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二伯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就遭了親閨的嫌,就算不圖三囡對他這個當爹的有多親近,怎麼就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棄模樣呢?
好在,這個困并未維持太長時間,回頭周家二伯就在無意中聽到親閨湊在侄耳邊說悄悄話:“阿姐,等我長大以后要跟阿一樣,才不要像我阿爹整日里那麼忙活,啥玩意兒都不往家里帶,真不知曉他一天到晚的在瞎忙活啥。”
三囡還沒學會真正低聲音或者干脆用氣聲說話,因此所謂的悄悄話略有些大聲。隔了遠點兒或許聽不清楚,可在左近的周家二伯卻是聽了個清楚分明,登時拉長了臉,回頭找他婆娘訴苦去了。
不曾想,二伯娘老早就知曉這事兒了,聽了自家男人的訴苦相當得不以為然:“這不是好的嗎?三囡多學學阿娘的本事,往后嫁出去也不會吃虧罪。不然,像你嗎?”
“像我不好嗎?”周家二伯瞪眼道,二房三個小子全像他,這里的像不單單是指子,樣貌形也極像,唯獨只有三囡模樣俏似其母,子卻愈發難以捉了。
二伯娘想了想,盡可能委婉的道:“三囡要是個小子,像你也不賴的。可是個姑娘家,這在娘家也就算了,等往后嫁出去了,難不你還指整日里活兒搶著干,人卻跟悶葫蘆似的,三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娘家跟婆家是不一樣的,在娘家多做些活兒,家里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沒吭聲,那也是記著的。可在婆家呢?只怕是越能干越要多干活兒,時間一長,怕是哪日略干些,都能落得埋怨。”
周家二伯盡管黑著臉,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家婆娘這話極有道理,只是如此一來,他愈發擔憂了。
親閨不像他倒是無妨,可像阿……這真的是件好事兒?
這話,打死周家二伯也不敢真的說出口,萬一落到周家阿耳中,三囡倒不會咋樣,他能被活活死。思來想去,他只能對自家婆娘千叮嚀萬囑咐,沒事兒多看著點兒閨,或者當嫂子的多帶著點兒。
想法倒是不錯的,不過二伯娘極是不以為然。大河家的都進門兩三年了,三囡真要是愿意親近,還會等到如今?二河家的倒還有些希,只因那姑娘是周家阿看上的,要是脾氣子像阿的話,估計三囡還是很樂意親近的。可這樣一來,周家二伯的盤算才真的落了空。
無奈之下,二伯娘只道:“有蕓蕓在呢,這嫂子就算是親哥家的,能有姐倆親近?咱們家統共就這麼倆姑娘,們多親近親近,哪里用得著外來媳婦兒?對了,你可知曉今個兒阿娘去哪兒?聽著好像是說又去府城了,去那兒作甚?”
“你管阿娘作甚?反正又不會吃虧。”連著幾次建議都被推翻駁回,周家二伯相當的不悅。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娘今個兒又去糟踐人了,還是人家府城的有錢人,他這心里多好了點兒。至于旁的,說真的,他也不是很在意。
二伯娘倒覺得這話有道理的,旁的不說,周家阿那德行就是想吃虧也難。倒是白日里那事兒,讓二伯娘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道:“今個兒大嫂纏了蕓蕓大半日,問了十來遍星星糖方子的事兒,結果被蕓蕓堵了回去。依那子,指不定又在折騰了。”
“那就折騰唄,有大哥在呢。”
“倒也是。我就是不明白,咋一心惦記著阿娘的銀錢呢?先不說阿娘鐵定不會拿錢出來,就說這錢也跟沒啥關系罷?又不是麻辣燙,好賴大家都在干活,可星星糖這事兒,除了咱們三囡時常幫著生火外,其他人做甚麼了?哦,大金好像也幫了一些,可再怎麼樣也跟沒關系罷?”
周家這頭的況跟旁人家有些不同,賺錢的方式雖說是多種多樣的,可總的來說也就是兩種。
其一,周蕓蕓出主意,把全家上下使喚得滴溜溜轉。
其二,從方子到制作全是周蕓蕓一個人干的,最后的售賣則由周家阿出馬。
二伯娘的意思很明白,假若是全家出力的,像家里的糧食、練攤買麻辣燙之類的,哪怕方子是周蕓蕓想出來的,最后還是應當平分。可若是至始至終都是周蕓蕓一手辦的,頂多就是使喚來了周家阿,那其他人又有甚麼資格鬧騰呢?
