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來我往,挾勢滔滔海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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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那邊。”

市的一家做“好角”的咖啡廳里,顧沉舟和一位三十上下的男人坐在大廳的角落。

落地的發財樹盆栽綠得濃艷,茂的大葉片將顧沉舟所坐的位置遮去了一半。高高的椅背足以將座位里的人完全遮擋。

和顧沉舟面對面坐著的男人示意顧沉舟看向他們斜前方靠墻第三桌的人,那里坐著一男一,男的穿了一西裝,的背對著顧沉舟,看不清楚面貌,但材還不錯,著打扮也非常時。

“坐在那邊的人就是陶風秀。”男人的雙手支在玻璃桌面上,上臂的袖繃得的,面容堅毅,眼神在不經意的轉中總流出一銳利之

顧沉舟點了點頭:“王警,李建國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在外面有男人?”

王警肯定說:“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陶風秀和李建國的婚姻一定維持不下去。不過陶風秀應該對李建國的幾個人非常清楚,我這里有請私人偵探跟蹤李建國的記錄。”

顧沉舟沉思一會,說:“陶風秀不想離婚?”

王警說:“李建國還有好幾千萬的資產,離了婚不就全便宜別人了?陶風秀自己有一兒一,娘家也是靠著李建國起來的,現在還和李建國的公司有很多業務聯系,李建國包養婦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功夫,陶風秀要離婚早就離了,裝糊涂,李建國真糊涂——反正大家各玩各的,也相安無事。”

顧沉舟“嗯”了一聲,又問:“王警,你對金溪建材有沒有印象?”

“是李建國的那家公司吧?”王警先問了一句,見顧沉舟肯定,又說,“您的有沒有印象,意思是……”

“王警我小顧就好了。”顧沉舟笑著了一句,又說,“我的意思是金溪建材這幾年的變化。”

原來這位姓顧。王警暗自想到。

他今天上午剛剛上班,局長就把他進去,神嚴肅地讓馬上到陶風秀即將和人見面的咖啡廳里去見一個人,并把這幾天有關陶風秀的調查結果跟對方做個匯報,他那時候才知道關于陶風秀的調查,是特意為面前的人弄出來的。

這個人的來頭恐怕不簡單……也不知道是不是省里頭某位高的親戚。

“金溪建材吧,”王警想了想,見顧沉舟的表很隨和,也相對放松了一些,“我有幾個做裝修的朋友,之前調查陶風秀的時候也稍微了解了一下,據他們說,金溪建材的產品都普普通通,價格上也沒有什麼優勢,所以本地人都不太在他們那里進貨。”

顧沉舟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王警說的事,在他之前收集的資料上,早有詳細的調查結果了:金溪建材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拳頭產品,從商品到人工和同類行業比較起來,也沒有什麼優勢可言。因此從公司建立到現在的二十年間,一直不溫不火地經營著,生意好好壞壞,但總歸還是呈遞增趨勢。不過最近幾年,金溪建材的生意就真的不怎麼樣了,資產至水了一兩千萬……

兩人談之間,王警的注意力并沒有完全放在顧沉舟上。

他一直側坐著子,姿態很放松,目隔個兩三分鐘就自然而然地從店的左邊掃到右邊,一直將陶風秀的向看在眼里。

這個時候,陶風秀抓了一下桌上的手提包,來侍者結賬,王警地轉回子,正要提醒顧沉舟,就見顧沉舟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就接起來說:“喂?”

對方接電話的過程中,王警順勢朝手機屏幕上瞟了一眼:做刑偵的人就是有這種病,時不時想從某些細節中推斷出一點東西來。

就拿現在人手一只的移電話來說,現在很多人都會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放照片,或許是自己喜歡的明星的照片,也或許是自己家人的照片,這就是一個信息了。再有別人的電話打到你手機上,手機的桌面會現實出號碼或者姓名,這又是另一個信息,偵查的時候,大多數刑警都是留心,很多關鍵的破案信息,就是從某些細節上泄出來的。

顧沉舟已經接起了電話,他沒有什麼表,放在桌面上的左手食指倒是不經意地輕敲了幾下桌面。

王警也在同時收回自己的視線,兩人的相對位置正好,但他剛才并沒有看見顧沉舟手機上屏幕上的一點信息——對方一停一拿的時候,角度剛剛好,手機屏幕反,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巧合還是對方有意的?

