫人一個順水人,倒也未嘗不可。
老王妃這時仔細地端詳楚錦瑤,越看越覺得此堪當重任。既然這樣便不必遮遮掩掩,直接給了楚老夫人準話就是,胃口吊久了,恐怕會惹人厭煩。
這樣想著,老王妃對楚錦瑤出慈祥和善的笑,言語也親近了許多:“你每日都來得最早,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昨日下了半宿雨,滴滴答答甚是討厭,你可睡好了?”
楚錦瑤寵若驚,老王妃為什麼問起這樣親的問題?拿著分寸說道:“還好,謝老祖宗關心。”
老王妃拉著楚錦瑤坐在邊,握著楚錦瑤的手,說了好些心話。蘭澤沒一會進來了,一邊換茶一邊聽老王妃說話。等換上新茶后,蘭澤給老王妃斟了一杯,又給楚錦瑤遞了一只茶盞,滿臉堆笑道:“楚五姑娘好福氣,竟然得了我們老祖宗的歡喜。我們幾個愚笨的,在老祖宗邊伺候了十來年,還不如姑娘三四天管用呢!”
楚錦瑤聽了這話便要站起來推辭,卻被老王妃拉住手,說道:“我們家和長興侯府慣來都是的,你用不著這樣端著,什麼時候都客客氣氣的。把這里當自己的家就好了。”
老王妃最后一句一語雙關,楚錦瑤幾乎立刻就聽出來了。心復雜,只覺心里那塊石頭砸了地,還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讓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楚錦瑤很快就收拾好心,恭敬又溫順地給老王妃道謝:“謝老祖宗抬舉我,你不嫌我煩就好。”
蘭澤聽了這話,笑容不變,放下茶壺,又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就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老王妃的想法已經明確了,再看幾日,順便將這事提點給郡王妃、郡王,如果他們也沒意見,那便可以請人去長興侯府了。太子現在就在郡王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們若是錯過了這次,那以后活該悔斷腸子。早日將林熙遠和楚錦瑤的事定下,長興侯吃了定心丸,就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幫林家搏富貴了。
漸漸請安的人多了,楚錦瑤悄悄地從老王妃邊退下,毫不起眼地站在一邊。老王妃方才握著的手,不可能看不到手腕上的牙印,可是老王妃什麼都不問、不說,這已經是表態了。
也是,楚錦妙扣押楚錦瑤的丫鬟,這事雖然卑鄙,但是細論起來這是楚家自己的事,老王妃怎麼可能長手管別人家的孫?沒好還惹一,老王妃并不會干這種事。至于管教縣主,為楚錦瑤出頭,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王妃不得下所有風聲,怎麼可能主提起。縣主昨日做了些什麼蠢事,老王妃都一清二楚,可是那又如何,這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老王妃會讓縣主的名聲有毫損壞嗎?
楚錦瑤已經明白了,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后宅里,沒有公道,只有利益。楚錦瑤被人咬,被人設計困在雨中,都無可申訴。沒有人給一個說法,所以人都想讓這件事翻篇。
楚錦瑤明明覺得自己習慣了這些所謂達貴族的臉,可是時至今日,依然會覺得失。
這就是下半輩子要生活的環境嗎?沒有公道,權力和利益可以倒一切,歪曲真相。就算最終沒有嫁懷陵郡王府,其他人家,恐怕依舊是這個樣子吧!
楚錦妙今日心驚膽戰地來請安,生怕老王妃提起昨日那茬,可是等了半天,發現老王妃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縣主也一個字都不提。
生長于權宦之家的楚錦妙立刻明白了,昨日的事,沒有人追究了,也就是說,楚錦瑤除了自認倒霉,本沒人想理。
楚錦妙開心地幾乎要笑出來,在沒人看到的角落,楚錦妙譏諷又炫耀地對著楚錦瑤眉弄眼,楚錦瑤別過臉,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混賬。
屋子里喜氣洋洋的,眷們正心照不宣地談笑著,突然聽到外面稟報:“太子殿下駕到。”
這下所有人都停了說笑,站起迎接太子。太子只比林熙遠大一歲,按理也是老王妃的孫輩,每日要來晨昏定省,老王妃萬萬不敢,可是太子畢竟是儲君,該有的禮節,他不會疏忽。
秦沂進來后,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他很快就找到楚錦瑤,楚錦瑤一個人站在角落,臉看起來不大神。他暗暗提了神,這是怎麼回事?
他再看老王妃和林家這個縣主,發現們都面紅潤,滿臉笑意,并不像是要追責問罪的樣子。秦沂算是明白了,敢,們是想揣著明白裝糊涂,飾太平?
秦沂險些氣笑,想要飾太平,也得看看他讓不讓們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