說句大實話,關你屁事!
早些年,許是因著有一個更不像樣的弟妹襯著,二伯娘倒是對自己這個大嫂印象不錯。畢竟,真要說起來對方也沒干太過分的事兒。可近兩年,尤其是最近這段時日,總覺得大嫂愈發不像樣了,只是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曉問題出在哪里,就是一看到就心生厭煩。
“唉,我還擔心等過兩月,咱們的二河和大房的二山都要娶媳婦兒了,以阿娘的子,說不準就是一道兒進門的,就算有前后只怕也沒差幾日。那你說,回頭二河覺得他媳婦兒不好看……不會鬧脾氣罷?”
像周家大伯他們三兄弟娶的媳婦,論相貌段都是相差無幾的,不是說完全一個類型,而是既不好看也不難看,都是屬于那種丟到人群里再也尋不著的。往下,大山媳婦兒和大河媳婦兒的況也類似,頂多也就是因著家里頭條件好了,吃胖了顯得圓乎一些,單論相貌是真沒好到哪里去。
可再跟著往下……
不是有句話做,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嗎?
二伯娘最擔心的就是自家二小子跟大房家的一比,就算他先前沒有太過于嫌棄,這比著比著,心里頭還能好?再一個,也擔心大房那頭鬧騰。試想想,如今就大嫂一人瞎折騰,就能給家里添了不。將來二山媳婦兒進門了,大房那頭既是姑侄又是婆媳的,這一旦折騰起來,還不天翻地覆了?
結果,剛想找自家男人說說自己的煩惱,就一臉無奈的發現自家男人已經睡著了。
罷了罷了,老話都說了橋到船頭自然直,況且有周家阿鎮著,該是出不了甚麼事兒的。
轉眼間,就到了春耕之時。
在此之前,周家阿已經從府城里買回了不的糧種。考慮到自家去年的糧食還余下十之八九,周家阿是真的完全不擔心糧食不夠吃,再說了,賃出去的大幾十畝田到時候又能出產不老,哪怕撇開給佃農的那部分,剩余的也夠周家人吃上好幾年的了。
也因此,這回很是痛快的全部換上了稀罕的糧種,或許畝產不高,卻勝在稀罕珍貴。不過,也完全無需擔心會虧本,只因先前大金已經用多大米試過彩米花、米花糖,事實證明,一旦變彩,就算是最簡單的彩米花也會銷量大增的,即使本錢漲了,也依舊能夠賺錢。
從總的來看,周家這頭仍是吃不了虧的。頂多就是白便宜了大金,也就是三房那面,畢竟多彩大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且不管本增加了多,從周家阿手頭上購買,總是要遠遠低于府城糧店里的價格。
這些事兒,在這會兒還不曾有人想到。周家阿倒是考慮進去了,可有信心將不滿下去。或者更簡單,那幫子蠢貨可能就無法理解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到時候只要當著眾人的面,跟大金要糧錢就沒問題了。
不過,既是到了春耕時分,周家在外頭的買賣都得先停下來。
考慮到麻辣燙的生意太好了,且鎮上的人又不需要春耕,即便趕場子的人了,每日里賺的錢也不在數。思來想去,周家阿到底舍不得放棄這一筆進項,便人班守著攤子,每次只兩人。
三房直接沒了法子,因為先前就是周家阿爹和大金,周蕓蕓從來就沒練過攤。大房、二房則不約而同的倆大的小子看著攤子,周家大伯和二伯并年歲不算大的三河都回了家,到時候一齊下地忙活。
這里的一齊下地忙活自然也包括了眷們和尚在做學問的三山子。事實上,除了周蕓蕓和三囡外,所有人都得下地。
春耕和秋收一樣,就算有錢也很難請到人。當然,若是再晚幾日,那些個田的人家侍弄好了自家的田,還是會出來干苦活兒賺幾個小錢的。
結果,周家人沒有想到的是,春耕第三日,葛家姑娘就過來了。