王警心里暗暗吃驚,目移開沒多久,就忍不住又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一眼,正好聽見對方說:“……沒事,你讓他去折騰,我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麼東西來。”

這麼一句話說完了,顧沉舟的目隨之落在就在他斜對面,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的陶風秀和西裝男人上。

只見穿著紫、提著黑手袋的人轉過來:的年輕確實不輕了,臉上能看出明顯的衰老痕跡來,但長得還不錯,妝也畫得恰到好

這兩個人并肩走出咖啡廳,一邊走,男的還一邊低下頭,在陶風秀耳朵邊不知道說些什麼事,神態非常親

顧沉舟收回目

很大膽。

如果不是陶風秀握住了李建國的什麼把柄,算準對方不敢跟離婚,就是陶風秀現在已經不在意離婚不離婚甚至迫切地想要離婚分財產了……

一兩千萬的虧損不至于讓陶風秀做出這樣的決定:金溪建材的況,恐怕比他查到的還要壞上許多……

“你那邊事弄完了沒有?”衛祥錦在電話里問顧沉舟,“什麼時候回來?”

“我這邊的事完了,馬上就回去。你那里怎麼樣?”

“你真該早點回來看看,實在熱鬧極了。”衛祥錦回答。

“是嗎?”顧沉舟笑了笑,“我現在就回去,等我回去再說。”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站起來用力握了握王警的手:“今天真是麻煩警了。”

“哪里。”王警也連忙站起來,“這是我們的責任所在。”

顧沉舟和王警在咖啡廳的會面一結束,沒等王警回到局里,消息就長了翅膀一樣地飛到省人大常委李釗明的桌子上。

李釗明對著這個消息沉思了好一會,拿起桌面電話的話筒剛剛按下兩個號碼,就又掛掉再拿起,按了自己的書進來。

辦公室的門很快就被人敲響了,一個三四十的男人站在門口:“書記,您找我?”

“小徐,過來坐下,幫我分析個事。”李釗明招招手,讓對方坐在自己辦公桌前。

“您說。”小徐的男人坐到李釗明的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態度十分恭敬。他剛剛被李釗明提拔上來沒多久,還不太知道這位領導的習慣。不過他的前任不知道因為什麼得罪了這位省常務副書記,現在被提前調到清水衙門里養老,可以想象,只要李釗明多坐在這里一天,對方就得在冷板凳上再坐一天。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端正態度。

李釗明這邊卻斟酌了一下,他主要是看不清楚顧新軍的態度:要說顧新軍不跟汪書記站在一起,這個完全是不可能的,不論是電視會議上還是上頭下發的文件,顧新軍都擺明了車馬支持汪書記;但要說顧新軍是站在汪書記這一邊的,顧新軍這個時候派自己兒子過來查汪書記的妻弟,又是什麼意思?

這麼想著,他就大概地說了一下,當然并沒有說是誰和誰。

小徐聽完,心里就了一聲“我的乖乖”,這大人書,不說扯不扯得上虎皮,還真是耳朵聽見了八方,眼睛看到了六路啊。

“書記,您看會不會是這樣?”小徐很快反應過來,說,“到了要出社會年紀,又還沒有出社會的年輕人,總是比較焦急地想表現出自己的能力,可能家長也并沒有多想什麼,就是給孩子一個努力的方向。”

這個倒是有可能。李釗明心下一想,剛微微點頭,就聽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直接接起來:“喂,哪一位……?”話音剛落下一會,他就狠狠皺起眉頭,“什麼?我不是代過了,有關李建國的事封起來,由王江全權負責嗎?他趙興平吃了雄心豹子膽,來搶案子?你讓他打電話過來跟我代!——已經拿過去一整天了?”李釗明驟然拔高聲音,然變說,“這是反了!”