葛姑娘家里的況很一般,統共也就那麼兩三畝地,家的人倒是不多,爺都沒了,只有爹娘和倆弟弟,不過娘子骨有些弱,弟弟們則年歲尚小,家里的活兒基本上都是和爹來做的。偏子骨結實,干活勤快又賣力,才一天半工夫,就全部弄完了。
自然,以葛姑娘那子是決計想不到來楊樹村這頭幫忙的,可誰有個好堂姑呢?這不,早不早的就人給捎去了口信,只道周家的田太多了,加上周家本還做著買賣丟不開手,就干完活兒趕麻溜兒的跑來幫襯。
考慮到三六聘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了,葛姑娘其實已經算是周家的人了。再一個,大青山這一帶對于男大防其實沒那麼看重,只要別是私底下見面,就算尚未親,上了也沒啥。況且,去對方家里干活還會被認為勤快、賢惠。因此,葛姑娘就沒細想,就匆匆往楊樹村這頭來了。
晚間就住在堂姑家里,跟表妹著睡,白日里就來周家干活,當然吃也在周家,這是默認的規矩,不能人幫你干活還自備口糧。
然后……
三囡格外興的在周蕓蕓跟前蹦跶來蹦跶去,里更是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阿姐,我二嫂子實在是太能干了,我太喜歡了!你看你看,不單幫著咱們家下地干活,回頭還往山上跑了一趟,不過才半個時辰,就背回來百十斤的豬草。太能干太厲害了!”
周蕓蕓一點兒無奈的瞅著三囡,很想提醒三囡,大伯娘和二山哥的臉都綠了,你就說兩句罷。
偏生,三囡不會看人眼,只徑直蹦跳著顯擺道:“還幫著把豬草都洗干凈切的細細碎碎的,那作一個麻利喲!哎喲,我不跟阿姐你說了,我要幫生火煮豬草去!”
眼瞅著三囡跑了,周蕓蕓才長出了一口氣。倒不是不愿意承認葛姑娘很好,而是不管怎麼說,大伯娘都是長輩,要是葛姑娘還沒嫁進門來,就開罪了大伯娘,怎麼著都不可能是一件好事兒。
可惜的是,周蕓蕓顯然高興得太早點兒了。
葛姑娘是真的能干,且干活半點兒不惜力氣。時常是大清早的起后,先往山上跑一趟,割個一大背簍的豬草,幫著切得細細的,再索開始煮,基本上等周家人醒轉過來時,豬草已經煮得差不多了。
之后,葛姑娘會跟著周家人一道兒下地干活,的速度奇快無比,基本上等同于周家大伯的三倍左右,而周家大伯本就是整個老周家干活最快的一位。
待到了近晌午時分,周蕓蕓會在家里煮好飯菜,三囡幫著送過去。吃完飯,再干個大半日,臨近傍晚了,旁人都歇息了,唯獨葛姑娘還會往山上去,這回卻不是打豬草了,而是砍柴。
可以說,從清晨睜眼到晚間闔眼,葛姑娘就沒個閑的時候。偏自個兒干得樂呵,周家這頭雖勸了幾句,可勸不,也就不說了。
三囡對二嫂子的好度飆升后就再也跌不下來了。
要知道,如今周家阿是不養任何家禽牲口的,養豬的人是二伯娘,當然因著三囡也出借了一部分錢,本人也要負責在二伯娘沒空的時候幫著打豬草干活。因著既不怕臟也不怕累,且力氣又大,一個人就能頂三四個壯勞力,沒兩日三囡的崇拜對象就從周家阿以及周蕓蕓變了未來的二嫂葛姑娘。
“我嫂子呃?我要二嫂,二嫂去哪兒了?”
“二哥你咋不立馬把二嫂子娶回家呢?那麼能干,萬一被旁人搶走了咋辦?你上哪兒找這麼能干的媳婦兒?”
“嫂子好啊,我二嫂太好了。要我說,二哥你就是命好,自個兒那麼沒用,討個媳婦兒卻那麼厲害……不對,該說是阿厲害,這媳婦兒是阿給你找的,才不是你自個兒能耐。你呀,就是運氣好!”
不說大房那頭聽得心煩意,就是被三囡死命夸贊的二河都頭疼不已。
按理說,自家媳婦兒跟妹子投緣是件好事兒,被妹子夸贊更是容易在婆家立足。可問題在于,三囡是夸贊了他媳婦兒沒錯,只是這話里話外的一直都在貶低他,這又怎麼一回事兒?