“……是孫局長……”

坐在李釗明桌子前的小徐約聽到了這幾個字,孫局長指的應該是市公安局局長孫盛朝吧,他剛剛琢磨了下,就聽李釗明說。

“那就讓孫盛朝來跟我解釋!”

說完啪地一聲,就甩下話筒,掛了電話。

距離李釗明的辦公室幾步路遠的地方,一個省長辦公室里,一個省委書記辦公室里,兩位樂州省的一二把手,都把這件事看在眼里。

政治中很多,政治中又沒有

在省長楊知書直接示意自己書打電話,聯絡京城中汪博源汪書記的同時,省委書記一邊聽著書的詳細報告,一邊淡然擺手說:“行了,不管他們干什麼。都說不聾不啞不做阿翁,我這次就來做一回阿翁吧。”

這麼說話的同時,他微微閉上眼,思緒先轉到隔壁的市長辦公室,心道對方早一段時間上國務院的那份關于養老金市的申請,這個立場是早就鮮明地擺出來了,是支持汪書記的。

李釗明那邊呢,他又想道,平常沒怎麼看出來,沒想到對方跟顧新軍顧部長不淺,打算乘著這個機會再把關系鞏固得更牢靠一些?這是做夢!我還坐在這里呢。就是要站隊,這頭籌也不能讓你拿去了……

“猜猜就今天一個上午,有多批人‘無意中’路過這里?”

“五批?”

從咖啡廳里回到酒店,時間正好是中午。顧沉舟和衛祥錦也沒有出去吃,直接了客房服務,讓服務員把午餐送上房間來。

這個套間是顧沉舟原來訂的那一套的樓上,之前的那一套,因為顧沉舟是來這里“照顧”衛祥錦的,所以是直接用自己的姓名和份證登記,非常容易調查出來。而現在的這一套,就是用別人的份證登記了,表面上和顧沉舟及衛祥錦沒有任何關系。

“翻上一番。”衛祥錦揭答案,又拿起桌上的一疊資料,“差不多開始整理了?”

“嗯。”顧沉舟應了一聲。

衛祥錦翻找一會,整理出幾份來按順序擺好,說:“李建國,方面問題很大。”

“老婆找男人,帶了綠帽子。”

“生意上接連三四年都在走下坡路。”

“還有一堆出行記錄。”這回衛祥錦直接用電腦把資料調出來了,“這個男的,近五十了還有力每跑一個地方就去娛樂場所喝酒嫖?”

“老樹逢春算什麼?說不定還能老樹發芽呢。”顧沉舟一邊看資料一邊平靜地說。

衛祥錦差點嗆到自己的口水:“別這樣,你平常不是不說葷笑話的嗎?冷不丁說一下……覺好驚悚!”

顧沉舟直接把話題拉回正事上,他從桌面上出另兩份資料,遞給衛祥錦。

衛祥錦接過一看,上面是麻麻的人頭像,還一個個都濃妝艷抹的:“這是?”

“這是李建國三年前在慶春市顧的一家夜總會里的掛牌小姐。”顧沉舟說,“你對比一下。”

衛祥錦快速看了一遍,眉梢輕輕一挑,指著前一份資料上一位英文名Rose的頭像說:“了一個人?”

顧沉舟又出一份資料遞給對方。

衛祥錦接過來,這是一份戶口遷移的復印件,上面印有對方的份證:“這位玫瑰小姐回老家的?”

顧沉舟搖搖頭:“對方并不在老家里。”

衛祥錦眉峰皺起來:“不在?嫖個娼而已……不至于搞出什麼嚴重事件吧?”

顧沉舟不置可否,繼續往下說:“最后接的客人就是李建國,7月28號。這個日期的一星期后,就是葉秀英的死亡日期。”

“而且這三年來,李建國的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這說明最近三年來汪博源不止一點助力都沒有給李建國,恐怕還給了些阻力……”衛祥錦接了一句話,又皺眉,“你的意思是,這個人的失蹤跟葉秀英的死亡有關系?”