以往的經驗告訴二河,就算對三囡有再多的不理解,還是不能直白的問出來,只因三囡以往就曾不止一次的拿話噎死過人。
可任誰在外頭出攤忙碌了一整天回家后,自個兒的親妹子卻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了嫂子這好、那好、哪哪兒都好,二哥你也好,運氣好……
反正二河很想揍三囡一頓。
結果,這還沒兩日,隔壁的楊柳村來人了。準確的說,就是大伯娘的娘家來人了。可惜,跟葛姑娘不同,他們家來人是周家幫著去春耕,理由是周家男丁多,再說老周家娶了倆王家閨,于于理也該幫襯一把。
這回,不單是大伯娘的臉綠了,周家阿更是把臉拉得老長,直言不諱的道:“那還真是不好意思,索那個別娶了,這個你也領回家,咋樣?”
那個——跟周二山定期不日即將進門的王家姑娘。
這個——大伯娘本人。
周家阿只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話,就把大伯娘嚇得臉煞白涕淚橫流。
也許被退親還是能找到好人家的,可像大伯娘這般,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偏被男人養廢了,只會在窩里橫的子,怎麼嫁人?眼瞅著就能當阿的人了,被休了就等著玩完罷!
王家那頭也沒想到周家會這麼決絕,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周家阿說話太噎人了,直接就將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了,竟是一點兒余地都不留,弄得王家就算想找個臺階下,都愣是沒尋到合適的。
再看周家阿,撂下話后就徑直去干活了,完全沒有顧及親家面的意思。
老周家眾人都不大理解周家阿這一反常態的舉止,畢竟先前周家阿就算偶爾流出嫌棄至極的神,在眾人的勸說下,也會順勢將事揭過去的。如今看來,周家阿竟是一副說到做到的模樣,好似半點兒都不將兒媳、孫媳放在眼里似的。
還真別說,周家阿就是這個意思。
這要是擱在先前,好歹都是下過聘禮的人家,尤其是王家那姑娘,愣是又敲了大房二兩銀子。以周家阿的子,能好好進門?指不定回頭怎麼蹉跎呢。不過,甭管怎麼說,也該是先進門后收拾,而非像今個兒這般,直截了當的將所有路都給堵死,王家來個二選一。
所謂的二選一,就是要麼趁早滾蛋,要麼索一拍兩散。
周家阿完全不在乎。
其他人也許不能理解,周蕓蕓倒是很能理解。
還是那句話,錢財惹的禍。畢竟,周家阿先前雖然手頭上有幾個閑錢,數量卻不是很多。當然,跟那些赤貧之家比起來,那還算是一筆不算小的財富。那會兒,周家的況屬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今周家卻是小康人家了。
一百多畝水田只是明面上的,主要是這一時半會兒的沒人大手筆的賣田,零星的一分兩分的田倒是有,可周家阿也看不上。假若今個兒真的上了合適的田產,一口氣買下個幾百畝都是正常的。
在這種況下,再周家阿去心疼先前給的那點子聘禮,或者是被王家那姑娘敲走的二兩銀子,現實嗎?
周蕓蕓深以為,就如今周家阿那心態,只恨不得連將這倆惹人煩的麻煩都丟出去,咋咋地,反正有錢在手還怕娶不到婆娘?!