顧沉舟沒有說是不是,只是說了:“葉秀英在死亡前和李建國見過面。”

衛祥錦前后串聯一下,有點不確定:“如果說Rose的失蹤和李建國有關,那李建國找葉秀英就是為了讓葉秀英幫自己抹平這件事?結果葉秀英沒過幾天就出了車禍……這樣的話,隔了這三年,你都查得到,汪書記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了想,又建議,“再順著往下查一查?”

顧沉舟似乎在思考什麼:“不能查。汪書記一定知道這件事,說不定還在用這件事做陷阱找可能的幕后者,再繼續查,必然會驚汪書記……”

這里仿佛也沒有什麼

李建國嫖娼嫖到對方失蹤這個案子,葉秀英知道,汪博源也一定知道,不管葉秀英的車禍到底是因為什麼,汪博源至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在李建國嫖娼案上埋下了后手,只等什麼人去地雷。

可是葉秀英的車禍,直接的聯系對象似乎只有這一個……

如果這個就是汪博源有意放出來的,郁水峰從這里下手的可能就不太大。

……是他找錯了方向嗎?

顧沉舟垂眸片刻,突然又想:賀海樓那邊呢?對方跟著他的方向,又查到了什麼東西?

賀海樓并沒有查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他是跟著顧沉舟來到這里的,來之前什麼都沒有準備,自然不可能比顧沉舟查到的東西還多。不過顧沉舟現在查到的那一些東西,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孫盛朝給趙興平撐腰,趙興平從王江那邊將有關李建國的檔案調了過來,賀海樓將那里面的資料和自己之前讓人收集的一核對,這就差不多了。

和顧沉舟一樣,在翻閱資料的過程中,他也注意到了幾點明顯的疑點,比如非常接近的Rose的失蹤時間和葉秀英的死亡時間,以及金溪建材這幾年來穩定的下坡路,當然還有陶風秀在對待人上,態度的微妙轉變……

葉秀英的死亡和李建國及Rose的有關系。

汪博源知道這件事。

金溪建材要出大病了。

二十一層樓高的涼臺外,賀海樓放松,躺在橢圓形小型浴池里泡水,炙熱的太照暖了清涼的地下水,包裹著人,就像另一層皮一樣舒服。在他右手臂邊的水面上,一個黑漆托盤漂浮著,上面放了一杯紅酒,托盤正隨著水面的起伏微微游移。

賀海樓手托起玻璃杯,將杯子舉到邊喝了一口,就百無聊賴地傾斜杯沿,讓鮮紅的滾出玻璃杯,高高地濺落在他皮上,再順著他的膛一路下,最后沒池水中。

賀海樓跟著一松手,杯子也掉進了水中,在水里沉沉浮浮好一會,又冒出半個腦袋來,和旁邊的托盤一樣,在水面漂浮著。

這是這家酒店的2112號房間。隔著兩條街道,佇立在它正對面的,就是顧沉舟下榻的明珠酒店。

并且出于某種不為人說的巧合,顧沉舟當時選的房間,正好和賀海樓之后選的房間號一模一樣,而兩家酒店不知道因為什麼,建造的框架——比如說幾層的大廳、幾層的客房部——都是一樣的。

兩個2212號房間,兩個面對面的套房。

賀海樓來到涼臺泡水的時候,還特意找了架遠鏡來,時不時就拿起來往對面看一看,只不過從他開始泡水到結束總共一個小時又十分鐘,他也沒有把對面某塊拉著窗簾的落地窗看出花來。

真是可惜。

賀海樓惋惜地想著,慢吞吞從浴池里站起來,又一彎腰抓起擱在旁邊躺椅上的浴巾和手機,走進連著涼臺的大客廳。

早早等在客廳里的按師立刻將他引上按床,先用干他上的水珠,就雙手沾滿藥油熱,開始給賀海樓按

賀海樓瞇著眼休息了一會,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梁局長,我之前給你的金溪建材的材料收到了沒有?……收到了就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金溪建材確實有問題,梁局長就派個檢查小組過去,檢查檢查金溪建材的賬目吧。”