大伯娘被嚇了個半死,趕忙不管不顧的將娘家人轟了出去,回來后好長時間都沒能緩過神來。
都說再蠢的人都能聽懂死亡威脅,哪怕周家阿至始至終都沒打算懟死大伯娘,可還是覺出味兒來了。
——這次,周家阿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人都說,的反面是恨,其實不然。
周家阿用實際行表明,真正可怕的就不是所謂恨意,而是冷漠、無視。偏生,周家阿在整個老周家擁有著絕對的發言權,跟對上是真的一點兒好都沒有,還極有可能落得悲慘的下場。
一時間,大伯娘瞬間蔫吧了下來,老實的就跟個耗子似的,莫說挑事兒了,連聲兒都沒了,好似家里就沒這個人似的。
其實,這個時候要是大房能有人安兩句,況就會瞬間不同了。
偏生,周家大伯因著葛家那姑娘太能干了,憋著一子勁兒說甚麼都要超過,哪怕后來發覺實在是超不過,他也不甘心自己落后太多。
周家三小子里頭,大山子算是被他媳婦兒擰過來了,倒不是他跟親娘作對,而是再三強調,千萬不能跟周家阿杠,不然天知曉會發生甚麼事兒。大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說周家阿是厲害,卻從未真正手打過人,大山瞅了兩眼就放棄了。
二山子跟大山一樣每天都要出攤做買賣,本就累得不行,再說他也沒那麼仔細,直接就沒發覺異常。事實上,王家來借人時,二山就不在家里。
至于三山就更沒空了,他白日里要下地干活,晚間則是用功苦讀,既不愿意完全不給家里出力,更不愿意因此中斷做學問,哪怕孟秀才諒他,特地放他幾天春耕假,他也依舊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事兒。
結果,愣是沒一人發覺大伯娘的心驚膽戰。
是真的快把自個兒給嚇死了!!
萬幸的是,春耕好歹比秋收簡單多了,不用粒不用晾曬更不用殼,雖說累也累,相對而言總歸是輕松了一些。
只是人就怕一個對比,同樣都是未過門的孫媳婦兒,王家來過一次,為了借人幫著春耕,葛家雖只有葛姑娘在,卻幫了周家足足大半月的忙。
周家阿的臉格外的好看。
等活兒都干完了,三囡拿了五個鵝蛋給周蕓蕓,點名要換一大盆面條,里頭臥個大鵝蛋,還要兩碟小菜。周蕓蕓一猜就知道想干啥,直接問都沒問,就幫著下了面條臥了鵝蛋配上了小菜。
回頭,三囡就端著一大面盆的面條給最最喜歡的二嫂子送去了。
三囡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簡單直接,覺得能干活的人吃的都多,要是沒吃飽的話,那得多難呢?先前春耕時,家里的飯菜都不差,撈干飯那是管飽的。可這會兒春耕結束了,周家再度恢復了麻辣燙的吃飯,三囡就老擔心二嫂吃不飽。偏明個兒二嫂就要回家去了,自是要趁著人還沒走,趕對人家好點兒。
周蕓蕓很想吐槽,這其實是你媳婦兒罷?
不想,三囡在這頭胡鬧,周家阿也跟著一并來。比起三囡請嫂子吃面條鵝蛋的小打小鬧,周家阿直接發了個大招。
當然,周家阿學不來太細的法子,只干脆利索的歸攏了五十斤陳年糧給了葛姑娘。其實說是陳年,不過就是去年收上來的,只不過因著隨后發生了再生稻的事兒,周家除了偶爾在炭盆里埋個紅薯外,已經很久很久沒吃糧了。
五十斤糧在周家阿看來是真不算啥,可擱在普通人家卻是實打實能捱日子的好東西。
見周家阿這般大方,周蕓蕓也跟著送了點兒吃食,送的是米花糖,大金給的最為普通的白米花糖。三囡覺得請吃面條也是不夠,索又尋了個籃子給裝了二十個鵝蛋予。
葛姑娘空手而來、滿載而歸,激得眼圈都是紅的,對于三囡一疊聲的趕嫁過來,也沒了只余期待。
擱在往日里,大伯娘一準要鬧騰,可惜如今是真的不敢了,至在短時間絕對沒膽子跳出來板。這真要是跳出來了,沒人理會只是丟人,一旦惹了周家阿,給一掌拍回娘家去,那就不是丟人,而是要出人命了。
萬幸的是,周家阿還真沒工夫理會。
春耕后,所有人恢復了正常作息,出攤的出攤,做家事的做家事,還有就是空多撈些魚苗放到水田里。雖說周家如今水田多了,可真正能做到稻田養魚的卻只有先前那兩畝田,以及之后挑了三畝比較沃的。不是田不夠,而是魚苗不夠,這個是真沒法子了。
好在到了這個時候,周家阿已經看開了,畢竟魚賣不上價,多或的影響也不大。
連春耕都結束了,又因著星星糖、冰糖和手工皂的方子都賣了,哪怕周蕓蕓時常做點兒蛋糕、蜂蛋糕之類的小點心,可因著不夠,就沒法售賣。一時間,周家這頭除了時不時的往田里去瞅瞅,就剩下做麻辣燙配菜的事兒了,其實主要就是魚丸和丸,這兩樣如今幾乎就是周家大伯娘包攬下來的,而家務活則主要給大山媳婦兒來做。
乍一看,這好像是在欺負大房,實則是真沒法子。
二房這頭開春時折騰得太過了,單是二伯娘一個人就要喂養三十五只小豬崽,大河媳婦兒則負責放養五十來只鴨子并自家的一點兒雜事,三囡則要照顧五只羊羔并兩百多只鵝崽子。
就們娘仨,簡直就跟比賽誰更忙活一般,日日都跟陀螺似的,就不停歇。
這樣的況并未持續太長時間,因為周家大伯、二伯聯合在一起跟周家阿建議,趕將孫媳婦兒娶進門罷!