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賀海樓閑閑笑道:“梁局長你怕什麼?你一切都按照規章來走,真要怕,怕的那個人也不是你……對,這是總理的意思,在我出來之前,總理就清楚地代過了。”他面不改地把賀南山扯出來當虎皮用。

電話那頭又說了這麼。

“時間?”賀海樓說,“我個人的意見,當然越快越好,不如就現在過去吧。”

“我當然不是在開玩笑,梁局長既然有了決定,然后還煙吃個晚飯睡睡覺,還是要醞釀一下挑挑黃歷再出門?”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下,跟著,中年男音就通過信號,傳到賀海樓耳朵里:“算了算了,既然是總理的意思,我現在就馬上準備——”

話說到這里,這一通電話算是講完了。

對方的電話還沒有馬上掛掉,在最后的一兩秒鐘,賀海樓聽見梁局長大聲吆喝著幾個名字,隨后——咔地一聲,通話從另一頭被掛斷。

賀海樓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放在手里轉了轉,心道這一下,還真是托了換屆的福,要不是對方鐵了心押寶郁系這邊,急著向賀南山表忠心,怎麼也不可能聽他三言兩語,就人去查汪博源妻弟的公司。

當然,汪博源妻弟這個名號對汪系的人來說非常有分量,對郁系的人來說,就難免要差上許多了:所以顧沉舟連調查都要的,而賀海樓直接就明火執仗上門找碴。

不過——

這一次主調查,會查出什麼東西來:稅,虧損嚴重,洗黑錢?

而顧沉舟,又想要在這里查出什麼來?

對于樂市的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個晚上和平常的晚上并沒有什麼差別。

但對于數一些人來說,他們的目如同暗的眼睛,他們的勢力仿佛蜘蛛的網,不中,就結好陷阱,只等獵自投羅網。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沒有人會知道,到底誰是獵,誰是獵人。

賀海樓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的。

閉著眼從枕頭的溫鄉中拔出自己的腦袋,到丟在床上的手機,接起來胡喂了兩聲,就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說:“金溪建材欠了銀行2.5億元!”

他怔了一下,先把手機從耳朵旁拿開,看了一下打過來的號碼,接著抬手按了額頭一會,才從床上爬起來,又去拉閉合得嚴嚴實實的窗簾,說:“梁局長,你剛才說什麼?”

“金溪建材欠了銀行2.5億元的貸款。”梁局長簡單地重復一遍。

“我記得金溪建材的資產總計才幾千萬吧,能貸那麼多出來?”賀海樓說。

“按規定當然是不能的,金溪建材的資產總計幾千萬,最多也就貸個幾千萬吧……”梁局長解釋了一下,又說,“昨天我讓審計局的人連夜把金溪建材的賬做了一下,發現這個公司早幾個月前就虧得只剩一個空殼子了!”

釣到大魚了!

賀海樓這回徹底清醒了。

汪博源的妻弟虧空銀行2.5億元,和汪博源有沒有關系?——不管這個債務和汪博源到底有沒有關系,銀行里的人肯貸出這麼多錢,肯定是沖著汪博源的面子……

“我知道了,”賀海樓頓了一下,“總理想查的就是這個,我……”

“你干什麼!”電話里突然傳來梁局長的斥責聲。

賀海樓剛剛一愣,就聽到電話里再傳來對方的聲音,這一回,聲音小了許多,似乎是電話的主人將話筒移開到旁邊的緣故。

“誰讓你擅自進來的?門擺在那邊是好看的嗎?……”

原來是在對別人說話。

賀海樓這樣想著,心里卻掠過一古怪的覺:聽對方話里的意思,有人不敲門就闖進他的辦公室,一般這個時候……

“你說什麼!金溪建材的資料和賬本都被拿走了!?”