雖說多一個人就要多添不口糧,可如今的周家就不缺糧食,缺的是能干活的人!
周家阿原本還想著空再去府城瞧瞧,那好鋪面有沒有被賃出去,賃了幾個錢。結果,還沒出發呢,就被倆兒子堵住了。
仔細一想,倒也并非全無道理,左右早娶晚娶都是娶,那就趕把新房子收拾收拾,回頭挑個離得最近的日子辦喜事兒唄!
尋了人挑好日子,周家這頭快手快腳的安排了下去。其實也很難不快,鄉下的莊稼人,其實一年到頭也就是春耕和秋收的時候忙活得不得了,素日里還是很空閑的。如今春耕剛過,除了老周家,其他人家都閑的。再加上周家如今也算是個小地主了,手下的佃農一堆,有事兒的時候高喚一聲,自然有人主跑過來尋活兒干,甚至連工錢都不用出,直接解決一天兩頓,就完事兒了。
春耕約莫半月之后,新媳婦兒就進門了。
跟先前二伯娘猜測的完全一樣,周家阿就沒那個耐心一個個往家里抬媳婦兒,只是挑個據說極為不錯的好日子,一天之迎娶了倆孫媳婦兒。好在,周家這頭流水宴辦得極好,就算村人發現兩次改一次了,也依舊覺得劃算得很。人家大年三十給自家人做飯菜都未必那麼好,流水宴能到這地步,實在是太有誠意了。
于是,在拖拖拉拉許久之后,周二山和周二河這對同病相憐的堂兄弟,終于在同一天娶上了媳婦兒。
新房子已經收拾出來了,里頭大件的東西都搬到堂屋去了,類似于米糧一類的則是各塞。反正除了倆新房外,哪兒都有可能擱著米糧。家舍是早已打好的,雖說看著就著一子獷,卻是結實耐用得很,畢竟是自家人打的,能用且結實就,要求不能太高了。
至于新被褥一類的東西,則是冬日里就備下來的,都是由大堂嫂和二堂嫂倆人做的,料子和棉花則是由周家阿提供的。
總的來說,這親事雖難以稱得上有多好,卻也真的不算差了。且在親前一日,周家阿就取了好幾匹布、細棉布并數斤棉花,平均分給了倆孫子,他們回頭給自家婆娘,自個兒做裳去。
親次日,周蕓蕓和三囡窩在灶間前頭的廊下,笑瞇瞇的瞧著倆哥倆嫂從新屋里出來,促狹的邊笑著邊說悄悄話。
二山和二河都知曉自家這倆妹子是啥德行的,索就不理會倆,可新媳婦兒就不能這般。依著這一帶的風俗習慣,新媳婦兒進門第二日要給家里做早飯的,如今是倆新媳婦兒,看著倒是輕松了不,可該干的活兒是一點兒也不能省卻掉。
好在,倆人總歸是有個伴兒,加上二山媳婦兒原本就算是親戚,二河媳婦兒則是跟三囡混得太悉了,哪怕這會兒周蕓蕓姐倆忙著嘲笑倆哥哥,見嫂子們過來,還是給了面子的。
姐倆領著倆嫂子進了家里慣常用的那個灶間,因著知曉今個兒必須由新媳婦兒來做飯,倆皆只是在旁邊看著順帶指點一二,沒有半點兒手的打算。
周蕓蕓道:“咱們老周家的早飯多半都是撈干飯配小菜,大米就擱在這缸子里,嫂子拿那瓢舀五勺就,淘米的水去井邊打,洗碗的話就可以用太平缸里的水了。小菜就在墻邊角落那一溜兒的壇子里,一樣取一碟就。”
三囡則忙急急的幫著拿碗筷:“我不能幫你們做飯也不能幫著生火,就幫你們拿下碗筷好了。”