電話里又傳來梁局長的聲音。

一般這個時候,總要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比如紀檢突然闖把人帶走,比如上級領導私下前來視察,還比如現在發生的這一件,領導代的事,被領導的領導搶走了!

這手法可真眼啊,昨天他不才讓孫盛朝指示趙興平從王江手中搶過顧沉舟讓人收集的資料嗎?

就隔一個晚上,顧沉舟一模一樣再來一遍!

“你先等等,我這邊查一下……”電話里又傳來聲音。

賀海樓停了一會,才意識到這一句話是梁局長對自己說的。他沒有回答對方,直接掛了電話,找出省里分管經濟的人大委員的電話,直接撥過去。

電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后被接起來了:“喂?”

“是林叔叔嗎?我是賀海樓。”賀海樓對著電話說。

電話那頭笑呵呵地:“哦,是小賀啊,找林叔叔有什麼事?”

“確實有一點小事要拜托林叔叔幫忙。”賀海樓笑道,將金溪建材的審計材料簡單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聲音就顯得有點為難了:“這個啊,我還真不知道,這樣吧,我先替你打聽一下,等確認了消息之后再告訴你?”

“好,麻煩林叔叔了。”賀海樓神自若地笑了笑,旋即掛了電話。

電話一掐斷,他就一刻不停地再往下撥,這一個不行,就找下一個,人大委員不行,就找書記和市長:“喂,是方阿姨嗎?我是賀海樓……嗯,我有點事要找叔叔幫忙,當然,是有關總理的……”

“喂,是尤叔叔嗎……”

“喂,是……”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后再撥。”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

隨著一通一通電話的撥出去,賀海樓的神郁轉為冷,片刻后又恢復一片平靜。

五個電話。

三個敷衍,兩個直接拒接。

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

不不,當然不止一個晚上。

郁水峰和汪博源斗了好幾個月,汪系節節進,郁系步步后退,不管是京城還是地方,誰都看在眼里。

手機被拋在座位上,賀海樓十指叉,靠著椅背,突然間就明白了賀南山之前為什麼那麼爽快地把這一帶的人脈關系都給他:郁汪兩系斗到現在,局勢已經非常明顯,不多給他一點,他拿什麼跟顧沉舟板?

同樣的,這些人之前給他開綠燈,也不是因為他們站在郁系這邊,而是因為顧沉舟之前本沒有出面的意思!

現在他找人查了金溪建材,先捅了汪博源的馬蜂窩,顧沉舟就毫不顧忌地跑過來摘桃子了,那些人一見顧沉舟有所表態,當然也要立刻坐正自己的屁,免得先一步為兩系斗爭中的炮灰。

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賀海樓瞟了手機屏幕一樣,發現是賀南山的書方嶼打開的。這一次,他直接接起電話:“喂?”

“……是賀?”電話那邊的聲音非常嘈雜,打電話的方嶼也不知道在跟人說什麼,聲音高高低低的,好一會,才有清晰的聲音從電話里頭傳出來。

“嗯。”賀海樓心極為惡劣,只簡單地回了對方一個音節。

方嶼顯然沒力理會賀海樓的語氣:他連和賀海樓談都是斷斷續續的,這種況在賀海樓來到賀南山邊的四年來,還是頭一次出現。

“賀,總理讓你沒事就直接回來……對對,就那樣!……樂的事……你的那份文件拿給我!……應該告一段落了吧……需要……還要我重復幾次?連份文件都打不好!?……賀,需要我這里幫你訂一張回京的機票嗎?”連著三四個中斷,方嶼總算把一句話說全了。

老家伙在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的結果了。

賀海樓在心里想道。賀南山是中央副總理,他邊的第一書方嶼也公務繁忙,就算有那個報網,也本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他的行蹤,會這麼恰好地掐著時間打電話來,只可能是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結果。