幾句話代下去,倆嫂子雖滿臉的驚疑不定,倒還是乖乖的去做這所謂的進門第一頓飯了。
其實,倆何止驚疑不定。
撈干飯是最費大米的一種做飯,尋常人家就算是在秋收最忙碌的那段時日里,也多半都是在大米里摻雜著一些糧的,譬如將紅薯、土豆切塊跟米飯一起煮,也有大米和著糧一道兒煮的,總之極極人是直接拿大米煮出一大鍋的撈干飯。
當然,作為新媳婦兒,進門第一天就質疑婆家顯然是極為不恰當的行為,因此倆皆默不作聲,老老實實的做好飯,盛好小菜,就給送到了堂屋里。
因著周家大部分人都要早早的出門練攤做買賣,余下的人也都是各忙各的,就沒有尋常人家訓話這麼一說。周家阿一聲喚,只倆新媳婦兒一道兒坐下吃早飯,一陣風卷殘云過后,周家人直接跑了個七七八八,轉眼就只剩下了周蕓蕓姐倆。
周蕓蕓替周家阿轉告倆新嫂子:“阿說了,你倆洗碗,再將院子掃一掃,之后就可以回屋歸整東西了。對了,新料子和棉花昨個兒就已經給兩個哥哥了,你們可以自個兒做針線活兒去。”
雖說多半厚道人家都不會讓新進門的媳婦兒干活兒累活兒,可像周家這般輕松的,卻也真是為所未聞。
二山媳婦兒謝過了倆妹子,又向二河媳婦兒道:“灶間、堂屋都歸我收拾,洗碗也是我來,四弟妹幫著掃下院子可好?”
說是這般說的,二山媳婦兒其實也沒等對方點頭,就笑著整理起來。二河媳婦兒不擅長言語,聞言也沒反對,從院子角落里拿了笤帚開始打掃院子。
一旁的周蕓蕓和三囡眉弄眼了一陣子,索躲到了灶間說悄悄話。
三囡道:“我先前都快我阿娘給嚇死了,非說三堂嫂是個難伺候的,還說指不定比大伯娘還麻煩呢。我當有多厲害,如今瞧著還呢。”
周蕓蕓也點頭道:“安安分分的總比瞎胡鬧好,大不了回頭不下地干活兒,這也不算啥,我看阿也就要求別跟大伯娘那般生事就。”
不生事,不胡鬧,周家阿的要求就是這麼低。
許是因著先前春耕太累了,又或者干脆就是周家阿有錢了手松,當天晚間,周家阿便取了一包銀錠子,再度按著人頭每人給了一錠。
小銀錠都是二兩制的,明晃晃的極為好看。周家其他人畢竟已經收了兩回了,歡喜歸歡喜,倒是都還算淡定。可倆新媳婦兒卻是瞪圓了眼睛,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待聽了自家男人的解釋后,這才緩過神來,也是一臉的歡喜。
周蕓蕓是個藏不住銀子的人,轉就把銀錠子給了三囡:“去買鵝,或者咱們再多買幾只羊羔?”
三囡想了想,重重的點頭,旋即拿著自個兒的銀錠子并周蕓蕓給的,一齊塞給了娘:“阿娘,幫我去瞅瞅哪家還有小羊羔賣。要是沒有羊羔,那就還買鵝崽子。”
一旁的大河和他媳婦兒也趕將銀子遞過來,由大河開口道:“那我倆就要鴨子好了,全買鴨子。”
先前,二河逮著空已經往房里跑了一趟,將去年攢下的四兩銀子拿了出來,又他媳婦兒將今個兒剛得到也拿出來,一共八兩銀子盡數給了他娘:“那我倆要,全都買了。”
周家二伯也來湊熱鬧:“我的二兩再算上你的,再去買幾只豬崽子?”
二伯娘運氣,再運氣