“我知道了。”賀海樓回了一句,然后直接掛掉電話。

七十平米還多的套間一個人住太過空曠。

客廳里,賀海樓坐了一會,也懶得再折騰什麼,直接打電話讓酒店的人替他訂一張當天的機票,隨后就關掉手機準備直接回京了。

這一回,他輸的還真他媽的徹底。

簡直是自取其辱。

多次實踐表明,賀海樓心很好的時候,顧沉舟心一般不好。但反過來就,等式就不立了。至這一次,顧沉舟就一點也沒有因為狠狠把賀海樓踢出棋局而覺心良好。

他得到了一個消息。一個非常人意外的消息:

金溪建材的查賬過后,審計方面的人聯系了銀行,但銀行聯系不到李建國。

還不止如此,在今天早上9:18分,李建國個人賬戶里的數十萬資金突然轉到別的賬戶去了。

同時,警察局接到報案,經偵的人還分別去了李建國名下的各房產,以及李建國平常會去的各種休閑場所,結果都沒有發現李建國的蹤跡。

李建國跑路了!

金溪縣的功商人、慶春市市委書記夫人的表弟、下一任當政候選者之一的妻弟,背著2.5億元的債務,直接跑路了!

如果說金溪建材的虧空顧沉舟多有些預的話,那李建國跑路這一件事,就讓顧沉舟都恍惚了一下。

2.5億元,說多不多,說也不。但考慮到李建國跟汪書記的關系,其實李建國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難道李建國覺得汪書記不會幫他?

但李建國這邊出了事,難免會影響到汪博源,這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汪書記本和李建國沒什麼聯系,甚至還有因為葉秀英死亡而打李建國的跡象,郁系那一邊也不會管真相如何,只會掐著這個弱點,使勁朝汪書記上潑臟水……

但如果這是汪書記的授意呢?

這樣倒是說得通了一點,李建國的嫖娼案,汪書記有后手,如果汪書記要把這個后手提出來……

也不對,葉秀英的死亡,汪書記絕對沒有拿到直接的證據,最多是某種猜測;如果汪書記拿到了有用的證據,本不需要用李建國跑路來引出什麼;如果汪書記沒有拿到證據,就更不需要李建國跑路了,現在汪系的形式一片大好,汪書記只要穩扎穩打,就有很高的把握上臺……

除非李建國的跑路跟汪書記沒有關系。

既然李建國的跑路跟汪書記沒有關系……

“祥錦!”顧沉舟突然出聲。

坐在旁邊的衛祥錦順勢轉頭,跟著就吃了一驚,他從沒有在自己的發小臉上看過這樣復雜奇怪的表:疑、擔憂、彷徨、自省、明悟……然后一起匯聚一道巨大的影,沉沉地罩在對方臉上。

“怎麼了?”衛祥錦不由問,又晃了晃拿在手上顧沉舟的手機,說,“電話是俞書打來的,樂州省遞的養老金市申請已經由國務院批準了,等到九月份就開始在樂州省進行試點。還讓我告訴你京城那邊一切順利。”

顧沉舟應了一聲,突然說:“祥錦,你可以養好傷回部隊了,這邊的事也差不多了。”

“你呢?”衛祥錦問。

“我也馬上回京。”顧沉舟簡單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按

據說X年X月X日后,顧賀在一起了頗為穩定。

于是這一天,顧沉舟上班回家,一進門就看見賀海樓只穿著一條躺在按床上,讓一位按師全

賀:回來啦~[英俊笑并尾音愉快翹起]

顧:嗯。[神淡淡]

賀:?

一周之后。

賀:打電話找哪個按師比較好呢?[思索]

顧:躺下,服。

賀:?

顧:[上手][涂藥油][開始替對方按]

賀:……嗯,嗯……嗯~嗯~……唔嗯……唔~~嗯~~~[各種曖昧ing]

顧:……你到底在什麼。(很認真在按的人怒)

賀:[一翻][挑勾引笑][抬起上半][MUA~~]

——XXOOOOXX妖打架分割線——

賀:[十分滿足地][神旺盛地][神采奕奕雙目炯炯越來越英俊地]出去吃飯吧!咱們今天來個燭晚餐?

顧:[……總覺得走向有點不對了這是怎麼搞的……]好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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